苏凉末走出警局,没别的地方可去,只能回到赌场。

心里郁结难消,一口气困在胸口没法散去。

她想去休息室躺会,没想到却看见宋阁站在门口,苏凉末掏出钥匙装作视而不见。

“苏小姐,擎少想见你。”

“不见。”

“他在休息室。”

“关我什么事!”苏凉末将钥匙插进去,宋阁没有让开的意思,“擎少说了,没别的意思,就想跟你说几句话。”

“我没空!”

“苏小姐,别为难我。”

“我就为难你了怎么样?”苏凉末将钥匙狠狠一抽,冲着宋阁说道,“别假仁假义地站在我跟前,宋阁,你的主人是占东擎,别跟我这么客气,我让你走开听见没有?”

宋阁不怒而笑,“你还是去见见吧,总比他自己闯过来要好。”

苏凉末起身朝占东擎所在的套房而去,“我倒要看看他想说什么。”

门口的保镖见到她过来自动将门打开,苏凉末走了进去,看到占东擎背对她站在窗前。

苏凉末忍着口气,“找我什么事?”

门被带上,她看到占东擎霍然回头,男人几步逼上前来,苏凉末人下意识往后退,占东擎一把按着她的肩膀将她推向墙壁,“你脑子傻掉了是不是?流简对你怎样你不会不清楚,当初但凡有点小事你都跟我要死要活的,现在这样算什么?”

“我就知道,你这会等着看好戏是吧?占东擎,事情不会遂了你的愿,我不怪流简,你以为我不知道那些事是你搞出来的?”

占东擎手掌握成拳后撑向墙面,“是我的意思,我是没想到你忍耐心那么强。”

苏凉末使劲朝他胸口推了把,“占东擎,我跟你说过,我的事情你别管,你算我什么人!”

她神情激动万分,胸膛也剧烈地起伏着,嘴上说着不怪流简,可眼里嘴里透露出来的愤怒却全朝着占东擎发泄而去,他颀长的身子立在苏凉末跟前,苏凉末则紧紧倚靠墙壁,她这样的举动,倒让他的心里好受了些。

“凉末,你何必勉强自己迁就别人,该是怎样的性子,该有怎样的火气,想发泄就发泄,苏宛的事不是我设计的,你利用唐可把她带出去,如果不是昨晚我通知了卫则,她嘴里的真相也就永远不会说出来。要不是我替你加的这把火,苏宛昨天早就死在流简手里了。”占东擎一瞬不瞬盯着苏凉末垂下的眼帘,“可他昨晚想做的事,你居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你不用再说了,占东擎,别再说这些没用的话,”苏凉末自动铸就起一面铜墙铁壁,将他的话统统阻隔在外,“我和流简再怎么闹,也跟你没关系。”

“真的没关系?”占东擎上前,不顾苏凉末的挣扎将她用力扣在怀里,胸口相贴,能感觉到彼此的砰然心跳声,苏凉末肩膀左右摆动,占东擎双臂缠紧,“你能对他这样忍耐,为什么对我就是不行?”

“因为他跟你不一样。”

苏凉末被他困在他的胸膛和墙壁之间,占东擎薄怒的气息压在头顶,“怎么不一样?”

苏凉末咬紧了唇瓣。

占东擎双手按住她肩膀将她推开,在看到苏凉末脸上的表情后,他有种豁然开朗的顿悟,男人挑起抹笑,“如果是正常的情侣,这种事怎么能轻易原谅?凉末,你问过你的心吗?你真的在乎流简,真的爱他?怕是在发现那些事的时候,你已经替他找好了他的理由,这就是你所谓的体谅?你换个角度想想,这恰恰是因为你的不够爱…”

苏凉末怔忡片刻,眼前的这个肩膀宽厚而结实,是她曾经以为能依赖的,她垂在身侧的双手动了下,真的很有那么一瞬间,想不顾一切冲过去靠一靠。

不是因为他是占东擎,而仅仅是因为心里很累。

可这个想法很快被苏凉末给打破,原因那么的简单,正是因为这个肩膀是属于占东擎的。

她看到占东擎眼里跳跃的星光和雀跃,苏凉末却冷下脸色,缓缓开了口,“有一种爱叫信任,是你永远无法体会到的。”

男人闻言,一张俊脸陡然铁青。

116他在她眼里还算什么?

她跟他说爱?

开什么玩笑!

占东擎退后了两步,“你嘴里的爱还真是让人感动。”

“不论我和流简之间爱有多深,即便我们真有嫌隙,别人也插足不进来,占东擎,他是骗我,可比起两年前你的手段,又算的了什么?我有前车之鉴,才会有现在的比较,流简所做的都比不过你,所以我都能原谅,这话你听着满意了吗?”

占东擎看着她半晌,抄起一旁的花瓶砸到地上。

他手一指,“出去!”

苏凉末没有丝毫的逗留,她折身拉开房门后头也不回地跑出去。

占东擎望着那扇被苏凉末狠狠拍上的大门,一股无力感瞬间袭上心头,他做什么在她眼里都是没用的,苏凉末已经给他贴上了一个标签,以他为行为准则,只要流简不破这道底线,苏凉末都能原谅。

他当真觉得好笑,他在她眼里究竟还算什么?

苏凉末回到休息室,心里一口气堵得慌,拿起茶几上的水杯摔碎后才算好些。

她抑制着不去想占东擎的那番话,可一字一语深刻犀利,刺得苏凉末不得不正面直视。

午后,苏凉末来到赌场底楼,一名服务员手捧束玫瑰花向她走来。

“苏姐,是花店送来的。”

苏凉末看眼,里面有张卡片写着流苏两字。

她立马知道是流简送的。

卡片上没有只字片语,单单两字便写满了流简想说的话。

对于苏宛的事,他是想道歉的,只是苏凉末的不在乎和谅解令他不知道该怎么说起。

李丹和瑞先后上前,“呦,不愧是简哥啊,够浪漫的。”

“瞎说什么。”

两人都知道那晚的事,他们多多少少心里会有想法,李丹瞅着满眼的红色,“其实简哥那样做也没错,周老大夫妇对他而言应该是比亲人还亲,虽然不是苏宛亲自下的手,可两个人的死却都和她有避免不了的关系,凉末,你也别怪他。”

“谁怪他了?”

“是。”李丹双手搭上苏凉末的肩膀,“你是没怪简哥,可你脸上摆着的表情谁都能看得出来。”

苏凉末捏了捏自己的脸,“我什么表情?”

瑞笑着拿出化妆镜,“自己好好照照吧。”

苏凉末将镜子推开,“胡闹。”

李丹眯起眼睛,“真香,凉末,你说简哥什么时候向你求婚啊?”

“我可不想结婚。”

瑞朝李丹递个眼色,“三楼还有好多事要处理,别在这瞎羡慕了,赶紧走吧。”

李丹应答声,赶忙跟上前。

进到电梯后,李丹这才问道,“我说错什么话了?”

“混黑的人有几个结婚的?简哥那样估计更玄,周老大以前多狠一人啊,后来有了老婆孩子就不想管帮里的事了,最后下场那么惨烈,我觉得简哥肯定不会再往这方面想,你想,你这一句话让凉末怎么回答你?”

李丹完全没往这方面想,听了瑞的话后才恍然大悟。

“看来以后真得跟你好好学学。”

“用不着,找个男人谈场恋爱,把那层膜戳破你就懂了。”

“瑞姐,就该给你嘴巴按个门栓。”

苏凉末捧着束花回到休息室,没过多久,流简的电话也打来了。

“喜欢么?”

苏凉末将花放进花瓶内,“喜欢。”

“晚上一起吃饭?”

“好。”

她装了水,将挂断的电话放到旁边,苏凉末双手撑着桌沿看向一朵朵含苞欲放的花骨朵,这些都是在最柔弱美丽的花期时被剪断的,她怔怔出神,想到待会还要赴流简的约,便去换了套衣服。

两人约好在餐厅内见面,苏凉末去的时候流简已经在等她,她将包放到桌上,“没想到还是比你晚到。”

“我也才到不久。”流简张望四周,示意服务员过来点餐。

“赌场那边没事吧?”

“没事,挺好的。”

流简视线落到苏凉末身上,“明天开始起我就回赌场了。”

“那豆豆怎么办?”

“总不能我经常带在身边,家里有人,能照顾好他。”

服务员很快上菜,流简中途接个电话,还是背着苏凉末走到一边,她隐约觉察到不对劲,流简回来后坐到她对面,苏凉末见他神色冷凝,“怎么了?”

“没什么。”

“是帮里的事吧。”

平时苏凉末多多少少也管着那边,流简没再瞒她,“被扫了几个接货点。”

能动相孝堂的,苏凉末不用问都知道是谁,“对了,听说森姆先生要来御洲,我们可以想办法跟他合作。”

“说得容易,都说森姆先生为人很怪,况且前面还有占东擎,上次去泰国见韩先生,其实是为他打通一条军火线,而相孝堂想跟他势均力敌,必须要有自己的军火源,我想,森姆先生这边是可以试试,成不成就另当别论了。”

“嗯。”苏凉末点下头,说到韩先生的那次,还是她间接促成的。

流简替她将倒好的饮料送到手边,“御洲的天是越来越黑了。”

“要是哪天我们只开个赌场多好,经营下来也够吃够用了。”

流简笑着朝她举下杯,“赌场后面要没人撑着,你以为能开的起来?”

苏凉末抿下唇角,“那也就是没有回头路了。”

“我从第一步踏进来的时候起,就从没想过要回头。”

苏凉末没再纠缠这个话题。

而她所好奇的森姆先生,翌日便被流简接到了赌场。

是个中年男人,其貌不扬,个子矮小,右手腕戴着串类似于佛珠的东西,头发稀疏,穿着色彩鲜艳的一身休闲装,在流简的带领下来到三楼。

苏凉末亲自带的包厢,只留下李丹和瑞在里面。

流简带来的贵客,苏凉末不用问都能知道规矩,自然是要他玩得好玩得尽兴。

要想合作,前提是钱要砸的够多,想输钱还不容易吗?苏凉末看着流简一把把得将筹码挥出去,森姆先生咬着雪茄,一双鱼泡眼眯起,他是美籍华人,说的话类似于广东腔,“不要这样么,要玩就要实打实的,我不喜欢别人让着我,今天这牌要是赢了,我们才有商量的机会。”

苏凉末看眼流简,“我来吧。”

流简点下头,二人默契地调换下位子,森姆先生眯着眼睛看向对面,“我来御洲前就听说这儿有个女赌神。”

“不敢当。”苏凉末没敢太明显,基本保持在上风,但不会每把牌都赢,这样既保全了对方的面子,又能让流简的买卖谈的下去。

森姆先生也是个赌场的老手,“听说苏小姐还赢过泰国的韩先生?”

“那只是凑巧而已,是韩先生手下留情。”

“能让韩先生手下留情可不简单啊,他向来喜欢不留余地,我就是不喜欢他这点,年纪轻轻风头太盛,不过他确实有那个资本。”

男人的话里听不出对韩先生是贬还是褒义,苏凉末小心应对,直到森姆先生抽完自带的几根雪茄,“好好好,真不错,下次一定要玩个尽兴。”

流简悟出他话里的意思,他朝苏凉末看眼,“凉末,你先带她们出去吧,我和森姆先生还有事要谈。”

“好。”

苏凉末带了李丹和瑞出去。

流简和森姆先生在包厢内谈了足足两小时,送他出去时,流简再三挽留,但对方说是有事,苏凉末和流简不得不将他送出赌场。

这一看可不得了,赌场外面围着十几辆黑色豪车,打头的车牌号再熟悉不过,森姆先生笑着回头冲二人道,“我和擎少也早就约好了,失陪失陪,至于你们的意向,我会好好考虑考虑。”

宋阁上前迎接,将森姆先生送进了为首的那辆车中。

苏凉末眼见车队扬长而去,“占东擎也有意向的话,事情就没这么简单了吧?”

“走一步看一步吧,毕竟我们开出的条件也不差。”

苏凉末笑着点下头,“也是。”

其实对占东擎来说,多一个合作人跟少一个没有多大的区别,可相孝堂却是要靠着这根线牵头的,流简嘴上不说,苏凉末也明白这件事的重要性。

苏凉末从流简的贴身心腹杨路那里得知了森姆先生入住的酒店,瑞听闻了之后,拍拍胸膛,“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别乱来,”苏凉末一举打消她的念头,“那种事我早就不让你们去干了。”

“其实这有什么,凉末,不可否认这是最好最直接的方法。”

李斯站在边上没说话,李丹自然也不同意,“瑞,那些男人多少有点变态,你可别乱想,我觉得还是好好谈谈吧,或者相孝堂这边可以出更高的价格。”

“你们可真是死脑筋,”瑞不屑一顾,“凉末,你问问简哥,他肯定也同意这么做。”

“他不会答应的。”苏凉末斩钉截铁,“我也不同意。”

“得得得,出力的可是我,瞧你们一个个比我还不乐意。”瑞挥下手,不再参与这个话题里面。

苏凉末打算先去探探口风,她带着瑞和李丹去酒店,可前台根本不让她们进去,苏凉末说是找森姆先生,并递上名片,前台打了通电话后道,“对不起,森姆先生今天不见客。”

苏凉末心想这件事看来是麻烦了,“请您告诉他,我就在大厅里等他,我可以等到他有空为止。”

瑞百无聊赖地坐在沙发内,“一臭老头,架子摆这么大。”

“他不才中年吗?”李丹插了句。

“你看看他头上的毛还剩下几根?”

“好了,”苏凉末打断两人的对话,“我看你们是真无聊,待会让人听去,生意还要不要谈了?”

正说着,看到大厅口的其中一扇电梯门打开,森姆先生和占东擎有说有笑出来,两人显然也发现了坐在大厅的苏凉末等人,占东擎目视前方,森姆先生也没多看眼,便这么走了过去。

瑞指着他们的背影,“看,看见没,这就叫目中无人。”

苏凉末抿紧菱唇,“我们再等等。”

可一直等到大半夜,也没见森姆先生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