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凉末倒吸口冷气,也就是说,她们又转回了原地。

占东擎过来,看了眼女人手里的头花,他并未露出慌张的神色,几个人崩溃了,“我们出不去了,真要死在这吗?”

苏凉末心头划过绝望和自责,可这时候她不能显露出来,主心骨一旦崩溃,势必会一盘散沙。

占东擎观察四周,路都是一样的,根本分辨不出哪条走过,哪条是未经历过的。

“现在我们只能想办法找找有没有制高点,还有时间,走吧。”

这是唯一的办法,别无选择。

一行人继续向前,又要提防着随时可能会出现的危险,苏凉末走在占东擎身侧,“如果能出去,你最想做什么?”

“查清楚,莫清跟我的关系。”

苏凉末吃惊地看他眼,占东擎眼角轻眯,“我杀了她的奸夫是不假,但你认为一个亲生母亲,能对自己的儿子下手吗?况且照你的话来说,我敢断定,她筹谋至今不是一天两天了。”

“可你之前没有怀疑过她,不是吗?”

“就因为我没法怀疑她,她才可怕,”占东擎提着脚步前行,“说不定,她已经忍了二十几年,如果是这样,那就不奇怪了,一个人能将想杀另一个人的心藏匿那么久,她还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苏凉末点点头,“是,你说的没错。”

她想到苏康昨晚说的那番话,苏凉末抬头看着占东擎的侧脸,她忽然有种说不明的恐惧,占松年的死,苏康肯定是参与了,现在还扯上了莫清…

“砰!”一阵枪声忽然打断她所有思绪,占东擎想也不想地压着她蹲下身,好几人从林子里蹿出来,宋阁伸手开枪,场面陷入了混乱。

由于他们是先发现苏凉末她们行踪的,她带来的好几人都中了枪,李斯和瑞躲到树后面,子弹穿梭在耳边,随时都有被击中的可能,占东擎喊了句,“抓活的。”

李丹蹲下身,同宋阁对望眼,其余几人均配合有序,宋阁隐入林中,李丹做掩护,激烈的枪战维持时间并不久,宋阁绕行至一人身后,卸掉他的枪后将他推到众人跟前。

其余的人,全部死在了枪口下。

宋阁将枪顶着对方脑门。

占东擎走向前,李斯上前指着男人,“说,怎么才能出去?”

那人冷笑声,“我怎么知道?”

占东擎二话不说一枪击中他的腿,“你可以看看,这边有多少人是从鬼门关爬过来的,还有,想尝尝被丢进烂泥潭的滋味吗?”

李斯闻言,想到同伴的惨死,她上前用脚猛踢对方伤口,“你要不说,我们就一步步折磨死你。”

男人痛得跪下身,李丹收起枪,“你们还有多少人,现在在哪?”

“我们接了任务,分成四个小组进来的,我真的不知道出路在哪?”

“你要不知道,你还敢进来?”

男人捂着腿上的伤,“进口处有不下百人守着,只要看见有活人出去,一律不留,谁要是能带着你们的尸体出去,以后荣华富贵就享不尽了,可也是下过死命令的,要一无所获,我们也只有死,所以他们根本不会留活路。”

李斯摇摇头,“我不信。”

“这是个死亡森林,一进来只能靠谁的命好,要不是被人拿枪逼着,我们也不会进来送死!”

苏凉末看眼占东擎,她疲倦地靠向大树,入目的,是那些尸体。

她眼圈开始湿润,李斯不甘心就这样,好不容得来的希望就这么破灭了,“走,在前面带路,要是带不出去,你第一个死。”

她上前揪着男人的领子让他起来,他一瘸一拐往前趔趄两步,“我真的不知道路在哪。”

李斯朝着男人脚边开枪,“别废话,走!”

男人看看四周,只得向前走。

李斯已经被逼至崩溃边缘,她拿枪的手在颤抖,眼睛通红看向同伴们,“走啊,我们能出去了,都愣着做什么?”

两三个人面面相觑,带着最后的希冀跟上前。

苏凉末鼻尖不由酸涩,她背过身难受地抑制住哭声。

占东擎提起手臂,一枪打中正在犹豫前行的男人。

李斯猛地看到那人栽倒,她唯一能仰仗的活路也被堵死,她怔愣片刻,转过身,悲愤交加地怒喝道,“谁,是谁开的枪?”

占东擎冷冷睨着她,眼里有居高的淡然和冷漠,“是我。”

李斯快步上前,踩断了细小的树枝发出咔嚓声,她冲到占东擎跟前,“你想我们都死是不是?你明明看到了,他能带我们出去,为什么打死他?”

占东擎收回视线,看了眼苏凉末。

李斯上前想要厮打,“占东擎,我们能出去了,你要害死我们吗?”

她伸手抓住占东擎的手臂,男人猛地一挥手,李斯被甩出去两步,却还是不甘心扑上前,“我跟你拼了!”

苏凉末扣住她的手,“李斯,你冷静点!”

“我没法冷静,凉末,你看到了,他们能进来就肯定知道路在哪里。”

苏凉末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李丹上前给了李斯一巴掌,“你也是被逼进来的,你知道出路在哪吗?”

李斯捂着脸,怔忡片刻后哇得蹲下去,哭声被埋在双臂之间,苏凉末忍着,眼圈早已漾出湿意,她放眼望去,一半的人都去了,在她十步开外,躺着那个好不容易从鬼门关被救出的女孩。

苏凉末前一刻还答应要带她出去的,可她这会却安安静静睡在了那。

这到底是个怎样的地方啊?

她眼泪涌出来,却还想强忍着,占东擎不忍心,在这个关头,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替她藏着眼泪,让她好好哭一场。

他手臂一用力,将苏凉末的脑袋按在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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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这债,让他一次还个够(下)

四边都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苏凉末靠着一颗大树,走得那些人,他们只能用砍下的树枝尽可能掩埋,他们还必须要保存体力,苏凉末抬头望着上空。

这儿的树木每棵都有几十米高,连青天白云都没法看清,这会,天色还未黑透,可这样走下去也不见尽头,一群人早已累得精疲力尽。

苏凉末肩膀挨着占东擎,在死亡面前,再深的爱恨情仇都显得那么苍白,她手臂落向搭起的腿,再爱、再恨,都是在能吃饱喝足的条件下面,才有多余时间想这些。

她这会嘴里干得一个字都不愿多说。

“如果明天能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喝上水。”

苏凉末咽了咽,口水几乎都干了,她扭过头看向占东擎,“这比望梅止渴画饼充饥还要抵不上用。”

“我这是给你希望。”

苏凉末将枪放在腿边,走了一整天,手里的枪握着也始终没有松开,这会虎口跟裂开似地疼。

占东擎将她的手接过去,给她在虎口处以拇指按压。

苏凉末看到所剩不多的几个同伴都靠在一起,特别是在这样的森林里面,天暗得很快,苏凉末觉得酥麻正从指尖一寸寸往上蔓延,“你觉得什么事是最可怕的?”

占东擎没有回答,反问道,“你觉得呢?”

“以前有很多答案,可现在只有一种感受,那就是像现在这般,眼睁睁看着天黑下去,直到自己什么都看不见,处在黑暗当中,那种无力让我觉得,我好像是死了一样。”

占东擎松开的右手搂住苏凉末腰,“不用怕,我曾经在野外受训,比这更艰难的我都受过。”

“你还在野外受训过?”

“那次也是差点回不去,可最后关头,还是找到了出路,我被困林子里整整七天,所以我们只是经过了七分之一的时间而已。”

苏凉末不由抬头看他眼,“你爸把你送进去的?”

占东擎眼睛迸射出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光,他自嘲地开口,“我妈,”顿了顿后,他再度说道,“那时候的理由冠冕堂皇,况且也是我愿意的,所以从来不会去怀疑,这样想来,她倒是早就想要我的命了。”

“不怀疑,是因为她是至亲的亲人。”

占东擎搂着苏凉末,让她好好休息,他薄唇贴在她额前,“如果这次还能有命出去,我们能重新开始吗?”

天色已经暗至抬头都不能看清对方的神色,苏凉末庆幸,不用在这时候面对占东擎的目光。

“我不知道。”

摒弃所有,她是否真能忘得了当时占东擎把她推入监狱时所带来的伤害?

“凉末,你还爱我。”他说得是肯定的语气。

苏凉末抬着头,似乎有一缕月光照进来,尽管被密密麻麻的枝叶给分割成支离破碎,但总算还是有光的。“我们现在之所以能心平气和,是因为没有多余的力气想别的事。可占东擎,一旦出去,伤害还是伤害,并不会消逝半分,那件事已经在我的心里面打了一个结,还是死结,我也不想,是想放开可没办法,这个结解不开,除非绞断了,可那样我的人也就彻底死了。”

占东擎半晌未说话,苏凉末靠着他的肩膀,很快便睡了过去。

宋阁扣紧李丹的手就坐在对面,李丹睡不着,白天的一幕幕冲撞着她的神经,以前经历的事情再凶险,但至少她们都有争取活命的机会,可这次,她是真觉得束手无策,“宋阁,你说会有接应的人,是真的吗?为什么还不来?”

宋阁也明白,这次是凶多吉少了,占东擎安排的退路,极有可能已经被莫清给阻死。

出发时太过突然,也没办法安排得最为妥当,他当时应该留在御洲,如今全部的希望押在韩增身上,那傻大个还不知道被莫清怎么耍得个团团转呢。

“一定会来,我们进了这里,他们是很难找到的,别怕,会撑过去的。”

宋阁也只能这样安慰。

夜,如一张死亡般的大网张铺下来,紧紧勒住急于想要呼吸的每个人。

苏凉末第二天醒来时,没看到占东擎他们,她惊得一个激灵坐起身,还以为昨天只是场梦,回头看看占东擎应该坐着的地方,竟是一点痕迹都没有。

要不是李丹揉着眼泪嘀咕声宋阁在哪里,苏凉末还以为他根本没来过。

因为在现场,连一个男人都没有。

李斯惶恐地张望四周,“他们是不是丢下我们走了?”

“那也要有路出的去才行。”

苏凉末抬起脚步想去找找,但一想不行万一他们找回来失散了怎么办?“再休息会吧,现在天还没完全大亮,也不能赶路。”

剩下的人听到这话,顿时全身一松,到了这刻,谁都不想走了。

前面传来沙沙脚步声,苏凉末抬头,看到几个男人正从不远处走来,她警惕地端起枪,直到看清楚走在前面的占东擎,这才松口气,“你们去哪了?”

占东擎扬了扬手里用软藤条串起的东西,苏凉末分辨不清是什么,只看到血淋淋的一大团。

李斯捂着嘴,“什么啊。”

后面的几个男人手里也有东西,“有了这些,就饿不死你们了。”

苏凉末看到占东擎将东西丢到一边,宋阁带着另一人走在最后面,手里拿着捡来的树枝。

占东擎挑出几根后架在地上,“趁现在天还未大亮,雾气未散,我们生个火他们应该一时也找不到。”

饿了整整两天一夜,这会看到地上那些血淋淋的东西,苏凉末捂住嘴都想吐,回来时他们就处理干净了,去掉皮毛,所以根本分辨不出是什么。

占东擎生了火,将东西放上去烤。

一股浓重的味道随着烧烤的火势而散开,是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因为没找到水源,也没法清洗,苏凉末难受地握紧双手,李斯她们也没好到哪去,一个个惨白着脸,跟即将要赶赴刑场似的。

占东擎坐回苏凉末身边去,一个男人守在火堆前,负责将东西烤熟。

苏凉末想到电视里面经常会出现这个场景,烤出来的山鸡大多时候闪着金灿灿的油光,看上去便令人食指大动。

可她看着那些逐渐正在泛黑的东西,心里只能自嘲,现实和想象真他妈是两回事。

东西烤好之后,占东擎上前,用匕首割了两块,他坐回苏凉末身边,将其中一块递给她。

她看了眼,强迫自己伸手接,东西是熟了,要能吃下去,也总算能保持住体力。

每个人手里都分到几块,宋阁看眼李丹,“吃吧。”

这一点上,男人们显然比较豁得出去,占东擎把东西凑到嘴边,咬了口,苏凉末看着他麻木地咀嚼动作,她喉咙口跟被什么东西给塞住似的,她换个方式一想,占东擎是谁啊,哪次看他不是高高在上,吃的东西要最好的,住的穿的都要是最好的,他都能面无表情吃下去,苏凉末就不信她不行。

想到这,她闭上眼睛咬了口。

这东西比她想象的还要难吃,形容不出的口感,而且没有调料,所以一点点味道都没有。

她实在咽不下去,睁眼看到对面的瑞和李斯抱着树在吐。

宋阁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盯着她们,“不吃是吧,那就饿死在这,跟着我们也只会拖累,凡是不肯吃的,待会各走各的路。”

李斯委屈地想哭,瑞闻言,拿起地上的东西使劲往嘴里塞。

苏凉末看向占东擎时,男人都吃好了,闭着眼睛正靠在边上休息。

胃里饿得一点东西都吐不出来,今天再这样,怕是真撑不到晚上。

苏凉末深吸口气,咬着东西,也不顾是否嚼烂,她狠狠往肚里咽去,反复几次后,总算把手里的东西吃完。

占东擎也几乎在同时睁眼,“把剩下的打包带走,处理好现场痕迹,我们走。”

苏凉末撑起身,“我们总要有个目的地吧?”

占东擎掏出张地图,显然是跟宋阁研究过的,苏凉末看到有用红笔标出的痕迹,占东擎手指绕着一圈,“穿过这片森林后,就是一个海口,到时候肯定会有船,这是唯一的出路。”

苏凉末却心有担忧,“可就算能出去,莫清会想不到吗?万一那里也全是她的人怎么办?”

“凉末,你必须知道,这条路是唯一的,我们现在要考虑的,是怎么走出去。”

在占东擎眼里,枪林弹雨远远比不上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大自然。

一群人拖着疲惫的脚步只能继续前行,占东擎拉着苏凉末的手,也只有这样,她也才觉得安心。

走到中午时分,仍旧看不到头。

苏凉末实在撑不住了,她靠向占东擎肩膀休息会,男人抱紧她的腰,“再坚持会。”

“还有十分钟。”

“为什么非要规定时间才能休息?”苏凉末握住他手臂,“我们就在这先休息好吗?”

“不行,”占东擎话语决绝,“越是这样的关头,越是不能让自己松懈。”

苏凉末没法子,只能跟着走。

走了大约七八分钟,苏凉末眼睛一亮,转过头看向诸人,“你们听!”

虽然是很细微的,但声音透过林叶还是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占东擎握紧她的手,脸上总算露出笑意,“是溪水声,应该就在不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