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脑中的五线谱却忽然开始哼起了歌儿来。

窗外阳光正好,她忍不住将花瓣放进齿间尝了一尝。

甜的。

那天他们去了天文馆,逛到凌晨才结束,后来男人还回的那个周末,又逛了很有意思的塔桥,也沿着跨江大桥从头走到尾。

走完跨江大桥的那天晚上,所有见面的借口被耗完,她正在思忖下一次见面的契机会是什么的时候,忽然收到了一则微信好友添加,备注是商铭。

通过之后,他说:【我好像有东西掉你那儿了。】

她心脏很微妙地一偏,问:【什么?】

【打火机,你看看在不在你口袋里。】

她垂头去摸索,果然在自己右边的口袋中发现了一只很漂亮的打火机,通体漆黑,背面还有他的英文刻字。

她拍给他:【这个吧?】

他答得很快:【嗯。】

商铭的第二条消息又紧跟着发过来,仿佛早已准备好套路,同她心照不宣地冠冕堂皇:【那下周三,劳烦你亲自还给我了。】

她撑着脑袋散漫笑开,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敲:【好说。】

跟商铭聊完,她禁不住截图,发给了林洛桑。

林洛桑立刻get到了重点:【我上次说什么?我是不是说有博主分享的约会技巧是掉东西在人家身上,并且百试百灵?看看,看看,我真是拿的一手预言家的牌,我明天就去天桥底下摆摊算命。】

希慕:【你去天桥摆摊的话那条路会堵死的。】

【就当给公共交通做贡献了,放弃这个危险的想法,好吗?】

很快,林洛桑又发现了新的亮点,圈出商铭的第一句:【不瞒你说,他说有东西掉在你身上的时候,我还以为他要告白了。】

希慕:【?】

林洛桑开始模拟情境:【“希慕小姐,鄙人商铭,将我的心落在你身上了。”】

她失声地看了会儿:【人家没这么土好吗?】

【得,现在就已经给他说话了,你有什么资格嘲笑我藏婚鞋的时候胳膊肘拐向裴寒舟?】很快,林洛桑回答了这个设问,【你没有。】

“……”

还打火机的那天,她临时多了个通告,晚上才能腾出空,给商铭打电话说可能要换时间了,男人说没事,还是问她在哪里。

这次通告的地点正巧在她高中附近,她想起自己好久没有去那边了,便提议说要不晚上就去自己母校转一圈,商铭说好。

她收工的时间很巧妙,正好是八点多钟,时值八月,学生大多放了暑假,只有高三学生还为了备考在加课和上晚自习,九点半才放学。

因此当她和商铭走到小吃街的时候,路上人烟稀少,但每家店都开着门,用来迎接晚自习结束后会到来的学生。

她进了家炸鸡店,喊商铭过来:“我以前特别喜欢吃这家的炸鸡,后来上大学也经常回来,老板都认识我了。”

她大学时已经是小有名气的地下乐队的成员,偶尔也需要避一避路人,因此老板专门给她安排了一个拐角没灯处的座位,让她安心地脱下口罩吃东西。

此刻,她站在门口朝老板比了个手势,老板便替她清理出专属的座位,而后添了两把椅子,问:“还是老套餐?”

“嗯,两份,”她说,“再加一份芝士年糕和一份炸酥肉。”

“还有三瓶烧酒。”

“烧酒卖完啦,只有别的酒,还要吗?”

她看向商铭:“你能喝吗?”

男人笑:“你都能喝,我为什么不行?”

“那好,有什么上什么,都行。”她和老板说。

老板点头记下,即将离开时附在她耳边:“你男朋友啊?”

“不是。”说完后她又更正,“还没。”

“那快了喔~”老板促狭地眨了眨眼睛,夸奖道,“蛮帅的。”

支走了老板,她转过头,正好撞进他笑意盈盈的眼里。

烧酒售空,最后店里只剩一瓶老板自己喝的白酒,她只能拿下,给自己和商铭一人倒了一杯,边聊天边喝。

她几乎喝了大半瓶,有些醉,最后搬着凳子挪到他旁边,挥了挥手臂,泛指着旁边一圈儿的建筑:“我在这儿有很多故事。”

他也有些醉,但依然清醒:“是吗,给我讲讲。”

“你想听什么?”她问。

“什么都想听,全部讲讲吧。”

希慕想了会,说:“那栋灰色的房子看到了吗?我在顶楼跟人打过架。”

“……”

“为什么?”

“忘记了,好像是一直校园暴力我同桌吧,我把他打得……宁愿跳楼都不想再回学校上课了,”她爽快地笑起来,“当然,他后来没敢跳,转学了。”

“然后又揍了两个找低年级学生要钱的,之后学校风气就好了很多,他们称我为,校园修正大师。”

商铭对她这个技能感到惊奇:“你每次打架都能赢?”

“当然。”

她敲着桌面,“打不过的我也不会去打啊,我又不傻。”

他沉默了会,又听她说,“哦,不过我有时候也会挂彩,毕竟这玩意受伤在所难免。”

希慕撩起自己的短发:“这一块缝过针,有一小块长不出头发来了,能看清吗?”

商铭低头。

大概是夏天为了凉快,她把底下那一截头发理得很短,上面的还是正常长度,搭下来的时候完全看不出异样,但撩上去时,很明显可以看到最底下那块儿还被剃出了个图案。

是个小小的六芒星。

而六芒星的某一条边,就是她说着长不出头发的,曾经的伤口。

她洒脱又乐观,率性又纯真,跟自己无关的事也要替人出口气,落下伤口了也不难过,反而让理发师给自己修出了个图案。

图案藏在短发下,能知道的寥寥无几,就如同她这个伤口,他想,知道的人肯定不多,但自己算一个。

他问:“为什么喜欢六芒星?”

“好看啊。”她坦率地承认,“我有时候,也是很肤浅的。”

“比如可能我这阵子喜欢这个,下个月就喜欢八芒星――”

话刚说到一半,感觉有什么温软的东西落在了发间。

商铭掀开她的头发,吻了吻她的伤口。

她酒品很好,即使喝醉也是有意识的,因此次日醒来洗澡时,忽然想起了和头发有关的片段。

记倒是记得挺清楚的,还知道自己话没说完,也记得场景的顺序,但没想明白,那个吻到底是自己梦境的一段,还是真实发生过。

她一边想一边打开手机,偶然发现自己在等的漫画更新了结局章,立马点进去看。

漫画名字叫《我猜你喜欢我》,一共有三部,一二部都在前两年更完了,结局篇硬是拖拖拉拉了两年才生出来,但因为人气高,期待的人反而更多了。

今天更的是结局上,结局中要在下下周才会放出,并且作者留足了悬念,让人根本猜不透故事最后会往哪个方向发展。

她意犹未尽地点进评论区看大家讨论剧情,忽然看到漫改大电影的话题,想起根据漫画第一部改编的网络电影好像是已经杀青了,貌似还在景曦度假山庄取了一部分景。

她上网搜了一下,果然没记错,并且商铭还有投资。

她连吻的问题都搁置了,立刻点开对话框寻求剧透:

【《猜你》在景曦拍完了是不是?】

【你还投资了?那有没有提前审片,知道结局吗?】

说完后发现自己太激动没有说明白,赶紧补充:【不好意思前面用了简称,你应该看不懂,电影全称是――】

【我猜你喜欢我。】

她讲话本来就喜欢断句,刚打完最后一句的漫画全名,忽然发现前面发出去的三条消息都在转着圈,显示没有完全发出。

不知道是wifi卡了还是微信抽了,她把无线网切换为流量,发送了自己刚敲好的那句,开始进行尝试。

……最后一句因为换了网,发出去了。

前面三条还在转圈。

所以,从显示来看,她前面铺垫的一大堆什么用都没有,发出去的就一个孤零零的“我猜你喜欢我”?

她退出对话框,在微信的主页面刷新了两下,再点进去的时候,就看到了男人的回复――

他说:【猜对了。】

……

…………

完全没想到自己炸出了这么句回复,她瞧着手机有些愣神,就在这时候,前面几条消息也陆陆续续发出去了。

几秒后,商铭意识到了不对劲:【?】

她一时间心情复杂,但还是坦白道:【是的,我其实是在问你要剧透。】

那边很久没有回复,可能是被她和bug给气着了。

她在屋子里走了两圈,最后站在窗台上,问他:【那你的回答还作数吗?】

商铭:【只要你的问题作数,我的回答就还算数。】

男人言出必行,在承认自己感情后的第二天,就带她回家看了仙人掌。

仙人掌就放在他书房的窗台处,沐浴着日光,掌边开出了一朵又一朵的白色小花,还有的含苞欲放,生机勃发。

“上次不是被打碎和带走了两盆吗?”她惊奇,“这么快就又有开花的了?”

男人很有经验:“仙人掌开花不难,养好了,遇到对的时机,就会开花。”

她点头,无声地吸收知识,端起花盆仔细查看。

商铭就那么看了她一会儿,像是有话要说,抬手将她手里的花盆取过,放回原位。

她抬起头,等他开口。

“不止是开花,很多事都要讲时机。”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她时就无法挪开的目光,彼时他并不清楚那是怎样的感情,只觉得想要一直看着她。再相遇时才明白,原来有的人,看一眼就会喜欢上。

他垂了垂眼,忽而勾起一丝笑,说出想了很久的那句话:“我觉得这会儿时机正好,要不要跟我谈个恋爱?”

远处天幕万里无云,有蝉趴在树上倦怠地叫,日光如同金箔,一寸寸被揉碎洒落。

一见钟情能有多玄妙呢?

原来他第一眼见她时就挪不开的目光,是心动;

她看着他掌心时忽视不了的怅然若失,也是心动。

他们用了很长的时间思考,在再次相遇时完全确认。

胸腔内的那颗心跳得剧烈,她也情不自禁抬起唇角,点了点头。

她想,没有比这一刻,更合适的时机了。

【希慕x商铭-完-】

叶娴X罗讯(1)

此刻正是下午三点, 罗讯已经在位置上听了整整两个小时的废话。

日光透过玻璃窗洒落进来,在咖啡杯的汤匙边聚起一个小小的光点。

对面的女人仿佛不会累似的,此刻仍在掩着唇讨好他身边的母亲:“您说笑了, 我看您皮肤才是真的好,我这算什么呀,都是护肤品堆起来的。”

“哪有,生完小讯之后我要操心的太多了,哪里比得上你们年轻人,”白心卉侧头看了眼罗讯,这才将手搭在儿子的肩膀上,慈爱笑道, “徐小姐白里透粉的,全是胶原蛋白呐。”

说完,白心卉在旁人看不到的角度推了推儿子,示意他别分心,给点回应。

“嗯, ”罗讯只得抬眼, 懒洋洋地应, “可不是么, 一白遮百丑。”

“……”

徐诗嘴角边的笑霎时僵住。

白心卉直接给了他一掌:“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徐小姐哪里有丑需要遮?”

说完又赶忙看向徐诗,圆场道:“不好意思啊,诗诗你不要介意, 我儿子说话就这么个欠揍的德行, 没有针对你的意思。”

确实有在针对的罗讯敷衍地点了个头,“抱歉。”

紧接着, 又是有关审美的新一轮商业互吹。

这顿饭十一点开始一点结束,剩下的全是无聊的攀谈, 听得他直打瞌睡。

要怪也怪他――

前阵子打斯诺克的时候突然想耍个帅,打得整场鲜逢敌手,最高战绩9:0。

结果不知道这徐诗是窝在哪个角落里看到了,忽然就对他起了歹心,副本从老人辈刷到了父母辈,然后开始入侵他的生活,不停地暗示让白心卉带他出来吃饭或旅游。

更恐怖的是,白心卉对她还很满意。

短短一周,他和这女的见了三面,比这一周见裴寒舟的次数还多。

寒冬的阳光向来珍贵,今天好不容易碰上出太阳,他却不能赛车也不能打球,被一把椅子困在了两个女人中间。

罗讯惋惜地抬手拢了拢日光,浅浅薄薄的一层聚在掌心,沿着指缝漏出去零星半点。

他百无聊赖地拿出手机打算来一局王者,又被白心卉用力怼了一下。

“人家是为你来的,你别这么没礼貌,我去上个厕所,你快跟人多聊点,听到没。”

那徐诗不问他意愿强行把他拽出来,对他就讲礼貌了?

喜欢就自己来争取不行么,非要把家庭背景这座大山也给搬出来,是在给谁施加压力?

罗讯无言,手机在指尖转了一圈。

白心卉离开之后,铺垫了许久的徐诗跃跃欲试地转向他,眼里有些憧憬,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见罗讯横过手机,一副要打游戏的架势,她立刻以亲密者的角度关切道:“你要少玩手机啊,玩多了对眼睛不好,做做对眼睛有益的运动挺好的,不如下午我们去打斯诺克吧?”

罗大少爷身体里住着叛逆之魂,生平最烦别人不知界限地管束。

偏生这时候,对面的人又跟了句――

“我看你总是凌晨还在打游戏,不行的,不要熬夜,我睡得早,不如我晚上来监督你睡觉吧?”

他不耐烦地放下手机:“不如你直接住我们家算了?”

徐诗脸忽然一红,没想到他这么直接,支支吾吾起来。

意识到她可能是误会了,罗讯抬起眼,打算速战速决。

“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

徐诗抿着唇,不好意思地赧然道:“嗯……阳光,健康,向上。”

他状似顿悟地重复了一遍:“阳光、健康、向上――”

旋即笑开:“好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