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屋子里的一个行军床上躺了下来。等到初一把灯都关了。我这才感觉到恐惧慢慢的从脚底板爬了上来。可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我不知道初一人在何处,屋内听不见他的动静。

依稀只能看见空荡荡的古董架。

躺了半晌,我见没有什么奇怪的事发生,也就逐渐放松了警惕。

正打算闭上眼养养神,忽然我就觉得自己的胸口上一沉。我心说不好,妈的东西真的来了,可是我眼睛却死活睁不开了。

这种感觉很像是鬼压床,你的意识非常清醒。却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了四肢。

而且更让我心焦的是,我觉得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困难。想要大叫,却完全使不上力气。

我一下就慌了神,生怕初一没有注意到我,一命呜呼过去。

好在,又过了一会儿。就在我感觉意识有些模糊的时候。

我听见初一叫了我一声,三鲜,你睁开眼。

我瞬时感觉自己能动了,然而睁开眼的一刹那我就后悔了。

人差点从床上掉下来。只见我的胸口上,竟然站着一双脚。

我顺着这双脚看上去,却看不见任何人。

妈的不是捉妖吗?怎么见鬼了?

我啊了几声。

初一猛地过来按住了我,说你别喊。你看那边。

我被弄的一愣,顺着他说的方向看过去。

这一看我又吓了一跳,妈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在我床边,竟然立着一个小坟堆。上面隐隐约约的还能看见一个墓碑。只不过看不清更多细节。

那个老板是妖怪?我们骗过来的?

我想起以前看过的很多故事,说是妖精是有障眼法的。你看似是在喝酒吃肉,住的宫廷楼阁。其实就是泥巴和土,坟圈子和大山洞。

倘若要是知道这行这么刺激。

我宁可去做鸭还债了。

我感觉心都要跳停了。害怕初一又让我看什么东西。

好在初一没吭声,突然笑了出来。

转身把灯打亮了。

刺得我眼睛一时睁不开。等到看清了,才发现,之前的坟堆儿和我胸上的脚都不见了。只有地面上翘起的一块儿青石板。

初一忍不住笑了一会儿,才告诉我。做这一行,心细不细无所谓,胆子必须要大。之前是帮我练练胆。屋里的妖他早就找到了,就是这东西。

我是有点生气,又不好表现出来。

为了转移注意力,就问他这是个什么东西?

初一说,这青石板,其实不是青石板。在行内,是叫乌篱。来历他也不太清楚,但有一说,是深山野庙里的供台所化的妖怪。当然这也可能是后人根据他的特质猜测的。因为这妖本身没有太大的危害,唯一喜欢的做的就是,在坟地里,幻化作墓碑,骗取来扫墓亲人的贡香,以此为生。当然,要说作恶,它肯定是也沾边的。因为要幻化成墓碑,自然是要把之前真的墓碑毁掉的。所以也是挺招人讨厌的。

这东西有大有小,小的只有指甲盖那么大,大的据说有卡车那么大。但其实有更离谱的。当年秦王造墓,为了防止后人偷盗。据说就是用了一整个山那样的大的乌篱,开凿成了墓室。这样乌篱不死,墓就无人可知地点。秦王也就万古长青了。

不过这中间也是有变数的,那乌篱肯定不愿认人宰割,不得已,秦王的属下就又浇筑了兵马俑予以震慑,这才算是把事了了。当时每个兵马俑里,可都是封了魂魄进去的。当然这也只是后话。

初一说的东西我只听进去一半,剩下的一半都用来压惊了。

他讲的事情听着都很新鲜,说的跟他亲眼见过似的。不过让我好奇的是,既然这乌篱是有意识的,那现在完全是可以逃跑的。可是为什么就安安稳稳的立在那儿等着宰割呢?

我问初一,他就又笑。

说他与别人不同,妖碰见他,只有躲藏的份,被找到了,只能认栽等死。

当时我听了他的话还以为他是在吹牛X。

然而后来的事情告诉我,他所谓的不同竟然是真的。而且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

当然这也是后话了。

事情现在算是完美解决了。

初一把乌篱放平。用手比划着一个位置。从屋里的书案上找了根笔点了个点。

边做边告诉我,这店老板有钱,装修肯定下了大手笔。这青石板,估计都是四处收来的古董青石板。这中间保不齐谁懂行想害他,或是压根为了凑货,反正弄了个乌篱进来。这乌篱为了报复,闹出了人命来。

初一把老板叫了进来。大致把情况说了。嘱咐老板,今天子夜,要人在他点的地方钻个洞,放几只白蚁进去。这万物相生相克,对于妖也是这个理儿。说完初一把从兜里掏出一根绳子,将那乌篱捆个了个结实。

不管真的假的,反正老板感动的差点痛哭流涕。

连说了很多客套话。

初一懒得跟他多扯,又约好了第二天来取报酬。二人就先行撤退。

我们就地找了一家宾馆,初一告诉我,刚才之所以我像是被鬼压床了。是他逼着乌篱拿我开刀,而我看见的脚,只是过路的孤魂野鬼。那污秽见这地方有墓碑,还以为是有贡品香火可以享用,这才停留了下来。

说完初一还给我解释,说是鬼压床,也是分很多种的。那种污秽要上身的,基本都属于道家那边人的玄学。而我们行内,也是会碰见鬼压床的。只不过不同是,我们要处理的,不是污秽要上人身,而是这人自身的魂魄,出窍后,因为产生了变化,无法完美的镶嵌进自己的身体里。这也会出现鬼压床的症状。说白万物都能成妖,这人也不可避免,但肯定不是泰国的人妖就是了。

说实在的,经历了这么一遭。

我反而对这行更加的有了兴趣。

加上想着第二天有钱拿,当晚睡得真是美美的。

结果第二天一大早,还没等我把电话打过去,那老板的电话就主动打了过来。

一接电话我就吓了一跳,那老板说当天半夜完全按照初一说的所操作的,可是没成想,完事后一个干活的工人,回家就死了。问跟这件事有没有关系。

初一也是一头雾水。

我们俩立刻就跑去了古董店里。

老板已经急的一头大汗了,说是现在工人家属还不知情,但凡走漏了风声,肯定是要来店里闹得。所以急于问清楚。

初一想了想,没表态。

先要老板带我们找到那乌篱。见之前他点的位置已经有了深洞。

拿指头探了一下,他脸色就有点奇怪。

我一看,也是一惊。只见他指肚上沾着两只白蚁的尸体。

这东西已经厉害到能弄死自己的克星了吗?

过了半晌,初一才说,这东西肯定不是乌篱。之前所有的结论,都是建立在这个基础上推测的。一旦把这个推翻了,可能要重新分析。

说完,初一要老板去弄一把大锤来,接过锤子,抡了几下,那乌篱,不应该还是青石板,就碎了几块儿下来。

接着让所有人都更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初一扒拉了一下碎块儿,又轮了几锤。整个石板就哗啦一声,露出了一块儿黑漆漆的东西。

我靠,之前的碎块儿只是一个胞浆?这才是内核?

三个人都很意外。

初一把那黑东西捧出来,看了半晌。

忽然恍然大悟。告诉我们,里面的才是真家伙,这是一块儿碑文,只不过已经不全了。他不方便,要那老板大声朗读一下。

老板虽然不解,但还是照做了。

他朗读的东西应该像是一首诗,不过我完全是听不懂。只能从韵律上感觉这像而已。

那老板还是有些墨水的,即便那碑文的字迹已经模糊了。他还是无压力的辨认了出来。

念完后,只听见初一悄悄地像是嘀咕了一句什么。

那黑东西立刻就碎成了一地碎块儿。

之后,他就是表示,这事算是圆满解决了。

那碑文刻得是一首禁诗。之前可能曾经是千古名句,广为传颂。但是某朝某代的时候,因为什么原因被禁了,随着经年累月历史变迁,这诗终于像很多文化一样,真的被人彻底遗忘了。

他估计着也是赶巧了,这老板装修的时候,正好世界上仅剩知道这首诗的人死了,或是记录这首诗的东西毁了。它这才出来闹,恐怕被世人遗忘。

说白了,就是这诗化成了妖。

而之前屋里站在我胸口上的那双脚,其实只是之前因为这首禁诗被杀的人。阴魂不散而已。

化解的方式很简单,只要让它知道,这世间还有人记得它就够了。

初一说完不由得笑道,这世间万物,很多事情无非就是一个执念的问题。日后我会慢慢悟到。

我不知道那老板听没听懂,反正他钱是照付了。

还真的很多。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琢磨那诗的问题。总觉得有点蹊跷。因为那老板按说念一遍,也不至于就能背下来。那诗妖怎么确认自己被记住了呢?

忍不住问了初一,他才告诉我实情,说那根本就不是一首诗,看着应该是某个镇墓石上的诅咒。也不知道怎么就重现人间了。碰巧又入了古董店,这下倒好,这镇墓诅咒以为自己又在守护着墓里的古董。那两个伙计被它当成是盗墓贼了。这才遭了秧。

念诗只是为了让那老板安心而已。

【3】杂

上次事件之后,初一给我放了两天假,说是要我消化一下所见所闻,之后就算是真正入行了。

再之后的经历,说起来还很好玩。

初一推掉了所有事主的委托,专心带我见识了一下各式各样的小妖怪。

这些妖怪基本上都没什么危险,捉它们的时候,初一都是尽量让我亲力亲为。

用他的话说,这捉妖其实跟探案类似。除了需要大量有关于妖的知识储备。也需要培养一种感觉。很多时候,都是一个细节决定胜负。而往往这些细节,是无法用常规的逻辑推理来判断的,多数都是要依靠一种捉妖直觉。而我,本身就是行外的人,半路出家才入了行。本身就先天不足,只能靠后天的量来弥补。

况且,对于我而言,现在捉妖什么的都是次要。能把命保住了才是关键。不对妖有更深刻的认识,日后碰上事了,无法应变,连逃生都求生无门。

这么说来,初一还真是实打实的为我着想。

我自然也不能丢人显然,表现还算及格。

这次的经历给我留下的印象非常深刻。

比如,其中有一个妖怪,行话里叫做亲织。长相上有些怪异。形容起来,有点类似于一根不会发光的白炽灯管。

当然这东西肯定不是玻璃做的。据初一说,这种妖怪的来历,其实是女人产婴后的脐带化成的。本质上算是一种好妖怪。平日里很难见到,只有在产房外头,用小孩尿过的尿布遮住脸,才能有机会一睹真容。

这亲织,说起来有些抽象,平日里是靠母子的感情为生的。

所以多数时,它都喜欢寄居于母子和睦的家庭,尤其是那些单亲妈妈的家中。平日里我们所听闻的那些,譬如母子之间心灵感应,母亲远在外地能感知到孩子出了车祸或是生了病。再或者孩子不在妈妈身边时,能察觉到母亲正在有难等等。其实都是亲织在作祟。

不过世间万物,所谓物极必反,凡事都要有个度。

亲织虽然本质上是个好妖怪,但也有例外之说。

有些亲织因为能力过于强大,反而会产生相反的效应。有些母子反目成仇除了真正的现实原因,其中也往往有一些部分是这亲织所致。

初一当时特意交代了我一下这东西的处理办法,其实很简单,大声辱骂即可、我听后心里面还忍不住嘀咕,这常言里很多家庭吵架就那么吵散了,听起来都有些可笑。这么说来,冥冥之中。可能是把它骂走了?

还有一种妖怪更有意思。

叫做尾。

尾,就是尾巴的那个意思。

这东西没有实际的模样,所以无法亲眼见到。但我想着估计应该也跟一根尾巴差不多。

这种妖怪,跟我们的生活联系更加亲密。

可能很多人都经历过,身边的东西莫名其妙的就丢了,即便你知道它一定没有逃出你的卧室或是客厅。但就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了。

更让人奇怪的是,这东西在失踪几日或是几月之后,还能离奇的重新出现。就像重来没有消失过一样。

想必很多人听过的解释,无非就是那么几种。科学的方向解释,就是说人的大脑,在很多时候经常会做一些无意识的举动。说白了就是你自己藏起来了,但是你记不住了。过后你有自己找到了,但你还是没有记住。

而往邪乎的方向解释,无非就是淘气的小鬼,或是小妖精之类的。

其实并不然。

这中间就是尾在搞鬼。但究根结底,其实还是你本人藏起来的。

因为人这种生物,本来是有尾巴的。但是随着进化。尾巴逐渐失去了作用,渐渐退化掉了。

但身体上的尾巴退化掉了,魂魄上的尾巴却始终还在。

只不过我们见不到而已。

长此以往,这尾巴这部分的魂魄一直得不到人类的应用。自己逐渐就产生了意识,化成了一种妖怪。就叫做尾。

这尾是很淘气的一种妖怪。很多时候,你在找东西。东翻西翻寻不得。其实那东西就在尾手里。尾就在人体的身后,眼睛在身前。所以任你怎么看也是找不到的。

初一还提醒我,利用镜子之类的东西帮助,也是无法在自己身后看见尾拿着东西的。这需要行内的一些非常规手段,不过这些手段有一些危险性。尾毕竟依附于魂魄,出了问题很容易把小命都搭上。也就不建议我尝试了。

还有一种妖怪。

名曰,尺狗。

这种妖怪相对于其他,还是有一些攻击性的。

这种妖怪以人类或是动物的瘾为生。

无论是酒瘾,烟瘾,毒瘾,性瘾。之类的都算。

瘾越大它吃的越饱,吃的越饱就缠着人越狠,与此反复。

所以多数时候,它都喜欢缠着那些吸毒者。运气好的没有被缠上的,凭靠着意志力或是药物之类的,还能尚且脱身。可一旦被它缠上了,不求助行内的人事,基本上就是死路一条。

不过我们这次看的,为了避免太大风险,只是找到了一只附着于酒瘾者身上的尺狗。

初一要我掏了些钱,请那人喝酒。表面上,我是在客套拉家常,各种相见恨晚。其实暗地里一直是在观察初一的举动。

他事先已经告诉我,这尺狗很难处理。所以需要选在人多的地方,到时他会用一个办法把尺狗引出来。

我这人酒量不好,喝了几轮之后已经开始头昏了。可是瞄了好几眼初一,他只是一个人坐在邻桌上猛灌白酒,没有任何举动,反倒是像在借酒浇愁。

直到我喝的吐了三次,实在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他才暗示我可以撤退了。

我勉强的摇摇晃晃的跟他走,他这才告诉我。

这尺狗,已经在他身上了。这妖怪也是贪性十足,见初一喝的更猛,以为初一的瘾更大。不自觉的就跟了过来。

我们找了一间宾馆,初一给自己灌了一些奇怪的汤水。就跑到卫生间狂吐,不一会儿,就指给我看。

知道这妖名叫尺狗,我以为长相上肯定跟狗差不多。实际上真看了才发现不然。这东西反倒像一只漏斗,而且个头非常小,撑死了只比指甲盖大一点。因为混在呕吐物里,我也不敢细看。

眼见着初一把尺狗挑出来洗净了,撞到了随身的一个小瓶里。

初一告诉我,这尺狗别看小,危害非常的大。即便是在行内,他们操作也会非常小心。

之前他喝下去的,其实是另外一种妖怪。这妖说来话长,暂时不跟我解释。

只要我知道,尺狗基本上是没有天敌的,所以日后凡事都要小心,不要过度。也算是个警示吧。

见过尺狗之后,弄的我好一阵子草木皆兵。喝可乐都不敢连着喝。后来想到反正又初一在旁,应该没事。才算克服了这个心病。

前面说了三个妖怪,当然只是我挑着印象深刻的讲了一下。

不过接下来要讲的这个。对于我而言,已经不是印象深刻那么简单了。

而是后怕。

可能很多人小时候都听过牙仙的故事。

我自小曾经对童话故事深信不疑,还真的幻想过有牙仙会来夜里找我,帮我实现愿望。

虽然这只是一个西方的传说,谁也无法求证。

不过说到见识妖怪,我猛然就想起来了,就向初一询问。

初一告诉我,牙仙是真的存在的,只不过跟我们所听说的传闻并不同。而且这牙仙并不只是西方才有,东方也一样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