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字，是她的名字，可是钻入她耳中的时候，险些没把她的眼泪再次给刺激了出来。
她都快记不清有多久，多久没有人喊过她青葱了…若不是他此时喊了她的名字，就连她自己，都以为自己叫晓吟，不叫青葱了。
第1067章 巧遇（五）
程青葱用力的攥着拳头，指甲掐破了她的掌心，她也没有察觉到疼。复制网址访问
她垂着脑袋，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抬起头，平静的对上了秦以南的视线。
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竟然有这般好的演技，她明明念他成痴、想他成病，如今看到他，胸口疼的早已经翻江倒海，可是她却冲着他浅浅的勾着唇，平淡如水的笑了：“真巧啊，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秦以南微蹙了一下眉，盯着她的面孔，迟钝了好一会儿，才将视线落向了她摔倒时，划破的牛仔裤，有着淡淡的血迹，浸透了出来：“去医院看一看吧？”
程青葱愣了一下，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他这是在关心她吗？可是他知道吗？现在的她，最怕的就是他的关心，远比那些冷嘲热讽，来的更让她难受。
程青葱以为自己会崩溃，她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是那样浅浅的笑着开了口：“不用了，没什么大碍，我等下上点药就好了。”
等到她说完这段话，她险些没在心底给自己鼓起了掌，她装的可真好啊。
不过，她知道，自己装的有多辛苦，她生怕自己下一刻情绪失了控，她将自己的胳膊，从他的掌心里挣脱，往后退了一步，和他拉开了距离，压着心底的苦涩，冲着他又笑了笑：“那个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掌心里的空，让秦以南眉心皱的更加厉害。
他的沉默，使得程青葱有些无措，犹豫着要不要就这般转身走开。
好在和秦以南并肩走来的那个年轻女孩，开了口：“以南？”
秦以南回神，先深深地望了一眼程青葱，才转身走向了那个女孩。
那是他新交的女朋友吗？
他们和她隔了一段距离，秦以南和那个女孩讲话声很小，她听不清。
程青葱只能盯着他们交谈的画面，静看了两秒，然后就快速的移开了视线，一声不吭的迈着一瘸一拐的步子，冲着路边走去。
程青葱刚走到路边，还没伸出手拦出租车，秦以南就跟了过来：“你住哪里？我送你。”
随着他的话音落定，一辆车子缓缓地停在了他和她的面前。
“不用了…”程青葱礼貌的拒绝，刚说了一半，秦以南就径自的拉开了车门内，将她抱起，塞进了车里，随后他人也跟着弯身坐上了车，把刚刚问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你住哪里？”
程青葱看的出来，秦以南的执意，她咬了咬唇角，最终还是没能拧过她，报了地点。
秦以南没说话，只是透过后视镜，递给了司机一道眼神，司机点了导航，发动车子，驶上了路。
车内很安静，只有导航的声音不断地响着，在导航说还有约莫一千米抵达目的地的时候，沉默了一路的秦以南，忽然开了口：“你…这一年多，过的还好吗？”
程青葱一直都保持着微笑，她的脸都快笑僵了，在听到秦以南的问话时，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开口回：“挺好的，你呢？”
第1068章 巧遇（六）
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问候，却让秦以南沉默了下来，过了良久，他才缓慢的开口说：“还行吧。”
程青葱笑了一下，没说话。
车内重新陷入了一片安静。
秦以南看车子停在了小区的门口，略微惊讶了一下。
她不是在上海住了那么奢华的别墅吗？怎么会在北京住这么破旧的一个老式楼？难道她跟上海那个男子分手了？回北京了？
秦以南心底浮现了一抹期喜，他盯着程青葱看了片刻，说：“我送你进去吧。”
程青葱错愕了一下，急忙摇头：“不用了…”
“没关系…”秦以南瞄了一眼程青葱的腿：“…这房子没电梯吧，你腿看起来挺严重的，走吧，我送你上了楼，就离开。”
说着，秦以南率先迈着步子，进了小区。
程青葱在小区门口停顿了片刻，拖着有些疼的腿，跟了上去。
秦以南知道程青葱就跟在身后，特意放慢了脚步，等到她离自己近些后，才问：“那栋楼？”
程青葱指了一个方向，没说话。
秦以南转头，盯着她的腿看了两眼，一言不发的就站到了她的面前，在她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俯身将她打横抱起。
他的怀抱，还是她记忆中样子。
温暖而又让人安心。
程青葱眼眶蓦地一热，脑袋就低的更厉害了一些。
她不敢让自己想太多，因为她怕，她想的多了，就舍不得离开他的怀抱。
她这次回来，拿了东西就得走，所以不管他对她怎样，她都要控制好自己。
现在的她，根本没有什么为自己做主的权利。
早在一年多以前，她做出那样的选择时，他和她就已经不会再有结果了。
秦以南在程青葱的回答下，停在了她租住的家门口。
他把她放下，她拿着钥匙，开了门，然后伸出手开了屋里的灯，才转身，对着他说了句：“谢谢。”
他没说话，视线却冲着她的屋里望去。
她看他没有任何要离去的意思，也不好意思直接赶他走，迟疑了片刻，礼貌的开口：“进来坐吧。”
房子里一年多都没人住，除了水，根本没有其他可以喝的东西。
所以程青葱直接递给了秦以南一瓶矿泉水。
秦以南道了一声谢，拧开瓶盖，喝了两口。
他从进屋，一直都在打量着她的房间，留意到她不大的屋里，除了她的东西，根本没有其他人住的痕迹。
难不成他刚刚的猜测是对的？
秦以南放下矿泉水瓶，很是不经意的出声：“什么时候回的北京？”
“今天早上。”
“哦…”秦以南停顿了一下，又问：“…这是今天刚租的房子？”
“不是，是前年租的，这次回来，是来退租房子的。”
退租房子的？原来是他想错了啊…
秦以南的眼底划过了一抹黯淡，他沉默了一小会儿，问：“那什么时候走？”
程青葱如实的回答：“下周吧。”
秦以南点了点头，没说话，视线却落向了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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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9章 回忆（一）
秦以南点了点头，没说话，视线却落向了窗外。
在小区门口，涌动在他心底的那股希冀，瞬间被浓重的失落所淹没。
她不是回来了，而是回来将留在北京仅有的东西带走。
这是说，从此以后，她再也不会回北京了吗？
他还以为，他和她之间的距离终于有拉近的机会了，然而未曾想到，真相远比想象来得残忍，却是更远的开端。
怕是她这一退租，一离开，许是一生，两个人就再难有交集了吧？
秦以南凝望着窗外的视线，变得黯淡无光。
程青葱生怕自己在秦以南面前撑不住，一直都在强压着情绪，他不说话，她也没开口。
两个人就这般静静地坐着，屋内沉默的没有半点声响。
过了许久，秦以南将视线从窗外拉了回来：“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
程青葱听见他的声音，原本有些茫然的神情，立刻变成了柔软的微笑，她站起身，轻声细语的说：“我送你。”
秦以南盯着程青葱含笑的容颜看了几秒钟，很轻的“嗯”了一声，率先迈着步子，冲着门口走去。
出了门，左拐，大概五十米是楼道口，程青葱跟在秦以南身后，保持着约莫一米远的距离，把他送到了楼道口，停下了脚步。
秦以南背对着程青葱站了几秒钟，才缓缓地转过身，深邃漆黑的眼睛，对视着程青葱澄澈的眼眸看了两眼，语气轻缓地开口：“再见。”
程青葱的身体，已经开始控制不住的轻颤了起来，她眼底酸涩的厉害，她望着秦以南不敢眨眼睛，生怕一不小心眼泪就砸落了下来，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冲着秦以南微微的弯了弯唇角，开口的声调和他一样，平淡自然：“再见。”
他在她话音落定后，盯着她的眉眼轻抿了一下唇，什么也没说的转了身，抬起脚，下了一个台阶，再另一只脚往下迈新的台阶时，他的动作微微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落了下去，然后从容稳重的下了一个台阶又一个台阶，直到拐弯处，他的身影消失在她的眼前，他都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程青葱眼睛直直的盯着面前的虚空，听着秦以南下楼的脚步声，越来越小，直到最后听不见，整栋楼被他脚步声吵亮的声控灯全部熄灭，她还像是个傻子一样，保持着秦以南转身的姿势，没有动弹一下。
她不敢动，她怕她一动了，他刚刚站在这里留下来的气息，她就再也寻不见闻不到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眼泪还是从眼角流淌了下来。
顺着她的面颊，一路滑到了她的嘴角，苦涩的味道，一下子击溃了她猝不及防的巧遇他后、拼命的维持了这么长时间的伪装。
她顿时失去了全身的力气，软弱地跌坐在了脏兮兮的楼道地面上，眼泪像是决堤的河流，簌簌的滚落了下来。
以南，我没想到，有生之年，我还可以再见到你一次。
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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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0章 回忆（二）
你知道我这般巧遇你，心底有多开心吗？
以南，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从没有忘记过你。
可是，以南，你又知道吗？我只能让自己站在很疏离的位子上，把你当成最熟悉的陌生人。
我只能，偷偷地爱你，偷偷地想你，偷偷地祝愿你过得更好，然后像现在这样，偷偷地为你哭泣-
秦以南从小区里出来，等在车里的司机一看到他的身影，就立刻先下车帮他拉开了车门，候在车旁等着。
秦以南在冲着车子走过来的路上，伸出手摸了摸兜子，想要找根烟吸，却发觉手机不在兜里，他蹙了蹙眉，转身往身后的小区门口望了一眼，然后就又按照原路折回。
等到秦以南踩着台阶，走到三层楼的时候，胸口震动了一下，他才发现手机被他放在了另外的一个兜子里，不是他想的那样，遗落在了程青葱的家里。
他停下脚步，没在往上走，而是抬起头，望了一眼四楼，然后站了片刻，就转了身。
他刚准备迈着步子往下走，却听到楼上传来很轻微的抽泣声，他猛地就顿住了身影，仔细的听了片刻，辨认出那是程青葱的声音。
她在哭…许是怕被人听见了哭声，压制的很低，偶尔才会有一道很短促的哭声传出。
秦以南唇角紧绷了一下，似是被人控制了一般，神使鬼差的就转过身，往楼上又迈了两步，然后拐了个弯，借着楼道昏黄的灯光，看到蹲在楼道口过道上的女孩。
她一个人可怜兮兮的瘫坐在肮脏的地上，脑袋埋在双腿间，肩膀不断地颤抖着。
那样的画面，让秦以南的心宛如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攥住，用力的捏着一般，疼得他身影狠狠地摇晃了两下，整个人险些从楼梯上栽了下去。
她现在所在的位置，还是她送他离去时，站的那个地方。
她的哭声听起来有些沙哑，定是哭了一会儿了。
他离开再回来，不过也就十分钟左右的时间，所以这是说，他一走，她就哭了？
整个楼都很安静，除了她细碎的呜呜咽咽哭声，再无任何其他的声响。
她哭什么？
他很想走上前，拉起她，给她擦眼泪，轻声的哄哄她。
可是他想到，现在的她，和他毫无关联了，或许她此时的伤心哭泣，与他毫无关联…
秦以南垂在身侧的手，悄悄地握成了拳头，他面色苍白的望着她颤抖纤细的身体看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上前，而是缓缓地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
…
和程青葱的巧遇，并没有打乱秦以南的生活。
他每天仍是忙的一塌糊涂，开不完的会，看不完的文件，谈不完的合作。
只是他还是有了一些改变，以前他也想她，可是工作却可以抑制住他的思念，那一晚见了她一面后，他在工作的时候，时不时的会走神，想她在北京做些什么，想她那一晚哭的那么悲痛的画面，然后心就开始跟着顿顿的疼。
第1071章 回忆（三）
同在一个城市，他没去找过她，她也没来找他，他和她也没再偶遇过。
一个星期，很快就过去了。
秦以南生日的那一天早上，程青葱接到了金泽的电话，告诉她，他当晚十一点抵达北京，不过，因为晚上要约见一个客户，时间很晚，暂且不和她见面了。
金泽还跟她说，让她今天将东西收拾好，第二天上午会有人来帮她取走行李，中午陪他参加一场宴会，下午他们回上海。
挂断电话，昨晚睡得很晚的程青葱，没了半点困意。
她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掀开被子下床，走到窗前，望着清晨的北京城，指尖在玻璃上划着写了好几遍“以南，生日快乐”，才轻叹了一口气，转身去了洗手间。
洗漱完，程青葱就开始收拾东西。
一直折腾到了下午一点钟，她将行李全都整理好，放在了客厅的阳台上。
明天上午，金泽才会召见她，也就是说，她现在还有一下午一晚上的自由时光。
而这一下午一晚上过后，她这一走，怕是这一生，都不会再什么机会回北京了。
程青葱静淡的盯着那些打包好的行李看了一会儿，就拿了包，换了鞋出了门。
程青葱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茫然的在小区门口站了一会儿，在看到一辆空车走来时，伸出手拦了下来。
坐上车，她告诉出租车师傅地址。
出租车师傅一听，脸上的神情立刻变得有些犹豫。
程青葱摸出钱包，抽了很厚的一叠钱，递给了出租车师傅，出租车师傅挣扎了片刻，最后同意了下来。
车子足足开了两个小时才到了目的地，程青葱没让出租车师傅将车开上去，而是停在了路边，她拜托出租车师傅等着自己，然后一个人下了车，沿着蜿蜒的公路，往山上走去。
她走了足足四十分钟，才到了半山腰的空地上。
现在天色还早，太阳还没落下，程青葱仰着头，望着天蓝云白的天空，模模糊糊的感觉自己，仿佛看见了两年前，那一晚的满天星空。
“闭上眼睛。”
“怎么了？弄得这么神秘？”
“你先闭上眼睛。”
“好了，可以睁开了…喜欢吗？…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哭了？”
她从没想到，那一晚，他布置给她的一场骗局，竟然会是她这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刻。
程青葱怕出租车师傅等的不耐烦，站了约莫半个小时，就下了山。
回到车上，她给出租车师傅先道了一声“谢谢”，就让出租车师傅回城。
出租车刚开走没多大一会儿，就有一辆昂贵的黑色车子，开来，然后拐弯，驶上了山。
那辆车子稳稳地停在了半山腰，顶棚打来，秦以南昂着头，看向了夕阳已经落了一半，光线变得有些暗的天边。
今天是他的生日，晚上本是想回父母那边吃饭的，下午在办公室里坐着坐着，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想到了她。
那晚跟她聊了两句，知道她是明天走。
第1072章 回忆（四）
明天…即使早就有了准备，可是等到了她即将离开的时候，秦以南发现自己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顿时，没了任何工作的心思，在办公室里发了许久的呆，就拿着车钥匙，离开了公司，漫无目的的开着车，绕着北京城胡乱的转，越转心越慌，最后就开到了这里。
即使过去了两年，他还清楚地记得，在这里他要了她后，她脸红羞怯的模样。
她不知道那是一场骗局，她傻乎乎的问他：“那个…你刚刚，为什么会和我…”
他宠溺的浅笑着回：“傻姑娘，你说呢？”
她不吭声，他就又开了口：“还没懂？那我问你，青葱，你喜欢我吗？”
她慌张到了极致：“我不知道。”
那时的他，只当自己是在演戏，直到此刻，旧地重游，他才知道，她给他这个答案时，他之所以能把遗憾和失望演的那么逼真，是因为他是真的在失望在遗憾：“不知道？是不喜欢吧？”
“不，不是的…”
气氛一下子变得暧-昧至极，她害羞而又淡淡的问他：“那你呢？你喜欢我吗？”
他是怎么回答的？
他说：“你猜呢？”
他还说：“喜欢…很喜欢…所以，你愿意和我好好的在一起，过一辈子吗？”
那时的他，多多少少是有些虚情假意的吧？
如若时光倒流，他肯定会真心实意，诚心诚意的跟她说这一句：“喜欢…很喜欢…所以，你愿意和我好好的在一起，过一辈子吗？”
如若时光可以倒流，第二天的他，绝对不会带她去民政局办了结婚证。
如若时光可以倒流…
只可惜，时光不会倒流，他和她终究错过了，散落天涯了。
秦以南将手机关了静音，谁打来的电话都没接，他一个人在半山腰上，一直呆到月亮升起，漫天星光璀璨无比，才开着车，从山上下来。
回到城里，已经是深夜十一点钟，他没回家，而是来到了程青葱的小区门口。
他在车里静静地坐了很长一段时间，终究没下车，也没进小区，更没有去按照心底的想法去找她。
其实找了又能怎样？像老朋友那样道别吗？有意义吗？
她终究不再是他秦以南的谁了。
细算下来，秦以南已经大概有半年没来过当初他和程青葱住过的那个公寓了。
他安排了人，每天都来打扫，可是当他推开门后，还是有一种寂寥的空荡感迎面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