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缓缓敲了个问号发过去。
消息是今天早上九点多的，现在是下午两点。
但沈锐几乎是秒回。
沈锐：打什么问号呢？赶紧把你那小女朋友的照片发过来, 让我品鉴品鉴。
秦川：没拍过照片。
沈锐：你为了这女的跟你爹闹翻，居然给我说连一张照片也没有？？
隔着屏幕都能看见沈锐夸张的表情。
秦川：外面现在怎么说的？
沈锐直接发了条语音过来。
“说你被逐出秦氏权利中心了，也有说你被剥夺继承权的，老实说, 哥们, 当初你跟我说要自力更生的时候，我没想到你真的说干就干, 都淋雨发烧了, 你们家老头子居然也没见心软, 啧啧！要不你来我这儿先委屈下？虽然薪酬肯定跟你原来没法比，但好歹暂时安稳下来，你再慢慢考虑以后……”
秦川没耐烦听下去，发了条信息过去：你怎么知道我淋雨发烧了？
沈锐很快有了回应，语气还很惊讶：“你不知道？昨晚你那小女朋友背着你在医院门口，不知道被谁拍下来发到网上，听说在朋友圈疯狂，今天还上了微博热搜，你在盛名的时候知名度都没这么大吧，哈哈！”
秦川打开社交软件的热搜栏，从上往下拉，第三十三位，安宝华私生女背着秦氏集团长子的标题果然足够耸动。
再点进去，最热门的营销号还发了个九宫格的微博，将秦氏集团，安宝华，私生女，父子矛盾，商战这些吸引人眼球的元素通通糅合在一起，变成一篇长篇狗血小说，其中不乏薄禾夜献少女之身，秦川由恨生爱这种天雷滚滚的情节。
秦川一目十行扫过去，感觉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已经纷纷起立飞升而去了，同时也嗅出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自然是很不寻常的。
他既不是明星，也不是名人，大众虽然对秦氏集团耳熟能详，对于他的印象，却仅仅停留在跟女星迟筠交往过的盛名老板身上。
盛名固然内部易主，父子矛盾不可调和，说白了这些事情在商场上也屡见不鲜，为了掌握公司大权，妻子驱逐丈夫，儿子赶走父亲，太阳底下无新事。
但现在，他和薄禾，因为一张照片，就被曝光得体无完肤，这其中，要说没有背后推手，秦川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至于推手是谁，他转念一想，也就呼之欲出了。
秦川无声冷笑。
秦时愉不愧是秦时愉，既然已经下决心把他赶出秦氏，就势必要斩草除根，断绝他的一切后路，甚至连这样的新闻都利用上，只为了将他钉在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
如果秦川愿意低头服软，回去求秦时愉开恩，那么后者应该会看在他以后愿意言听计从的份上，重新捡回父子亲情，让他重新执掌盛名，甚至分出股份给他。
但秦川甚至根本不需要思考，就能给出自己的答案。
如果他想向秦时愉低头，当初就不会决然放弃盛名。
从秦川下了这个决定的那一刻起，他就注定不会回头。
现在秦川唯一担心的是，薄禾会因此受影响。
念头一起，情绪就不禁浮躁焦虑起来。
像气球飘在水面上，怎么也按不下去。
越是翻新闻，这种感觉就越是强烈。
沈锐接连给他发了好几条语音消息，秦川也无心去看。
直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病房门口。
“你午饭吃了吗？”
薄禾提着外卖的小袋子进来，把里头的东西一一拿出来，放在小桌上。
“医生说你今天退烧之后可以吃点荤腥了，但也不能太过，我就打包了鸡汤和皮蛋瘦肉粥，还有桂花糕。”
“桂花糕是小女生才喜欢的。”
秦川撇撇嘴，手依旧伸向桂花糕，还一脸“我给你面子才吃”的表情，绝口不提自己的心情从刚才到现在就像窜天猴被点燃，直接上天了。
薄禾见状一笑，“你感觉怎么样？”
秦川：“退烧了，等一下去抽血，没问题的话应该可以出院了，你现在不是应该在上班吗？”
薄禾摊手：“我辞职了。”
秦川微微一愣。
薄禾笑嘻嘻道：“从今天起我也是无业游民了，还请秦老板罩着我啊！”
秦川立马联想到对方被自己牵连报复，还强颜欢笑。
“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洪玕或唐蜜刁难你？”
薄禾：“你怎么会想到唐蜜？她之前不是你的左右手吗？”
秦川淡淡道：“她是老头子的人。”
薄禾意外：“从什么时候开始？”
秦川：“一直都是。你还记得上回在停车场，你撞见我的事吗？”
薄禾点头：“当时唐蜜说忘了带会员卡，让我回去拿，还指了近路给我，我才会遇上你跟迟筠，但我还怀疑过李玺，因为她也给我指路了，直到后来她离职之前，让我当心唐蜜。”
秦川：“老头子能随时掌握我的动向，正是因为有她在。”
薄禾：“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很早了吧，反正没了她，秦时愉也会派别人来，我就留着她了，正好也用来迷惑老头子。”说到这里，秦川笑了一下，“所以秦时愉总以为我跳不出他的掌心，就因为他在我身边安了棋子。”
薄禾也跟着笑：“这么说，您早就知道我是被冤枉的，后来还一次次见了我都没好脸色呢？”
秦川发现自己果真是大病初愈，连反应都比平时迟钝。
比如说这种坑，他平时无论如何都不会踩下去的。
“我也是后来让关慎去查监控，才发现的。”
秦老板摆出毕生最为无辜的表情看着似笑非笑的薄禾，只差没在脸上写人畜无害四个字。
☆、第72章 第 72 章
薄禾在周会上把照片公开展示出来的同时, 也发了公司内部邮件，把照片群发到了盛名每一名员工的邮箱里。
如无意外, 这套照片很快就会流传出来，并被某个人“不小心”发在网络, 又“不小心”被吃瓜群众们发现亮点, 迅速传播出去。
就像当初薄禾跟秦川的照片那样。
这叫以其人之道, 还治其人之身。
薄禾相信, 在内外舆论的夹击下，以秦时愉的为人，肯定会选择及时止损，撤换洪副总，以免进一步影响盛名乃至秦氏的形象。
就算不能给对方带去多么大的损失, 起码也可以小小的报复一下, 在临走之前给秦川出口气。
这一点，即使薄禾没有明说, 秦川也已经猜出来了。
他的心像泡在一杯橙柚薄荷冰里, 酸甜清凉, 沁入肺腑。
未吃完的桂花糕捏在手里, 竟有些发烫。
他的目光扫过薄荷那张未施粉黛却透着粉色的嘴唇, 若无其事找回自己的声音。
“这样也好, 魏飞舟那边已经答应过我——”
“魏总那边, 我也不去了。”没等他说完, 薄荷就道。
秦川：“你不需要担心他碍于我的面子。我把你之前做的一些项目发给他了, 他本来就欣赏你, 看完之后也很赞赏，你在他那里，会比盛名得到更加公开透明的上升空间。”
薄禾：“我知道，昨天魏总就亲自给我发过消息，但我婉拒了。”
秦川蹙眉：“原因？”
薄禾笑了笑，打开手机的相簿，推给秦川。
照片放大，是一张电子邀请函。
确切地说，是《九霄》的群英大会邀请函。
跟上次官方为了线下推广而进行的网吧友谊赛不同，这次群英大会面向的是《九霄》所有游戏玩家，每个游戏区服先进行海选，再从中决出前三名的队伍，跨区进行比赛，最终再决出前十六强，进入线下赛。
官方对这次比赛异常重视，不仅与各大视频网站合作进行多方面造势宣传，连奖励也异常丰厚，除了常规的物质奖励和奖金之外，前三名可以得到全队欧洲游，表现特别优异者，还能被《九霄》官方聘为名誉顾问，得到额外的酬劳。
何为“表现特别优异者”？解释权自然在官方，不过其它单人高达数万乃至数十万不等的奖金，也可以看出《九霄》官方这次不惜血本下大力气宣传游戏。
无论如何，对于玩家来说，这次比赛无异一场超大规模的狂欢，而奖励和宣传力度，也能吸引各种知名主播或没玩过这个游戏的新人加入。
秦川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打开游戏了，乍看游戏Logo，禁不住生出一种陌生而又亲切的感觉。
也正是在这个江湖，他认识了一个不一样的薄禾。
失神之际，薄禾的声音适时响起。
“你记得上次跟我们一组的小哥吧？说来也巧，他的游戏账号原本在我们隔壁服务器，前不久合服之后，他就跟我们一个区服了，这次比赛也是他来邀请我的。”
秦川抬眼：“你想参加？”
薄禾点头：“游戏官方设置了一套全新的游戏规则，不是以玩家装备数值来定胜负的，也不是像上次一样纯粹依靠技术。而是把所有参赛者身上的装备都去除，丢入一个大地图里，再随机投放装备，玩家需要自己去捡相应的装备，再投入战斗。”
秦川：“有点类似刺激战场。”
薄禾：“大体相似，略有不同，《九霄》保留了玩家组队pk竞技部分，也吸收了刺激战场的特点，涉及出类似毒圈侵蚀，优胜劣汰的规则，我之前看了一下，跟我们玩的点仙台不太一样，还挺有意思的。”
秦川沉默片刻：“你们战队还缺人吗？”
“你跟我不一样。”
秦川听见薄禾如是道。
“你现在有明确的目标和方向，你知道自己要往哪里走，应该往哪个方向去努力。”
“撇开身世不说，从小到大，我读书成绩中等，上的学校也没什么特别，我爸妈教导我要脚踏实地，别好高骛远，我也一直是这样做的。”
“现在就算我去魏总的公司，几年之内，即使表现再好，升迁如飞，最多也就是到部门主管的位置，再往上还得时间和经验的积累，但那样，如果秦先生愿意，他依然可以凭借自己的影响力，轻易左右我的命运，甚至通过为难魏总的生意，来达到刁难我们的目的，也许是我小人之腹，但从这次来看，我不能不把人性往最坏的境地去设想。”
“所以我希望能彻底离开这个行业的影响，到一个全新的领域。我喜欢电竞，对《九霄》也足够了解，正好有这么一个机会，既是乐趣，也是尝试，可能还能在短时间内做出一点成绩，给那些想要冷眼旁观，落井下石，看我们笑话的人一记响亮的耳光。”
秦川望着薄禾。
“对不起。”
薄禾挑眉：“秦先生针对我，其实也不全是因为你，如果我再优秀一些，优秀到他无话可说，他应该就不会有意见了，而且现在也是我自己做出来的选择，一切与你无关。”
秦川：“我只是很抱歉，没有早一点喜欢你，平白浪费那么多时间。”
薄禾撇撇嘴：“别，你那时候要是对我一见钟情，我可能隔天就辞职了。想想秦老板在停车场的嘴脸吧，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你那时候一脸阴雨多云的表情，还问我听得高兴吗？你知道我当时最想做什么吗，直接把你摁在旁边车前盖上，让你对着挡风玻璃看看自己的嘴脸。转念一想不行啊，这面前站的是我的衣食父母，好歹才忍住了……”
秦川好气又好笑地听她疯狂吐槽，眼睛一直落在那粉粉的嘴唇上没移开过，终于在自制力告罄的时候亲了上去，彻底从心。
“那现在呢？”
几分钟后，秦老板跪坐在病床上，搂住对方，语气不经意带着一点点撒娇。
薄禾捏住他的脸颊往两边反方向拉扯，毫不留情把一张美色爆表的脸蹂|躏掉。
“现在，我想为了你，成为更好的人，这样够不够？”
☆、第73章 第 73 章
从医院出来之后, 薄禾就跟小哥见了一面。
小哥其实有名有姓, 姓许名哲，热爱游戏，水平属于业余玩家里玩得很不错的那一批, 这次看见比赛公告, 他立马就想到了薄禾。
薄禾原本还有些犹豫, 这哥们拿出三顾茅庐七擒孟获的诚意，每小时一条信息, 言必称大佬女神，不惜摆出舔狗姿态，就为了薄禾能加入他的战队，终于令薄禾点头同意, 小哥喜出望外, 当即就约薄禾见面, 把比赛规则和战队情况先向她做大致说明。。
一个队伍六名玩家，同队另外四人，也都是许小哥经过精心挑选的玩家。
说来也巧, 这其中还有薄禾的老搭档兼老朋友“八根胡须”。
真正论起来, “八根胡须”还是秦川和薄禾的媒人, 但自从薄禾逐渐淡出游戏之后，跟他也就没怎么联系了，这次故友重逢, “八根胡须”热情依旧, 絮絮叨叨把她抱怨一通重色轻友之后, 倒还张开怀抱欢迎了薄禾。
正因为薄禾的加入，许小哥信心满满，让自己这支队伍从本服脱颖而出，角逐区服与区服之间的更高级别比赛。
但除了“八根胡须”之外，其他三名队友却不太能理解。
在淡出游戏一段时间之后，“薄荷茶”的威名已经逐渐隐去，许多人只闻其名，不见其人，更没亲眼见过她的操作，对许小哥舍弃其他操作手法娴熟的玩家，非要薄禾不可的做法颇有微词。
说到这里，许小哥欲言又止：“我本来是想请你来当战队队长的。”
薄禾了然：“其他人有意见？”
许小哥尴尬道：“你别在意，除了胡须，其他人以前都在我这个区服，没怎么听过你的名声，这个队长我先当着，但我保证，临场指挥的还是你。”
薄禾笑笑：“还因为我是女的吧？”
“薄荷茶”是女性这一消息，是在组建战队之后，许哲告诉其他队友的。
“八根胡须”早已知情，不足为奇。
其他人的反对理由，却从“薄荷茶很久没玩了，比赛规则也是全新的，他未必还能熟悉游戏”，逐渐变成“薄荷茶是女的，没有临场指挥经验，容易激动出岔子”。
游戏里对女玩家的歧视，就像西方职场上的玻璃天花板，不政治正确，却随处可见，程度也有轻有重，重者一看到女性，就下意识觉得对方无法胜任高难度的游戏操作，更勿论担任团队指挥。
这种歧视，薄禾以前玩游戏的时候已经见过数不胜数，对此并不意外。
“没关系。”她对小哥道，“是驴是马，拉出来遛遛才知道，他们要是有更加合适的人选，那就让他们来担任指挥好了，我们的目标是胜利，不是内讧。”
第一场比赛是在三天后的下午。
为了保证网络通畅，许小哥特地约上薄禾前往网吧。
除了他们两个，另外四名队友都不在本城，分散于全国各地，大家只能通过网络联系。
小哥跟薄禾开了相邻的两台电脑，组队联语音，提前半小时进场。
众人年纪相仿，有的还在校就读，有的则刚刚参加工作不久。
薄禾进语音的时候，其他人正聊得热火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