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嘉宁没法对他说,她来学校整理论文,就是为了离他远一点,稍稍喘口气。她一言不发地望着窗外后退的街景,归家的人织起车流,路边的饭馆人头攒动,穿着校服的学生边走边玩,一片祥和繁华。

许嘉宁眼底涌出丝丝缕缕的空旷,静默了一会儿才说:“在学校效率高。”

“那今天做的怎么样了?”

“还好。”

“还要几天做完?”

“不知道。”

邵烽啧了一声,换了个话题:“中午在哪吃的饭?”

许嘉宁不想他借题发挥,便回:“食堂。”

“食堂的东西没营养,明天我让人送过来。”

许嘉宁:“不用了,我和室友一块吃。”

邵烽就笑:“那多送几份过来,人多还吃得香一点,你们这么高强度的脑力劳动,营养可得跟上上了。”

许嘉宁又不说话了,像是知道说了也没用。

邵烽完全不受影响,接着道:“我让他们给我在七月初腾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出来,等你毕业,我们就来个毕业旅行放松下,去巴厘岛怎么样,这会儿风光最好。”

闻言,许嘉宁的脸色刹那间苍白,就连嫣红的唇色都变得灰白。

“或者你想去其他地方?”邵烽一脸去哪你做主。

半响许嘉宁一寸一寸转过身,看着他,声音发颤:“你说过,到我毕业为止。”

滋啦一声,悍马在刺耳的刹车声中停住,副驾座上的许嘉宁在惯性下往前扑,又被安全带拉回来。

床上的许嘉宁徒然惊醒,焦距涣散,呼吸急促,邵烽透着血腥气的微笑在眼前久久挥之不去。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呼吸才平缓下来,手脚慢慢蜷缩成一团,彷佛这样便有了安全感。

第二天起床,许嘉宁明显的萎靡不振,大家只以为她是因为胃里难受没睡好,纷纷出言安慰几句。

*

太阳快升到正中时,邵烽在酒店的大床上头疼欲裂地醒来,他捂着脑袋骂了一句脏话,牵动脸部肌肉,隐隐作痛。

邵烽嘶了一声,抹了一把脸,紧接着彻底僵住了。三秒钟后,他猛地跳起来,冲进卫生间,死死盯着镜子。

镜子里的脸五官深刻线条硬朗,下巴上冒出星星点点的胡渣,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左脸颊有一个淡淡的巴掌印。邵烽用自己的手比量了下,比他的手掌小了一圈。

邵烽深吸一口气,就这么和镜子里的自己沉默无声地对峙了十几分钟,片段式的记忆在脑海中回放呼啸。

邵烽笑了起来,笑得心花怒放,擦了擦笑出来的生理泪水,又摸了摸隐隐作疼的脸,啧了一声。

熟悉的巴掌印熟悉的味道,他家宝贝儿对谁都彬彬有礼,唯独对他爱答不理,冷暴力不说还热暴力。

顶着巴掌印,邵烽哼着歌,愉快地刷了牙刮了胡子,精神抖擞转出卫生间,与外面的程雁鸣撞了个正脸。

程雁鸣看着他脸上还没消下去的巴掌印,琢磨着他还记得多少。

万不想邵烽第一句就是:“老子没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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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补全)

不,你有病,还病的不轻!程雁鸣默默说道。

“去他妈的妄想症!”邵烽咬了下腮帮子,显然尤为忌恨,下一秒他眉飞色舞,“老子找到人了。”

程雁鸣一头雾水:“什么人?”

“梦中情人。”邵烽微微一笑,眼底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就像一头饥饿已久的猛兽,终于找到心仪的猎物。

程雁鸣心里咯噔一下,昨晚那倒霉姑娘是邵烽梦中情人?这什么跟什么呀,现实和梦境还带对接的!

匪夷所思的程雁鸣挣扎问道:“谁啊?”

“昨天那女孩儿,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心情极好的邵烽都掉起书袋子了,打电话叫了餐。

程雁鸣没法自欺欺人了,想起那小姑娘惊恐厌恶的模样,于心不忍,遂道:“你是不是搞错了,昨天那是你第一次见到人家吧,我看你是喝醉认错人了。”

邵烽瞥他一眼:“我是喝醉了,不是喝傻了。”回忆起昨天那张脸那一刻,一直以来梦中朦胧不清的面庞终于清晰,原来她长这模样,眉梢眼角都藏着灵秀气,漂亮极了,我的眼光果然不错!

“不是,你不觉得这很荒诞吗?你之前见都没见过人,却经常梦见,这说不通啊。我觉得是你太想找到人了,遇见个漂亮妹子,就病急乱投医套上去了。”

邵烽自己也觉得荒诞,荒诞就荒诞吧,在他决定在现实里找梦里人那一刻起,他就抛弃了坚守多年的无神论,把一切归咎于冥冥之中注定。什么逻辑科学,他只认直觉。

“行了,我知道你想干嘛,省省吧,”邵烽舔了下牙齿,掷地有声,“我是不可能放弃的。”

程雁鸣静默了一瞬,才问:“你还记得自己昨天干了什么吗?”

邵烽啧了一声,摸着脸低笑:“真是糟糕的第一印象!”睥一眼程雁鸣,“你怎么就不拦着我点?”

程雁鸣出离愤怒了,掀起衣服,指着自己发青的腰窝:“这就是拦了你一把的下场,你还把我新定制的西装毁了。”

一经提醒,邵烽想起来一点,心虚地摸了下鼻子:“回头我赔你一套,不,十套。”

程雁鸣重重哼了一声。虽然一万个不想搭理他,但还是忍不住问:“那接下来呢,你准备干嘛?”

“当然是找人啊。”邵烽理所当然地说道。

“你上哪儿找去?”程雁鸣就问。

“我昨晚闹出来的动静那么大,那里的工作人员没准知道点什么,”邵烽大剌剌道,“实在不行不还有席泽。”

程雁鸣觉得他还没醒:“你觉得席泽他可能帮你吗?我看昨天他挺护着那女孩儿的。”

“那个伪君子只会坑我。”邵烽眯了眯眼,想起她往席泽身后躲那一幕,火气就往上撞,“你是想说她是邵泽女朋友,不可能,他也配。”说到这里,他翘了下嘴角,露出一个似有似无的冷笑,“就算是,那又怎样!”

程雁鸣一时找不到言语来表达自己卧槽的心情。

邵烽接着问:“我记得他包厢里人挺多,我就不信问不出来,诶,都有谁?”

程雁鸣硬邦邦道:“我不知道。”

“你知道。”邵烽面无表情看着他。

*

转眼就到了周四,许嘉宁要去阿拉丁兼职的日子。随着时间的流逝,邵烽带来的惊惧逐渐转淡,起码她没有再做噩梦。忙忙碌碌的学习和工作也让她没时间沉湎于往事。

“小许来啦。”林立群笑眯眯打招呼。

许嘉宁笑着打招呼:“林经理好。”

席泽经过游戏研发部门口时,见三个人围在一块,悦耳的女声从包围圈里传出来。

“是这个函数所带的参数错了,你看……”许嘉宁敲了一串代码,解决了一个BUG。

林煌恍然:“原来是这样啊!”说完又有点脸红,他一个毕业两年的老鸟居然还不如大一的软妹子,这一刻他的心情是悲怆的,他觉得他的追求还没付出行动就已经要注定胎死腹中。妹子怎么可能看得上技术比她差的人。

另一位同事就没他那么多小心思了,趁机问道:“那要是返回值这里……”

“席总。”

讨论的热火朝天的几人停下来,转头看了看。

许嘉宁冲他笑了笑:“席总。”

席泽点了点头回应,微笑着道:“你们继续。”

可他在这儿,谁能自在说话。

席泽也知道这一点,含笑对林立群道:“大家辛苦了,问问大家下午茶想吃什么,让人事去买。”

闻言,就有人欢呼:“谢谢席总。”

席泽笑了下,转了出去。

他一走,办公室登时喧哗起来,都是讨论着要吃什么的。

“都一边去,女士优先女士优先,小许你想吃什么?”

“我随便的,我也不知道这附近什么好吃,你们点吧。”在吃的上面,她一点都不挑,什么都能吃。

最后点了披萨和一堆小食。

这东西热量很高,许嘉宁晚上就有些吃不下饭了,大家伙三三两两下楼吃晚饭时,她洗了个苹果上了天台,准备放松半个小时再下去工作,今天又是要加班的一个日子。

天台上十分荒凉,遍布大大小小的管道,还有些杂物和垃圾,许嘉宁避开这些东西走到栏杆前,半个城市尽收眼底,底下的车水马龙变成一道道线条往四面八方蔓延。

这个城市日新月异,每一天都有新的建筑物拔地而起,每一年都有成千上万的外乡人怀揣着梦想来到这里。

不轻不重的脚步声从后面传来,许嘉宁转身回眸,见竟是席泽,绽唇一笑:“席总也来这里吹风?”

霞光铺满整个天空,又为她镀了一层柔光,瑰丽无双,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席泽脚步微微一顿,不长不短,却极为鲜明真实。

“这里风景不错,”席泽走到她身边,看一眼她拿在手里的果核,“没吃晚饭?”

“我不饿。”许嘉宁笑笑。

席泽侧过脸看她:“减肥?”

不防他这么问,许嘉宁微微怔了下,才摇头:“不是。”又玩笑了一句,“我再减就要营养不良了。”

席泽目光不着痕地掠了她一圈,笑了下:“女孩子太瘦了也不好看,还不健康。”

许嘉宁心说所以你喜欢丰腴的,要是传出去,应该会少很多要节食减肥的女孩儿。

“在这儿工作还习惯吗?”

“挺好的,大家都很好相处,还很照顾我,”许嘉宁脸上笑容更浓了些,“我从他们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

席泽笑了笑,与她说起《开心牧场》这个游戏。说起专业上的事,她明显的话更多,眼睛也格外明亮。

席泽时不时抛出一个问题,引导她继续说下去,再还有点拨评价几句。

不知不觉,霞光已收,朦胧的月亮取而代之。许嘉宁低头看了看表,竟然过去一个小时了,顿觉不好意思,大佬日理万机,每分每秒都是金钱。

“不好意思,我是不是耽误您时间了。”

“怎么会,”席泽看着她,笑容温和又安抚,“这是你的工作,也是我的工作。真要说不好意思,也该是我,这个点还让你待在公司。”

“是我自己想留下加班的。”许嘉宁放松了,“那我……下去了。”

“你是不是掉了一样东西?”席泽隐隐含着笑意的声音响起。

许嘉宁茫然地嗯了一声。

“一只小兔子。”

许嘉宁恍然:“是掉在您车里了么?”那天回去后,她发现背包上的毛绒挂饰不见了,明明记得从公司出来时还在的,当时她就想可能落在他车上了,但是一直都没机会问,也不好意思问。

“下次带给你。”

许嘉宁忙道:“不用这么麻烦,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您随便处理掉好了。”一块钱一个,她饭后陪左雯雯逛学校附近精品店时顺手买的小玩意儿。

席泽沉默了几秒,用一种让许嘉宁难以形容的语气问:“我很老吗?”

许嘉宁愣住了,表情有点空白,显然不懂他问这个问题什么意思。

“你一口一个您的,让我觉得自己很老。”

许嘉宁:“……???”原来不只女人怕老,男人也怕,大佬也怕!

可出奇的,她居然觉得这样的大佬有点……可爱,还有点接地气。

“怎么会,您,”许嘉宁差点咬了舌头,立马改口,“你才26岁,怎么会老,这个年纪放到哪儿都不算大的。我说您只是为了表示尊敬,你这么年轻就做出了这么好的成绩,我十分敬佩。”

许嘉宁看他,努力让自己表情真挚再真挚

席泽看着她,低低笑了几声:“你别紧张,玩笑罢了。”

许嘉宁眨了眨眼。

席泽笑意隐隐:“下楼吧,回去不要太晚。”

“好的。”

许嘉宁离开了天台。

在她走后,席泽掏出一根烟,打火机蹿出淡蓝色的火焰,点燃了香烟,黑暗中那一点红忽明忽暗。

抬眼望苍穹,席泽突然笑了两声。

许嘉宁关上电脑,与同事们道别后离开。

这个点了,街上的人依然不少,道路两旁的店铺都亮着灯,站台上还站了好些个人。

许嘉宁站在站台里,一边等着公交车一边准备着打车,哪个车先来就上哪个,不过这个点,出租车向来少,燕市出租车难打是出了名的。

邵烽坐在昏暗的车里,目不转睛地看着不远处的人,终于找到了,比梦里的模样更青涩一些。穿着一件绿色毛衣,是那种夏天荷叶尖尖沁人心脾的绿,棕色休闲裤,秋天晚上的风有点冷,她抱了下胳膊,时不时张望路口,看见一辆空车经过,招手示意,那出租车却呼啸而过一停不停。

这么看着,恍惚间邵烽产生了一种错觉,彷佛还在梦里,他可以开上前,说‘宝贝儿,上车。’

美好的想象让邵烽不由微笑,笑着笑着他笑不出来了。现实里,他们素不相识,他还酒后耍流氓,把人狠狠得罪了。他要是真开过去邀请她上车,绝对会被当做居心叵测的臭流氓。

邵烽懊恼地拍了下脑袋,恨不能时光倒流,他肯定好好表现,务必留下一个完美的第一印象,最好宝贝儿一眼就能爱上他那种。

捞起电话,邵烽不耐烦地催促:“让你调几辆出租车到博海路口,你给我调到月球上去了。”

对方是崩溃的,正要理论理论,只听见咚一声,像是手机被砸了出去:“喂喂喂,邵五?邵五!”

许嘉宁看了看手表,抬眼时看见三个头发染得花花绿绿的青年晃晃悠悠走进站台,身上泛着一阵又一阵的浓烈酒气。

“妹妹一个人等车呀。”三个人呈包围之势靠近许嘉宁,笑嘻嘻地凑上来,那笑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

许嘉宁脸色微变,后退几步,手伸进背包握住防狼电击棒:“你们再过来,我打电话报警了。我男朋友去买东西,马上回来。”

“报什么警啊,”为美色所迷的红发青年猛地扑过去想阻止她打电话,“警察不管搞对——”

许嘉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防狼电击棒,撞在电击棒上的红发青年来不及说出的象字变成了高高低低的啊啊啊啊,抽搐着红发青年栽倒在地。

他的两个伙伴愣了下,紧接着火冒三丈:“臭娘们你找死!”

正当时,黑色奔驰刺啦一声停在站台边,不等车停稳,车上大步跨下来一人,一把捏住黄发青年的后脖后甩,撞在站台广告牌上,玻璃哗啦啦碎裂,黄发青年一脸血的躺在碎玻璃堆里痛苦呻.吟。

周围响起一片抽气惊叫声,唯一还站着的灰发青年吓得两腿发软,本能地掉头想跑,斜刺里挥过来一拳,灰发青年被砰的一声打翻在地,摔进碎玻璃堆。

站台上死寂了好几秒,紧接着喧哗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要入V了,请多多支持 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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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席泽扶了扶眼镜,走向许嘉宁, 放柔了声音说:“没事了。”

握着电击棒的许嘉宁怔怔看着他, 一时无法把方才的人和眼前的他重合起来,在她眼里, 席泽一直是优雅清冷风度翩翩的贵公子,可刚才, 狠戾、强悍、冷酷……

“你的手?”许嘉宁注意到他手指上有血迹,连忙翻包找出纸巾。

席泽低头看了一眼, 接过纸巾擦掉血迹:“不是我的血, 我没受伤。”

许嘉宁松了一口气, 看了看凄凄惨惨躺在地上的三个混混,她对席泽道:“谢谢, 幸好您—你来了,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