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嘉宁扯了下嘴角。

“盛婉婷的话,你不用往心里去。那群人敢寻衅滋事,那么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一切都是咎由自取。”席泽目光温和地望着许嘉宁。

许嘉宁笑笑:“我还没这么宽宏大量,那群人这么对我,我还反过来同情他们的遭遇。”

席泽便笑了下:“我先出去下。”他顿了顿,“盛婉婷那边,我也会给你一个交代。”

许嘉宁本想说她自己能处理,又怕后续他会察觉到是她动的手脚,遂犹豫了下,只道:“席总你不用这样,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

怎么可能没有关系,因他而起,他却没有保护好她。席泽点了点头,推门而出。

门外走廊上,盛开泰拉着盛婉婷要走,盛婉婷却死活不肯走,又急又怕,眼泪都掉出来了,“爸,爸,大伟哥怎么办,你不是答应我,找她和解的嘛。”

“你给我闭嘴,”眼见她这么冥顽不灵,盛开泰也火了,“我说的是可能的话,你就看不出来她态度强硬,没有转圜的余地。”

“那大伟哥怎么办!”盛婉婷吓哭了,一想狄立国会把她的真实身世告诉她爸,然后她从云端跌落,过回八年前那种生活,她就不寒而栗,“爸,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了,你帮帮大伟哥吧,是我,是我,都是我让他做的,是我对不起他,你一定要帮帮他。”

盛开泰勃然色变,瞳孔微微收缩。

盛婉婷哭声一顿,忽然打了个哆嗦,小心翼翼地转过头,看见了长身玉立面冷如霜的席泽,脸色一白到底。

席泽笑了下,极冷,“果然是你。”

盛婉婷打了一个哆嗦,只觉得自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真的不是她指使的,可现在所有人都认定是她指使的了。

盛婉婷一咬牙豁出去了:“席七哥,我知道错了,我没想到他们会那么过分,我只是想小小小小的教训她一下……呜呜呜,我已经知道错了,席七哥,你大人大量放过我和我哥这一次好不好,我发誓我保证,我以后再不敢了。”

盛开泰脸上火辣辣的,在病房内他还义正言辞,一转眼就被拆了台,半辈子的老脸都丢在这了。

“你还想有以后,”席泽勾了勾唇角,眼望着盛开泰,“盛司长,我想我当初说的很明白,你也保证绝没有下次。”

盛开泰嘴里发苦,上个月婷婷跑到席泽公司闹事,席泽就跟他说过,他也保证绝不会让婷婷再去惹许嘉宁的。这丫头,怎么就那么不听话呢,这下,真的闯下弥天大祸了,也许他也护不住她。

“阿泽,是我教女无方,可这孩子真不是故意的,她也没想到狄大伟会那么过火,她虽然骄纵任性了些,但本性没那么坏。”盛开泰放软了声音恳求。

“这话,盛司长留着去和警方说吧。”席泽瞥一眼走廊,那里就走出来两个健壮男子,“你们去一趟警局,把你们刚才听到的一五一十告诉警方。”

“你要干嘛!”盛婉婷瞪大了眼睛,惊恐望着席泽。

席泽语气发凉:“不是没证据吗,这就是人证,他们的话要是分量还不够,我亲自去作证。”

盛婉婷骇然失色,慌乱抓住盛开泰的手臂,见心目中无所不能的盛开泰神色灰败,巨大的恐慌将她笼罩,“爸!爸!”

“阿泽,算盛叔求你了,”盛开泰神色变幻一番,艰涩开口,“你绕了她这一次,我马上把她送出燕市,绝不让她再出现在你和许同学面前,许同学那边,有任何要求,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绝无二话。”

“爸。”盛婉婷不敢置信地瞪着盛开泰。

盛开泰厉声:“闭嘴!”

吓了一大跳的盛婉婷瑟缩了下。

“嘉宁只有一个要求,要一个公道。”席泽淡淡道,“每个人都得为自己犯下的错误付出代价。”

话毕,席泽转身离开。

盛开泰嘴里漫上无边无际的苦涩。

“爸,爸,我怎么办?”盛婉婷惊慌失措地摇着盛开泰的手,吓得六神无主。

盛开泰恨铁不成钢地瞪她一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本来她咬死了不认,狄大伟那里又没有任何证据,疑罪从无,她什么事都不会有,现在倒好现成的证据往人手上送。

*

邵烽得到席泽和盛开泰父女前后脚出现在医院的消息时,人正在父母家里。

他是被邵母连环call叫回来的,盖因他之前的张扬。

邵母一听他有女朋友了,看传消息那人的态度,彷佛是认真的,还为此和盛开泰对上了,不免上心,便把邵烽喊了回来。

“我听说你交了个女朋友?”

邵烽厚颜无耻承认了:“是啊,正正经经的好女孩儿,京华大学生。”

邵母轻轻皱起眉,似乎不怎么相信,好女孩会跟他?她这小儿子放荡不羁,男女关系混乱。她又不是没听说过,一开始还留神些,发现都是冲着钱权势来的,心里不喜,说过他几句,只小儿子显然是拿她的话当耳旁风,为了不让原本就紧张的母子关系雪上加霜,邵母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划了一条底线,玩归玩,这样的女孩儿娶进门却是万万不能够的。

邵烽不乐意了:“我怎么觉得你不信啊。”

邵母抿了一口茶只问:“你认真的?”

邵烽嗯了一声。

邵母沉默了下:“怪不得这两个月回来的这么勤快,改天带回来吃顿饭。”

这话邵烽听着顺耳,笑:“有空再说。”

邵母皱皱眉。

邵烽笑嘻嘻道:“她面皮儿薄,我得给她好好做做思想工作。”

倒把邵母说笑了,正要再多问两句,邵烽电话就响了,脸色就变了。

“怎么了?”

邵烽磨了磨后槽牙:“有个王八蛋要撬我墙角。”

邵母愣住了,就见邵烽一道风似的刮了出去。

一路飙着车赶到医院,正遇上形容灰败的盛开泰和盛婉婷父女俩从医院门口走出来,邵烽眉峰一挑,一转方向盘,车子堪堪停在父女俩跟前。

滋啦——刺耳刹车声响起,同时响起的还有盛婉婷的惊叫声,惊魂未定的盛婉婷坐倒在地,面孔雪白,缓了一口气破口大骂:“神经病,你会——”

剩下的骂声在看清下降的车窗后面那张脸后消失无踪,邵烽挑唇笑了笑,眼神又阴又凉地扫过盛婉婷又落在盛开泰脸上:“小心点。”

旋即,一踩油门,拐入停车场。

盛开泰握了握双拳,扶起狼狈的盛婉婷。

“爸,爸,他是不是威胁我?”盛婉婷心跳如擂鼓,眼前都是邵烽阴测测的眼神,冷冰冰凉丝丝。

盛开泰心里没底,他不知道,可私下报复这种事,这个人真有可能做的出来。

停好车,邵烽直奔病房,那架势活像是要去捉奸。推门而入,只见站在床边的席泽微弯着腰,手臂微抬,像是正揽着坐在床头的许嘉宁。

邵烽瞬间就炸了!

☆、第 39 章

应付完盛家父女,席泽再次回到病房, 对许嘉宁道:“刚刚盛婉婷亲口承认是她指使狄大伟, 我让听见的人去警局协助调查。”

许嘉宁讶然:“她怎么就肯承认了?”

“一直哭求她父亲帮狄大伟,不小心说漏了嘴。”

许嘉宁:“……”还真是不遗余力地拖后腿, 想必盛开泰憋屈的很,再想想他方才还在不遗余力地颠倒黑白, 又觉得滑稽又可怜。不得不说,褚丽华的报复手段杀人不见血。当年得知真相之后, 盛开泰大病了一场, 病愈后整个人仿佛老了十岁。

席泽笑了下, 看着她的笔记本屏幕,仔细看了几眼, 询问,“新项目?”

许嘉宁笑着点了点头。

“哪方面的?”席泽走了过去。

邵烽进来时, 两人就在讨论网络爬虫规则, 席泽随手改了一个BUG, 从邵烽那角度看过去, 便成了揽抱。顿时一大缸陈年老醋灌进来,邵烽脸色阴沉的能滴水, 大步走过去,近了之后立刻发现自己看错了,险些出丑,脸色便有些讪讪。不过他向来脸皮厚,立马又恢复如常, 还皮笑肉不笑地招呼:“你不是出国了吗,回来啦,专程回来看宁宁,真是有心了。”

他的称呼令席泽眉心微皱:“忙完了,便来看看,毕竟因我而起。”

“席总魅力无边呀。” 邵烽假假一笑,他已经把来龙去脉弄清楚了,是因为席泽的烂桃花裴子妍而起。

席泽淡淡道:“远不如你。”

“别谦虚,这方面我不如你,让裴大小姐对你念念不忘七八年,还乱吃飞醋连累无辜,”邵烽走到床边,继续挤兑席泽,“这一次宁宁可是遭了无妄之灾,幸好我在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席泽:“这件事上,感激不尽,幸好邵总那么巧就在附近,及时赶到。”

邵烽哪里听不出他话里机锋,这一次就是那么巧,老天爷都给他面子:“用不着你感谢,我帮宁宁是应该的,幸好那天我从那条路经过。”

席泽微微一笑:“巧了。”

邵烽也笑:“可不是,老天爷也看不过眼那群人,让我去收拾他们。”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结束了这段在许嘉宁看来毫无意义甚至有点幼稚的对话,当年她在邵烽身边时,耳闻过很多次这样,这两个人的社交圈有一定程度的重叠,遇上了总是火.药味十足,让人怀疑一言不合,两人就会打起来。

敲门的查房的邹医生,进来看见席泽和邵烽愣了愣:“邵总。”他认得邵烽却不认得席泽,看对方气度不凡便笑着点了点头。

同时莫名有种自己不该在病房而应该在病房外的直觉,只进都进来了,硬着头皮问许嘉宁:“许小姐,今天感觉怎么样?”

许嘉宁:“还好,邹医生,我觉得我已经没问题了,我想出院,学校那边不好一直请假。”如果不是为了让自己的病情看起来稍微严重点,她第二天就想出院。邵烽是彻底不要脸不要皮了,哪怕她明确下逐客令也赖着不走,还动不动就拿救命恩人来堵她。

邵烽盯着邹医生。

邹医生压力有点大,斟酌着道:“你这情况我建议再留院观察两天,学校那边我可以给你开请假条,学习重要,可身体更重要。”

许嘉宁就知道这个出院证明是有点难开了,既如此索性就直接走了,她是真不想再住下去了,今天是第三天也是她的忍耐极限。

席泽视线在邹医生和邵烽之间扫了一个来回,淡淡道:“我之前询问你们院长,你们院长说她已经没有大碍。”

邹医生尴尬了,小心翼翼地描补:“大问题是没有了,但是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再观察观察的好。”

许嘉宁就道:“那我还是出院吧。”

邹医生就有点求救地瞄了一眼邵烽。

邵烽暗暗磨了磨牙,席泽果然克他,他一回来,她就想出院。

“出院也好,医院到底不是什么好地方,细菌多还不吉利。”

邹医生如蒙大赦:“许小姐要出院也行,就是后面要注意休息不要太劳累,还有身体上有任何不舒服,一定要来医院,切记不能不当一回事,这毕竟是脑震荡,马虎不得。”

许嘉宁谢过他。

席泽便道:“那我先去办下出院手续。”

许家正要道谢。

邵烽岂肯:“我来吧,做事得有始有终,我把人送进来,自然应该我接出去。”

许嘉宁立刻道:“谢谢邵总,之前已经很麻烦您了,不好再继续给你添麻烦。”

邵烽不笑了,在他和席泽之间,她选了席泽。

☆、第 40 章

他本来就有一股子捍利劲,笑得时候尚可, 一旦收起笑容阴下脸, 脸色就变得极为可怕。

许嘉宁心里一紧,怕他不管不顾发起疯来。

席泽看了一眼神情微微紧绷的许嘉宁, 对邵烽道:“的确,不好再继续麻烦邵总了, 这里交给我就好。”

邵烽目光沉沉地盯着他,忽然勾起嘴角, 皮笑肉不笑:“你倒是殷勤。”

席泽笑容不改:“毕竟事情因我而起, 我有善后的义务。”

说的比唱的好听, 分明是居心不良,邵烽恨铁不成钢地剜一眼许嘉宁, 防他防贼似的,怎么就看不穿席泽的真面目, 还是她不想看穿,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 一股火就同时往上窜, 邵烽咬牙压了下去。

风度,他要保持风度, 邵烽假假一笑:“那你准备怎么善后,你们两家可是老交情了,你能下得了这个手?可别再雷声大雨点小,屁用没有。”

席泽看着他,淡淡道:“这无需你操心。”

“怎么就不用我操心了, ”邵烽挑衅的扬了扬眉,“这事关宁宁,而我正在追求她,我怎么可能不操心。”

席泽目光深了深。

邵烽歪了下嘴角,缩头乌龟。

席泽笑了下:“那么多红粉知己还不够,何必祸害人。”

邵烽额角跳了跳,忙去看许嘉宁,她垂首不语,神色淡淡的,彷佛他们在说那个人不是她,被翻旧账的心虚被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无力感取而代之。这两天他死皮赖脸缠着她,她赶不走,索性就无视他,视他如空气。

邵烽扯了下领子,冷冷看着席泽:“哪有你的多,更没你的厉害,你可得看紧点,别再放出来乱咬人了。”

侧过脸神色缓和下来,他道:“我还有事先走了,回头再来看你。”

许嘉宁皱了皱眉,虽然知道他不会听进去,但还是说了:“邵总这么忙,不必在我这浪费时间。”

邵烽挑起嘴角笑了笑:“怎么会是浪费时间,我高兴着呢。” 他收起笑容,用力看了一眼席泽,“告辞。”

他终于走了,许嘉宁不由自主地松了松肩膀,没想到走到门口的邵烽突然回头,见状顿时气笑了,他走了他就这么开心。

被他目光罩着的许嘉宁蹙了蹙眉头。

一点都不想走的邵烽强忍住了杀个回马枪的念头,默念几遍过犹不及,然后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

门关上后,许嘉宁等了几秒才松了一口气,这下终于走了。

“见笑了。”

许嘉宁抬眸,就见席泽勾了下唇角,“宿怨太深。”

见怪不怪的许嘉宁也笑了下。

“这两天,他让你很烦恼吧。”席泽语气平常随意。

许嘉宁无奈地又笑了笑。他帮了她,她感激,同样也烦恼,难道她绕来绕去暗示注定绕不开这个人,要重复以前的命运。

“邵烽这个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如果你遇到什么为难的地方,不要觉得不好意思开口,我也许能帮上一二。”他的声音里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

许嘉宁怔了下,笑着道:“谢谢席总。”

席泽笑了下:“那你在这等一下,我帮你去一下出院手续。”

“不用了,席总,我自己来就好,我已经没事了,而且我还要整理东西,要花点时间,你去忙吧。”之前没拒绝他是存了点小心思,不想让邵烽插手,现在邵烽走了,哪好意思再麻烦他。

席泽看了看她:“你一个人出院?”

许嘉宁撒了一个小小的谎:“待会儿我室友会过来接我。”其实她压根就没通知左雯雯他们要出院的消息,她又没缺胳膊断腿的,东西也就几条衣服。

“那我先走了,”席泽便道,“这两天你注意休息,工作上的事,可以暂时放一放。”

许嘉宁应好。

席泽便转出病房,出了门,笑容敛起,她是察觉到什么所以和他划清界限,还是习惯性地和异性保持距离?

病房内,许嘉宁换下病房,又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再把墙角的水果鲜花都送给了护士站的护士们,然后去办出院手续。

这次住院治疗费倒是没花多少,主要费用反而是在那间病房上。许嘉宁看着账单叹了口气,刚进医院时费用是邵烽垫付的,当时她正头晕目眩,也没法跟他争辩这个。第二天,她就麻烦左雯雯帮她取了一笔钱交到医院账户上,还问了之前的垫付款数额,在邵烽来时还给他。他插科打诨了一会儿,最后收了,脾性倒是和之前有些不大一样。她本想着他不收她也不追着要他收下,就和之前一样捐出去干脆。

收起账单,许嘉宁出门打了一辆车回学校。

另一厢,盛婉婷和盛开泰就没这么轻松了,因为误打误撞多了两个人证出来,盛婉婷不得不再次去配合调查,然后被拘留了。

盛婉婷哭哭啼啼自己这么说只是为了让盛开泰尽力救人,虽然她说的都是真的,但是信不信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品尝到百口莫辩滋味的盛婉婷哭得嗓子眼都干了,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落到这样的境地,这件事真的不是她做的,可哪怕是她爸都以为是她做的。

自怨自艾的同时还得担心外面的狄立国夫妻会不会乱说话,没几天功夫,人就熬瘦了一圈。

盛开泰心力交瘁,真想不管她了,可也只是想想哪里舍得,这几天都在为这件事奔走,想尽可能的把女儿摘出来。

“司长?”秘书长敲门而入,一进门就被办公室里头浓重的烟雾呛得一顿猛咳。

盛开泰摁灭烟:“有什么事?”

缓过劲来的秘书长小心翼翼地看他几眼。

盛开泰皱眉:“什么事?”

秘书长稳了稳心神:“司长,有一封邮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