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从南梁返回洛阳,路上山高水远,要用最快的速度返回唯有借助骑兵,可梁国历来是以水战闻名,到哪里去找能用的骑兵送他们回去?

就凭使团里文官与勋贵组成的队伍,还有那几十匹马,恐怕连通过封锁都困难,更别说带回国书了。

元颢将眼下的形式一点一点分析给花夭听,不仅仅是因为她是元澄的心腹,更是因为她是他们使团里目前战力最强之人。

当初梁弱魏强,他们挑选使臣都是按谢举那边的规格来的,几乎都是能言善辩擅诗的文臣,既然要到这边来宣扬“洛阳正朔”不输汉人,就不能选太多的武将过来。

如今情况有变,想要安全的回去,就要倚仗真正打过仗、又熟悉魏国军队和军中派系情况的花夭。

元颢和魏国的主使和属官们其实都已经讨论过了现在的情况,只是苦于讯息不通,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国家现在已经是什么情势,其实最保险的做法便是一边尽力打探北方来的消息,一边联系可靠的魏国军队来边境将他们接回去。

做这些都需要时间,还需要有极为长袖善舞的外交手段,但他们使团里的花夭深受任城王大恩,很可能完全不顾他们现在的处境就贸然回国了。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元颢便承担起了安抚花夭,并劝服她以护送使团和国书回国为优先。

花夭不蠢,一思量就知道了这些“大人”们在顾虑什么,不过她关注的重点不是这些。

“只要能找到梁国的骑兵护送,诸位大人就启程对吧?”

花夭站起身,作势要走。

“花将军,你去哪儿?”

元颢在她身后急急追来。

“我去找骑兵!”

魏国使臣因为元澄之死而乱成一团,梁国宫中也没有好到哪里。

元澄对外的死因是“病逝”,再考虑到南北消息传递的速度,这时候元澄说不得都下葬了,魏国内部是什么情况也无人能得知,萧衍连夜召来了去了北方的梁国使团成员入宫询问情况,就连褚向和徐之敬这样的属官都没有遗漏。

宫外所有的探子和细作都在尽全力的打探消息,宫内通宵达旦的开会,元澄是主和派的官员,两国局势说不定会变化,又去召了常与魏国作战的武将及魏国来的降臣询问,想要议定边防的防务。

萧衍本就已经是个老人,这么一番劳神劳力下来,早些年因为批阅奏文而犯下的腰疾就犯了,不得不在宫中休息,原本紧张的朝议也暂停了下来。

萧衍在宫中养腰病,国事却不能停息,魏国使臣也不断求见,为了不耽误国事,萧衍只能在自己的寝宫中批阅奏折,身为随侍的秘书郎马文才这阵子便忙得是人仰马翻,来回为萧衍和大臣们传递文书与奏折,几乎完全宿在了宫里。

听说萧衍腰疾犯了,皇帝的几个儿子都来探望,临川王府更是将府里的珍贵药材不停送入宫中,太子则想要提出要留下侍疾,却被皇帝赶了回去。

天子养病,庶务最忙的便是储君,要是储君也留下侍疾了,那么多国事谁来处理?如果不让太子侍疾,又留下其他几个儿子,太子会怎么想?

干脆一个都不留下。

无奈之下,几个儿子只能跑的勤快点。

这一日,马文才抱着一大捆文书正准备直奔净居殿,转身却在宫门前见到了一辆熟悉的马车,皱着眉问宫前的侍卫:

“临川王府的车,怎么下来几个女子?”

为首那人的身影有些熟悉啊。

皇帝腰疼,临川王府日日都送药材过来,其他宗室子弟也不能落后。

萧衍怕吵,连萧宏都不见,只收他府上的东西,为了不让弟弟破费,他往往再让送药材的人带回礼回去,大概是萧宏发现了发家致富的新法子,这药材送得更勤了。

“那是永兴公主和她的侍女,公主殿下日日求见,但是连宫门都没进去,就被陛下身边的黄门传信拒之门外了。我们之前天天拦她…”

羽林郎见是在皇帝面前得宠的秘书郎马文才,有意交好,将这皇家秘闻说与他听:“今日也不知怎地,公主坐了临川王府的马车来,说替王爷送药材入宫。她是公主,又是替临川王入宫,前面的兄弟们不敢再阻拦,只能让她进去。等会我们说不得也要放行…”

听说是永兴公主,马文才停下了脚步,眉头皱得越发厉害了。

他有意在门前停留了一会儿,刻意等着领着侍女的永兴公主从他身边走过,当永兴公主路过他时,果然停了一下,冷笑着嘲讽他:

“你好像天生是个跑腿的命?”

说得你现在好像不是在跑腿似的。

一旁看热闹的羽林郎摸了摸鼻子,在心里腹诽。

“公主是要去净居殿?”

马文才手里抱着文书,没有向永兴公主行礼,目光从她身边两个高大的侍女身上扫过,轻笑着问:

“公主可有通传?”

“通传什么,我替王叔送东西来。”永兴公主瞟了他一眼,趾高气扬道:“父女没有隔夜的恩怨,父皇向来宠我,待我见了父皇、探望过他的病情,他就会对我恢复如常,到时候我让你们这些人后悔这段时日拦了我!”

几个羽林郎对视一眼,眼中有担心之色。

他们都知道永兴公主说的事情很有可能发生,当今的天子最重亲情,何况前阵子将永兴公主训斥了一顿,心中肯定还有愧意,不见她未必是怨她,也有可能是怕自己心软。

“陛下仁慈。”

马文才点点头,余光却一直没从那两个捧着药盒的侍女身上离开过。

为了保持药材的药性,临川王府送入宫中的药材都是由特制的木盒承装,这木盒质地坚密入手沉重,更别说满载着药材。

这样的木盒往日即使是健壮的宦官捧着也很吃力,可这公主身后的两个侍女却捧得稳稳当当毫不吃力,若不是这盒子是空的,就是这两个一直低着头的侍女身上有疑点。

就在两个侍女要跨过宫栏时,马文才突然出声一喝。

在最后的那个侍女被他的喝声一惊,反射性回头看了他一眼,脚上穿着的绣鞋又掉了一只下来,也顾不得再看马文才了,连忙慌慌张张地踩住鞋重新穿上去。

“公主是何等身份,身边还能有妆容这么丑的侍女?”

那回头一瞥,让马文才在心中冷笑了起来。

他刚才没有看错…

那掉下来的鞋子,怕是比他这七尺男儿的鞋还大。

第325章 刀在爼上

永兴公主乃是公主之尊, 临川王更不必说,身为萧宏的亲弟, 就连几个皇子都不敢得罪, 她借了临川王府的由头入宫, 别说只是带着两个侍女, 就是带着两个侍卫,别人也不敢拦。

但马文才从一开始看到这两个侍女就有很重的违和感,再加上他之前和永兴公主有过节,自然更注意她的一举一动。

她看起来依然还是很趾高气扬,但对他却收敛了脾气, 像是顾及什么;

身后的两个侍女人高马大而且根本没抬过头, 身为公主的贴身侍女进宫应该已经习惯了, 不至于这么胆小。

别人可能没什么感觉, 但马文才身边就有个梁山伯每天故意将自己抹到连正眼都不能看, 一般做这样的乔装都有其他意思,那侍女脚这么大,女人哪怕骨架粗壮也没几个脚能大到这样的。

临川王府的金雀台里据说都是肖似女人的美貌男人,可不会借给永兴公主两个又丑又粗壮的男人进宫捧药, 去污染皇帝的眼睛。

那么,永兴公主带着两个男扮女装的男人进宫干什么?

他不动声色地看着永兴公主带着侍女走远, 状似无意地问身边的羽林郎:“昨晚在陛下身边值守的皇子是哪位?”

“是二皇子,现在应该在偏殿里补觉。”

皇帝不准孩子们来侍疾, 但几位皇子还是每夜都来, 只是不住在净居殿, 而是在左近歇息,以防皇帝要召他们的时候还要等候。

“我觉得永兴公主身边的两个侍女不太对。”

他每说永兴公主不对,而只是说侍女不对,“你们有没有觉得有些过于高大,也太胆小了点?”

马文才这么一说,两个羽林郎也犹豫着说:“好像是,腰肢扭得比较僵硬,跟那些宫女…哎哟你打我干嘛!”

“让佛念郎君笑话了。”

另一个羽林郎咳嗽了下,瞪了同伴一眼,“可是要我们向陛下通传,加强防卫?”

“永兴公主来见陛下,陛下其实心里也是高兴的,我这也只是猜测,要是两个侍女没问题,我们这么大题小做,陛下恐怕要迁怒与我们。”

马文才摇头,“但陛下的安危也不能不重视,我看,诸位最好是能派个人悄悄去找二皇子殿下,让他安排内殿的侍卫在暗中注意。”

二皇子并不是最好的人选,他是希望三皇子或其他皇子在值守,但现在这关节再去找别人,也是来不及了。

他并不是宫中禁卫,调动不了宫中的武备。萧综乃是皇子之尊,要只是让禁卫们警醒一点,却是容易。

两个羽林郎不敢怠慢,其中一个商量了下,立刻就去找统领。

见羽林郎有了准备,马文才抱着文书往回走。永兴公主进宫要一层层检查,马文才却不必,所以他明明在后面,倒先到了净居殿。

路过时他瞟了一眼,那盒子里装着的却是是药材无误,除掉盒子空的这个可能,唯有这两个侍女会武这一个可能。

马文才回到殿里时,萧衍正捏着一张奏疏犯难,见马文才放下文书,他又叹了口气。

“陛下何故烦恼?”

马文才看了眼殿外,没见到二皇子的身影,眉头微微一蹙。

在环顾屋中,除了几个伺候的宦官和宫女,没看到有什么孔武有力的人。一眼望去空空荡荡也藏不住人。

来提醒的人应当提前到了,为何没见到任何防备?

萧衍只顾着看手中的奏疏,没看到马文才的表情,叹道:“魏国人愿意议和了,崔使君希望与我国互换国书,议定休战和通商之事,带回洛阳。”

“这不是好事吗?”

马文才喜道,“这下陛下和诸位使君不必担心寿阳城异动了。”

萧宝夤再怎么想挑事,只要洛阳不出军令,他也不能率军攻打南方。

“本是好事,但魏国使臣那边想要早点出发回国,希望我们能出动一支骑兵护送。”萧衍丢下奏疏。

“我在愁骑兵的事。”

马文才心头一动,突然想起魏国人带来的宝马,正准备奏言,萧衍身边伺候的宦官突然进来通传:

“陛下,临川王府又送来了药材…”

“我跟阿宏说了多少遍了,宫中药材不缺,他怎么又送?”

听到弟弟又送药来了,萧衍脸上的愁容顿时一扫而空,嘴里虽然说着埋怨的话,脸上却满是高兴的笑容。

“我就是腰不好,宫中又不缺药,浪费东西!”

马文才打起精神。

他们这些随侍之人天天看这出“兄弟情深”,都已经看麻木了。

萧衍喜滋滋地停下手中的奏疏。

“叫人进来,让他们带几句话给阿宏。”

本该出去宣旨的宦官犹豫了下,没出门。

萧衍奇道:“可是药材有什么问题?”

“倒不是药。”

那宦官犹豫了后还是照实说了:“送药材来的是永兴公主。说是担心陛下的腰,亲自进宫来探望的。”

听到是大女儿来了,萧衍笑容一僵,半天没说话。

见萧衍面无表情,内殿里气氛也紧张起来。

马文才看了门口几次,见没有人来,廊外不远处倒是等候着永兴公主和送药材的两个侍女,心中“咯噔”一声。

他只是个秘书郎,没有调动侍卫的权利,只能提醒宫中的宿卫,再去找人转告二皇子,做好预防行刺的准备。

这下子,他只能寄希望于天子不愿见女儿了。

萧衍冷着脸沉默了一会儿,心情复杂地开口:“她,求见几次了?”

那宦官伺候萧衍这么多年,一看就懂了,立刻躬身道:“每日都会求见几回,连同今日,已经求见了十二次了。我看公主一片孝心,还知道去临川王府求王爷帮忙,连临川王都动了恻隐之心,陛下还是见一见吧…”

“就是在民间,父女也没有隔夜的仇啊!”

马文才的目光已经开始在屋中寻找可以格挡的东西了,进出宫廷不能带武器,萧衍处理公务的殿中只有些文房物品。

“既然如此,便宣…”

就在他下旨要宣女儿入殿觐见时,二皇子萧综匆匆赶到。

他看了随侍在皇帝身边的马文才一眼,开口道:“阿姊毕竟是犯了错,父皇这么快就原谅了他,会寒了驸马和殷府的心。”

萧衍之前犹豫也是为了这个,听到儿子也这么说,又有些踌躇。

“但是阿姊确实担心父皇,父皇也放不下阿姊,我觉得,父皇见一见可以,但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见,不如就在后面的斋室悄悄见一面如何?那里是父皇沐浴斋戒的地方,没那么多人伺候,也不至于人多口杂。”

萧综指了指后面。

听到儿子的话,萧衍眉间一点忧愁终于散去,哈哈大笑了起来。

“还是老二你体贴!就按你说的办吧!”

“让永兴公主和阿宏府上的人去后面的斋室,记着,悄悄绕过来,别让太多人看见!”

吩咐完宦官,他起了身,竟是迫不及待要去后面的斋室,内心对女儿的牵挂,可见一斑。

待站起身时,他看见了候在一旁的马文才,对他招了招手。

“佛念,你也来。之前永兴心中不忿得罪了你,趁着这个机会,我让她向你赔礼道歉。她只是性子直率但心地不坏,你不要怪她。”

心地不坏?

马文才心中嘲讽一句,却只能躬身称“不敢”。

跟上萧衍时,二皇子的目光朝马文才的方向看了过来,两人目光交汇时二皇子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马文才心中的疑惑却不减反增。

这里是外殿,即使有刺客行刺,至少还有“秦王绕柱走”的空间,可斋室是冥思之处,地方小又隔音,真要发生点什么,连搭救都来不及。

二皇子将陛下引到了斋室去,难道不是为了防卫永兴公主带来的可疑之人,而是要和她合伙谋害陛下吗?

想到这里,马文才心中忐忑不定,路过脚边的书案时,更是悄悄在袖中藏了一块石砚。

萧衍每天都要在斋室中静思一段时间,所以斋室很是干净,又因为萧衍静思时往往身着在家居士所传的僧衣,屋中竖着一块颇大的屏风,用以更衣。

马文才跟着萧衍入了斋室,见着那块屏风,余光在上面扫过,还未仔细观察,萧衍便一指斋室中的一块蒲团:

“佛念,你坐那儿吧。”

他自己当先在屋子正中的蒲团上坐了下来。

没一会儿,萧综领着永兴公主和碰药的侍从到了。

见到女儿进来,萧衍下意识想站起身迎接,但硬生生忍住了,闭上眼好似在蒲团上打坐,并没有看她。

永兴公主一看到父亲就跪伏与地哭了起来,“父皇,听说你腰疾犯了,呜呜呜都是女儿不孝,将你气病了!”

她已经三十岁了,可哭起来依旧像是个孩子,让人心疼。萧衍本来想凉她一会儿,听到她哭了立刻睁开了眼睛,心疼道:

“我腰疼是这阵子国事太忙,怎么能怪你!”

永兴依旧伏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一边哭一边痛述自己怎么担心他的身体、数次入宫却都被阻的心情,直哭的萧衍肝肠寸断,在蒲团上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要亲自去扶自己的女儿。

他刚到了永兴公主的身前,就见永兴公主快如闪电地直起身,一把抓住父亲的手腕,大叫了声:

“父亲,我可算见到你了!”

这一声刚落,她身后原本捧着药材的侍女突然就丢了手中的药盒,从盒底暗格中抽出一把匕首,齐齐向着萧衍的颈项刺去!

萧衍听到药盒落地之声就知道不好,想要后退手腕却被身前的女儿死死拉住,眼见着那两个高大的女人揉身而至,脸上已经露出了惊骇的表情。

说时迟那时候快,斋室中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原本巨大的屏风砰然倒地,从后面跳出来好几个孔武有力的侍卫。

萧衍已经完全懵了,眼前是临川王府带来的侍卫要行刺,后面是虎视眈眈不知敌我身份的侍卫,刹那间,他只能大喊了一声:

“综儿,佛念,救我!”

第326章 何故如此

马文才的消息传到萧综那里时候, 萧综犹豫了很久。

他知道马文才的顾虑没有问题, 因为比起马文才,他更清楚自家这个阿姊是个什么样的人。

先皇后生了三个女儿,只有这个大姐最悖逆、性格也最古怪,二姐性格软弱可惜,父皇甚至担心她受委屈为她换了个驸马,大姐则是性格太过“刚强”,让父皇不得不为她寻个性格和顺的过日子。

若说这样的大姐会因为自己醒悟了错误而进宫道歉,他一个字都不信。

至于她能借了临川王府的车进宫,他也不觉得意外。他和王叔私下里有所交集,知道这位大姐胆大包天到骚扰过王叔。

王叔是什么身份, 府里美人如云,又全靠父皇的信任才有这样的权势,哪里敢和大姐掺和到一起, 在大姐几次骚扰之后,王叔对她避之不及, 有她在的地方绝对没他,平时有什么场合可能碰面的也绝对不去。

像今天这种事, 大约是阿姊亲自上门找王叔借车,王叔对她避之不及,只想快点打发走她,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至于“成人之美”之类的事情, 以王叔那脑子, 必是想不到的。

阿姊性格偏激,那日被父皇当着那么多人面硬生生打了一顿,后来还没安排人送她回公主府,听说她是头发凌乱浑身带伤硬生生自己走出台城的。

她那么暴虐的一个人,说不得…

萧综在偏殿里想了很久,权衡利弊、考虑得失;

他固然在等一场大仗,也在等自己能够独立的机会,但现在这个机会是不是自己要的时机,他也不能肯定。

但是羽林郎既然已经来示警,他也不能什么都不做,父皇的寝殿里也有和他相熟的禁卫,他只是约莫提点了一点,他们就知道该怎么办。

将他们藏在斋房里,也是因为那里人少清净,即使他有什么想法,也有可斡旋的空间和时间。

这些侍卫,关键时刻可以做人证,也能当他的帮手。

若父皇在斋房里出了事,这些侍卫为了“活命”,也必定会全力帮着他将行刺这件事摘出去。

至多不过是救援不力罢了。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父皇会将马文才也带了进去;

更没想到,自己会心软。

萧衍手臂被女儿拉扯的死死的,根本没有办法往后退,马文才见势不妙早已经掏出了砚台掷向永兴公主的脑袋。

马文才学过武,臂力大于常人,永兴公主头上遭受重击只觉得眼前一花,额头剧痛,“啊”了一声反射性松开了手。

就这一松手的功夫,萧衍终于往窜了几步,那一声“综儿,救我”,让萧综心头颤了一下,在他审时度势之前,自己的身体已经向父皇扑了过去。

等两人结结实实撞在一起时,萧综已经用后背护住了自己年迈的父亲,替他挡下了两刀。

等那两个刺客拔出刀还要再刺时,那几个侍卫已经将他们按倒在了地上,为了防止他们身上还带着其他的凶器,更是将那两个刺客的衣衫扒了个干净,露出健硕的胸膛来。

原来真是两个男人。

遭遇这样的变故,萧衍从地上爬起来时却没有关心刺客如何,而是直接抱住了儿子,连声追问:

“伤了哪儿,伤的重不重?太医,快去宣太医!”

这样大的动静,外面伺候的宦官和侍卫终于觉得不对了,所有人一拥而入,不大的斋房里顿时被塞的满满当当。

永兴公主见事情败露、父亲又没死,便知道在劫难逃,她是个偏激的性子,当即就要去撞墙,只是站起身时额间那震荡感还未消失,摇摇晃晃还没走两步,就被马文才抓住按在了原地。

这边萧衍要宣太医,却见萧综扭动了几下,竟自己站起来了,从背后和前胸各处拿出好几本钉成册的书籍。

后背的那两本书已经被刺的破了两个大洞,但因为有这两本书阻拦,萧综并没有受到什么致命伤,只是受了些惊吓。

他尚未从自己“愚蠢”的行为里缓过神来,萧衍见到儿子早有准备却心中一动,看向那几个侍卫:

“你们是早知道有人要行刺?”

几个侍卫已经绑好了那两个刺客,为了防止他们咬舌自尽在他们口中塞了东西,听见皇帝询问,连忙回答:

“是,马郎君之前见公主带来的侍卫身材高大不似女人,提前向殿下示了警。殿下命标下等人在斋房屏风后等候,若有异动便出来护驾…”

只是他们躲在屏风后,本来就看不到任何东西,也没想到公主说发难就发难,上一刻还在向父亲诉说心意,下一刻居然就让人动手了。

他们出来时其实已经慢了不少,心里已经有了要救驾不力的预感,只是怎么也没想到二皇子殿下居然以身相护,给他们争取了更多的时间。

萧衍这才知道儿子让他来斋房是有用意的,马文才又为什么好生生带了块砚台进斋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