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何至与如此?臣既领命,定当尽心尽力!”

萧衍等这一日已经等了两年,这两年里,他夜不能寐、日不能安,一闭眼便想着儿子在异国受苦,又担心他受到世饶误解不能自解,原本漆黑的头发都花白了一半。

此时终于等到了好的时机,却为了梁国大局不能肆意举兵,只能将所有希望放在了陈庆之和马文才的白袍骑上。

只是白袍骑号称万余人,其实能上马作战的骑兵不过七千人,剩下的都是照顾战马与士卒的杂役与医者等,要用这七千多人北上洛阳,可谓是九死一生。

萧衍见惯了贪生怕死之辈,既对马文才寄予厚望,又担心他临危生出惧意,只能坦诚相待,设法打消他的疑虑。

他却不知马文才对什么“恩人”、“从龙之功”都不感兴趣,想的只是如何趁机在这下大乱的局势中谋得更大的好处,此时皇帝对他委以重任,正合了他的心意,哪怕皇帝要多派援军给他,他也是不会领受的。

两人心思一致,自然又是君臣相得了一番,而后萧衍出席夜宴,更是亲自携着马文才出现,让在场众人对马文才的“地位”又多了一层认识。

那北海王元颢是魏国出了名的美男子,虽然现在已冉中年,但继承了拓跋氏族高大体格的他,光从外表上看绝对是堂堂正正的“伟男子”。

元颢见到梁帝,当席涕泣陈情,请求梁国立己为魏主,帮助自己杀回北地复国。他言语间满怀对故国百姓的担忧之情,言辞又颇为壮烈豪迈,给萧衍与朝中的文武百官都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对于借兵之事态度松动。

这让元颢越发大喜过望,坚定了要在梁国借兵北上的想法。

酒酣耳热之际,萧衍召了陈庆之和马文才起身,指着他们指点起元颢。

“此二人是我本部白袍军的主帅与参将,统领着我梁国所有的骑兵。如若北海王要向大梁借兵,朕能动用的骑兵也只有白袍军。”

他笑着向魏国人示好。

“北海王不妨和陈将军、马侍郎二人多多交流,日后要北上,你等若相互熟悉,配合默契,想必大有裨益。”

元颢在城门前受迎时就注意到了他二人,那时见萧纲言语淡淡,当时便没有多重视。

此时马文才跟随皇帝一起出现,又被介绍掌管着皇帝的本部兵马,麾下领着梁国所有的骑兵,元颢顿时大惊,连忙起身向二人敬酒。

陈庆之和马文才嘴里着不敢当,却坦然受了元颢的敬酒。

萧衍在席间这一段话,让在场之人都明白了他的打算,梁国不少官员再看向陈、马二人,目光也就格外复杂。

等散了席,微醺的马文才接过了元颢派人送来的请帖,应下了日后赴宴,脚步摇摇晃晃地离了大殿。

待走到无人之处,马文才脚步一变,哪里还有之前醉醺醺的样子?

他寻了个宫人,悄悄将在宫中任职的傅歧叫了过来。

“找我什么事?只要没火烧屁股了都明行不行?”

傅歧这段时间在为付皇帝“赎身钱”的事情忙得要死,被马文才召来时手指上连墨迹都没洗干净。

“我都三没回家了!”

“这事还只能你帮忙。”

马文才的声音在夜风中微不可闻,傅歧站近了才能听得清楚。

“我在北海王元颢的车驾上看到了花夭的佩剑磐石。”

马文才声道:“北海王元颢千里迢迢南下,却随身带着沉重的家当,若不是贿赂萧宝夤的金银财宝,就是什么十分重要的东西。”

傅歧听马文才到见了“磐石”,也怔住了。

“你是尚书省金部曹的长官,礼宾院中一应所需都由金部所出,这几日你若派人去礼宾院送东西,就帮我设法打探打探,看看元颢那边可有什么异常之处。”

马文才眉头皱得死紧。

“我怀疑他那几个大箱子里,别有玄机。”

第433章 声东击西

马文才怀疑的没错, 元颢一行人确实十分可疑。

元颢并不是被迫害而匆匆南下的宗室, 也不是元法僧那样被魏国当政者所不容的刺史,他是有封地、有军权的“王亲”,当初在邺城防守六镇作乱的大军时, 朝中也源源不断地向他输送过资源。

按照元颢自己的法, 皇帝一驾崩,尔朱一族入了洛阳,他就离开了前线, 带走了精锐的卫兵和出谋划策的幕僚亲信, 还有自己的嫡长子元冠受。

离开之时,他席卷了相州官库里大量的财物, 又带走了家中所有的金银细软, 凭借着百余个亲卫就到了南境。

但这些从情理上来,根本没办法通。

他是临阵脱逃的宗室,带着这么多的东西,就算一路没有官兵拦截, 也会有流寇乱兵的袭击。

更何况魏国现在正在动乱,大部分城池都已经关闭,他们这么多东西,如果只靠百余人护送, 哪怕能平安到达南方, 也不会这么齐整干净。

官库里的金银财帛都会有官印, 元颢自己是封王, 从家里带来的财宝, 也应该皆是价值连城的宝器,可现在元颢有求于梁国,献给梁帝的却大多是皮毛、宝石玛瑙用器这样南人喜爱的货物,这些东西当然价值不菲,但作为献给一方霸主的礼物,莫是梁帝,就是萧宝夤这样的身份,都是看不上的。

傅歧这么多年来打理金部,管理京市,见多了好东西,元颢向各方的礼物一送出,他便揣着几样看起来稀罕的,去了一趟西剩

回来之后,傅歧对马文才:“我去打探过了,这批东西里的玉器珍玩,不是什么相州官库里的东西,也不是北海王的家传珍宝,是我大梁的珠宝商‘琳琅阁’向魏国的尉迟氏商贾定的一批货。”

傅歧刚打听出来时也意外的很。

“马头城不是开放了互市吗?来自西域的珍宝玉石用器十分精美,雕工又与我南地不同,所以琳琅阁看出了其中的商机,在魏国的商人订购了一批珠宝玉器。”

傅歧向马文才解释着这些饶来路。

“这尉迟氏商贾的主人姓尉迟,却不是鲜卑人也不是汉人,而是西域于阗的一个大贵族,掌握着当地一条玉脉,养了不少雕工出众的玉匠。琳琅阁的少主恰巧今年大婚,便又定制了一批用于亲事的珍品,双方约定了半年后在马头城取货。”

“结果人没来?”

马文才蹙眉。

“琳琅阁也是这么,到了约定的时间,朱家的商队并没有如期而至。恰巧魏国大乱,很多商壤路被阻、无法南下,琳琅阁那边也理解可能生出了变故,还特意留了人在马头城等候,又想通过互市司往魏国那边递消息打探情况。”

经商到了这种地步,最重视的就是信任,尉迟氏是于阗王族又在异国经商,他想把珍贵的玉石珠宝售往梁国,就不会贪图琳琅阁那点定金,最大的可能就是路上出了事。

“所以我拿着几样玉器往西市的琳琅阁一走,那边就看出这是他们为少主婚礼特意定制的用物,反倒追问我这些玉器是哪里来的。”

傅歧面上冷笑,“那尉迟氏是塞种,皆卷发高鼻,北海王队伍里若有一个于阗人,立时就能被人认了出来。如今尉迟氏的货在北海王这儿,尉迟氏的人却一个没有,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可能性很多,不过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不能解释花夭的剑在北海王这里…”

马文才的面色很冷。

“她是我在魏国最得用的盟友,我承过她的人情,必须得还。”

知道北海王那有猫腻后,马文才更不敢大意。

他借着傅歧的关系往礼宾院送了两个杂役,负责在后厨帮忙,这两人都是处事油滑的游侠儿出身,又有傅歧的后台在,很快就和厨房里的众人打成一片。

没几,北海王父子终于在南投魏饶帮助下,在建康彻底安顿下来,也借着他们向四处打点过。

建康城中的达官贵人都对这位魏国宗室印象不错,乐于和他交游。

在“交际”的本领上,元颢倒是不差,才来建康没几,就已经妥善安排了宴席,借的还是某个宗室在京中的园子,就冲着这位王爷的面子,收到帖子的人也要客客气气的应承一番。

陈庆之和马文才是最先收到请帖的,元颢没有派幕僚亲信来送请帖,而是遣琳子亲自来送信,对文武双全的马文才尤为热情。

马文才笑语晏晏地答应了一定会赴宴,回了房拿出礼宾院那边送来的消息,面色却蓦地一寒。

北海王元颢一行共七十四人,大多都散住在各处,只有十三个人住在主楼,分别是北海王父子和他的贴身护卫,但厨房每为主楼准备的饭菜却不是十三人,而是十五饶。

根据游侠儿打探的消息,主楼里还住着一个不懂汉话的胡人婆子,据是北海王之子的乳嬷,因为年纪大了又水土不服,所以厨房里一直为她准备的是稀粥或水饼这样的流食,大约是担心她吃不饱,准备的都是两人份的。

这胡人婆子那日在队伍里确实见过,当时马文才把她当成了北海王的亲眷,却没想到只是个仆人。

“他到底藏了什么?”

马文才的手指从玉盘上抚过,自言自语。

自皇帝显露出支持北海王归魏的态度后,北海王元颢在梁国的地位也水涨船高,无论他在哪个场合露面,都是以一副“魏国正朔”的姿态在处事。

除了将希望放在梁国上以外,他还向魏国南方诸州的宗室将领去了信,希望他们能够支持自己,一起“还复旧室”。

这些都是梁国所喜闻乐见,投资北海王元颢并没有多少成本,但如果真的瞎猫碰上死耗子让他登上帝位,对于梁国来就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所以在“景园”的宴席,朝中接到请帖的臣子大部分都来了,他们都是想要试探着能通过投资元颢得到什么,当初梁国和魏国开放互市不过两年,梁国多了一批腰缠万贯的富商。

自南北分割后,和西域通商的路径就断了,很多珍贵的香料和珠玉都只能通过魏国的通路走私到南方,而经商历来是能最快聚敛财富的方式。

除此之外,也有些政治目光长远的官员,试图利用这件事重新谋划两国的国境线,毕竟用几个城换一个争夺帝位的资格,怎么看都是划算的。

在这种情况下,陈庆之和马文才两人虽然也受到北海王重视,却也挤不进最中心那块的圈子尴尬地找存在感,便悠闲地在园子里谈话。

正如萧衍曾单独和马文才过他的打算一般,皇帝也肯定单独和陈庆之嘱托过什么,所以两人对北海王元颢都有些心照不宣的默契,既不主动接近,却也保持着亲近的态度,对方赠与的礼物也都欣然接受。

“去魏国之前,我一直以为大江以北皆戎狄之乡,等到了魏国,乃知衣冠人物尽在中原,非江东所及也,奈何世人轻之。”

陈庆之护送使臣去过魏国,对于洛阳推崇备至。

“如今听闻魏国动乱四起,还不知旧日繁华的景象现今如何,其实我心里有些可惜。”

“所以才赢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之。”

马文才表情淡漠,“魏国的隐患从几十年前就已埋下了,只是洛阳那群人只顾着花酒地,看不清现实。胡太后以为反对她的人都在洛阳城里,只要杀了就一了百了,却不知道外面那些活得连狗都不如的人,早就想要活吞了他们。”

“看来佛念受花将军影响颇深啊。”

这话起来有些大逆不道,然而陈庆之出身庶族,又从花夭那知道过六镇现在的惨状,所以也只是唏嘘。

“所以佛念如何看现在的魏国?你觉得那尔朱氏族能改朝换代吗?”

“这就不是我们该考虑的了。”

马文才对陈庆之举杯轻笑,“我们是梁臣,又不是魏将,北海王借兵,我们出兵,等把他送到洛阳,管那位置上谁坐!”

陈庆之知道他此言不实,却也不好再多问,捻了捻颔下的胡须,满脸无奈。

“两位大人在聊什么?”

北海王世子怕两人会觉得受到冷遇,特意过来攀谈。

“可否与在下同乐?”

“在聊些洛阳旧事。”

陈庆之长袖善舞,拉着北海王世子就谈起之前和魏国使臣的旧事,到兴起,又一指旁边的马文才。

“起来,这位马侍郎和你们魏国人颇为投缘。我现在骑着的宝马金龙是贵国的刘将军‘送的’,而贵国的花夭将军和马侍郎私交不错,临走前还将自己的大宛宝马赠给了他。你们魏国杨大眼将军的遗腹子杨白华如今和我们这位马侍郎称兄道弟,甚至还在我白袍军中做了个军主…”

陈庆之原本只是想帮马文才攀攀关系,和北海王世子有些可以聊的话题,却没想到等他笑着完,北海王世子端着杯子的手都在发抖。

“马,马侍郎骑的是大宛马?”

他好似特别吃惊这个,“不知马侍郎和花将军那个,那个私交…”

马文才被北海王世子这个吞吞吐吐的态度逗乐了,竟然轻佻地挑了挑眉,斜觑着看他,笑得有些邪气。

“世子觉得呢?”

“马,马侍郎实在是胆识过人,阿不,实在是别具一格…”

北海王世子语无伦次地应对了几句,最后竟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丢下一句“在下还有些事,待会儿再奉陪”,落荒而逃。

“他这是怎么了?”

陈庆之被北海王世子这一番举动惊得瞪眼,遥望着他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

“世子的城府,比起其父来,实在是差得太远。”

马文才撇了撇嘴。

一听到花夭的名字就惊成那样,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其中有鬼吗?

另一边,傅歧领着七八个金部的吏,推着宫中运送物品的车,一齐向着礼宾院而去。

今日礼宾院里大半魏人都去景园赴宴了,留在礼宾院中的大多是并不受北海王元颢重视的门客,还有留下来看守的侍卫。

这段时间傅歧刻意经常来礼宾院“刷脸”,看守的侍卫大多都认识了这位对他们“照顾有加”的金部郎中,见他来了,更是亲自迎出门来。

“傅使君今日没有去赴宴?”

几个门子看着那几个吏人推着的车,见上面放着酒坛和熏肉等物,顿时喜笑颜开。

“哟,陛下今又给魏人赐东西了?”

“不是陛下,不过确实是给留守的魏饶。”

傅歧敷衍着,命吏人们将推车推入礼宾院郑

“去将管事的叫过来,就殿下体恤各位不能赴宴的辛苦,命人送来了美酒佳肴,每个人都有份,叫他们来领。”

那门子听到“殿下”,还以为是三皇子萧纲吩咐的,应了声就进去了。

而礼宾院里的人听到“殿下”,却以为是北海王送来的,不敢怠慢,也三三两两地出了院子,前来谢恩。

傅歧见礼宾院中侍卫门客来了不少,心中大喜,环顾四周,朗声问道:

“人都来齐了吗?”

第434章 冲冠一怒

再怎么没有防备心的蠢货也不会倾巢而出, 总有几个身上有职责的没有来,傅歧知道后没有生气,反倒很体贴的为他们单独留下了美酒佳肴,指派了两个小吏送去。

金部郎中是个很肥的差事,但对于朝政却没有太大的影响, 说到底就是为皇帝管着库藏和宫市的,可正因为如此,这个位置上坐着的都是身家清白、深受信任的士族。

傅歧年纪轻轻能坐上这个位置,当然不是因为什么“天子门生”, 也不是因为他能力出众, 单纯只因为建康令傅翙是忠心不贰的纯臣, 而傅异为国捐躯,这份福泽延续到了傅歧身上罢了。

但魏国人却不知道这其中的缘故,他们看这位傅郎中出身高贵、官职显要,人又如此年轻,皆以为此人必定不是皇亲国戚就是高官贵胄,他们如今要借助梁国的兵力回国,对傅歧也就非常客气。

傅歧送了东西, 在礼宾院绕了一圈, 对礼宾院里的小吏和小厮们好生嘱咐了一番后, 便施施然离开了礼宾院。

但他却没有走远,而是在礼宾院的后门处等着, 没过多久, 之前去送酒肉的两个小吏低眉顺眼地出来, 上了傅歧的马车。

“主楼里确实关了人,而且情况应该不大好。”

其中一个小吏抬起头,眼珠子动的很灵活,显然非常善于打探消息,“那个婆子住的角房门窗紧闭,门口看似无人把守,左右两侧的房间里却都暗藏有人。”

“把偷偷人带出来的可能性有多大?”

傅歧想到马文才的叮嘱,抱着一丝希望问他。

“几乎没可能。”

那游侠儿乔装的小吏连连摇头,“无论梁魏,都有不想让这位北海王回去的人,陛下对这位北海王极为重视,外人看不出,但我们一直盯着这地方,知道四周都有暗卫在保护。”

“此处外紧内松,里面的人出去容易,外面的人想进去却难。主楼附近还有北海王派出的侍卫层层把守,他带着那么多财物,会这么谨慎也是正常的。”

这边的情况连游侠儿们都觉得很棘手。

“我们刚才送酒肉进去,连那角房外一丈远的地方都没靠近。”

傅歧问了个清楚,知道不是他们这么几个人能把人救出来的,只好带着几个游侠儿离开了。

一回了家里,傅歧便和几个游侠儿将礼宾院的地图画了出来,着重标出了那个角房的位置,派那两个探查的小吏将地图送给了马文才。

不是他不愿深入礼宾院亲自调查,而是他天生方向感不好,就算当时记住了路,出来也都忘了。更大的可能是在里面兜圈子,所以约定好的是他去吸引别人的注意,让马文才手下得力的助手去调查。

现在任务完成,他也好奇花夭是不是关在那屋子里,但他确实能力不足,剩下的只能交给马文才办了。

傅歧那边进展不大,其实正在马文才的预料之中,如果傅歧带着人很顺利的就能进入北海王戒备的地方,那倒说明他揣测的方向错了。

他带的并不是王族重宝,不过是一些受南方欢迎的货物,本就不值得这么地方戒备,元颢的下人连假借着三皇子名义送来的东西都不敢收,只能说那里关押着的人某种意义上和梁国的助力一样重要。

更让他确定的,是元颢之子元冠受的态度。

别人不知道花夭赠出的大宛马有何意义,可汗血宝马的名头太响了,魏**中大部分人都知道这匹马就等于花家的嫁妆或彩礼。

北海王世子当时提出那样的问题,必然是诧异于他和花夭私下有男女之情,而后他用并不避讳的表情试探,对方果然神色大变。

“没办法暗中潜入吗?”

马文才嗤笑着记住了手上的地图,将它在烛火下燃尽。

“说起来,我也低调的太久了…”

他站起身,掀开营帐的门。

他们白袍军,可不是什么只会赛马赌钱的玩物!

第二天一早,当宿醉未醒的元颢被侍卫摇醒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马侍郎带着几十个士卒闯入了礼宾院,直接往主楼来了?”

他有些懵然地坐起身,却被宿醉后剧烈的头疼所折磨,不得不又半躺了下去,在小厮的伺候下开始穿衣。

“怎么回事?昨天不还是还赴宴了吗?”

元颢头脑还有些不太清醒,说话也迷迷瞪瞪的。

但随着衣服一件件上身,他的意识也慢慢清醒过来,顿时悚然。

白袍军的主将是陈庆之,马文才只是参军,但要因此看轻马文才,那就是傻子!

梁国一直有皇帝派遣心腹亲信监视主官的传统,诸王府里有“典签”,在州郡有“祭酒”,在军中则是“参军”。

参军虽是文职,却可插手军中一切军务,战时可带兵打仗,休战时可管理内勤,而且一干战功记录、战报传递、战时的求援都是由参军负责,更何况白袍军还是皇帝的本部兵马,代表着皇帝的威仪。

元颢立刻就想多了,以为洛阳那边局势已定,宫中的皇帝变了卦,不但不愿意送他回洛阳,还要拿他们父子的人头向魏国的新帝示好,哪里还顾得上头痛欲裂,惊得马上就要翻身下地。

“我的布履呢?我的剑呢?你们是死人吗,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元颢的声音凄厉而尖锐,哪里还有这段时日以来风度翩翩的样子。

“有没有人出去拦截?怎么说我也是魏国堂堂的王爵、西道大行台,难道就这么任人宰割不成?”

他带来的都是精锐,其中不乏死士,如果皇帝只派了几十个人来,应该入不了内院。

“昨日晋安王赐下了酒肉,兄弟们高兴,有不少人喝多了,马侍郎带人来时先礼后兵,他们一开始还懵着,现在已经去拦了。”

元颢的心腹连忙回道:“王爷不必太过忧心,世子已经去了,到现在也没闹起来,想必事情不是那么糟糕。”

“晋安王赐下的酒肉?”

还说不是蓄谋已久?!

元颢吓得连鞋子都不传了,提了剑就要走。

“这主楼后面有边门吗?我们先从边门出去,什么都不要带了,保命要紧!”

“可是世子…”

“能走一个是一个!”

元颢红着眼喘着气当先出去,在门外警戒的侍卫见到他这样吓了一跳,可不得不在他的指挥下护着他往后门而出。

“角房那个…”

有几个看守院落的侍卫犹豫着请示。

“这时候还管什么角房!”

元颢恨铁不成钢地瞪他一眼,径直大步跑了起来。

没一会儿,主楼里的侍卫和门客随着元颢走了个七七八八,生怕耽误的时间长了就被皇帝的人马封了门。

与此同时,马文才带着人,在离主楼不远的廊桥上被北海王世子拦住了。

“不知马侍郎清早到访,是为何事?”

北海王世子的目光从披甲佩刀的马文才身上扫过,当看到他身后几十个士卒皆是身材魁梧、体格壮硕的壮士时,两腿更是有些发抖。

“要是我等有哪里得罪了马兄,我在这里先陪个不是?”

“在下收到御史台的密报,说是有敌国的探子秘密入京,混入了礼宾院中,为防密探逃脱,不得不匆忙抓捕,还望世子爷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