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困难,一起面对。

于大壮在这个行业干了几十年,见惯了见风使舵,落井下石的小人行径,雪中送炭却很少碰到。盛天的行事风格,实在君子,他开心地回到家,一口气灌了一瓶二锅头,夸了盛天一个小时,醉倒在沙发上。

“怪不得人家生意能做这么大,这就是大企业的担当,这才是大企业该有的样子。不说了,我这就去为盛天写歌功颂德的小作文,至少要写,写800字。”

于休休:“……”

这两天于休休也很担心。盛天老板那么变态,遇上这事肯定不会饶过大禹的。为此,她甚至和钟南聊天时,还旁敲侧击地询问了一下那边的态度。

钟南告诉他,老板前些日子去国外度假,找了个金发美女,心情好得不得了,估计这当口不会和大禹计较,毕竟他钱多。

于休休当时不信,现在信了。

她兴奋地给钟南发消息:“哥,你简直是神机妙算,哈哈哈!以后我再也不黑你家老板了。而且,我还要祝他老人家身体健康,长命百岁。什么金发美女,黑发美女,灰发美女……各色美女都一打接一打的来。”

霍仲南:“……”

于休休:“后天周末,可以出来吃饭吗?我明天要去准备些食材,然后去刘婶那边,用柴火灶弄吃的。”

霍仲南:“嗯。”

他心情是愉悦的。

有妹妹了,就像有了个家。

有了什么好吃的,于休休总会第一时间想到他……

于休休:“大师兄这几天憋屈死了,天天被那些人找麻烦,明明很委屈,还得跟人赔笑脸,骂不还口,打不还手……老大一个汉子,我就没见他这么屈过。我想做点好吃的,安慰安慰他。”

霍仲南:“???”

所以,这顿饭是为魏骁龙做的。

而他只是一个顺便被邀请的对象?

霍仲南:“我周末可能会加班。”

于休休:“你不来?我保证这是你没有吃到过的美食。告诉你哦,你家妹妹不仅会做火锅,还会做好多好吃的东西呢。全能女战士于休休重操旧业,不要错过口福!”

霍仲南:“我去!”

于休休:“是去?还是不去?”

霍仲南:“……去!”

……

唐绪宁不知道自己的脚,为什么又走到了大禹的楼下。

其实这件事,可以让律师来办的。毕竟两家的关系已经这么僵硬,不差这一次两次的矛盾。但他想到上次于大壮的话,又觉得带律师确实太没人情味儿。有些事情,自己来,会显得有诚意。

大禹很平静。

前台小妹笑得很甜。

那个叫王安全的保安,仍然防贼一样看着他。

可是,这家公司整个的状态并没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感,也没有一个员工因为公司出事,可能会面临“老板跑路,拿不到薪酬”的问题而担忧。

这让他有些不可思议。

在门口,他特地问了一句。

“你们所有的工地都停了,还在照常上班吗?”

前台小妹愣了愣,给他一个微笑,“不上班,你养我吗?”

唐绪宁:“……”

王安全走过来:“你又有什么事?没事别在这儿妨碍我的工作。”

他的工作?唐绪宁想笑。他一个守大门的保安,多大个工作,说得跟在人民大会堂门口巡逻一样……

唐绪宁掏出起诉的文书:“还是上次的事,我替我舅舅过来跑一趟。我们呢,还是希望可以私了,不到万不得已,不走法律途径。所以,我想找于休休聊聊。”

王安全瞪大眼:“法律途径这么好你不走,想私了,你是存了什么心思?快走,我们大小姐不在。”

唐绪宁:“……不在?”

他看看腕表,上班时间。

“她不是说每天上班打卡,十分热爱工作吗?”他的语气里带了点儿嘲弄,把自己从朋友圈里得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王安全果然觉得他奇怪。

大小姐说的什么,他怎么知道?

不过,他没问,只是洋洋得意地告诉唐绪宁。

“我家大小姐下乡去准备食材了!要给魏经理做好吃的!”

这节骨眼上,公司都完蛋了,于休休还能嘴馋到这份上?

还有,为什么于休休要做个吃的,连大门口的保安都知道?

这于家人,这大禹公司,这一群人就像神经病,日子过得是有多荒唐?

唐绪宁觉得心窝里刺拉拉的,有点不舒服,又说不出来是哪里不舒服,尤其看到王安全这副傲慢的模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你高兴什么,又不是做给你吃的?”

王安全正经脸,“看到有些人吃不着,我就高兴怎么着?我还能吃到大小姐煮的火锅呢,有些人,恐怕一辈子都吃不着了。啊!咱老百姓啊,今儿个真高兴,咱们那个老百姓啊,今儿个真呀嘛真高兴!”

他说着还唱了起来。

唐绪宁一口气,堵在喉咙里。

哼声。

“等着发不出工资,你就讨饭去吧!”

他黑着脸走了,王安全在他背后正了正帽子,虚踢一脚。

“傻叉!我们老板是暴发户,他家房子搁申城能绕一圈。缺我这点工资?小垃圾,没见过世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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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休休: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若将富贵比家人,富贵在地家在天。只要我在意的人都开开心心的活着,其他的事情又有什么所谓呢?

第43章 甜丝丝的

刘婶家的乡村柴火鸡店铺有一个后院,种了些树,院中还有一个木结构的“餐厅”,四面透风,配了浅灰色纱帘,旁边就有柴火灶,空地上还摆放着可以烧烤的炉子和架子。

于休休驱车去远处的村庄找来食材,拎到院子里,叫了渣弟打杂,再加上早早赶到的魏骁龙,三个人在寒风里忙活,像野炊似的,十分开心。

刘婶在前面招呼客人,于大壮和刘婶的老公在屋檐下喝菜侃大山,苗芮充当着临时摄影师的角色,拍她们,也自拍,比划着美美的手势,玩得不亦乐乎。

霍仲南和钟霖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很朴素的一个小院,这群人也没有做什么特殊的事情,但看着就是惬意而和谐,让人打心眼里舒服。

于休休看到他们进来,远远地招手,高声喊。

“哥,钟霖哥,你们怎么来得这么早?去那边和老板坐一会儿,等着吃就行啊。”

霍仲南看了一眼坐在于休休旁边,弓着腰杀鸡的魏骁龙,没有吭声,默默坐到于大壮端来的竹椅上。

他是个冷气释放机,坐下来,就让人紧张。

刘叔刚才说得津津有味,现在看到他,闭了嘴。

好在,于大壮是个不容易冷场的人,他热情地询问他们最近的工作情况,生活情况,然后对盛天的有情有义再三致谢。

钟霖笑盈盈地回应着。

说一句,看一眼霍仲南——

他觉得老板的表情不太好,似乎是喜欢上了杀鸡这项运动。

完了!

要是老板觉得杀鸡很有趣,回头会不会看到他,就想杀掉?

于大壮:“小钟经理?还是这么不爱说话。”

霍仲南微微点头,笑了笑,表示听到了。钟霖轻咳一下,帮老板解释,“他最近工作比较辛苦,今天要不是休休邀请我们,说不定还在公司加班呢。”

于大壮哦一声,“你们老板很看重他吧?青年才俊啦!”

钟霖很想说自己才是青年才俊,但怕被老板打,不敢吹牛逼,只能顺着于大壮说:“是的,我们老板……很看重他。手上项目多,业务繁忙。所以,他就不爱说话。”

于大壮:“了解了解。大家工作都不轻松啊。你们老板,对下属应该还可以吧?”

是还可以。

但比你差多了。

钟霖看了老板一眼,“我们老板……是很好的人。”

这时,于休休在院子里大声叫嚷:“刘叔,让刘婶儿帮我拿点老姜来嘛!”

魏骁龙把杀好的鸡放到桶里,擦擦手,“我去拿。”

不待他走过来,霍仲南看了刘叔一眼,突然起身,“姜在哪里?我去拿。”

钟霖:“……”

老板是不是疯了?

钟霖整个人都在幻灭。

他的老板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啊,姜是个什么东西,只怕他都不太清楚吧?可是他——居然主动去帮忙。

这太不可思议了!

钟霖用了好几秒才回过神,不得不重新审视于休休在老板心里的地位。这不是普通的朋友,这完全是一种宠爱……甚至让他急切的去抢占她心里的地位。

于大壮看着霍仲南的背影。

“小钟经理,是个勤快孩子,看来也喜欢下厨呢。”

老丈人看女婿,怎么看怎么满意。

钟霖尴尬地笑了笑,当然不会说老板可能连厨房长啥样儿都不知道。

“是的是的,他可勤快了。”

勤快地思考人生,勤快地奴役他们——

霍仲南走到院子里,把从厨房里带来的小竹篓放在于休休身边的案几上,“姜拿来了。”

于休休挽着袖子,抬头朝他莞尔:“辛苦你啦!哥哥你去休息吧。喝喝茶,赏赏景,一会儿就有得吃了。”

霍仲南看着她手上的东西:“这是什么?”

于休休:“芋儿。一会儿用来烧鸡,这是我去乡下挖的,没有农药化肥,个头小了点,样子也不漂亮,但吃着好。”

霍仲南点点头,手指头动了动,“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于休休拧着眉头,想了想,“你……去拔鸡毛?”

那只鸡就躺在热水桶里,大冬天的冒着热气,浑身的羽毛都湿漉漉的,霍仲南有点无从下手。

于休休哈哈大笑:“哥哥,你还是去坐着吧,这些活儿,不适合小仙男干呢。”

霍仲南:“……”

于休休说着放下芋儿,就去拿姜,可是打开竹篓的盖子,发现里面装了一篮没有剥皮的蒜。

她抬头:“???”

霍仲南伸头来看,懵了片刻,“拿错了?!”

于休休突然有点头大,但他能理解钟南哥哥,这个没有父母的孩子,小时候都不知道怎么长大的,肯定也不懂得这些东西。

她笑着肘于家洲,“……小少爷,去拿姜。”

霍仲南:“我再去拿。这个,用不着吗?”

刚才已经拿了蒜,但是于休休不想打击他的积极性,“用得着用得着。再要点姜就好了。小少爷!”

于家洲正在案板前剁鲜椒,闻言翻个白眼。

“洲爷这么帅,为什么要去拿姜?小姐姐,洲爷很不爽。”

于休休:“LOL冠军皮肤。”

于家洲放下菜刀:“人生就是一场修行,帅哥要有帅哥的责任和担当。越是不爽的事,越是要去征服它。”

看着他屁颠屁颠的离开,于休休和魏骁龙呵呵笑着,默契而熟稔地准备食材。

霍仲南看着,默默退开。

“我去那边走走。”

于休休:“嗯呢。哥哥,刘婶这个院子,很有我们家乡的感觉。我很喜欢来这里的,你看看,会不会喜欢?”

霍仲南点点头,走开。

院子里很快传出食物的香味。

于休休所谓的美食,其实都是些家常食物,但是对霍仲南来说,确实都不常见。

芋儿是她去乡下挖的,鸡是满地跑的土山鸡,冬笋是竹子里寻来的,野菜是她拿着锄刀去一棵棵割的,羊是她在乡下买好自己拖回来的,鱼是她和渣弟两个人拿着网在池塘里捞的,还有些田螺,也没有浪费,每一件她亲自找回来的食材,都被她用到了晚餐里。

用了整整一天,来回一百多公里,就为了给家人准备一顿晚餐。

院子里的烤羊架子搭起来了,柴火噼啪地燃起,火焰照着于休休红朴扑的脸,漆黑的眼,点漆般晶亮,笑容如炫丽的烟火,照亮天地。

暮色渐沉,院子里的灯光亮起。

菜都端上了桌,香味儿四溢。

用醪糟煮好的啤酒,带着甜丝丝的味道……

一张大圆桌,坐了十个人,欢声笑语。

这个世界静谧而温馨。

……

------题外话------

今天加更哈,后面还有一更!

第44章 不一样的味道

“来,尝尝烤全羊。于休休牌,亲手烤炙,味道非同一般。”

于休休弯腰把片好的羊肉,放到霍仲南的盘子里,眼巴巴地看着他。

“哥哥快试一下。”

一副等待表扬的样子。

霍仲南情绪不太高,但不想拂了她的意。

他拿筷子挑起,优雅地放入嘴里,停顿片刻,眼睛一亮。

“嗯。”他点点头,与于休休的眼对视一下,又出声,“非常好吃。”

他惜字如金,用“非常”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于休休欢呼一声,又挨个询问,“求夸夸”的表情如出一辙,大家都很给面子,除了于家洲都给出了十倍的评价。

于休休舔了舔手指,“看来我手艺又精进了呢。”

说着,她看向于大壮和苗芮,“就算公司垮了,我们也不会饿饭的。我做不了设计师,还能做厨师。老板,老板娘,以后我可以养活你们。”

于大壮一块鸡骨头在嘴里,差点卡住。

“你这孩子,说什么丧气话呢,公司怎么会垮?”

于休休吐了个舌头。

“不会不会,我就举个例子,表示我很能干!”

矜持啊闺女!于大壮咳嗽两声,端杯站起来,面向霍仲南和钟霖,喝了点酒,他的眼圈有点红。

“我老于苟活这几十年,啥难关都经历过了,没怂!这次,仍然会挺过去。谢谢二位,也代我转达给盛天的霍总,感谢他的理解和信任。我于大壮只要有一口气,一定交给他一个满意的浮城,和设计图纸,不差分毫。”

霍仲南眯了眯眼,“好。”

钟霖看看老板,“我相信你,我们老板,也相信你。”

于大壮哈哈大笑,“谢谢!谢谢,我老于别的本事没有,就是一诺千金。来,二位小兄弟,我敬你们,感谢你们的仗义相助。”

这次与他联系的人虽然是王经理,可是王经理前后不一样的态度,于大壮心里是有谱的,在盛天他只认识这二位,若不是这二位在霍总面前美言,怎么可能有这样的结果?

他把感谢化入酒中,一口喝下去。

“尽在不言中!”

苗芮不停给他递眼刀子,“少喝点,这两天你可没少喝。不要命了?”

于大壮:“我高兴。媳妇儿,这酒好喝,比我这两天喝的茅台五粮液,口感还要好哈哈哈哈哈哈。”

从浮城出事到现在,于大壮喝了好几场大酒,都是应酬。昨天晚上甚至一个人赶了三个饭局。陪这个喝,陪那个喝,没一个是舒心的,虚以伪蛇的笑,赔不是,赔小心,给人当孙子——

他早就学会伏低做小,但这些事,在家人面前,从来只字不提,谁问都只是一个哈哈哈。

于大壮没念过多少书,但他奉行一个准则,男人得顶天立地,不能让老婆孩子操心。

苗芮心里叹息,脸上还故意嫌弃:“喝多了,就让你睡沙发。”

于大壮笑嘻嘻捏她的手,“你才舍不得呢。”

当着几个小辈的面儿,苗芮看他使坏,脸红了,“就会臭贫!”

于大壮的笑容几乎抑制不住,“老子就知道你爱我。”

苗芮:“……”

“您二位,够了啊!”于休休看到二老撒狗娘,直喊受不住,为他们盘子里添了菜,又特地感谢了刘婶和刘叔,渣弟和大师兄,最后看着钟霖和霍仲南。

“我也要感谢你们,谢谢你们帮大禹渡过难关。”

她慎重地敬酒,霍仲南看着她白皙的指节裹了一个创可贴,指甲也有洗不掉的青黄痕迹,皱了皱眉。

“我是你哥哥,应该的。”

于休休笑得很开心,“我就假装感谢一下。”

钟霖也注意到了于休休的手:“下次想吃什么,咱不必亲自动手,这太累太辛苦了……”

说实话,他有点不能理解。

这不是一个缺衣少食的年代,于休休家的条件算是好的,一个俏生生的小姑娘,这么劳累地准备一餐饭,他这个从来不懂惜香怜玉的人,都过意不去,何况老板?

他必须替老板假装心疼一下。

于休休摆摆手,“不一样。不一样的。”

大概看出来他们的意思,她又甜甜一笑。

“我15岁才进城,小时候是在乡下长大的野孩子,什么都会做一点。6岁满山挖野菜打猪草,9岁就能搭着凳子煮饭切菜。我们老家的柴火灶,比刘婶这个还要高,我那时候还够不着呢。”

那时候,爸爸在外面做泥水匠,妈妈一个人要做农活要照顾老人,很多事情顾不上。于休休看在眼里,但凡力所能及的都自己做,渣弟也是个跟屁虫,她做菜,渣弟就烧火,姐弟俩的农村日子,虽然辛苦,现在想来,却全是美好的回忆。

她说得云淡风轻。

苗芮却听得有点难过,红了眼圈。

于大壮长长叹一声,“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气氛突然凝重,于休休吐个舌头,赶紧换话题。

“我其实很喜欢做吃的,但只限于给我喜欢的人。为了我的亲人和朋友,一点都不辛苦,还很快乐呢。当然,前提是……需要大师兄和小少爷打杂,洗碗,哈哈,我最不喜欢洗碗了。”

于家洲看她一眼。

“是的。我好像……最喜欢洗碗了。”

不是最喜欢,是洗碗已经像个烙印刻在他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