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周叔送你。”

于休休揉了揉手腕,嗯一声,“这几天谢谢你啊,不要告诉我爸妈,我的事。”

霍仲南沉默一下,“瞒不住的。”

“为什么?”于休休愣了下。

“当天的事故人员名单,上面会调查的。他很快就会知道。”

事故人员?不就是受了点轻伤吗?怎么成事故人员了?

于休休脑壳痛,顾不上霍仲南和男妖精的事了,她爱她的家人。此时此刻,满脑子都是爸爸会不会有麻烦,只想和爸爸妈妈在一起。

然而,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意料。

当于大壮和苗芮带着礼物去医院看望几个事故伤者的时候,人家比他们还要客气,还要礼貌,还要谨小慎微。

要赔偿?不存在的。

“我自己走路不专心,怪不得别人。”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阳台要坍塌,谁也想不到的,能怪谁啊?”

“是啊,这事和你于老板一点关系都没有。”

于大壮感动得差一点掉眼泪。

这大概是他见过的最为温和的受害者了吧!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体贴这么善解人意的受害者?

于大壮把带来的保养品和几个鼓胀胀的红包塞过去,要意思意思,可是,人家死活不肯收。最后,推来推去,也只收下了保养品,退回了红包。

“我们这儿有人照顾,于老板,你贵人事忙,以后就不必来看望我们了。”

“是啊,我们不想耽误你的正事,你是大忙人,不要为了我们这点小伤来回奔波。”

于大壮一次次被感动。

“好人啦!”

两口子走出医院还在感慨,觉得人间处处是温暖,社会人人有真爱。

没想到,去开车的时候,他们看到了钟霖。

“噫,小钟经理,你怎么在这儿?”苗芮第一个发现他。

“我?”钟霖当然是来替老板的岳父大人擦屁股的,现在看到正主儿,还不敢说出原委,只能随便找个理由,“我有点不舒服,过来看看。”

一听到话,苗芮就着急了,“哪里不舒服?是不是最近工作太辛苦?压力太大了?”

钟霖感受到关爱,感动啊,“还好还好,不太辛苦。就是受了凉,小感冒,不严重。”

苗芮“哦”一声,“那钟南呢?他工作不辛苦吧?”

钟霖:……

原来他只是被人顺便关心了一下。

“他挺好的。”钟霖看老两口完全不知道女儿的事情,轻咳一下,赶紧开溜,“于叔,阿姨,我得回去上班了。一会儿老板发现我跷班,要找麻烦。”

“你们老板真不是个东西,生病还让人上班!”苗芮不满地哼了声,看他一脸紧张的样子,摆摆手,“去吧去吧,路上慢点。”

钟霖灰溜溜地上了车。

长吁一口气,向老板汇报工作。

“都搞掂了。他们拿了钱,表示不会找于老板的麻烦,更不会去大禹闹事。”

霍仲南“嗯”一声,“钟霖,你再去帮我做一件事。”

钟霖身子绷紧,“您说,霍先生。”

霍仲南说:“以赵矅选儿子的名义,邀请于家村水库人吃饭。”

“嗯?”钟霖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霍先生,你……这事,你考虑好了吗?”

“考虑好了。”霍仲南说,“现在不做,我怕会后悔。”

为什么现在不做,就会后悔?

钟霖没有多想,低低说:“好的,我这就去办。”

霍仲南放下手机,走到卧室门口。

四周安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好像前几日的热闹和欢笑不曾存在。

没有了于休休的南院,就如同一口精致而华丽的棺材。

霍仲南推开门,停下脚步。

空气里,似乎还有女孩儿留下的味道,淡淡的,若有似无,骚扰着他的嗅觉。可是,仔细去闻,又什么都没有。

就像于休休吧?

突然闯入他的生活,又突然的离去。

她总是会走的,总是会腻的。

并不会有人长久地陪着他,他不是她最重要的人。

霍仲南走进房间,默默关上门,在一个人的空间里,安静地慢慢行走,然后坐在床边,在枕头上捡起一根头发,捻在指尖,端详着,目光幽冷。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站起来,从抽屉里找出一个玻璃药瓶,把里头的药片全部倒出来,将那一根捡来的头发放进去,细心地放好。

又默默地拿起两粒药片,就着温水,吞咽下去。

漫长的时光。

他一个人的世界,总得找些事做。

……

钟霖回到南院的时候,房间的灯光已经暗了。

他突然有些怀念前几天灯火通明的样子。

那几天,南院上上下下都像过年。于休休是老板的开心果,也是他们的小福星,她在,欢乐就在。她一走,好像带走了南院的灵魂,一切都死寂下来,就连院子里的树木,都不如前几日鲜活。

钟霖给吴梁发消息。

“霍先生的情况,好像不太好。”

“又没睡?”吴梁问。

“没有开灯。应该是睡下了,但肯定没睡着。”钟霖把霍仲南这几天的情况和吴梁说了一下,有些担忧,“最近我需要注意些什么?你上次是不是说,他情况在好转?我想知道,如果他情感上有波动,病情会不会恶化?”

“……”吴梁看着他的消息,“钟霖,你的样子好像一个老父亲,你确定你对老板的关心没有超出本分?你有没有想过,你应该有自己的生活,你的生活中,不止一个霍仲南。”

“……”

钟霖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被吴梁问到,他久久说不出来。

好一阵,他突然反应过来,和他说话的人是个心理医生,一个不小心就会把他绕进去,没有病都能治出病来的人。

“要你管?这是我的工作。”钟霖嘿嘿冷笑,“你知道我拿多少奖金,知道我银行卡的尾数有多少个零吗?不要说做老父亲,做儿子,做孙子,我都愿意,咋的,不服?”

吴梁:……

尼玛,降维打击。

“服!”

为了钱他也可以把老板当儿子啊,只要银行卡尾数的零够多,就算当爸爸当爷爷来孝敬,又有什么不可以?

“你最近多关注一下他吧。恋爱中的人,情绪容易波动,患得患失。不过,只要他还有所追求,有欲望,那就不会轻易寻短见……”

钟霖:“嗯。明儿你有空就过来陪他聊聊,让他帮你治治病。”

吴梁:……

这叫什么话?

他是心理医生,不是病人。

吴梁:“我说,你的零,可不可以分我几个?”

钟霖:“我觉得霍先生说得没错。你这人浑身上下最真实的地方,就是你的名字。”

……

于家村水库人群里,突然热闹了起来。

一个叫“赵矅选”的名字,频繁的跳跃在屏幕上,年轻一辈大多不知道什么情况,老辈子们说得津津有味。

于休休有点好奇,跑去问于大壮。

“爸爸,赵矅选究竟是哪个大佬啊,为什么大家都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

------题外话------

于休休:小姐姐们,我们这里刚过完年不久呢,听说你们那边也要过年了?哈哈哈,提前祝福,大家要欢欢喜喜过大年,然后虽然最近不太平,但我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咱们的日子,都会越过越好。么么哒,感谢订阅感谢打赏感谢订阅!

第111章 讳莫如深的事(一)

于大壮正准备去给于家洲开家长会。半期考试刚刚结束,于家洲同学不负众望地考了全班倒数第五。昨天晚上,两口子为了谁去开家长会的事情,商量了一晚上,各施手段,最后苗芮使出杀手锏——一哭二闹三撒娇,终于胜了一筹,躲开了家长会。

听到女儿的话,于大壮还在唉声叹气。

“赵矅选啊?以前和你唐叔他们同一批下乡到于家村的一个知青。干嘛问起这个?”

“你不看群的吗?”于休休笑嘻嘻地凑到他面前,“为什么大家都在讨论他,又都不愿意说明白的样子?神神秘秘的。”

于大壮目光闪了下,从她面前绕过去。

“谁知道呢?都多少年了,不知道有什么可讨论的。”

于休休又赶上去,“那为什么大家都对他那么感兴趣呢?”

于大壮拉了拉衣服,“别拦着我,一会家长会要迟到了。本来就很丢人,迟到了溜进去,就更难看了。于家洲这小王八蛋,从来不知道给爹长长脸。这丢脸的事,全是我去!”

噗!

于休休笑说:“爸爸,下次我教你一个办法,保管你赢过妈妈。不用开家长会。”

于大壮回头看她一眼,呵了一声,“小丫头片子。我要你教?你以为我是输给你妈妈的?笨!对付你妈妈,老于我有的是招儿。哼!”

他开门走了。

于休休瘪着嘴,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这老两口,天天喂我吃狗粮!”

……

在于大壮那里没有得到需要的消息,于休休下一个目标就是苗女士。可是,她没有想到,向来没什么心机的苗女士,对赵矅选的事居然会三缄其口,不论她怎么问,都不肯说他的事。

于休休的好奇心更重了。

“算了,你们不说,我去群里问。”

苗芮在画眉毛,闻言眼皮都不眨一下,“爱问就问去呗。看谁会告诉你——”

于休休呵呵一声,“大不了我去问汤阿姨,我觉得她这个人嘴巴挺大的,指不定就告诉我了呢?再不济,我就去问唐叔呗,他知道的事情,说不定比你和爸爸都多。”

苗芮的眉毛画不下去了。

她顿了顿,放下眉笔,回头看着于休休。

“我说你这丫头,什么时候对别人的事这么感兴趣了?”

“你不知道越是隐瞒越是容易激起孩子的好奇心吗?妈妈,做家长不能这样的。”于休休严肃地说完,又撒娇般挽住苗芮的胳膊,“说嘛说嘛,不要卖关子了。我保证不出卖你,就连老于都不告诉。”

苗芮把眉笔递给她,“来帮我画。”

这老小孩儿!不肯吃亏。

于休休接下眉笔,慢慢帮苗芮画眉。

“说吧!”

苗芮瞄她一眼,“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那时候年轻,一天就知道玩,家里人也不太乐意告诉我这种晦气的事情。”

“晦气?”于休休手一抖。

“你好好画呀。”苗芮呵她,又接着说:“可不么,你姑婆……”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就是村里有个女孩儿,被那个赵矅选给强\奸了。那会儿可不像现在的新社会,这种事是很见不得人的,提起来都像染了瘟疫似的。你外婆和人家聊天都瞒着我。要不是这事闹得挺大,我都听不到风声。”

原来是这样。

于休休似懂非懂地点头。

“这都几十年了,为什么群里说起这个人,还是这么遮遮掩掩的呢?”

苗芮想了想,“因为后面又发生了一些事情吧。而且,那个被强\奸的女孩儿不肯承认这事,认定她跟赵矅选是情投意合。所以呢,强\奸罪就变成了生活作风问题……然后呢,这个赵矅选,也不是一般人,大家就不敢再开口多说什么了。”

于休休“哦”一声。

“他不是一般人,是哪般人?他究竟是谁啊?”

苗芮沉下眼皮:“这个事儿,我也是以前听汤丽桦说的,不知道真假。她说,赵矅选那会儿本来有一个未婚妻子,是申城的殷实人家。后来他出了那档子丢人的事,未婚妻玩没了,还失去了回城的名额,所以又在于家村呆了好几年,最后逃走了。没人知道他的去向,于家村人都以为他死在外面了,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于休休像在听故事。

“汤丽桦说,那女的真是爱惨了他,那么多年没有嫁,一直等着他呢。后来,两个人结了婚,生了个男孩儿,公司越做越大……小日子过得可舒心了。只可惜——”

“可惜啥?”

“可惜福寿太短,享不起那福,两口子出了意外,早早就走了。唉!他们都说,是赵矅选当年作下的孽,报应不爽,还连累家人。那女的,可怜呢!”

于休休听得云里雾里。

“出什么事,走的?”

“这就不知道了。”苗芮摇了摇头,“这些闲话,我是以前听汤丽桦说的。她知道的事情多。那种阶层的人,我又接触不到,哪知道真假?”

说到这里,苗芮皱了皱眉,似是想起来什么,突然抬起头,“对了!就是盛天集团啊。”

盛天集团?

于休休手一紧。

“关盛天集团什么事?”

苗芮:“赵矅选,就是盛天前总裁霍钰珂的老公啊。嗨那时候我们和盛天没有接触,我听听就过去了,没把那个盛天和这个盛天联系起来。刚反应过来,这就是一家公司啊。”

于休休:“……”

“我听说盛天这个公司的母体,是来源女方的家族,好像是霍钰珂继承的家族遗产。所以,两口子结婚后,一直是女方在当家。不过,真正管事做事的人,还是赵矅选。他是个很能干的男人,老婆继承的是个小公司,他愣是用十来年的时间,把公司打拼成了数一数二的大企业……噫,休休?”

苗芮说到最后,发现于休休根本就没有在听她说话。

“你在想什么?”她拍了拍于休休的手臂:“画眉啊!”

“呃!”于休休回过神来,放下眉笔,飞一般的跑了,“画好了,我先走了。”

苗芮:“……”

她哼声,回头照镜子,发现了两条超级粗的大眉头,啧一声,气得跳脚。

“这孩子,一惊一乍的!气死我了,抓回来,打断腿。”

……

赵矅选的儿子要请大家吃饭的事情,于家村水库人的群里已经传开了。不过,没有人知道那个儿子是谁,更不会有人想到,其实他就是跟于休休回去过年的钟南。

于休休看着群聊瑟瑟发抖。

知道太多,会不会被灭口啊!

这个哥哥到底要干什么?

怪不得他的书房里有《于家村水库人》这本书,亏得她当时还以为他是为了自己才买的。自作多情了。

而且,认识这么久,人家藏得这么深,愣是一点风都没有透出来。这让于休休不免有些怀疑自己的智商,以及怀疑他的目的——他们最初的认识,包括盛天和大禹的合作,是不是霍仲南刻意为之?

相比于那个“大禹所在地风水好,是发财位”的荒唐借口,于休休更愿意相信霍仲南是知道父亲来自于家村,这才找上门的。

可是,他为什么选中爸爸呢?

赵矅选有那样不堪的经历,霍仲南身为他的儿子,对当年的事情,知道多少,又有什么样的看法?

于休休脑子有点乱。

她看了许久和霍仲南的聊天,又望着天花板愣半天,终是叹着气,给霍仲南发消息。

“哥哥。”

霍仲南:“嗯。”

秒回?于休休抿了抿嘴,“是你吗?”

霍仲南:“是我。”

于休休:“我是说请客吃饭的,赵矅选的儿子。”

霍仲南沉默,许久没有回答。

这在于休休看来,就是一种默认。她想到他冷着眉眼沉思的样子,笑了笑,慢慢打字:“你不是恨不得与世隔绝,不和任何人来往的吗?怎么突然想到要请客?”

霍仲南:“一个人呆久了,无趣。”

哦,还知道自己的生活无趣呀?

于休休想到那个安静得令人发指的南院,一言难尽。

“恭喜你啊,大魔王终于醒悟过来了。”

霍仲南:“【微笑】”

又是这表情!这人有毒吧?

于休休脊背发寒,“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霍仲南:“问。”

于休休:“你收购大禹的旧办公楼,又把浮城的封建分包给大禹,是不是因为……你父亲和我爸爸这一层关系?”

霍仲南反问:“他们有什么关系?”

想到赵矅选难以启齿的过往,于休休尴尬了一下:“……难道不是因为认识,你专门选上大禹的吗?”

霍仲南:“我说不是,你信吗?”

这个问题吧于休休问住了。

老实说,她内心其实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

因为一个正常人,几乎不可能因为什么“财位”花高价去购买一幢办公楼。当初她以为是旧楼可能会拆迁,盛天提前知道了消息,现在看来,并没有这回事。那么,霍仲南为什么会做这赔本的买卖?

唯一能说服她的,就是他父亲这一层关系了。

“相信你自己的感觉吧。”霍仲南没有等到她回复,紧跟着就发来消息,“周末见。”

呃?

是不想聊了吗?

于休休抿了抿嘴,把打好的长长一段字,一个个删除。

“周末见。”

……

第112章 为了艳压群芳(二)

家里人都不知道钟南就是赵矅选的儿子,于休休守着这个秘密,就像守着一个定时炸弹,心里很是不安。她想和爸爸妈妈说清楚,却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因为渣弟倒数第五的优秀成绩,家里进入了紧急状态。

还有三个月就要高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