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林思涛既然这样坚持,贺显就随他去了。

贺仲诚出院之后,贺家一起去老头那里吃顿饭。老太太亲自张罗的,叫他们没事情的全都过来露个面。贺不同是长子,带着盛秋华。盛秋华进门时候闹得再难看,二十几年下来早就融入贺家了。

姑姑贺北雁一家也来了。小叔叔贺廉在外地工作,不方便回来,不过他的双胞胎姑娘过来了。

一家子人也算热热闹闹。

贺显正和姑姑家的儿子李睿之说着话,就听到门厅那里陡然一阵喧哗。

老太太的声音传了过来:“随便吃顿饭,还带什么东西啊!”

贺严把他的未婚妻也带来了。贺严的未婚妻姓程,叫程朵朵。大家都是熟人。

程家和贺家一向要好。几个小辈都算得上青梅竹马。小时候大人常常开贺显和程朵朵的玩笑,没想到世事难料,最后和程朵朵订婚的是贺严。

程朵朵新剪了个漂亮的短发,稍稍染了发梢。妆很美,像二十出头,一点看不出年龄。老太太是越看越欢喜。

盛秋华就问她最近工作如何,抓着机会可劲夸程朵朵能干。

贺严脸上笑容淡淡的:“妈,大家难得一起吃个饭,你就别老提工作了。朵朵好不容易有天休息。”

吃饭时候正好一桌十二个人,贺显坐在盛秋华和贺严中间。他与盛秋华无话可说。盛秋华问他:“最近忙不忙?”他说:“还行。”干巴巴的,客套而已。

贺严只管照顾右手边的程朵朵,和她说话,与贺显干脆一句话都没有。

贺仲诚大病初愈,精神还好,吃过饭就叫贺显到书房单独说话。

老头子这单独谈话的习惯没改,一般都是有的放矢。家里每个孩子都会轮到,时间有长有短。

盛秋华只有刚和贺仲诚结婚的时候,和贺仲诚一起被老头子叫进书房,与其说谈心,不如说是教训了一顿。

盛秋华到现在都记得。贺仲诚指着丈夫肿起的脸,说:“他这样,是我打的。我想你已经知道了,我一直反对贺不同和小周离婚,不赞成他和你结合。但婚姻自由。既然我的意见无法改变你们的决定,那么希望你们从此好自为之!”

今天老头和贺显说了不到五分钟就放贺显出来了,换了贺严和程朵朵进去。

这次时间长些。贺严和朵朵出来的时候两人脸上都笑嘻嘻的,两个人开开心心,一看就是对招人喜欢的小夫妻。

盛秋华只觉得这些年在老头面前受的冷遇,都值得了。

她在心里盘算。贺北雁的儿子姓李,不算他贺家人;小叔子贺廉生的是两个女儿,年龄又小,刚上大学,也是不顶用的。从前贺显把贺严压得死死的,她都快绝望了,没想到事情柳暗花明,贺显不仅喜欢男人,还完全没有结婚的打算。

如今贺家第三代还不是全看她的儿子;程家又如何,程朵朵得叫她一声妈,而不是周琴。

盛秋华总算扬眉吐气。

走时候盛秋华跟在贺不同身后。及待上车后,她眉目才活络起来,笑着问贺不同:“不知道爸和贺严说什么了,有没有提到结婚的事情。”

贺不同敷衍说:“你问我我问谁。”

盛秋华说:“我不是心急嘛,他们早一天结婚,我早一天了个心事。”

贺严和程朵朵五月时候订的婚。计划明年上半年办婚礼,具体日子还没定。

这事情盛秋华不敢直接催程家,只是和贺不同嘀咕了好几次。

贺不同已经不耐烦了:“你担心什么,难道媳妇还会跑了吗?”其实这婚怎么结,他和老程已经通过气了。

盛秋华含嗔带怨的看了他一眼。贺不同和她之间这些年老夫老妻,早就谈不上什么浓情蜜意了。

当年贺不同冒着前途全毁的风险,也要一亲盛秋华芳泽,如今回忆起来,只觉得自己真是鬼迷心窍。

从贺仲诚那里出来,李睿之和贺显带着双胞胎贺明和贺朗出去玩,双胞胎要去唱歌,李睿之也喜欢。贺显是无所谓,他就是去看着他们些。

贺明才唱了两首歌,程朵朵就来了。

贺显看了眼李睿之:“你叫她来的?”李睿之点点头。

贺显又问程朵朵:“贺严呢?”

程朵朵说:“我和他一向各玩各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双胞胎正唱得投入,不管他们死活。

程朵朵拿起桌上的啤酒就吹了一个:“你家吃饭都不上酒,真够闷的。”

贺显沉默地看着她。程朵朵最受不了他那眼神,但还是勉强笑着说:“听说你和赵老师分手啦?为什么呀?赵老师多好的人啊!”

贺显按住她的手,不许她再喝了。

他带她去盥洗室洗脸。

程朵朵终于忍不住了:“如果你不喜欢男人,我本来应该和你结婚的。”

贺显很冷静:“如果我喜欢女人,也并不能保证和你结婚。”

程朵朵就笑,她说:“和贺严在一起,就好像和一个劣质版的你在一起,只是打了个性向的补丁。”

贺显说:“如果你不尊重他,那就不应该和他结婚。”

程朵朵嗤笑一声:“别告诉我你听我说贺严的坏话,你不开心。”

贺显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程朵朵拽住他:“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和赵老师分手。”

贺显说:“无可奉告。”

他不陪程朵朵演偶像剧了,出来就踢了李睿之一脚:“以后我们的聚会,你不许叫程朵朵过来。”

贺显回去路上就打电话问林思涛在哪里。

林思涛正在他那个玩具一样的房子里。

贺显说:“那我过去。”

林思涛没想到他居然还愿意上来第二次:“我以为你嫌小。”

贺显笑了:“来不及了,我要来解毒。”

第18章 累

门一打开,林思涛就说:“气色不错呀。”

他穿了件烟灰色的圆领旧毛衣,领口已经穿得有了小小的破洞。他抱着胳膊,挡在门前,戏谑地问贺显:“你真中毒了?”

贺显就说:“真中毒了,求求你好心做解药。”

隔壁男人正好出门,好奇地看了一眼他们。林思涛连忙拽住贺显拉他进来,贺显顺势扑上来搂住他,用胳膊肘哐一声把门撞关上。

林思涛笑得停不下来。贺显抱着他也笑:“好了,我被当变态了。你很开心?”

看到他的笑容,林思涛心都要飞起来了。更叫他开心的是,贺显立刻就吻上了他的唇。林思涛不舍得放开他,他们拥吻着就进了卧室倒在床上。

倒在床上,贺显低声在他耳边说:“你还没说,愿不愿意做我的药?”

林思涛抚着他的头发:“我要是药…你想怎么吃?”

贺显已经卷起他那件破毛衣,笑声也低低的:“这样吃…”

他向下吻去。

林思涛已经没法说话了。下午阳光正好,窗帘拉着仍有光亮。他迷迷糊糊地想,难怪古人要骂白日宣x这种行为,因为实在是太刺激了…不过大概骂了也没用,因为实在是太刺激了…

他正神游天外,突然惊叫一声。贺显立刻捂住他的嘴。

“别…你这里隔音可不太好。”他笑着说。

林思涛咬住他的肩。贺显动作越发轻柔。

完事之后贺显搂着林思涛在床上小睡片刻。

他醒来时候,林思涛正趴在床上看书。见他醒了,就夹上书签合上书问:“你还没告诉我,今天是怎么了。”

他刚才是被贺显激动的情绪感染了,荷尔蒙绑架理智,什么都不管了。

这会儿他才想起来贺显这什么都不问上来就把他一顿X,X完倒头就睡,有点微妙。

贺显睁着眼睛,一副懒得多说的样子:“嗯。”

林思涛说:“嗯是什么意思?”

他要生气了,感情贺显就是来发泄的。

简直禽兽。

贺显像是察觉到他的不快,抓住他的手吻了吻。他要解释自己的不快那就是个很长很长的故事了,仔细追溯可以从二三十年前讲起。他对宋优讲过,对赵恕清讲过,讲得太多,现在已经懒得讲了。或者他还不确定现在能不能对林思涛讲。

他说:“我只是累了。”

他在评价林思涛,林思涛也在评价他。

有时候林思涛觉得贺显和他心中的那个完美形象近了一些,有时候又觉得他离那个完美形象远了一些。

今天贺显离那个完美的人有点远。

虽然上床的感觉还是很美妙的。

林思涛也不说话了,只是轻轻抚着贺显的头发。贺显问他:“怎么突然就伤感了?”

林思涛说:“因为感觉体会到了一点失足妇女的哀愁。你来了就是做,做完了连聊天都不想聊?”

贺显说:“而且我还没有给你钱。”

林思涛重重地压在他身上。贺显笑起来,抱住他。

“我喜欢你。”

“我真的喜欢你。”他告诉林思涛。

“喜欢到在你面前完全不想提起讨厌的事来浪费时间,破坏气氛。”他说得很甜蜜。

林思涛小声说:“我也喜欢你。喜欢到愿意相信你所有的胡说八道。”

贺显不管隔音如何了,又把林思涛按着一番作业。

这一番消磨,天色都擦黑了。林思涛只觉得不能再做下去了,再做下去他脑子都钝了,人都被艹呆了。

贺显也是饿坏了。中午聚餐他没什么胃口,只吃了平时的五成就觉得饱了。在床上这一折腾,早消化得一干二净。

两个人又懒得出门,林思涛就点了外卖上门。

吃饭时候贺显接了个电话,他放下筷子:“妈。”

他站起来走到窗边,然而房子就这么点大,林思涛不想听也得听见。

好在这个电话不长,贺显挂了电话。他主动向林思涛说:“我妹妹春天结婚,我妈下周来京和我商量结婚的准备。”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笑了一声:“这段时间还真是扎堆结婚的。”

赵恕清结婚,贺严结婚,妹妹沈周涵也要结婚。现在他认识的亲朋同事里,已经是已婚的多,未婚的少了。

林思涛听他这么说,就想起许丹明年五月也要结婚了。他到时候肯定得去参加婚礼。

他想到件事:“你妈妈,是不是姓周?”

贺显问他怎么知道的,他不记得自己向林思涛提过他的母亲。

林思涛说:“你给我寄的快递,上面署名是周先生。”

贺显表扬他:“真细心。”

当年林思涛高三时候接受的奖学金叫周琴奖学金,他记得贺显说过,他母亲是J城人,中学读的就是当时还是芳江女中的七中。他就猜那个奖学金与贺显有关,因为出现得太及时正好解他的燃眉之急。

后来他在网上查过贺显和他父母的信息,如今已经可以确定这个周琴就是贺显的母亲。但贺显对J城已经没有了一丝特殊的反应。

他和贺显闲聊时,说起过自己是J城人,而贺显的反应只是——“哦,是吗,J城是个好地方。”他提了J城的名胜和特产,却不再告诉林思涛他的母亲也是J城人。

晚些时候,他们一起下楼。林思涛送贺显,顺便去超市买些东西。他要多买些毛巾,牙刷,内裤,贴身的日用品。

贺显已经来过两次了,以后留宿也是说不准的事情。他得准备齐全。他仔细看着牌子挑选,在收银台边时候他又拿了两盒安全套。

之前那盒安全套他放在家里放了好久,作用就像楼道里的灭火器,平时没用,放在那里看着安心而已。贺显一来,一盒套套下去得很快。

但贺显没有很快再来。之后两天他们只是打打电话,发发消息和邮件。

只是两天没见,林思涛就觉得忍耐不了了。这天中午时候贺显刚给他发了条消息,林思涛就打电话给他。

“周先生,今天有空吗?”林思涛握着手机站在茶水间,另一只手拨弄着茶叶包。正好有同事进来,他侧过身去。

贺显这边倒还方便,他午休时候在办公室把门一锁,十分清净。

他刚和林思涛约好时间,就听到有人敲门。贺显一听那声音就知道是丁晟光。

丁晟光进来时候,贺显脸上还挂着笑。

他挺惊奇——贺显很少笑得这么…难以描述。

不过他来另有要事求贺显。

“小涵的票,给我弄两张,不能随便什么位置啊,位置一定要好。”

贺显头也不抬:“你什么时候爱听大提琴了。”

丁晟光说:“我是不爱听啊,可最近认识的一个姑娘爱听,我要带她去小涵的演奏会,然后去后台看看小涵,请她给粉丝签个名合个影,你说姑娘还不得心花怒放。”

贺显就知道。

“滚。”他说。

丁晟光笑他:“你别自己滋润了,就不顾兄弟死活啊。”

贺显这才说:“给你票可以,你不许带两个不同的女人去听。”

丁晟光立刻说自己是认真的。他的认真贺显听了许多次了,难以作准。他又问贺显:“你去不去听小涵的演奏会?”

贺显说:“当然去。”

丁晟光又问:“一个人去?”

贺显迟疑片刻说:“再说吧。”

赵恕清那时候,他身边信得过的几乎所有人都认识了。搞得最后这结局,比一般情侣分手更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