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秘兮兮地对贺显说:“哥,听我妈说,贺严和程朵朵说不定结不成婚了。”

贺显对贺严和程朵朵的事情会怎么样,并不是很在乎。只是他认为这两人是一定会结婚的。这件事情并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从他决定不隐瞒的性向开始),甚至也不以贺严和程朵朵的意志为转移。除非贺家或程家其中有一家摊上大事了,这婚才会结不成。

“哦…”李睿之的八卦,他姑且听一耳朵罢了。

李睿之说:“程朵朵最近跟个男演员打得火热,贺严他妈知道了气死了,对程朵朵不客气了一顿。我们的程朵朵岂是吃素的,把她准婆婆呛得一愣一愣的。总之闹得咚咚锵锵,太热闹了——这话是听我妈说的——贺严他妈躺床上哭了半天。”

贺显知道贺家人其实是乐于看盛秋华的笑话的。但笑过了又能怎么样。

他说:“吵也吵不散,总会结婚的。”

第24章 同学会

这年过年早,一月底就过年了。林思涛难得回去一趟,早就开始准备带回家的礼物。大多都是带给外公外婆的。

他腊月二十八下午的飞机,贺显亲自送他去机场。

林思涛已经把自己过年的行程向贺显交代得一清二楚了。

“二十八晚上到家。二十九整理打扫,准备年夜饭。三十晚上在家,大年初一陪外婆去烧香。初二开始走亲戚。初五晚上有同学会。初七早上回程。”

他的假期安排简单明了。贺显觉得这样也很好。

“你呢?”林思涛问他,“怎么安排?”

贺显的春节行程不是安排的问题,是怎么拼接的问题。他已经放弃理清楚日程了。

“只确定三十晚上肯定是在我爷爷那里。其他都说不准。”

他提起贺仲诚,让林思涛沉默了一会儿。这件事情林思涛一直很好奇——贺仲诚知道贺显和男人在一起的事情吗?知道了有没有打他一顿?

但匆匆临别时候问这个显然不是个好话题。林思涛说:“那我们只有电话联系了。”

贺显像是想起来什么:“你说过年你有同学会?高中?”

林思涛嗯了一声。贺显说:“会遇到初恋吗?”

林思涛:“啊?”

贺显说:“你之前不是问过我想不想听你的初恋吗?我现在想听了,不会在同学会上碰上吧?”同学会也是个邪物,最容易天雷勾动地火,旧情复燃之类的。他从来不喜欢同学会。

林思涛笑了:“你不是嫌纯纯的初恋故事太恶心了吗。”

“你就说吧,同学会上会不会碰见?”贺显问他。

林思涛看他是真闷闷不乐的样子,这才安慰他:“不会碰见的。我的初恋又不是高中同学。”

贺显是有点好奇了:“那是谁?”

林思涛想了想:“在这临别匆匆的时候,这不是一个好话题。”

贺显觉得他真有意思:“说得好像有个十万八千字的故事一样。”

林思涛说:“故事是有,没有十万八千字而已。”

临别时候贺显握了握林思涛的手:“下次见面,记得讲完故事。”

林思涛向他微笑着挥挥手。

几小时后林思涛回到了j城。

外婆外公早在家里等着他了。林思涛一到家,就看到家里窗明几净,打扫得干干净净。他还说等他回来整理打扫——哪里用得着。

“你外婆,天天都打扫,要干净得不得了。说新房子不能弄脏了的。”外公笑着大声说。

这大概就是林思涛此生最有满足感的事情——看两个老人能安度晚年。

同学会还没到,林思涛就先和许丹见面了。回来第二天,他们就约了一起吃个饭。

许丹一坐下来就向林思涛展示了她的钻戒,蒂芙尼,小小的一粒,她未婚夫也算出了血了。

“东西我们都是去上海买的,顺便玩了两天。要不是北京太远我就去看你了。”她还是那样活泼,说个不停。

林思涛很喜欢她这样,每当他感觉离开太久,和过去有些疏离的时候,许丹的声音就会显得如此亲切。

他们又聊了聊房子。许丹的新家和林思涛的房子也离得不远,她有时候会来看林思涛的外婆。

林思涛很感激她。

许丹说:“你和我说谢,是不是太见外了?”她其实最想听的是林思涛和大姐姐的后续。

“…你和她现在怎么样了?”她问林思涛。

当面是该说清楚的时候了,林思涛缓缓说:“其实,我喜欢男人。”

许丹愣住了,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哭了。林思涛拿手纸递给她:“我喜欢男人,这么打击你?”

许丹边抽泣边说:“我是喜极而泣…”

她少年时代最耿耿于怀的一件事就是林思涛不喜欢她。这是一个很旧的梦。遇到未婚夫之后她觉得自己已经忘记了,但林思涛终于给了她一个答案。她这下是真的彻底轻松了。

“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她抱怨林思涛。

林思涛说:“因为过去我也不确定。”

许丹已经明白了,林思涛是因为遇到了某一个特定的人,才确定了:“所以说,不是美貌的大姐姐,而是英俊的大哥哥?”

林思涛点点头。

许丹第一反应是:“现在骗子多,你千万不要被骗了。”

林思涛笑起来:“我去骗他还差不多。他骗我?只有色可骗了。”

许丹说:“你不要妄自菲薄。你多好啊,又纯情又认真。有些花花公子,装得一往情深的样子,实际上不把人当人看,玩弄了就跑。”

林思涛说:“他是认真的。”

许丹也明白热恋中的人是没有理智的,她笑着说:“他认不认真我不知道。反正你肯定是认真的。祝你一切顺利。有什么烦恼随时找我。”

初五同学会的时候,大约去了二十几个人,大家吃过饭一起去唱歌。一直闹到快一点才结束,林思涛从ktv出来,才看到有两个贺显的未接电话,都是十二点前后打来的。

他坐在出租车上时候,回拨给了贺显。

“你不是吧,在北京还要查我的岗?”他有些醉了,说话轻飘飘的。

贺显声音低而慢:“我担心你。”

林思涛头晕,深夜里贺显这样的声音,更加叫他晕。

“我也想你。”

贺显说:“真的?你想我?”

林思涛笑着说:“我想你。那天一上飞机我就开始想你了。”

醉了说真话更容易。真话有时候是很轻浮的。

“那你等我。”贺显似乎是这么说的。

林思涛迷迷糊糊回了家,洗完澡倒头就睡。一觉就到上午九点多。他又被贺显的电话吵醒了。

“喂?”他声音哑着。

贺显问他:“你家住哪里?”

“嗯?”林思涛还没醒。

贺显说:“我到j市了。”

第25章 故乡

林思涛被吓清醒了,差点从床上掉下来。

他匆忙起床洗漱,打了辆车赶去接贺显。

贺显是披星戴月地赶到j市的。他带了个司机,两个人轮流开车在高速走了一整夜。到了j市司机自由活动去了,他来找林思涛。

他们约在豫湖见面。过年时候豫湖周围也全是游客。本地人外地人都多。林思涛还是一眼就看到了贺显。他穿着件深灰色大衣,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人群里依然出类拔萃的英俊。

林思涛一见贺显就问他:“你早饭吃过了吗?”

他们在豫湖附近的一家老牌饭店吃了汤包和面条。

贺显点了蟹黄汤包,林思涛小心咬开一个口,慢慢啜着汤汁。

“好鲜。”他高兴地说。

贺显尝了一个。他说:“这里味道也变了。”

林思涛看着他,贺显说:“我母亲是j市人,我小时候偶尔会跟着她来j市玩。”

林思涛并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些,没办法装出很惊讶的样子。不过他很高兴贺显终于自然而然说了出来,贺显眼中的j市,对他来说,还是有很多未知的细节。他十分乐于听贺显一一讲述。

“那我们,其实也算半个老乡吧?”他问贺显。

贺显笑了:“真可以算。”

有些话,说出来就太肉麻了。贺显对j市的感情很复杂,这里有他童年印象最深的一个夏天,发生了许多伤心事。但林思涛来到他身边,过去回忆起来,像被涂上了一层暖色。这不再仅仅是他的伤心之城,也填满了林思涛的悲欣。他问候过的天空,林思涛也用双眼仰望过。

人一恋爱,就会变得相信缘分,命运这类不着调的东西。血型一样是缘分,两个人参加了同一个朋友的婚礼是命运,贺显觉得这些都是牵强附会。毕竟常见血型只有四种,而两个人朋友圈子相交那两个人层次相当情投意合的概率则大大增加。

得像他和林思涛这样,才能算得上是缘分。

吃过早饭,他们在豫湖附近逛了逛。两个大男人一起游园,因为人多,也就不那么显眼了。正赶上庙会,人流极大。他们一会儿被人流挤开,一会儿又被夹在人群中紧紧贴在一起。每到这时候贺显都会悄悄握住林思涛的手。

从庙会出来,贺显又开车去外公从前住过地方看了看。过去那一带还很空旷,地方大又清净。如今早开发了,成了光鲜亮丽的临湖景区。只依稀看出些过去的轮廓。

外公外婆已经不在,舅舅在外地工作,小姨举家移民。人和物都变得厉害。贺显下车给这里拍了两张照片。林思涛站在车边等他拍完了照片问:“还去哪里玩?过年又天气好,估计哪里人都会很多。”

贺显说:“我想到一个地方,应该不会有人。”

林思涛问他是哪里,贺显捣鼓着导航:“去了你就知道了。”

林思涛已经看到了,贺显要去的是他母亲的母校七中。

他说:“七中啊…”

贺显一边开车一边兴致勃勃地问他:“你知道七中吗?里面还留着民国时期的老建筑。”

林思涛微笑着说:“我知道。”

寒假时候学校大门紧闭,连看门人都不知所踪。他们翻墙而入。

这真是一个学校最寂静,最萧索的时候。所有教室门都锁着,小池塘上飘着枯叶,操场上偶尔有一只野猫窜过,好像一所荒废的乐园。

贺显找那座民国留下的教学楼。林思涛轻车熟路指了指东北方向:“在那边。”

贺显问:“你怎么…”

林思涛已经快步走过去了。

民国时候的红砖小楼,里面还铺着木地板。林思涛光是站在楼前就能回忆起踩在地板上吱嘎吱嘎的响声。

贺显走到他身后:“你是七中的学生?”

夏季时候繁茂的花叶都凋零了。楼下只有一排冬青在守护旧时光。

林思涛说:“嗯。我是七中毕业的。”

贺显与他并肩站在楼前。

楼锁着。好歹是省级保护建筑。林思涛说:“我印象里,这座楼要更高更大些。现在看起来居然这么小。”

贺显的思绪仿佛正在穿越一场迷雾。他慢慢张了口:“林思涛。”

林思涛转头看向他:“什么事?”

贺显说:“命运这事情,真奇妙。”

林思涛轻声问:“怎么讲?”

贺显沉思着说:“我在上海工作时,曾经在工地上遇到过一个学生。他也是j市人,七中学生。”

林思涛一囧:“他也是?”

贺显说:“巧吧?很可怜的一个孩子,已经高三了,好像发育不良一样,长得像个初中生。我那时候帮助了他。用我母亲的名义在学校设立了一个奖学金,专门用来资助家庭贫困的学生…”

他突然卡住了。

林思涛看着他。

贺显已经想到了。林思涛家境也不好,年龄也差不多,不出意外真的申请过奖学金。

林思涛说:“我知道,周琴奖学金。”

他又说:“这么多年,我一直想对你说的,不过两句话——谢谢你。我爱你。”

他说完就跑。百米冲刺一样跑走了。

贺显青天白日下休克了十秒钟才拔腿去追。但林思涛跑得飞快,他跑上操场,贺显整整追了他一圈,跑了个四百米,实在追不上。

林思涛一转头就见贺显突然弯下了腰,他刚想嘲笑贺显体力不够,就见贺显晃了两下直挺挺倒了下去。

林思涛一颗心要跳出来,他飞一般冲过去:“贺显!”

他刚跑到贺显身边,贺显就一跃而起扑住了他。

“跑什么跑!”贺显骂他。

林思涛反过来骂他:“我追了你十年,让你追我几百米你就装死!”

两个人都不太好意思直视对方,却还是抱在一起。过了一会儿,林思涛才说:“太冷了,我们走吧。”

他把贺显拖起来。贺显站起来又拥住林思涛,问:“真的是你?”

林思涛说:“是我。那时候你以为我是童工。”

贺显大笑起来。他好像第一次认识林思涛一样看着他:“你长高了,变好看了。我印象里,他完全是个孩子。”

他们又翻墙出去,上了车就忍不住在后座上亲热一番。贺显想要这个,他一见到林思涛就想要。他们这时候什么都不要说,只需要用身体的贴近来弥补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