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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完之后,南老夫人一拍手边炕几,横着脸问南娆服不服,若是不服,她就打烂南娆的两只手,南娆痛得要死,已经说不出话来,只剩下呜呜咽咽地哭泣。

最后,南娆还是被关了起来,改禁足思过三年。

林氏当时正卧病在床,待她知晓幼女挨了家法,还要禁足三年,一口气好半天没提上来,直接一脚迈进了鬼门关,可惜,林氏阳寿未尽,阎王不收,又将她踹回了人间。

林氏的幼子南毅,让南老夫人相当发愁,都快两岁了,说话不清不楚,走路摇摇晃晃,小时候的哭闹功夫,却半点没落下,教他多说点话,多走些路,这位小少爷一个不乐意,就放声大哭,偏偏谁哄都没用,他只听南老夫人的好言哄语。

南毅自出生后,大部分时间都养在南老夫人跟前,南老夫人实在舍不得让小孙孙大哭,只能安慰自个,等孙子再稍大一些后,再教他好好走路和说话。

这是南家内部的糟心事儿。

与南家有姻亲的门户,最近也有不少糟心事儿,俗话说的好,背靠大树好乘凉,南瑾这棵大树在时,那些沾亲带故的亲戚们,也常能跟着沾沾光,入仕的子孙们办起差事来,甚少会受到难为,谁家有出嫁的姑娘,婆家一般都比较好找,但是,自从南瑾致仕后,干点啥事都要磕磕碰碰。

总而言之,在南瑾离职后,大家的日子都过得好郁闷,不论是南老夫人,还是南瑾的兄弟姐姐,以及南府的姻亲们,都忍不住想,若是南瑾还当着官就好了。

不管别人如何想,南瑾在任为官时,便谨遵公正严明之法,卸任为民时,便陪伴妻女教导儿子,悠哉闲适的度日。

六月初,别院的荷花亭亭盛放之际,睿王爷萧元哲携妻女来访。

第27章 睿王一家

一场夏日的暴雨刚过,洗轻刷掉许多烦躁的热意,雨后的别庄,空气清新,湿润鲜凉,温氏兴致颇好,亲自带人去了荷塘采摘水芙蓉。

屋檐下摆着一张四方的紫檀卧榻,南瑾斜倚在软榻的靠背,手里翻阅着一卷书册,而南姗光着俩小脚丫子,坐在南瑾伸展的腿边,正挥舞着小拳头,很迈力地…给南瑾捶小腿。

给面瘫爹捶腿,是美人娘交代…南姗做的,宗旨是,孝顺父母,从儿时做起。

闺女柔软的小拳头,一下又一下敲打在小腿肚,南瑾心下颇觉欣慰,自己夫人让女儿捶腿,逗她玩的意味比较多些,哪知闺女还真乖乖地一直捶着,也不撒娇嚷嚷喊累,当真可爱无邪。

南瑾心中暗笑,放下手中的书卷,将一脸认真挥舞着拳头的闺女,捞抱坐在怀里,捉着乖闺女肉呼呼的小手,柔声问道:“姗姗累不累?”

南姗笑容甜美,稚音也甜糯:“不累。”

刚好还能锻炼锻炼…臂力呢。

南瑾抱着南姗,顺手从旁边的案几上,拿过一颗已剥好壳的荔枝,喂到南姗的嘴边,只见已去壳的荔枝,果肉透明若凝脂,香味闻之鲜美滋润,南姗笑弯了大眼睛,鼓起小嘴巴,嗷呜一口,就要去啃荔枝。

哪知,荔枝突然被南瑾…拿远半丈高。

咬空了的南姗,鼓着润泽的小嘴巴,仰脸瞅着头顶的荔枝,呃,面瘫爹,有你这么捉弄闺女的么。

南瑾板着英俊的竹板脸,道:“姗姗,先将爹爹教你的《种荔枝》,背诵一遍,背对了,就给你吃荔枝,背错了,这颗荔枝爹爹吃。”

南姗扑闪扑闪大眼睛,盯着眼前的鲜荔枝,一字一字清晰念道:“红颗珍珠诚可爱,白须太守亦何痴。十年结子知谁在,自向庭中种荔枝。”

刚吟完最后一字,鲜嫩的荔枝肉已碰到唇边,南姗果断…开吃。

南姗一口一口啃着荔枝的果肉,头顶飘来南瑾含笑的声音:“姗姗,等你娘摘回莲花,爹爹再教你念一首《采莲曲》。”

南姗暂停吃荔枝,目光略懵懂地看着南瑾,疑惑的问道:“爹爹,那我是不是…背会《采莲曲》,也才可以吃莲花啊。”

南瑾不由失笑,空闲的另一手轻抚南姗的脑袋,叹道:“傻丫头,莲花不是荔枝,可观可赏,却不能吃,不过,结出的莲藕,可以做藕粉桂花糖糕,你娘最爱吃这道糕点…”

说着又拈一起颗鲜荔枝,喂递给南姗,目光慈爱:“喏,再吃最后一颗,今个可不许再吃了…”

父女俩正其乐融融地共处,守在庭外的大丫鬟暗香,忽然脚步匆匆地进来禀报:“老爷,前院来人回话,说睿王爷携睿王妃和蕙宁郡主来访。”

南瑾些许蹙眉,淡声问道,“可知会过夫人了?”

暗香恭敬答道:“夫人那里,也让人前去回话了。”

南瑾起身下地,同时并吩咐暗香:“暗香,把乳娘叫过来照看小姐。”暗香称是,快步出去喊南姗的两个乳娘。

南姗星星眼地看着南瑾,语调软绵绵道:“爹爹,我想和你一起。”

其实,她就是想八卦下,皇帝的亲兄弟长啥模样儿,不能上网的日子,实在是太无聊了啊有木有。

南瑾细致地整衣理发,道:“姗姗,爹爹要去会客,你先和乳娘玩。”

南姗眨眨清水汪汪的大眼睛,撒娇卖乖道:“我想和爹爹一起玩,乳娘不会教我念诗。”

面瘫爹,看在咱这么好学的份上,求被带啊,求被带。

闺女贴心的乖巧懂事,南瑾不由怜惜心软,女儿刚满两岁,一团稚嫩的孩子气,见见外客倒也无妨,过会儿,将她顺便交给夫人便是。

睿王爷萧元哲,今年三十二岁,乃是当今皇帝萧元德的同母胞弟,性情潇洒,不喜政事,人送称号“逍遥王爷”。

睿王妃是出自鲁国公府的阮氏,阮氏闺名为素素,育有一女三子,长女闺名萧清湘,五岁时,皇帝钦赐封号为“蕙宁郡主”,再过三个多月,便到了十五岁的芳华之龄。

南姗对睿王爷一家的评价是:萧元哲,神采飞扬的美大叔一枚,阮素素,风姿绰约的大美人一枚,萧清湘,含苞待放的小美人一枚。

鉴定结果,皇家的相貌基因,很优良。

客气地见礼之后,装病静养的南瑾,收获三大株药性珍贵的老须参,装嫩扮乖的南姗,收获一对做工精巧的紫玉葫芦,再然后,南瑾招待男客睿王爷,温氏接待女客睿王妃和蕙宁郡主。

南姗…只能跟随美人娘。

出自鲁国公府的睿王妃阮氏,与如今的陵安候夫人阮氏,是嫡亲的姑表侄女关系,陵安候夫人膝下无女,只有一枚珍稀的独子,对娘家的侄女阮素素很是喜爱,阮素素幼时常到陵安候府做客,与大她五岁的温玉珑,关系还算亲近友好。

落座饮茶,闲聊几句后,阮氏拉着南姗的小手,神色十分温柔和气,又细细打量一番,微笑着称赞道:“数月不见姗姗,姗姗又长高了些,也更俊俏了些,刚满两岁,已懂事地和小大人一般,阿珑姐姐真是好福气。”

南姗弯眼喜笑,幸好夸咱的是变高大变漂亮,而不是…说咱又富态了,小笙哥哥什么的,最讨厌了,老说人家又胖了,又胖了。

温氏轻轻笑道:“王妃太客气了,姗姗还是个小孩子,实在当不起王妃这番夸赞。”

美目清波流转,望向娟秀端庄的萧清湘,言道:“郡主一身的气派,又出落的如此标致,王妃才是好福气呢,”

阮氏看了长女一眼,谦和地笑道:“阿珑姐姐可莫要夸她,我这个冤家,幼时可是个小淘气包,数年前,在你家老爷任琼州知州时,我随王爷下江南游玩,湘湘淘气爱玩的模样儿,阿珑姐姐可是忘了,有一回,咱们在湖边说话,她在岸边垂钓,以为钓到了一条大鱼,卯足了劲儿扯鱼竿,还说要将大鱼炖成汤,给咱们喝呢,哪知她费了半天劲儿,竟钓上一只大乌龟来,吓得她失手扔了鱼竿,溅起来的湖水,可湿了她透透一身。”

温氏抿唇一乐:“哎哟,哪能忘呢,那只大乌龟是我祖父送的,本是养在水缸里,屏儿小时候也是个调皮的,不知什么时候,竟偷偷将乌龟丢到了湖里,好巧不巧地竟被郡主钓着了。”

又笑叹道:“那时候,郡主才五六岁吧,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

阮氏亦笑,神情自然道:“是啊,岁月催人老,到了九月,湘湘就满十五岁啦,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我和她父王正犯愁这个冤家的终身大事呢。”

萧清湘略羞涩地垂头,脸颊渐渐变得绯红。

温氏心下微疑,却不动声色地笑道:“郡主生得如花似玉,又脾性温和柔静,更兼身份尊贵,到时求亲之人,不说踏破王府的门槛,只怕也要排满京城三条大街,王爷王妃怎还用得着犯愁?”

阮氏轻轻一叹:“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我就这一个宝贝女儿,自要为她择一良配。”

这时,萧清湘忽然羞答答地轻嗔道:“母妃…”

阮氏看着脸红害羞的女儿,轻笑道:“湘湘,母妃与你温姨自幼相识,咱们自家人说些掏心窝子的话,你有什么可害羞的…”见女儿颜色愈发娇艳的绯红,宠溺地笑道:“好,好,母妃不说了…”

搂着怀里的小南姗摇了一摇,阮氏和声道:“姗姗,你家的花儿开的真好,你领着阮姨和你湘湘姐姐,逛逛你家的花园子好不好?”

南姗眨眼,大美人,你确定?

让一个刚满两岁的奶娃娃,带一个年过三十的绰约美妇和一个快及笄的妙龄少女…逛花园子?

温氏清婉地笑道:“庄里的荷塘,今年的莲花新放的极好,王妃若不嫌弃,可到那里观赏,也算是怡情散心。”

阮氏依然曼妙的身段,雅致端方地起身:“客随主便,阿珑姐姐说看荷花,那咱们就看荷花。”笑了一笑,又道:“我记得,阿珑姐姐最喜欢的一道糕点,是藕粉桂花糖糕吧。”

温氏与阮氏迤逦漫步,行在青砖石板路上,笑道:“王妃真是好记性,还记得这些许小事。”

阮氏喜笑颜开,指一指身旁的萧清湘,道:“还不是我这个小冤家,她也爱吃的很…”

是夜,烛火荧荧。

南瑾与温氏倚在榻上说话,南姗一手握一枝盛开的荷花,摇着玩得不亦乐乎。

对于今日睿王的突然来访,温氏疑惑道:“老爷,你觉着睿王爷今日登门,所为何事?”

南瑾捏着下巴颌儿,沉吟片刻,方道:“王爷今日明着来探我,却叫屏儿在旁陪了大半天,对屏儿又是问兴趣起居,又是考究学问,颇有点…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思。”

温氏猜测道:“我也觉着怪怪的,睿王妃特意提了蕙宁郡主今年及笄,还说正为郡主的终身大事犯愁,我与她虽有自小的交情,可老爷已不是官场中人,睿王府…没道理相中屏儿啊。”

南瑾望着明亮的烛光,口气悠悠道:“当年,夫人是家世显赫的侯府千金,为夫却是门第中落的无名秀才,岳祖父不也一样相中了我。”

温氏笑着轻推了南瑾一把,嗔道:“臭美。”

烛光下,温氏皮肤白腻光泽,一嗔一笑间,极是明艳清雅,南瑾忽然就想一亲芳泽,顺势搂住温氏后,才想起来旁边还有个玩莲花的大蜡烛,于是,扬声吩咐道:“阿碧,抱小姐回房,哄她早点睡觉。”

南姗眨眨眼睛,面瘫爹,你留咱在这儿,不是说要教咱背《采莲曲》么,现在的节奏是要采人去了么…

第28章 为何总是不死心

老母尚且健在,南瑾身为儿子,和媳妇久居府外也不成话,入了七月后,南瑾举家迁回南府,嗨乐了两个多月的南姗撅嘴表示,好不开森。

南瑾回到南府,不过清净了几天,让他也不开森的事儿,就…又来了,此事已是快磨掉牙的老生常谈,还是南老夫人妹妹家的大孙女——许苗春。

话说许苗春,予元启九年冬及笄后,托媒上门提亲之人也不少,许苗春之母浏览了一圈土疙瘩女婿人选,还是不甘心放弃南屏这位金龟婿,纵知婆母的外甥已明言拒绝,仍然不死心。

又一次到婆母跟前,细细分析其中益处:若女儿能嫁南屏为妻,亲戚关系更近一层不说,南瑾这个在吏部为官的公爹,自然会多提携许家子孙,再有南屏之母,以侯府千金的身份,带着极为丰厚的嫁妆进了南家,当年在京城可谓轰动一时,南屏身为其长子,以后分到的财产绝不会少,予咱们许家也有好处不是,可谓是“名利双收”,更有,女儿死心眼地喜欢着南屏,南屏屋里到现在连个通房都没放,实为难寻的良配,若能成婚,女儿将来必定不会受冷落委屈,也算成全女儿痴心一片。

言而总之,请母亲再努把劲儿,和您的好姐姐再沟通沟通。

许家的状况,已是一年不如一年,南老夫人的妹妹许老夫人,膝下儿女无一个出众之才,为了许家的未来,她日夜愁心忧恼。

与她老姐姐家一枝独秀的次子搭亲,确实是条好门路,奈何此门太硬,三番四次也疏导不通,本已歇了心思的许老夫人,听儿媳妇这么一说,也实在死不透心,于是,又找南老夫人窜门,诉说许苗春如何为南屏食不下咽,寝不安枕,竟活活害了相思病。

刚替商映雪摆平婚事的南老夫人,正暗自得意次子终归还是听她的话,听妹妹说了许苗春一番痴恋,颇是动容触肠,再然后,就有了南老夫人又一次绝食,逼迫南瑾就范之事。

有些事,不成功,便成“仁”。

南老夫人玩的“绝食”技能,既没把两个儿子的官位玩高,也没将许苗春玩成自己的孙媳妇,更没将南娴的糟心日子玩顺心,更别提将南娆的脸玩恢复如初,却把唯一出息儿子的官位…玩丢了。

之后,许苗春之母细细思量许久,再次撺掇婆母卷土重来,她还是想把南屏变成自家的姑爷,南瑾虽辞了官,却也不很打紧,还有出身侯府的温氏在,她就不相信,她不为自己儿子的前程打算,她娘家的那个亲哥哥,也是倍受信赖的天子近臣,刚升任九门提督步军统领,掌管着皇城的安危。

于是,许老夫人再次窜门,予南老夫人讲,她孙女铁了心地恋着南屏,她豁出了老脸,再来求老姐姐帮忙。

在家做小姐时,南老夫人便对这个幼妹很疼爱,许老夫人如泣如诉地哀叹,南老夫人便满心感动地应了,待南瑾举家回府后,许老夫人携孙女前来窜门,最后却独身离去,将许苗春留在南府小住,明则陪伴南老夫人,实则和南屏“培养”感情。

八月秋闱在即,南屏正是全副身心投入的时候,连温氏都告诫幼女南姗,不要打扰她大哥哥读书,被南老夫人称赞“知书达理+秀外慧中”的许苗春小姐,总有各种堂而皇之的借口,去接近南屏的院子,守门的丫鬟拦她,许苗春就搬出南老夫人冲关。

许苗春小姐入住南府三天,已英勇闯关五次,噢,对了,偶遇外出散步的南屏,还未计入在内。

第六次,许苗春端了一碟新鲜沾水的葡萄,来送予苦读的南屏享用,很不开森的面瘫爹南瑾,已站在院门处守株待兔。

为官多年的南瑾负手而立,只冷着一张脸,寒着一双眼,已让许苗春心下惴惴,声音细若蚊蝇,小心翼翼唤道:“二表叔好。”

南瑾冷声涔涔,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言简意赅道:“男女授受不亲,你以后不要再来这里,只管好好陪着老夫人,若有下次,便回你自己家去,不许再留居南府。”

许苗春瞬时臊红了脸,勉强道:“二表叔,是姨祖母遣我来给屏表哥送…”

不待许苗春说完,南瑾已皱眉打断:“这里什么都不缺。”见许苗春还犹豫着不动,南瑾极为不悦,顿时冷喝道:“还不离开!”

许苗春面色羞躁难当,转身哭着跑走了。

一个待字闺中的小姐,不在家中闺阁绣嫁衣,却住到别家私搭男子,说难听点,简直就是恬不知耻不要脸,是亲戚怎么滴,又不是同父同母的胞亲兄妹,那也是男女有别的,想当初,在南家小住的林氏,就把自己从表小姐的身份,住成了南府的大少夫人,南瑾又不是傻子,焉能不知其中弯弯绕的门道?

待许苗春的身影跑远,南姗从院内迈着小步出来,伸手轻拉南瑾的袍角,甜音笑唤道:“爹爹别生气。”

赋闲的南瑾最近身兼两职,一是儿子们严厉的教书先生,二则是小闺女温和的超级奶爸,又有伉俪情深的娇妻相伴左右,这种轻松写意的生活,南瑾颇感闲适舒畅,当下轻拍几下南姗的小脑瓜,和声道:“姗姗真乖。”

南瑾对南老夫人现在的态度,已然是尊敬如冰,面上看着客客气气,心却已越离越远,当二十年的拼搏努力,因母亲的胡搅蛮缠之故,一朝化为东流水,纵算淡漠如南瑾,也难免意不平,每日的晨昏问安,就如例行公事一般,再品不出半丝脉脉温情,这让南老夫人心里十分堵得慌,却又无从发作。

妹妹托付自己照顾其大孙女,自己儿子却不顾女孩颜面,直将许苗春骂了个狗血喷头,许苗春确实奉的是她的差遣,儿子不留情面地骂许苗春,不就在等于打她的脸,南老夫人顿时怒气一阵上涌,便要唤南瑾过来训一通,哪知她人还没派出去,南瑾身边的随身侍从景福已先行过来。

有其主必有其仆。

南瑾常年瘫着脸,景福也是不遑相让的少苟言笑,对南老夫人拜了礼,景福传话道:“老夫人,二老爷说,秋闱即临,大少爷需要专心念书,请老夫人约束好许小姐,她若再打扰大少爷念书,二老爷会直接遣人送她回许家。”

许苗春一听之下,顿时眼泪狂涌,如雨一般戚戚滚落,片刻间已哭成了伤心的泪人,南老夫人昂着脖子,一拍手边的桌几,大怒道:“混账!只是送些参汤吃食而已,怎么就打扰屏哥儿念书了!”

景福面无表情道:“二老爷说,若他的亲女如此不知进退,不守规矩礼数,定然直接打断她的腿,省得丢他的脸。”

许苗春颤抖着身子,哭得更凶猛了,南老夫人涨红着老脸,撵走了景福。

而南瑾的亲女南姗,此时正被面瘫爹搂坐在腿上,目光却是可怜兮兮的,望着南瑾小声问道:“爹爹,若是我不听话,爹爹真的会打断我的腿么?”

南瑾曲着手指,弹了一下闺女的小脑门,淡淡应一声:“嗯。”

南姗揉了揉小脑门,又摸了摸小胖腿,立即笑容可掬地保证道:“爹爹,我不调皮,我听话。”

依南瑾这种说一不二的性子,能把大好的锦绣前程,说放弃就放弃,若是说修理闺女,那应该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说打就打,再有南笙小哥哥,已身先士卒替她证明过,南瑾只讲实打实的实话,从不玩虚的吓唬你…

听到女儿的稚音童语,南瑾心里暗笑,面上却一本正经道:“姗姗,爹爹要吃葡萄,你给爹爹剥一个。”

南姗自然乖乖听话,好好表现了一番。

秋季八月,桂花飘香。

秋闱分三场,分别于八月九日、十二日和十五日进行,南屏一脸凝定的出门,又一脸淡定的回来,考毕,闷头整整睡了一天,醒后,带着南姗无比平静地玩了一天。

不几日,桂榜张贴,南屏高高中了第二名的举人。

京城本次秋闱的解元,是一名应考经验十分丰富的中年秀才,南屏初生牛犊,以十六岁之龄初次应考,就能有如此优异的成绩,众人皆称果真虎父无犬子,南瑾当年也是干脆利索地一次中举。

三日后,南屏参加完极尽荣耀的鹿鸣宴,再度闭门苦读,不若其它举子,又是招摇过市地到处显摆,又是呼朋唤友地大肆庆祝,清净的倒好似南屏名落孙山了一般。

儿子喜中举,南瑾心里满意,脸色仍是淡淡的,训导南屏不可骄躁自得,明年的春闱才是重中之重,凡有上门恭贺的,登门提亲的,相邀一聚的,皆由清闲无比的南瑾出面打发,南屏几乎没露过面,只静待屋中念书。

许苗春虽有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势,但是,挨在手边的皎月,怎么也抓碰不到,眼看着月亮越来越亮,想要摘月的人越来越多,许苗春之母大赞自己好眼光,同时也暗恨南瑾怎么也不肯松口,便又与婆母商量,如何能尽早把亲事敲定,赶快先过了礼,若不然,这个好女婿就成别人家的了。

许老夫人便找南老夫人讲真情,南老夫人又给南瑾施高压,姨母家如此纠缠不休,南瑾对南老夫人再度直言明道:“屏儿之妻,绝不会聘许家之女。”

被次子一再拒绝,南老夫人心里头十二分的恼火,拍大腿放言道:“除了春儿这个孙媳妇,别的我一概不认!”

南瑾眉毛都不动一分,只语气淡淡道:“婚姻大事,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只要儿子和夫人认将来的儿媳妇便是。”

南老夫人气得浑身颤抖,又“咣”得一声,砸烂了一个茶碗,横眉立目喝骂:“你这个大逆不道的不孝子!”

南瑾身形不动如山,再道:“若母亲真觉儿子忤逆不孝,尽可将儿子逐出家门。”

古时候,若要将家中不孝子孙逐出家门,需开宗祠,请族中长辈裁决,另找德高望重之人见证,细数不肖子孙的恶劣行径,最后将之从族谱从除名,生老病死,形同陌路,从此再不往来。

要说南瑾和温氏对南老夫人不孝顺,京城十个人里头,有八个都不会信。

南瑾放外任时,隔三差五就会遣人送东西回来,十几年来,从未有过间断,南城门的兵哥哥们,都和送东西回来的家仆成老熟人了,而南瑾回任京官之后,又为南老夫人请命诰封,让南老夫人老有所荣,脸上光彩鲜耀无比,若是南瑾这样都还不孝,她的长子和幼子,更是不孝中的大不孝,你这俩娃儿,除了跟你甜言蜜语,伸手讨银子,给你脸上可有增过什么光!

更有最近南瑾突然辞官,各种版本的小道消息,尽然有之,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南老夫人以孝道之名,勒令南瑾做违背良心理法之事,知道的人也不在少数。

若当真开了宗祠,南老夫人能数落儿子哪里不孝,南瑾面上理上均是孝子之态,噢,就因选的孙媳妇不合她的心意,便闹着要将儿子逐出家门,笑话,孙子的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做主,祖母的建议可以参考,却由不得她拍案决定。

南老夫人被次子气到直接说不出话来。

南瑾最后道:“母亲还是让许苗春早些回家,让许家表弟予她早日订亲,若姑娘年龄耽搁大了,亲事又不好寻,儿子已无官无职,没本事再替外甥女说亲,儿子膝下孩儿们的终身大事,自有儿子做主,母亲少操些心,静心颐养天年才是。”

最终,许苗春满心希望而来,却满心失望而归。

归家之后,许苗春之母恨铁不成钢,教训女儿道:“你就不能再殷勤着些,只要拿捏住了你姨祖母,有什么事办不成!”

许苗春抹着眼泪,嘤嘤痛哭:“屏表哥那里跟防贼似地避着我,二表叔都和姨祖母自请被逐出家门了,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许苗春之母恨得咬牙切齿,却也别无他法,只得替女儿张罗婚事,许苗春已快及笄一年,最黄金的定亲年纪已被荒废,许苗春之母又浏览了一圈早先来提过亲的人选,发现许多都已订下媒亲,剩下的都是歪核桃裂枣,纯属土疙瘩里面的烂疙瘩…

刚入九月,南瑾收到一封来自远方的信笺,信是早些年放外任时的同僚寄来的,先寒暄几句过去的交情,再言正事,大致意思是,听说你家儿子中了第二名的举人,实在是恭喜恭喜,又道,我家儿子不才,今年也凑巧中举,子秋兄你看,这俩孩子自幼相识,又兼同窗好友,能不能让我家孩子到你那读书,聆听你的一番教诲,小弟不胜感激。

然后,南瑾的第一个外姓学生,被他爹打包送到了南府。

第29章 大大的狗便运

南瑾的新学生,名唤谷绍华,比南屏大了整半岁,用谷老爹的话来说,儿子就是个踩了狗便运的…举子。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今秋,谷绍华临出门赴考的前一天,很倒霉地踩到了一脚狗便,这堆狗便是由谷母所养的爱宠嘟嘟所产,对于在谷母的心房中,能和自个平分秋色的大胖狗,谷绍华一直对这位“犬兄弟”心有芥蒂,于是,扑逮到白白胖胖的“犬兄弟”,狠狠肥揍了一顿,方出了一口心中恶气。

谷母救下呜呜呜的爱犬,给儿子瞟了一双优雅的白眼,对本次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下场去参加秋闱的儿子道:“华儿,都说踩狗便,行好运,你这回若侥幸中了举,以后可不准再打嘟嘟了。”

谷绍华差点气歪了鼻子,带着母亲别开生面的中举祈祷,毫无压力地离家应考去了,因为谷老爹已放话,他这次若没考上,保证不抡大棍棒,痛打他的屁股,臀部没有了后顾之忧,谷绍华的心情也放任自流地轻松无比。

待谷绍华交完最后一份考卷出场,跟随的家仆才敢小心翼翼地询问:“少爷感觉这次考得怎么样?”

谷绍华打了个相当困倦地哈欠,随口道:“感觉很不错呐。”然后,抓过随行家仆的肩膀,倒头就呼呼大睡。

将谷绍华拖抱回去的家仆,看着睡容酣畅的少爷,抓抓脑门,抠抠头皮,给谷老爷带回一封口信:少爷说,他考得很不错。

谷绍华的老爹谷大人,出自江南的名门望族,母亲安氏,祖籍京城,生于清贵的书香世家,两人膝下只有这一个儿子,儿子的脑袋瓜挺聪明,这点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儿子生性喜玩,这点也是不可否认的,为此,在不打死的前提下,谷老爷常抡着大棒子,督促儿子念书,好歹自考上了秀才,对于儿子头次参加秋闱,谷老爷对儿子中举根本就没抱希望。

哪知,这个臭小子竟大言不惭说,自个考得很不错。

桂榜张贴之日,天不亮时,已有许多考生等在武川府衙外,刚游遍武川府的谷绍华,胳膊腿都还在泛酸,就赖在床上睡懒觉,只让随行的仆人去瞅了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