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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清淮动作淡定地搅着粥碗,对来请安的长子道:“起来吧,昭儿。”

萧明昭起身后,轻快着脚丫子迈到爹妈跟前,仰着朝气蓬勃的小脸,嗓音脆利道:“父王,嬷嬷对我说,母妃给我生了个小弟弟,不是小妹妹…”肉肉的小巴掌拉了老爹的外袍,一脸郁闷道:“为什么不是小妹妹啊,我想要小妹妹。”

萧清淮:“…”他也很想知道为什么。

南姗摸了摸大儿子的脑袋瓜,温声道:“昭儿,你轩弟弟呢?”

萧明昭鼓着白胖肉乎的脸蛋,声音明晰:“母妃,轩轩还在睡觉,嬷嬷不让我去吵醒他。”说完,目光好奇地盯着母亲的肚子,只见昨天还圆圆滚滚的大肚子,现在如同泄了气的球一样,凸起的弧度轮廓已很不明显。

萧清淮继续吹着手里的热粥,一边和大儿子说话:“昭儿,去看过你新小弟弟了么?”

萧明昭嘟了嘟嘴巴,依旧抑郁:“没有,我想要小妹妹…”

萧清淮再度:“…”石头,你这是在搞性别歧视么?!

喂老婆吃完一碗粥,萧清淮又将老婆放倒休息,然后拉了长子一块出去,预备在待会儿一起吃早膳时,顺便教导一下他,你歧视新小弟弟是不正确的,南姗看着他父子俩手牵着手走出卧房,心里温暖的笑了一笑。

待南姗再度睡醒时,去各方报喜的仆从都一一归来,孙正英将‘王爷又喜得一子’报至皇宫后,携了一大堆补品赏赐回来,回南府报喜的洪妈妈道:“夫人没想到王妃居然这么快就生了,明天是如小姐的大喜之日,夫人本打算过了明天,就来探望小姐的,嗯,夫人洗三那天会来,叫王妃好生安心静养…”

南姗怀里正抱着新生的小儿子,闻言笑道:“知道了,明日妈妈替我回去一趟,送如姐儿出嫁吧。”

洪妈妈笑着应声出去了,南姗轻轻哄着手臂里的宝贝,轻轻亲他的小脸:“小乖乖,娘都睡了两觉了,你那个笨蛋爹呀,到现在还没给你想出乳名儿,那娘就叫你乐乐好不好呀…”

新生的小婴儿很配合的咿咿呀呀着,刚走到软帘外的小乐乐的笨蛋爹:“…”

跟在一旁的萧明昭,目光略含同情地望着老爹:“父王,母妃说你是笨蛋哎…”跟在萧明昭身边萧明轩,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了又眨,很是疑惑地问道:“哥哥,什么是,笨蛋,和鸡蛋,一样么…”

听到门口声响的南姗,脑袋顿时冒起一阵黑烟:这世界上所有的鸡蛋搁在一块,也没你爹这一个笨蛋帅的好么。

等小儿子被抱出去,又打发走长子和次子,萧清淮亲密地搂着老婆,附耳低语道:“我不介意你称呼我为笨蛋,可我很介意,你在儿子们面前这样唤我…你叫我还怎么有当父亲的威严啊。”

南姗小心翼翼地赔笑道:“谁知刚巧被他们听见了,我当真不是故意的…”

萧清淮挑了挑精秀的剑眉,柔声低语:“你若是故意的,你看我怎么收拾你…又歇了一觉,可感觉好些,没有哪里不舒服吧,若有哪里感觉不对,你可赶紧说。”

南姗的脑袋枕在萧清淮肩头,悄声道:“精神好多了,没有哪里不舒服,待过个几天,恶露也就排干净了,王爷隔几个时辰,就叫御医给我诊脉,若我有哪里不适,他难道会不对王爷说。”伸手摸了摸萧清淮的黑眼圈:“你也好好睡一觉吧,别我丁点事儿没有,反把王爷累着了。”

萧清淮动了动眼睫毛,摸着压在肩臂上的脑袋瓜,低低道:“那咱们一块睡。”拉了南姗的手握在掌心,这才缓缓闭上眼睛,鼻息平稳道:“你醒了也有好一会儿了,还是再歇会吧。”

南姗低低嗯了一声,裹握着自己手的掌心十分温暖。

次一日,回南家观南如出嫁礼的洪妈妈,直到天色黑透了才回来,按照王府数年来潜移默化的规矩,只要过了晚饭时分,王府女主人的一切时间,都是属于王府男主人的,除了王府的两位公子或能打扰外,别的人一律鲜去打扰,和王爷去抢王妃的时间,找抽呢不是…

不过,洪妈妈思量再三后,还是请求拜见女主子。

隔着撒金石榴花的软帘,南姗歪靠在一叠软枕中,旁侧萧清淮盘腿而坐,正拿玉石给老婆磨才修剪完的指甲,南姗看着埋头干活的萧清淮,和声问站在门帘之外的洪妈妈:“妈妈有什么事就说罢。”

因知晓五王爷就在屋内,洪妈妈的声音格外恭敬有礼,没有单独面见小姐时的轻松随意:“王妃娘娘,明天小公子的洗三礼,夫人怕是不得空前来了。”

哎?!南姗扭脸看向门帘,问道:“这是为何?”

洪妈妈吸了一口气,力图保持声音镇定,语调平和,接着缓声叙述道:“如小姐的婚宴散席后,因为出了一些意外,毅七爷被大老爷狠打了一顿,老夫人气怒之下,晕厥过去了,奴婢回来之时,老夫人还没醒过来。”

南姗无语地要死,南毅呀南毅,你妹妹出嫁的大喜日子,你也能搞出幺蛾子噢,你到底是什么投的胎啊。

第216章

听完洪妈妈的话,南姗并不细问南家又出了何意外,只道:“我知道了,妈妈回去歇着吧。”待洪妈妈应声告退后,借着明亮璀璨的烛光,南姗倾身凑到萧清淮跟前,问道:“磨好了么?”

“就快大功告成了。”萧清淮一脸闲情淡雅地说道,手中玉石在新削的指甲边缘又打磨一小会儿,方抬起头来,笑吟吟道:“好了。”

南姗扬手看了看,满意地点赞:“王爷手艺不错。”有困乏劲儿涌上来,南姗以手掩口打了个呵欠,对依旧精神奕奕的萧清淮道:“我要歇着了,王爷也回屋休息吧。”

萧清淮的身形纹丝不动,只略不满地冲南姗瞪眼:“过完河就拆桥啊你,这本来就是我的卧房,你让我回哪个屋子休息啊。”

南姗忍不住失笑,轻挠了萧清淮一把,打趣道:“我还卸完磨就杀驴呢我…”又伸手摇了摇萧清淮的手臂,好言劝道:“我身上不干净,王爷就别一直与我挤着了,你不愿去书房就寝,不是给你就近又置了屋子么,去那儿歇着吧,啊。”

萧清淮懒得与人废话时,通常就先下手为强,见媳妇又撵他到别处睡觉,干脆伸展了双腿,将脑袋倒在枕头上,然后双手交叠横枕于脑后,最后,双目一合,似乎就要这样悠哉悠哉地睡着。

南姗看得又好气又好笑,只得伸手拉展开一床新棉被,遮到萧清淮身上,正给他掖被角时,萧清淮忽然睁开眼,一把抓住南姗纤秀的手腕,眉眼含笑道:“不撵我出去睡了?”

南姗伸手戳戳萧清淮的眉心,嫣然而笑:“你呀,不撵了…反正床大,也挤得下你。”

“还给我口是心非,你明明就舍不得我到别处睡去。”萧清淮笑得跟只偷了腥的猫一样。

南姗也躺缩进被下,地龙烘得屋子温暖如春,床榻亦绵软舒服:“这都被你瞧出来了,王爷果真神眼也。”

萧清淮伸手拧拧南姗细腻的脸颊,忽又悄声低语道:“方才为何不问清楚你家里到底出了什么意外…”

南姗兴致缺缺道:“我对南毅惹出来的意外,早就厌倦疲乏了…”

待到次一日得知事情真相,南姗只能对南毅表示刮目相看,因南老夫人从晕厥中醒来后,身心都极度虚弱,南家女眷自不好喜笑颜开全数出动,温氏没有亲自过来,只让萧清湘和沈佳慧前来探望。

因她二人来的最早,南姗便随口问了一句,南毅昨天又闹什么幺蛾子了,只见萧清湘神色略古怪,似乎有点难以启齿的样子,沈佳慧亦然,片刻后,才揪着帕子小声道:“…昨天婚宴席散客走后,大伯没见着毅兄弟人,便使人去寻他,谁知找到他时,他正和三叔屋里的一个通房丫鬟…”在南姗渐渐睁大的眼睛中,憋出了最后两个字:“偷欢。”

吐出最羞耻的片段之后,沈佳慧后头就说得流利多了:“大伯怒极了,便叫人捆了毅兄弟,亲自上家法打他,直打得他皮开肉绽…后来,娴姐姐去搬了老夫人当救兵,老夫人和大伯大吵一架,才把毅兄弟救下来,因看到毅兄弟被打得浑身是血,人都疼晕过去了,也怒气攻心厥了过去,昨天半夜才醒过来…”

南姗的感觉只有一个:无语,无语,无语,无语,无语…

各家女眷渐渐到来,南姗见到了许久未碰面的谢婉莹,谢婉莹与刘玉燕是先后脚的功夫挨着大婚,如今已过了三年,刘玉燕已生了嫡长子,且今冬已又被诊出喜脉,而谢婉莹依旧一无所出,南姗瞧着她衣衫华丽,妆容精致,却不复飞扬跋扈之态,眉心隐有愁苦之意。

很值得玩味的是,谢婉莹的夫婿杨三爷,在今年的秋闱中大放异彩,所中举人的名次很在前列,丈夫如此喜事一桩,做妻子的反倒一脸愁容,真是奇哉怪也。

南姗在京城中的两个妯娌,只有太子妃祝氏和四王妃彭氏,祝氏如今身有喜脉,正金贵得不了,她自不会亲身前来,只着人送了贺礼来。

彭氏却不得不亲自前来,望着襁褓里俊秀白胖的婴孩,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泛上心头,自己成婚十载,膝下亲生的孩儿,却只有三女,而她这位五弟妹,成亲才快满五年,居然就生下了三个孩子,还胎胎都是儿子,真是得上天眷顾。

说到上天的眷顾,彭氏忍不住细瞧她这位五弟妹,她脑门上虽勒着布条子,一副柔虚脆弱的产后姿态,却依旧难掩秀艳绝美的容色,也不知五皇子到底是为她的美色所惑,还是当真倾心相爱,成婚五年以来,五皇子居然真的一个妾室都没纳。

搁在以往,光五皇子总也不纳妾这一点,就够人大跌眼球了,可如今,这一点倒还在其次了,现在正被人津津乐道的是,南氏生产三次,前两次都由娘家母亲陪着,据说,还全都是五皇子主动请南夫人入住陪产,而第三次,南氏娘家母亲因故没来,五皇子便亲自上阵,也不顾产房血光不吉祥,愣是一直在产房从头陪到尾…

到了这会儿,南氏已母子平安,五皇子早朝也不好生去上,衙门里的公务还是搬回府邸处理,真是…

待女客一一告辞离去后,萧清淮引着两条小尾巴回来,萧明昭趴在摇篮边,双手掬着肉呼呼的脸颊,笑嘻嘻道:“母妃,乐乐又在吐小泡泡了,真好玩…”

萧清淮瞥了一眼长子,心里腹诽:说得好像你没吐过泡泡一样。

让俩儿子看了会母亲,萧清淮便让他俩回屋去午睡,又叫乳母抱走小儿子,萧清淮爬上床,懒洋洋道:“咱们也睡会午觉罢。”

南姗默默瞅着主动躺好的萧清淮,嘴角略抽了抽,才幽幽道:“王爷,你是在学我坐月子么…”

萧清淮揪揪老婆的耳朵,轻啐道:“愈发口无遮拦了…好容易有整块的时间待在府里,自然要好好陪着你,你又不能出去逛,我不也只能待在屋里了么…”身子往南姗身边挪了挪,将她搂在怀里,萧清淮轻轻拍着妻子的后背,似哄小孩子一般:“你与人说了小半日的话,该累了,乖乖的,快歇会儿,再养养精神。”

如此朝夕相伴过了两日,小乐乐眉眼渐渐长开,五官的轮廓也清晰明朗,褪去红红皱皱的肌肤,已变得十分白胖可爱,软乎乎,嫩绵绵,南姗喜欢的不得了,耶,这个孩子又没长挫,还是个漂漂的小帅哥哎,忍不住抱着亲了又亲。

得知老婆十分眉花眼笑的真相,萧清淮很郑重其事道:“姗姗,等儿子们满了四岁之后,你不许再对他们卿卿我我…”

南姗歪了歪脑袋,忽然有点异想天开,咬了咬嘴唇后,才小声问道:“小五哥,你…是在和你儿子吃醋么?”

萧清淮看傻子似的瞅着媳妇,鼻子喷着湿漉漉的热气,言不由衷道:“我和儿子们吃醋?你想太多了…”他才不会承认,看到石头拱在老婆身上,老婆对他又亲又啄,心里还真开始有点不是滋味了。

南姗笑眯眯地凑到萧清淮眼前,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格外的晶晶闪亮:“噢,原来不是这样呀,我七岁的时候,我爹还抱着我逗我玩呢,王爷为何不许我对他们卿卿我我啊,小石头才四岁,离七岁可还早着呢…”

萧清淮轻轻皱起眉,注意力很神奇地集中在:“你七岁的时候,你爹还抱着你玩?”

南姗嘟了嘟嘴,眼波剔透婉转:“怎么,王爷不相信么,我在家里,可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王爷别看我爹天天板着脸,只要我一逗他,他…”

俩人正你一言我一语的调侃,门外忽传来一阵急急的脚步声,萧清淮微皱了眉头,将目光投向关着的雕花门处,片刻后,隔着软帘和木门,碧草惊惶的声音响起:“王爷,王妃…崔妈妈刚刚过来报讯,说老夫人和毅七爷…都殁了…”

南老夫人和南毅都…殁…了?!

这可是大事,南姗忙吩咐道:“叫崔妈妈在暖阁等我。”说着,便从萧清淮身上爬起来,掀被子准备下床,夫妻俩本是刚午睡醒来,逗了会小儿子后,正在瞎侃胡聊来着。

萧清淮摁住南姗略急的起身动作,轻声提醒道:“姗姗,你先别着急,你身子还弱,别那么火急火燎的,暖阁虽也暖和,还是披好狐裘再过去,你还在月子里,可千万别着凉了,要不,还是叫那个妈妈进来说话罢,也省得你走动。”

南姗略无语地瞅着萧清淮:“…我又不是不能动弹,产后也该稍微动动的,整日坐在床上吃喝养膘,那怎么成…”望了眼床里头闭目酣睡的小儿子,南姗低声嘱咐道:“王爷就在这里看乐乐,我去看看什么情况…”

第217章

南姗只略打理微乱的发髻,便裹着丰软密实的狐裘,由碧草扶着前往暖阁,崔妈妈已在暖阁候着,正由夏枝相陪,自打夏枝和夏桂分别成婚后,南姗便将丹霞和碧草升为大丫鬟,已成为妇人的夏桂和夏枝,渐渐往管事妈妈的道路上转型。

崔妈妈腰上系着一根白色的孝带子,见南姗裹得密不透风的走进来,忙上前给南姗行礼问安:“老奴见过王妃,给王妃请安。”

南姗看了夏枝一眼,温声道:“夏枝,快将崔妈妈搀起来。”然后,由碧草扶着坐进又铺好的温暖被褥中。

崔妈妈谢恩起身后,先道:“王妃诞下小公子还没几天,正该好好休养调理,本不应登门叨扰王妃,不过,实在是此事非同小可…”

南姗接过碧草递来的白玉暖手炉,平声道:“妈妈坐下说话吧,前两日,大嫂嫂和四嫂嫂过来这里,还说老夫人只是身子虚弱,并无大碍,怎么才短短两天就…”

“郡主和四少夫人说得原也不错,只是后头又出了些变故…”崔妈妈在椅子中坐好,一点点详尽道来:“毅七爷被大老爷一顿狠打后,当夜就发了高热,烧得全身滚烫,人事不省,服了大夫开得去热药,总也不见起色,第二天晚上就没熬过去…”

听至此处,南姗轻轻‘啊’了一声,微惊道:“毅哥儿已没了两日了?!”

崔妈妈轻叹着点点头,接着道:“毅七爷是老夫人的心头肉,要是知道他没了,还不得…是以,府里上上下下均封口,不得在老夫人跟前提及此事,可是,老夫人何等宠爱毅七爷,自打从晕厥中醒来,一天十来趟地使人去看毅七爷,因事先都有交代,好歹也糊弄了一天,今天早上,老夫人感觉身子好些了,便想亲自去看毅七爷,各位夫人纷纷苦劝,老夫人却执意要去,苦劝不下之后,便只能据实相告了…”

“老夫人自不相信毅七爷没了,一定要去看个究竟,这一看,就出大事了,御医说老夫人年事已高,经不得乍悲乍喜的刺激,他也回天乏术…”崔妈妈顿了一下,才又缓缓着说:“今天还是如小姐的三朝回门日呢,却出了这样的事…”

南姗沉默良久,才轻轻问了一句:“那我爹呢,他还好么?”

因南姗离出月子还早得很,更兼现下正是寒冬时节,便是南姗想回南家一趟,萧清淮也绝对不会准许,是以该南姗应尽的礼数,均由萧清淮前往南府代劳,十日之后,南老夫人的棺椁风风光光下葬。

“你家老夫人生前从没疼过你,你怎么这幅神气?”萧清淮望着近来一直比较寡言少语的妻子,温声问了一句,想了一想,又道:“你还在月子里,心情不好,不利于调养身子,乖乖的,别再想烦心的事,事情都已经办完了。”

南姗的表情有些惘然,微蹙了秀眉:“也没怎么心情不好,就是有点感慨。”

萧清淮掬着南姗的脸颊,轻轻揉了几揉,捏得脸状翻扭了几下,眉眼之色极是温润:“那你再感慨今天最后一天,明天可不许再这样了,嗯?你这些天总是少笑少语的,石头和豆豆都奇怪你怎么了…”

南姗伸手覆住捏自己脸的手掌,低低‘嗯’了一声。

按照萧朝规制,若家中有直系尊长丧亡,作为子孙辈的为官者,子辈需停职守孝三年,孙辈则需停职守孝一年,那些没有官职在身的子孙辈,在规定的孝期内,亦不允许参加科举考试。

是以,南老夫人这一走,南瑾及已入仕途的四子,均上书请辞守丧,萧朝规定官员的致仕之龄为六十岁,南瑾今年已过五十七岁,也就是说,他守丧三年后便到退休之龄,至于其前四子,守孝一年后便可再回岗上班。

搁有些丁忧的官员,守丧完毕后再起复,或许会遇到曲曲折折的磕碰,这个问题对于已入仕途的南家四兄弟,倒不用太过担忧,便是他们自个的老爹不在吏部混了,也有的是可疏通的门路。

最苦逼的其实当属南斐,眼瞅着三年一度的春闱明年开科,他却要因守丧之身…错过这回科考,错过这一回,便要再等上…三年,相较最苦逼的南斐,南梵明年也不能去参考秀才了。

南如在南老夫人过世前,刚巧出嫁为妇,倒免受因要守孝一年、要推迟婚期的变动,最值得一提的是,在南老夫人大办丧仪之时,南毅之妻张氏竟被诊出了…喜脉。

老天爷的这个玩笑,开得实在是…

南家热热闹闹办完丧仪后,便谢绝访客的一府沉寂,南姗心情低落了一阵子,在老公温言宽慰外加儿子的嬉笑逗乐之下,也逐渐驱散了心头阴霾,不过,却时常使人回娘家探望老爹,萧清淮见心爱的妻子心境转好,心中大是放松。

乐乐是个很调皮的孩子,在被束缚的襁褓中,极爱蹬腿跺脚,亲爹抱他,他踹得起劲,亲娘搂他,他依旧蹬得过瘾,就连哥哥们摸他的小脚丫,他也甚是欢腾的跺呀跺。

与此同时,南姗已又一次濒临抓狂的崩溃——她好想好想洗个澡,对此特殊要求,董妈妈寸步不让的坚守阵地,并苦口婆心劝道:“月子里可不敢受凉,尤其还是这么冷的天,很容易落下病根的。”

萧清淮难得一回逆老婆的心愿,也好言道:“好宝贝,你就再忍几天吧,等出了这一个月,你爱怎么洗就怎么洗…”想了一想,又道:“你身上真没什么味儿…”

“可我觉得浑身都痒,从脑门顶到脚底板,都痒得要命…”南姗苦着脸大倒苦水,抱着萧清淮修长的胳膊,摇了又摇:“屋里熏得这么暖和,和春天也没差了,洗浴房再用热水多蒸会儿,我只稍微泡会儿就出来,应当不妨事的吧…”

萧清淮很同情地望着媳妇儿,思索片刻后,又很无情地说道:“乖,还是听老人的话吧,万一日后当真落下哪里疼的病根,那可怎么好,千金难买早知道,万金难买后悔药啊,你若是日后后悔了,我可没地给你寻后悔药去…”

南姗郁闷半晌,最后只能恨声道:“也该让你尝一回大半年不能出门,难受得疼一天,再坐一个月连沐浴都不能的月子,你就知道我现在是什么心情了…”

萧清淮悠悠笑道:“我是挺想体会一下你现在的心情,不过,你能让我怀上孩子么…”

南姗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心里默默腹诽——若咱俩能交换身体,我也让你好好生一回孩子,想是一回事,话到嘴边也只能是:“好吧,那我再忍忍。”

萧清淮看着老婆垂头丧气的蔫样儿,心里不由泛起一阵涟漪,最爱吃各种美食的一个人,自打怀孕之后,要忌吃那个,又少吃这个,零零总总的时间算下来,就要有一年多,两人成婚五年,老婆起码有三年的时间,都不能肆意口腹之欲,这还只是一方面,不能随意出府游玩,最爱干净却偏偏洗不得身,尤其是生孩子时那种难言的疼痛表情…

不由搂了媳妇娇软的身子,萧清淮低声道:“…姗姗,嗯,咱们已有三个儿子了,他们一个个都还这么小,我们以后少行些夫妻之事,尽量避免你再怀孕。”导致这一切的根源,究其根底,就是妻子一直在怀孕产子,在等候妻子怀孕生产的阶段,他的夜生活也少了许多愉悦。

南姗本正没精打采,闻言,眼睛顿时一亮,追问道:“你说真的?!”

萧清淮好笑地啄啄妻子的脸颊:“我何时骗过你?”

南姗面无表情道:“王爷别的事都没骗过我,就只这一件,你从来就没信守过承诺。”

萧清淮搂着媳妇又瘦下一点的腰身,在她洁白如玉的耳边,轻轻吹着热腾腾的哈气,呼吸滚烫道:“你夜夜与我同床共枕,我又倾慕你这么多年,男女情|事之上,我自然会常常情难自禁,以后不会了…”

南姗被吹得粉面泛红,却小声辩驳道:“就怕你说得比唱的好听,到了那时候,你又耍无赖哄我,你哄我也不是十回八回了…”

萧清淮低低一笑:“那以后换我听你的…”

第218章

光阴易逝,很快又是新的一年。

萧清淮是个很奇葩的爹——给已过四岁的长子萧明昭请个西席,给他启蒙学业自然正常,可是,你叫还不到两岁的次子萧明轩也跟着一块…是闹哪样呀。

自觉脑子还挺正常的南姗麻麻,推开已清算完毕的账册,然后抽着秀巧的下巴,看向旁边还在奋笔疾书的同桌,阴阳怪气道:“王爷,要不要叫小乐乐也一块跟着去进学呀…”

烛光冉冉,一张宽大的紫檀木桌案后,分别坐了两个人,一个自然是办公务的萧清淮,另一个是打理家务的南姗,两人许久许久之前,就处成了这种模式,倘若萧清淮夜里要加班,南姗便在一旁作陪,有时候会看账册,时而也看看古籍或者话本小说,加班完毕后,俩人再由同桌模式,升级为同床模式。

让萧明轩跟着哥哥一块去读书,就是两位同桌工作中的夫妻,在边工作边瞎侃的过程中,闲聊出来的一个小意外。

萧清淮还伏在自己的半壁领土上写文折,在听到南姗哼哼唧唧的语调调后,便从笔下游走的折子中扭过头来,一脸似笑非笑道:“姗姗,你还真是一孕傻三年呐,乐乐才几个月大,你叫他去读书?”

“我傻?”南姗不悦地瞪了瞪眼睛,然后从鼻尖哼出一团气:“你现在就叫豆豆去进学,也没比我精多少,我说小五哥,你到底记不记得豆豆才多大一点啊。”

萧清淮再度埋下头,沙沙沙的写字声继续响起,却口吻悠悠的笑言道:“豆豆是我亲儿子,他有多大,我怎么会不记得…”提笔蘸了蘸墨汁后,继续垂眉悬腕写字:“你不是说儿子太多,已照管不过来了么,石头和豆豆都跟着先生去念书,你不是就轻松多了,我这么替你着想,你还横鼻子竖眼瞪我…我这吕洞宾当的哟…”

关于吕洞宾,有个家喻户晓的歇后语,那就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南姗曾用此歇后语捉弄过萧清淮,结果嘛,咳咳,自然是被当成肉骨头啃了又啃,如今…

南姗觉得牙根直痒痒,正琢磨着要不要扑到萧清淮后背咬他几口时,将笔毫搁回砚台的萧清淮,悠然自得地合上文折,然后撩开半幅衣袖,将一截修长健美的手臂放到南姗嘴巴前,神情很是愉悦道:“是不是很想吃两口呀?”

南姗颇嫌弃地扭开脸,抬头望着雕栏画栋的屋顶:“那么多毛,长得跟野草一样,谁要吃呀,王爷见过咬吕洞宾的那啥,什么时候会吃草啦…”

萧清淮无语地抽了抽嘴角,他身上的汗毛虽不像妻子那般细细绒绒的,不近距离细瞧,压根就是光洁如玉的错觉,可也没浓密到像野草的地步吧,当他没见过野草堆长什么样呐…

倾身将背对自己的老婆,从隔壁的大宽椅中拎出来,搁到自己怀里搂抱好,脸庞凑在妻子的颈边,甜馨好闻的幽香沁入鼻中,萧清淮不由自主称赞道:“姗姗,你可真香。”

南姗顿时面色古怪,然后伏在萧清淮肩头狂笑不止,一颤一颤的抖个不停,搞得萧清淮很是莫名其妙:“我不过夸你一句,你有必要笑得比太阳花还灿烂么。”

好容易止了笑,南姗趴到萧清淮耳边,悄悄嘀咕道:“王爷可知咬吕洞宾的那啥,它哪个地方对味道感觉最灵敏?”

萧清淮拧了一把南姗肉肉最多的地方,瞪眼笑骂道:“你个坏丫头,怎么这么会绕弯子骂人呢你…你见过谁家婆娘,这么骂自己的男人?!又找揍呀你。”

南姗坐在萧清淮腿上,双臂揽着他的脖子,眼睛眨呀眨呀眨,眸中波光盈盈地明透:“那小五哥哥,你真的会打我么?”

萧清淮轻轻一晒:“我心里对你生不出一点气,怎么可能打你…”温香软玉在怀,萧清淮拥抱得身心踏实:“不过,姗姗,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这么爱撒娇。”

南姗鼓着脸颊长长‘噢’了一声,纤长的睫毛弯弯地翘着,在轻轻眨眼之际,飞舞起来格外好看:“原来王爷不喜欢我撒娇啊,那我以后改了便是。”

萧清淮盯了南姗片刻,最后低叹着笑道:“别,你还是别改,你改了,我以后的日子还有什么趣儿…唔,你的账本看完了,我的折子也写完了,回房安置去吧。”说着,抱着南姗就要起身。

南姗却道:“等等,我话还没说呢。”

“我边抱你回屋,你边和我说话,两不耽误的,还等什么等…”萧清淮很惬意地说道。

也有道理…南姗圈着萧清淮的脖子,问道:“王爷,你方才说让豆豆也一块去念书,到底是真的要这样,还是你闲着逗我玩呐。”

“自然是真的,我没事拿你这个逗你玩什么…”萧清淮随口答道。

南姗愣了一愣,略无语道:“谁家不到两岁的孩子,就去跟先生念书啊…”

“咱们家啊。”萧清淮回答得依旧很任性。

南姗满头黑线地捶了萧清淮一拳:“给我个理由先。”

萧清淮目光略哀怨地瞅着南姗:“姗姗,你以前不都乖得像只小绵羊嘛,怎么这两年来愈发像只母老虎了,对我拳打脚踢怎么还成家常便饭了,你说,我要不要告诉你爹娘一声…”

南姗讪讪地收回拳头,怎么约束自己十多年的闺训,快要失效了似的,总感觉很久很久以前的自己,快要全部蹦出来了,当下只能瞎诌道:“常常打情骂俏什么的,不是可以增进夫妻感情嘛,你看,咱们俩处得多好,好多人都纳闷儿,咱俩怎么老好的跟蜜里调油一样,还有人私下向我打听绝招呢,嗯,当然,我一个人都没说…”南姗很厚脸皮地东拉西扯,萧清淮若是当真生气,恐怕会做的第一件事,是把她狠狠扔到地上,叫她摔得屁股开花,而不是还啰哩啰嗦同她说话。

已回到卧房,萧清淮并未将老婆搁到床榻,而是抱着她直接在床沿坐下,搂着萧清淮颈子的南姗,口若悬河扯了一车皮的好话后,才小声道:“…我以后改还不成么,就别告诉我爹娘了,好不好?”

萧清淮听得嘴角微抽,幽黑的眸光一阵流波溢彩,轻轻失笑道:“小笨蛋,君为臣纲,夫为妻纲,像我这么夫纲不振的男人,怎么好意思向老丈人告状,说我管不住你女儿,我的脸也不是这么往外丢的…”

南姗忙殷勤道:“王爷怎么会夫纲不振?我在外头,一惯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做派,对王爷是三从四德,从无…”正准备再滔滔不绝一番,萧清淮已又微黑了脸,使劲揉捏了一把南姗的后腰,闷声道:“你今天怎么就跟狗杠上劲儿了…”

南姗嘿嘿一笑,再不多说,也不从萧清淮身上爬下来,只就势将他搂得紧了,偏脸凑到萧清淮耳朵边,吐气如兰:“不是说安置么?安吧。”

萧清淮身子瞬时僵硬起来,温软馨香的味道融融入鼻,萧清淮倾刻间就想把身上的人压住,头脑发热的忍了一忍,才低声道:“姗姗,别闹,你生产完才三个月,再将养一阵子吧…”

主动献身,竟遭拒绝…南姗略受打击,语气幽幽:“…你是不是嫌我老了?”

萧清淮额头升起一排黑线,双十年华,正是馥郁芳龄,哪里会有半丝老态,还没来得及答话,已听怀里的人又幽幽道:“要不就是你瞧上别的漂亮姑娘了?”

萧清淮额筋一蹦:“…都没有!”话音落下不久,耳朵就被咬住了。

一个翻天覆地,萧清淮俯视着火上浇油的南姗,在她大腿外侧不轻不重拍了一记,低声骂道:“你还给我捣乱…”

被揍了一下的南姗,勾着萧清淮的脖子:“御医都说我身子恢复得很好,我看你也忍得怪难受的,只要不是过于频繁,又没有大碍的…”顿了一顿,又很无辜道:“你要真不乐意,那…我睡了。”

“煽完风,点完火,你就撂挑子,能负点责任么?”萧清淮几乎是磨牙切齿道。

南姗对萧清淮负完责任后,枕在他的手臂上追问道:“你为何要让豆豆去进学,到现在还没给我说理由呢。”

饿了许久的狼,终于挣扎出饥饿线之外,萧清淮眉梢眼角有了点餍足之意,牢牢箍着美味的餐食,声音温柔的不得了:“豆豆的性子又乖又静,你叫他坐凳子上不许动,他有到处乱跑过么?”

南姗捏玩着萧清淮的耳垂,沉吟道:“就算豆豆乖巧懂事,不会胡闹捣乱,可…可…这也忒不靠谱了吧…”

萧清淮将在耳朵上作祟的手,捉回被子下面,揉摸着纤细的指骨:“没有试,你怎么知道不靠谱,也算叫他提前熏陶一下读书的氛围嘛,若石头读书坐不住,还可拿豆豆给他当榜样,你也可稍微轻松一些嘛…”

小石头盆友的性子是蛮精灵的,如何叫他老老实实读书,估计还有得磨恁…想了一想,南姗又问道:“若是石头读书不听话,王爷要怎么管教他呢。”

萧清淮摸摸老婆娇嫩的脸蛋:“这个我已想过了,我会对石头说,倘若你不好好念书,你娘就不喜欢你了。”

南姗默了良久,又怒捶萧清淮一记柔软的拳头:“…你竟叫我当坏人!我是后娘么!”

第219章

次日一早,萧清淮神清气爽去衙门上班,南姗容光焕发回娘家探亲,临出门之前,南姗抱着三个月大的小儿子,在他肉呼呼的脑门上,亲了又亲:“小乐乐,今天要乖乖的噢,娘很快就会回来…”

白嫩可爱的小胖子,嘴角流着透明的哈喇子,冲母亲咧着嘴笑,南姗的心都快被他笑化了,又亲亲他的小手,摸摸他的小脚丫,南姗才出院登车离去,至于萧明昭和萧明轩那小哥儿俩,嘿,一个个都还撅着屁股睡大觉呢。

自嫁人之后,南姗每次出门都气势恢弘,其中,随行的侍卫数量就占了八成半,不是南姗故意显摆,非要搞得这么拉风,而是安全至上,萧清淮共有十大剑侍,常有五人驻留王府,其余五人,有两人跟随外出的萧清淮,另外三人,萧清淮则让他们负责南姗的外出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