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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氏久不回京城,对萧清佩身旁的四位小美女,自然好奇万分,便随口问道:“这几个小姑娘是哪家的?”

萧清佩面容生的十分秀美,一笑之下更增清丽多姿,如此美人胚子,可以预见,待她以后彻底长开了,定是一位秀色可餐的大美人,此时只听她嗓音清脆,饱含难以掩饰的骄傲和殊荣:“三嫂嫂,我前阵子过生辰,因与她们四个很是投缘,便去求了父皇,允她们在宫里陪我一阵子。”

冯氏瞧着那四张青春朝气的俏丽面容,眼神微闪,嘴里却笑道:“是嫂子来晚了,若是早些回到京城,还赶得上五妹妹的生日宴,不过,嫂子人虽来的晚,给你这小寿星的贺礼,却是不会短的,回头嫂子就给你补上。”

萧清佩甜甜应道:“谢谢三嫂嫂。”又扭脸对一旁的南姗,满脸天真无邪道:“太子妃嫂嫂,我将她们四个带来这里,参加三嫂嫂的接风宴,您不会怪我事儿多吧。”

南姗若无其事的笑了笑,语气颇是纵容:“怎么会呢,不过是多添四把椅子,人多些,才更热闹嘛。”

萧清佩最近估计给胆子增肥了,见南姗言语慈和,便又笑嫣嫣打趣道:“太子妃嫂嫂,我听说,太子哥哥在东宫的后院栽了好多桃苗,妹妹心里一直很好奇,太子哥哥为何会去亲手种桃树,亲自去剜坑种树的活儿,可不符合太子哥哥的身份呐,嫂嫂怎么也没劝劝太子哥哥?”

冯氏眼中兴味之色更浓,一幅惊奇的模样:“还有这种事儿?”

南姗瞟了一眼跃跃欲试的冯氏,又见所有人的焦点都凝视她,毕竟,堂堂一国的太子爷,跟个老农民似刨坑栽树,确实有点震撼人的感官,南姗只云淡风轻地玩笑道:“前阵子,昭儿嘴馋想吃桃子,现在刚开春,哪来的桃子吃,我便让厨房给他做了盘桃子模样的糕点,将他打发了,后来又想着,现在正是栽树种花的好时候,便叫人找了些小桃苗,预备在后院栽几棵桃树,你太子哥哥知道了,刚巧他那日得闲,便一时兴起想种几棵桃树,新鲜了几日后,现在已没什么兴致了,反倒是昭儿每天下课后,要跑去后院瞧一会儿,那傻小子说,他等着吃桃子呐,哎哟,可把我乐坏了…”

南姗说的有趣,女眷无不掩口轻笑,萧清佩动了动眼珠子,又要开口说话,南姗已不着痕迹的撇过脸,对身旁的睿王妃笑道:“皇婶,四堂弟下月也要成家立室了,等这桩喜事办完了,您老日后就只等着含饴弄孙啦,不知筹办的如何了?”

睿王妃阮氏已年过半百,但长久岁月沉淀的雍容雅态,却不失半分,温和慈祥地笑道:“我现在已不管事了,全是我这些媳妇们操持的,她们办事一向妥帖,想来早该妥当了。”

睿王府中,康氏是长媳,庞氏是次媳,穆氏是三媳,三人之中,性子最活泼开朗的是庞氏,只听她笑道:“母亲放心,四弟成亲之事,肯定得办的漂亮热闹…”说着,又笑望南姗,打趣道:“不知太子妃到时来不来闹洞房呀。”

南姗笑嗔道:“我贺礼早就预备下了,单等着去瞧热闹了,嫂子说我去不去啊。”

太平公主也插话进来,满面笑容道:“上回小芙儿出阁,昭哥儿一口气蹦出那么多贺喜的词儿,瞧小芙儿和温家小哥儿好的多蜜里调油,尤其是昭哥儿最后那句早生贵子,当真是灵验呐…”目光灵动地看向睿王妃,狡黠地笑道:“好皇婶,小芙儿已被诊出喜脉了,是吧。”

睿王妃嘴角微弯,笑道:“你这丫头,消息倒真是灵通,我昨儿也才刚知道。”

南姗愣了愣:她的消息好滞后噢。

太平公主摆手笑答:“不是我消息灵通,我那是赶得早不如赶得巧,给小芙儿诊脉的御医,恰好被我遇着罢了,昭哥儿的话既这般灵验,这回四堂弟成亲,可得叫他再好好贺一回,保管明年一开春,再让皇婶抱个大胖孙子。”

南姗笑盈盈道:“大皇姐,若是皇婶的大胖孙子,要到明年夏天才出来,岂不叫皇婶在开春的时候空欢喜一场,你呀,还是别乱下保证了,当心皇婶到时找你算账。”

众人顿时笑成一团,气氛良好,笑声阵阵中,南姗轻扫一眼萧清佩,见她隐有不甘之色,心里不由冷笑,啧,怕是又和她较上劲了。

吃茶说笑不久后,众人便挪步女眷开宴的宫殿,美酒佳肴吃着喝着,莺歌燕舞唱着跳着,南姗端坐高位,对眼前歌舞升平的浮华奢璨之景,生出无尽的倦怠之意,待到宴散客离后,南姗疲倦地瘫倒床上,没过多久,从筵席撤离的萧清淮,也一脑袋栽在南姗旁边。

萧清淮将神色恹恹的南姗,捞进怀里搂着,南姗尚未梳洗,是以身上还残留着些许酒气,数年下来,南姗一直以酒量甚浅的形象,出现在各种宴饮场合,所以也没有谁没眼色地使劲和南姗敬酒,大多数酒量不错的女眷,给南姗敬酒时,都秉承着‘我干完,你随意’的态度,故而,南姗从来没喝醉过。

“怎么还没梳洗就躺着了?身上还带着酒味呢?”萧清淮捏了捏南姗的鼻子,嗓音好听的低声问道。

南姗没骨头似懒着不动,嘟囔道:“你不也一样?”

萧清淮凑近南姗的面颊,伴随着说话的声音,鼻孔和嘴巴都喷出濡湿的热气,夹杂着醇香却刺鼻的酒味儿:“怎么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是谁惹你生气了?”

南姗面无表情道:“笑了一天,脸皮都快僵了,你给我揉揉呗。”

萧清淮应声照做,一边在南姗的面颊揉揉捏捏,一边又道:“你呀,从来都是笑脸迎人,不把脸皮笑僵才怪,你可以学学我,以后你只对我笑,别的人,你高兴就笑,不高兴就不用笑。”

南姗嘀咕道:“你说的简单,我能和你一样,不管什么时候,都摆着一张冷脸么。”萧清淮常常面无表情,南姗眉眼含笑,这样的出场形象,已几乎根深蒂固地植入人心,她若突然改走冰美人路线,估计大伙儿都得以为她受到刺激了。

萧清淮笑了笑,没再说什么,两人静静躺了会,萧清淮才将南姗捞坐起来,横抱在怀里后起身下床,往已备好热水的洗漱房走去,两人沐浴洗身除尽酒味,萧清淮露着精壮的上身,揽紧换上干净里衣的南姗宴后小眠,这一觉睡下,便到了天色擦黑时分,南姗缓缓醒转时,萧清淮早已醒了,眼神温柔而深邃,南姗神色朦胧的眨眨眼睛,似乎还没完全清醒的模样,萧清淮微微一笑,俊脸在南姗眼前放大,南姗只觉唇上一重,已笼罩在炽热的呼吸之间。

肌肤滚烫,气息灼热,萧清淮只觉激荡缠绵,正欲开弓射箭,却被南姗拦下:“还没用晚膳呢,中午都没吃什么东西,我现在饿极了。”

萧清淮眸光幽深,额筋跳了跳,咬牙道:“怎么不早说?”

南姗大感冤枉和无辜:“谁知道你要这样呐,我以为你只是想…”简单的打个kiss而已。

萧清淮伸手揍了一下南姗,才压抑着磨牙切齿道:“好,先起来用晚膳。”

南姗:“…”是你先没按常理出牌,怎么搞的她像个坏银。

简单的梳洗过后,南姗顺手绾了样式简洁的发髻,头上只别一对晶莹剔透的玉钗,又簪几朵做工精巧的珠花,穿着一身簇新的藕荷色绣梅花的上衫,下头配着同花色的百褶长裙,看着家常却不清减,萧清淮便更随意了,墨色的长发只松松挽着,只穿着洁白的雪缎子里衣,连外袍都没有上身。

晚饭摆上桌后,屏退服侍的人,南姗慢腾腾吃着碗里的香菇鸡丝粥,萧清淮瞧得俊脸直皱:“你不是说饿的很么,怎么瞧着没多大胃口的样子。”

南姗放下手中的汤匙,单手托腮道:“我在想事情嘛,下个月事情好多呐。”

萧清淮板着脸训道:“用膳时,就好好用膳,事情等用完膳再想…你要是没胃口,不如,我喂你吃?”

南姗捧着脸腮,扑哧发笑:“我又不是小孩子,别总拿这套哄我了,你若真想喂吃饭,唔,叫昭儿、轩轩和恺恺排着坐好,你可以挨着一个个喂,他们都会很高兴的。”

萧清淮却话锋一转,道:“你不让我喂你,那你来哄我吃饭。”

南姗喉头一梗,反唇笑挟道:“你还是小孩子么?恺恺都在学着自己吃饭了,你好意思让我喂你,你到底知不知羞呀你,小心我告诉你儿子,叫他们全都笑话你这个当爹的。”

萧清淮在炕桌下踢一脚南姗,又亮出一口雪白的牙齿,阴森着语调进行反威胁:“你要敢说,我就叫你每天都爬不起来床。”

南姗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着,睁大眼睛狠狠瞪着萧清淮,萧清淮却厚脸皮地一扬下颌,压低嗓音道:“你若不信,我明天就叫你知道厉害。”南姗臊红着雪白的面颊,惨烈的败下阵来,简直太没有牙齿了。

晚膳过后,萧清淮得知萧明恺还在活蹦乱跳时,便着人将他抱来屋里玩,已快一岁半的萧明恺,生的白白胖胖,腿脚结实,虽没有萧明轩的颜值高,也是顶漂亮的一个小娃娃,这个小盆友一见老爹,就围着萧清淮团团转着玩,一忽儿在萧清淮怀里钻来扭去,一忽儿又绕到萧清淮背后,攀着萧清淮的肩膀爬呀爬。

萧明恺玩得怡然自乐,盘腿闲坐的萧清淮,意态闲闲道:“姗姗,晚膳已用完了,现在你可以专心想事情了,唔,给我说说也成。”

南姗掰着指头细数道:“三皇兄虽然回来了,可二皇兄还没到呐,等他们到了,又是一场接风洗尘宴,睿皇叔家的四堂弟,下个月初也要办喜事了,咱们轩轩也要满三岁了,我娘、我外曾祖父的寿辰,都在这个月,我想去瞧瞧他们,我许久都没见我外曾祖父了,噢,对了,芙儿已有了身孕,我得给她备些营养品…”

在老爹身边玩够了的萧明恺,又扭着肉嘟嘟的小身体,扑到母亲怀里打滚顽儿,南姗止住滔滔不绝的话茬,捏了一把萧明恺身上的肉膘:“唉,这小子,忒能吃,瞧这小身板,都摸不着他的小骨头了。”

欢腾打滚玩儿的萧明恺,奶声奶气道:“娘,吃肉肉。”

南姗伸着青葱指尖,轻轻摁在萧明恺眉心,笑嗔道:“一天到晚想着吃肉肉,看不把你吃成肉团子。”

萧清淮瞅着如春笋般蹿个头的幼子,不由心生感慨:“时间过的还真快,好像只是一转眼的功夫,恺恺便长这么大了。”

南姗搂着怀中软绵绵的胖儿子,亦然,她的古代生活之旅,已经二十多年了。

睿王第四子萧清峥的大喜之日,是三月初八,皇二子萧清远一家子,予三月初七午后才抵京,相较于冯氏从封地带回京城的强大子女阵容,庆王妃段氏则简单的多,她除了留在京城的嫡长子萧明彻,只带了嫡次子萧明扬和嫡长女萧明嫣,萧清远膝下共有三子二女,其中两个嫡子一个嫡女,剩下庶出的一子一女,年岁都还很小,庶子不到五岁,庶女刚满三岁,而段氏所生的嫡出儿女中,小些的萧明扬也已满十一岁。

皇三子萧清伦的嫡长子今年刚十八岁,他的庶长子就已经十六岁,比段氏第二胎生的嫡女还大一岁,王府中嫡庶两长子的年龄区间差的格外近,且萧清伦的庶长子,还是由萧清伦很受宠的侧妃所出,啧,真是…

段氏长子萧明彻已赐封庆王世子,萧明嫣也是十五岁的芳华之龄,十一岁那年被封为‘云薇郡主’,比冯氏的嫡女萧明蕊还早上一年,萧明嫣生的明眸皓齿,十分婉约可人,南姗瞧了便喜欢,一路上和她闲语甚多,萧明嫣的规矩学的很好,应答流利,不骄不躁。

在南姗问及萧明嫣可许有人家时,萧明嫣面颊泛红,掩袖羞涩,段氏温声笑道:“开春后刚刚订下,只待完了她大哥的婚事,回到丰州后就正式过礼,婚期约摸在明年初夏,他父王嫌闺女还小,不想她早嫁,还琢磨着多留两年呢。”

南姗顺势问了些男方儿郎的家世人品才学等问题,自己亲身的嫡长女儿,段氏自然是悉心择选佳婿,但言辞却十分谦虚,只道那后生是丰州当地人士,人品老实厚道,是个踏实孩子,她瞧着很合眼缘,萧清远又暗地细细考察良久,也觉可托付终身,这才敲定了人家。

虽是同岁,萧明蕊比萧明嫣其实还大一些,段氏之女直接许配在丰州本土,有个身份尊贵的王爷老爹罩着,以后的小日子不说伉俪情深,幸福美满舒心指数绝不会低,而冯氏嘛,自打她随夫婿回到京城,便常携女出门赴宴,南姗瞧她那架势,似乎是想在京城给萧明蕊寻个人家,不过,冯氏每次出门,也会一起带着庶长女萧明容,庶次女萧明瑶。

第255章

萧清淮素来有‘寡言少语’之评,但他和南姗始终有说不完的话,尤其是烛火辉煌、夜半寂静的时候,萧清淮偶尔会唠唠朝政上的烦恼事,南姗常常会叨叨抚育小儿的琐碎事,俩人有时也会一起吐槽不爽的事情,或者斗个嘴什么的增添点夫妻情趣。

烛辉盈盈,南姗动作轻缓地研着墨汁,墨香清雅,袅袅逸散开来,嘴里却直叹气道:“唉,殿下,你可真是不容易,别人散了酒宴,舒舒服服沐了浴,就能抱着被子睡大觉,你还得熬夜批阅折子,唉…”

一口气叹的可谓是九曲十八弯。

沐浴过后的萧清淮,墨发垂散在肩头,穿着质地柔软的雪白缎子里衣,肩膀上另披一件宝石蓝的暗金绸袍,其上精致的纹路细碎辉闪,颇衬俊逸优雅,望着南姗优美的研磨动作,萧清淮懒懒地撑起下颌,眉眼舒展地轻轻笑道:“就这么心疼我?”

南姗白了萧清淮一眼,哼哼道:“谁心疼你了?我是心疼我自己,每天陪你熬夜,我可憔悴了不少,都显老了。”磨好墨,南姗搁下手中墨锭,左手松开捏住的右袖管,藕荷暖色的袖管滑落,掩住一截皓腕如雪:“殿下,墨已磨好了,你老实看折子吧,我去瞅瞅我的宝贝儿子们。”

萧清淮忽而板起俊脸,从炕桌下踢南姗一大脚丫子,瞪眼道:“你给我老实待着,哪里都不许去。”

南姗当即一脚反踹回去,眼神气势凛凛的加倍瞪回去:“你凭什么叫我待着?我还不能去看我儿子了?!”

萧清淮握拳清咳一声,才神情淡定道:“他们自有人照料,再说,时辰已不早,他们肯定都睡下了,你再把他们吵醒了,不是自找麻烦么…”

南姗无语至极,便闲闲的改口道:“行,不去便不去,那我先去睡觉养神了,明日四堂弟大婚,我得精神足足的,可不能蔫的跟要谢了的花一样。”

萧清淮又伸出脚趾头,挠挠南姗的脚背,露出一脸孤独和寂寥,道:“好姗姗,我一整天的功夫里,只有晚上才能和你好好处着,你还不陪着我么?还有,没我哄着,你睡的着么你?你便是睡着了,若没我在床外边挡着,依你那糟糕的睡姿,指定得滚到床底下去…”

…越说越不像话,南姗抬起脚丫子,怒跺到萧清淮脚背之上,秀目圆睁,十分狰狞:“你能盼我点好么!我睡姿糟糕?明明是你的睡相才难看!”

萧清淮轻轻哎呦一声,捂着被跺的脚丫子,嘴角抽搐道:“哎,你这婆娘,怎么用这么大劲儿…”

南姗再白一眼装腔作势的萧清淮,嗤鼻道:“得了吧,太子殿下,你全身硬的跟铁疙瘩一样,我那点儿力气,只怕还不够给你挠痒痒呢…好啦,小五哥,别闹了,你明天五更还要早朝,赶紧批完你的折子好歇着…你给我寻来的话本子,我还没瞧完,我翻会儿那个。”

萧清淮放开大脚丫子,融融而笑:“怎么,你不自个儿去睡觉养神了?”

南姗晒笑一声:“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嘛,你都还没歇着,我怎么好意思自个儿独眠?”说着,已起身下炕,拖上软底睡鞋,去翻找自己要看的书籍,挑帘子到卧房找书之前,南姗回眸望去,对支颌浅笑的萧清淮道:“别愣着了,赶紧忙你的正事,你每天少熬会儿夜,我才能老的慢些。”

萧清淮很听话的收回目光,翻开第一本奏折,再伸手执起笔毫,正欲沉浸心神到其中,忽而从桌边抽出一张裁剪好的宣纸,提笔落下四列风华秀逸的字。

待南姗找话本子回来时,萧清淮已专心致志地开始上夜班,南姗踢掉软底睡鞋,再度爬上软炕,靠在岁寒三友的绣枕上后,正欲借光看书,忽注意到四四方方的海棠炕桌边缘,放着一张写了字的白色宣纸。

南姗随手拿到眼皮子底下,只见上头写着四列字,笔迹淋漓,墨意犹润。

娉娉袅袅十五余,

桃绽枝头九月初;

秋风十里香满路,

万千粉黛再不如。

南姗看罢萧清淮的七言诗体,从厚软的绣枕上直起身,静静伏趴到桌案,凝望着萧清淮,幽幽道:“这诗是你写的?”

萧清淮啪嗒一声,动作优雅地合上已阅完的奏折,眸光似笑非笑道:“你十五岁的时候,难道还有别的男人,在普生寺后山的桃花林见过你?”

南姗笑盈于睫,嗓音娇柔:“…小包子算不算?”

萧清淮:“…”

默语片刻后,萧清淮再摊开一本新的奏折,一边垂眸阅览,一边和南姗静夜闲话:“姗姗,我准备向父皇请封,晋封良贵嫔为良妃,柔贵嫔为柔妃,婉嫔为婉贵嫔。”

南姗疑惑地眨眨眼睛:“为何?”

萧清淮的回答十分任性:“因为我高兴。”

南姗趴在交叠的胳膊上,嘟嘴好奇道:“她们又不是你的妃子,何时晋封位份,跟你又没有多大关系,你为何要给她们请封?”依照萧清淮现在的身份地位,只要萧元德不再异想天开的弄个新皇后,别的真和他没多大关系。

萧清淮眉宇淡然,手下笔走游龙,嘴里却静静道:“柔贵嫔和太平公主识时务,她们向你示好,我自也会做顺水人情,太平公主的驸马也算可造之才,如今的职务已快满三年,再提一提也不无不可,再有,倘若你日后身子不便,不能费心劳力打理后宫之时,可叫她先代你行使后宫之权…”

南姗皱了皱眉,不悦道:“什么叫我身子不便?”

萧清淮笑着抬起眼眸,目光璀璨明丽:“比如说,你不小心有了我们的小甜甜?”

南姗耳根一热,低嗔着骂道:“讨厌!”

萧清淮伸出修长的手指,向前倾了身子,抚摸住南姗柔嫩滑软的面颊,语气温柔脉脉:“小姗姗,你骂我的样子真好看。”

南姗一巴掌拍在萧清淮的手背,斜眼看他:“那我打你的样子,好不好看呀。”

萧清淮眸中含笑,深情款款:“有过之而无不及。”

南姗:“…”

萧清淮又捏一把南姗的脸蛋,笑道:“好啦,你要真想知道我为何这么做,等我忙完这堆事,再和你细细说道。”

南姗躺回岁寒三友绣枕,拾起自己丢在一旁的话本子,闲闲道:“不用了,等你忙完正事,我还想早点去见周公呢,反正,只要不是你纳侧妃封庶妃,别的,我才懒得管。”

萧清淮轻轻失笑,挑逗道:“小醋坛子,我想喝醋。”

南姗翻卷而起秀长的双眼皮,心情愉悦的哼哼道:“想喝几两?”

萧清淮胸襟十分宽阔道:“你有多少,我就能喝多少。”

南姗拿书抵着优美的下颌,瞅向正提笔浸墨的萧清淮,语气舒畅道:“晚啦,自打惠妃娘娘让那几位小姐出了宫,我这里已不酿醋了,你若是真想喝,可以叫她们再回宫里来。”

萧清淮轻声道:“真是小傻瓜…吾独悦汝之心,汝安能不知?万千粉黛,再不如你。”

三月初八,睿王第四子萧清峥大婚。

萧清淮下了早朝,用罢早膳,又换过一身明紫色的衣袍后,便带着盛装打扮的南姗,与长子萧明昭乘车出宫,另有两个随行者,是七皇子萧清尘和五公主萧清佩,堂兄大婚,他们作为年岁已不小的堂弟和堂妹,亦可出宫贺喜。

当朝睿亲王幼子大婚,遂广邀宾客,大摆筵席,今日的睿亲王府扯红绸、缀红花、贴囍字,装点的一派喜气盈盈,轿马停下之后,萧明昭如同一只刚飞出金丝笼的小鸟,率先一脑袋钻出车厢,声音嫩朗地唤道:“包子。”

车厢外头,小包子尖尖细细的声音忙应道:“哎哟,小祖宗,奴才这叫抱您下车,您可站稳喽。”

萧明昭小盆友很傲娇的表示:“本公子自己会走,不用你抱。”

南姗与萧清淮对视一眼,低声道:“殿下,这小子近来闷坏了,你可看紧他,别叫他闹事儿。”萧清淮一袭明紫服色,格外清贵俊逸,闻言笑道:“放心,待会儿,我就把他拴到裤腰带上。”南姗无语,继而板脸,轻声嘀咕道:“又不正经。”

萧清淮目光温柔,只轻轻一笑,便从宽敞的车厢内站起身,再踩着摆在车边的三层雕彩阶梯,身姿潇洒地迈步下车,南姗也摆出端庄娴雅的模样,随后从车厢内钻出,扶着萧清淮主动递出的手,一步步莲姗而下。

顺手扶老婆下车,萧清淮早已做的习惯成自然。

被恭恭敬敬迎进王府后,萧清淮领着萧清尘和萧明昭径直去了前院,南姗和萧清佩则被一众人拥簇至里院,想是有丫鬟提前跑来招呼过的缘故,南姗和萧清佩到达内院时,女眷全部迎接在花厅之外,待见礼问安之后,花厅里又是一派热闹的欢声笑语。

不论是往里娶,还是往外嫁,南姗参加过的喜宴已相当不少,应对起来自然顺如流水。

幼子大婚,睿王妃是真心高兴,直喜的红光满面,南姗便笑着说了好些吉利话,睿王妃高兴之余,亦有一点遗憾,那便是长女萧清湘远在江南,未回京城来,好在,嫡亲的大外孙女和两个外孙都留在京中,好歹弥补了一些缺憾。

前来参加婚宴的女眷中,有不少是南姗认识的熟面孔,南姗大都态度客气待之,作为未来天下间最尊贵的女人,再没有谁敢跳出来恶意挑衅,便是曾经给南姗使过绊子的三王妃冯氏,亦不敢明着挑剔南姗哪里不对。

虽然大家都一致认为,南姗其实一点也不贤惠。

可惜没办法,谁让太子爷一心系在太子妃身上,连皇帝都未曾多加干涉,得罪太子妃,就等于得罪太子,得罪一国储君,得罪未来的一国之君,相等于自掘坟墓,有了这个认知,谁也不会再明着犯二。

虽然很多人都在暗戳戳的等待,太子爷什么时候才会觅得新欢。

快到拜堂的吉时时,一众人便挪往大厅观礼,新人拜堂后送入洞房,皇子成婚没有闹洞房的规矩,亲王之子倒是可以稍微闹一闹,南姗没有前去瞧热闹,萧清佩兴致勃勃地想跟着去,却被南姗阻拦留下,闹洞房这种事儿,未婚姑娘是不允许参与的。

萧清佩公主顿时又闷闷不乐了,南姗无语中…255

第256章

从睿亲王府出来已是酉时三刻,天色微暮,南姗一行人在侍卫的保护下,浩浩荡荡驶回皇宫,一下轿撵,便遇到拦路打劫的,噢,不,是拦路截人的,在路边来回打转的猴头,一溜烟迎上前来,给萧清淮等人恭恭敬敬行了礼,嘴里简介明快道:“启禀太子爷,太子妃,二公子和小公子都在皇上那儿,皇上吩咐,等您二位回来,让您们先去一趟勤政殿。”

萧清淮眉宇淡然道:“知道了。”

相较于萧清淮的平静,南姗比较关心那俩臭小子,有没有闹吵着皇帝老爷,遂跟着补问一句:“两位公子何时去的勤政殿,可有使性胡闹?”惹皇帝心烦?

猴头弯动眉梢,笑意松快:“回太子妃的话,皇上午眠睡醒之后,便让苏公公到东宫接了两位公子过去,两位公子乖巧讨喜,皇上瞧得很是高兴。”

萧明昭拉着萧清淮明紫色的袍袖,咧着嘴笑的可爱:“父王,快走,我一整天都没见轩轩和恺恺了,好想他们噢。”

萧清淮一指头摁在萧明昭脑门,面无表情道:“牙上缺个洞儿,还咧这么大嘴笑,不嫌丑么?”

扑哧一声,七皇子萧清尘忍不住失笑,萧明昭立时撅起小嘴,目光水淋淋地瞅着萧清尘,语带委屈道:“七叔,你也在嫌我笑得丑么。”

十二岁半的萧清尘,个子已然十分修长出挑,生的唇红齿白,目灿眉秀,面颊的笑意极是温润:“七叔怎么会嫌昭昭笑的丑。”

五岁半的萧明昭,仰着玉雪白净的小脸,目露狡黠道:“那七叔你在笑什么。”

萧清尘眉弯眼笑道:“头一回听你父王说笑话,七叔觉着很是新鲜…”眸光一转,萧清尘洋溢着活泼开朗的面容,奇道:“五哥,原来你会讲笑话的呀。”

萧清淮神色和然道:“小七,天色已不早,你明天还要早起上课,回宫歇着去吧。”

萧清尘对萧清淮和南姗分别作了揖,拜别道:“五哥,五嫂,小弟就先回宫去了…小昭昭,明天咱们再继续下棋。”后一句,是对着他的铁杆小棋友萧明昭说的。

萧明昭冲萧清尘做了个鬼脸,稚声道:“七叔,我以后一定会赢你,也叫皇祖父罚你蹲马步!”

萧清尘呵呵一笑,领着随身内侍转身离去,萧清淮拎住萧明昭温热软软的脖子,将他往勤政殿的方向拖着走:“走,去接你两个小弟弟回宫。”萧明昭缩起脖子,咯咯笑着边走边躲:“父王,痒,你别摸我脖子…”掌下的儿子歪来扭去,萧清淮就是不撒手,萧明昭只得一边扯老爹的手,一边求助外援:“母妃救命,你快让父王放开我嘛…”

南姗清咳一声,伸手将萧明昭从萧清淮爪下拽出来,才一脸严肃道:“昭儿,你如此大呼小叫,成何体统?又想面壁思过了是不是?”

萧明昭感觉心好累:明明是老爹先调|戏的他哎,母妃,你为何要选择性失明赖他脑袋上喂…

萧清尘的身影已消失在夜幕中,萧清淮一家三口已笑闹着走远,徒留萧清佩面色阴晴不定地站在原处,恨恨地咬了咬牙,萧清佩朝萧清淮一家子离开的方向,大步追去。

到达勤政殿时,正殿内灯火辉煌,皇帝老爷悠然地靠在躺椅中,身上搭着一条团水绿纹的薄褥,正瞧着萧明轩给萧明恺喂饭,旁边站着云芳、彩穗、彩秧等人,萧清淮一行人进来之后,正被投喂食物的萧明恺,立即从椅子上站起来,一颠一簸朝萧清淮的方向飞扑而来,举着勺子的萧明轩皱眉叫道:“恺恺,别跑,你还没吃完蛋羹!”

萧明恺已精准地抱住老爹的大腿,兴奋地叫嚷道:“爹爹!”

萧清淮轻拍拍萧明恺的小脑瓜,声音温和道:“乖。”方才感觉心好累的萧明昭,从一侧闪身出来,伸手捏住萧明恺的两瓣脸颊,往两边扯拉几下,眉眼弯弯道:“小恺恺,你想不想大哥哥呀。”

萧明恺咧着一口小白牙,奶声奶气道:“哥哥抱抱。”萧明昭一把搂住萧明恺的小肉腰,举着勺子的萧明轩,已从后头一路追过来,口内道:“恺恺,你还没吃够三十口,继续吃。”萧明昭一嘴咬过去,将勺子里的蛋羹吞下肚,感慨道:“真好吃。”萧明轩举着空勺子,跺脚:“大哥,这是给恺恺吃的!”萧明昭咧开缺了两颗牙的嘴巴:“轩轩,你再继续给恺恺舀一勺不就是了…”被萧明昭抱离地面的萧明恺,咯咯笑道:“哥哥,饿,吃蛋蛋…”

三个奶娃娃一聚首,倾刻间便闹成一片,萧清淮清咳一声,云芳等人立即上前,将凑成一堆的三只娃娃分开,低声和气的劝说不许大声吵,殿内安静下来后,萧清淮和萧明昭躬身作揖,南姗和萧清佩款款福身,一致向歪在躺椅里的萧元德行礼。

萧元德略摆了摆手,温声道:“回来了?”

萧清淮代众答道:“是,父皇。”

萧元德又笑道:“小五,这两个小的,在朕这儿吃吃玩玩了半下午,你领回宫去吧,把昭哥儿留下,明早苏有亮会送他去书屋上课。”

这话的意思,便是让萧明昭留在勤政殿过夜了,萧清淮神色平静道:“是。”扭脸看向身旁的萧明昭,正要很日常地叮嘱两句,萧明昭已福至心灵地拍拍小身板,一口保证道:“父王放心,我一定乖乖听话,不吵着皇祖父,我若惹了祖父生气,您罚我蹲马、面壁都成。”

萧清淮顺手勾了下萧明昭的鼻子,目光温和道:“好,你记着就成。”然后再不多言,对萧元德施礼致别道:“父皇早点歇着,儿臣告退。”南姗也忙夫唱妇随道:“儿媳告退。”已懂事明理的萧明轩,亦嗓音甜嫩道:“孙儿告退。”唯独萧明恺伸手指着他的蛋羹碗,嚷嚷:“蛋蛋…”

萧元德晒然一笑:“这小东西可真是能吃,在朕这里玩儿,怎么也不能让孙子饿肚子回宫,云芳,继续喂他吃蛋羹吧,吃饱了再回去…”云芳领命后,捧着羹碗,要喂萧明恺继续吃羹,事儿很多的萧明恺伸手指着南姗,强调道:“娘喂,娘喂…”

萧清淮一眼横过去,木着脸道:“恺恺,自己拿勺子吃,不自己吃蛋蛋,不准和娘玩。”

被威胁多次的萧明恺,条件反射地抓住勺子,动作笨拙的自己舀蛋羹吃,云芳捧着羹碗,眼神温和道:“小公子,慢点吃。”彩穗拎着帕子,候在一边,见萧明恺嘴角沾上蛋花后,便给他轻轻拭去,萧明恺鼓着肉呼呼的脸颊,吃得起劲儿,待勺子将碗戳出鱼戏莲叶的底案后,萧明恺丢开勺子,嘟着湿润的小嘴巴:“娘,玩玩…”

萧清淮依旧木着脸道:“恺恺,去给皇祖父行礼,说你要回去睡觉了。”

萧明恺一脸懵懂地晃至萧元德身边,歪歪扭扭行了礼,嘴里颠三倒四道:“猪父,睡,回…”南姗实在无法忍受,萧明恺总逮着皇帝老爷叫屠夫,便对他进行了强化训练,花了近一个月的功夫,终于把的神发音扭离了歪道,虽然离正儿八经的光明大道…还有一截距离。

萧元德摸摸小孙子的脑瓜,忍俊不禁道:“宝宝真乖。”

萧清淮终于满意了,才道:“恺恺,找娘玩去吧,不许大声叫唤。”见幼子喜笑颜开扑进他母亲身边,萧清淮再次对萧元德道:“父皇,儿臣这就告退了,明早再来给您请安。”如今的皇宫里,不用受召便可来见皇帝的人中,除了睿王萧元哲,便只有萧清淮了。

立在皇帝身侧的萧明昭,笑嘻嘻地挥挥爪子:“父王、母妃、五皇姑,你们慢走。”又对萧明轩和萧明恺嘱咐道:“轩轩,恺恺,你们两个要乖乖的,不许惹父王和母妃生气。”

萧元德撩开身上搭着的薄褥,从躺椅中站起身,笑道:“昭哥儿,走,你给祖父讲讲,你四堂叔的婚礼有多热闹。”萧明昭跟在萧元德身边,笑眯眯道:“好呀,祖父…不过,祖父,我想先问您一个问题,我掉的两颗牙还没长出来,现在笑起来…看着真的很丑么?”

“谁说你现在笑的丑了…”萧元德好奇得笑问道。

萧明昭神秘兮兮道:“您猜猜?”

萧元德语中带笑:“莫不是你叔祖父?他最爱和人开玩笑了。”

萧明昭的声音已越来越远:“才不是,叔祖父今日见了我,说几天没见,我又变得俊俏了,直追我父王的英俊潇洒,等我长大以后,能…”

南姗脚下一软,差点走出个趔趄步伐,目露疑惑道:“睿皇叔今日还说这话了?”

萧清淮拖着两条小尾巴,悠然迈出勤政殿之外,一脸淡定道:“嗯,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