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她困难地双手抱着自己,遮住胸前已湿透的破衣料,脸孔微微扭曲了,却只能强压住想要撕裂那些混蛋流氓的冲动,迅速脱下自己的外套为她披上。她的衣服破成这个样子,她冷,发抖,他看得出。他的外套足够宽大,一直遮到她的并拢曲着的膝盖下方。做完这些,才终于退开,站到一旁去,不打扰警员问笔录。

可是片警一问西曼当时的情况,她就抖得更厉害,一向让她蹬鼻子她就赶上脸的,没心没肺到令人发指的程度的顾西曼,竟然被吓成这样,万佑礼心疼,心里滴血一般,才退开没多久就按捺不住要上前来打断警察的问话:“大哥,先别问了成么?”

片警见西曼这样,又看看这男孩子祈求的目光,想了想,掉头走到后头那辆车旁,开了驾驶位的车门,一骨碌坐进去。

万佑礼嫌蹲着身抱不牢她,索性跪在地上,要搂着她,另一手抚摸着她的头发,像是要用这种方式确认她的存在。一切都不如这样能够抱着她来的真实。

她一动,他就收紧双臂,总之就是要困住她,让她不能再从他眼皮子底下溜掉然后消失,她知道自己是敌不过他的力气的,只能在他双臂的桎梏下极小声地说:“你别碰我行么?”

她抗拒怀抱,抗拒力量,抗拒男人的胸膛与双臂。

顾西曼声音很轻,却带着满满的抗拒。

万佑礼闻言,觉得自己一下子就被咯着了喉间,呼吸一窒,手缓缓地缓缓地垂下了,虽然放开了她,却还是跪在那里,一个习惯了不羁与落拓的男孩子此刻这样卑躬屈膝,只为能没有缝隙的拥住她。

可是她不知道,不明白,拒绝地这样干脆。

他的心,她从来视而不见。

西曼的身上终于没那么痛了,他抱得很用力,她疼的很,如今他放开她,她又觉得冷,滚烫的水撒了整片衣襟,她就算被烫着了,可还是觉得冷,有些失焦的眸子抬起来,看着面前这个男孩子的脸,他跪在那里,身形修长。她看看他的湿透的衣襟,还有他跪着的双膝,觉得难受,觉得鼻子堵。

她拉拔他的袖子:“你起来,别跪着,万万,你起来…”她嘴角开裂,说话困难,声音也不清楚,他听了很久才听明白,僵着脸愣了一下,看她一脸的难过,知道自己不该在这时候还影响她的情绪。

自己这样做,只能让她更慌张无措。自己怎么这么糟糕?!万佑礼勉强笑一笑,之后站了起来,有些没办法面对她,索性靠着车尾抽烟。

夜空宁谧,烟圈顺着空气上升,然后消散,无踪无影,没有发生过一样。西曼也起来了,跟他要烟:“也给我一根。”

他牙齿轻咬着纸烟,看着她伸出来的手,顿了顿,不知道她怎么突然想要抽烟,可还是把烟盒拿出来。

他刚才没注意自己拿着的就是烟盒里最后一根,现在又一次打开烟盒,才发现里头空了。

万佑礼想了想,把自己嘴上这支取下来,两指夹着递给她。

她没有犹豫就接过。

抽第一口,西曼咳了一下,第二口的时候,她手就不抖了。她第一次抽烟,吐不来烟圈,只能悉数吸进肺里。只能断断续续地咳着,然后继续。

她又吸了一口,万佑礼便把烟拿了回去,自己猛地吸几口,又递还给她。如此往复,西曼渐渐适应了尼古丁慰问五脏六腑的苦涩感。

而这苦涩感,成功得帮助她镇静下来。

两个人分着抽完了一支烟之后,万佑礼掐熄了烟蒂,和西曼两个人一同靠着车子。万佑礼问她:“要不要先处理一下伤口?”

问了也是白问,没有医药箱,要如何处理伤口?可是他不想沉默,他受不了彼此这样,不说话,刚才还有烟雾能适时填补眼前空白,可此时,眼前一片空白。

夜色又深沉了几分,时间流淌而过,毫无痕迹。

“万万…”西曼突然叫他。

他状似不经意地问一句:“嗯?”

西曼张口正要说话,放在车后座的手机开始震动。

那是温情微的手机,西曼噌地一下弯下身子去拿手机,没有多想就直接对着电话喊:“向北!!!”

向北一定是看到来电了!西曼声音也抖,手也抖,跌坐在地上,另一只手还扳在敞开的车门边上,几乎瞬间眼眶就又湿润了。

她没有看到身后的万佑礼,瞬间凝结的表情以及身姿。

可是,打来的并不是臣向北:“是我。”

颤颤巍巍地两个字,竟然是温情微打来的。

西曼浑身僵住:“你…你在哪里?”

“我…”温情微只说了一个字就开始哭,抽噎着,绝望的,她带着零星的哭腔,像是哭得闭住了气,声音含混地对西曼说,“…顾西曼,总…总之你不要报警,我不想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被…被…”

西曼手一滑,手机垂直掉落在地,“啪”的一声,却没有砸碎,而是蹦跶到了别处。

万佑礼看着蹦到自己脚下的手机,手机屏幕散发着居心叵测的光芒,他僵硬的身体慢慢蹲下,要捡起它,却在碰到机壳的一瞬间被西曼冲过来夺去。

西曼按键结束通话,抬头,茫然的看着面前的万佑礼。

她的目光一直在闪烁,隐藏着什么,突然猛地抓住万佑礼的手腕,那样用力。

万佑礼听见自己用异常干涩的声音问她:“臣向北跟你讲了什么?”

西曼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张着嘴,却不发出声音,只是失了焦距地看着他,一只手里还捏着那电话,另一只手,一直按在他的手腕上。

不久,那几个沿着小路一路搜索而去的警员也回来了,万佑礼见那些人空手而回,见西曼还是那样混乱地看着自己,便领着西曼过去。

一行人搜了许久,一个人影都没有,更别提这小姑娘口中说的什么朋友。

队伍里领头的走到两个年轻人身边,因没有搜索到人而异常焦急,这件案子异常棘手,他们不约而同地看了看西曼,不确定地开口:“你确定是这条路?”

西曼咬着嘴唇,唇瓣都咬破了。她一直没有开口。

万佑礼这时候倒是临危不乱,声音跟这些警员比要沉稳许多:“您这话什么意思?”

那女警脾气好很多,跟西曼解释:“我们沿着小路搜遍了,没有看见…”还没说完,就被气急败坏的头儿给制止了,“这事儿忒棘手了,本来就是恶性案件,如果那女孩子再遭遇什么不测…”

西曼嗫嚅的声音打断他的话:“对不起…其实,其实只是我一个人碰到了流氓…没,没其他人。”

此话一出,所有人不言不语。西曼德手从万佑礼的手腕上滑下,垂在腿旁,握电话的手悄无声息背到了身后。

万佑礼不可置信地瞪着她,双手不自觉地攀上她的双肩,她低着头不看任何人,他不相信她的话,逼她抬起头来看自己:“西曼你——”

后头的那个人不由分说地就架起了顾西曼,“麻烦你跟我们回所里一趟。”

万佑礼的火不打一处来,阴森森看一眼架在西曼胳膊上的手臂,一用力就把西曼往自己这边扯,把她护在自己身后:“妈的,什么事在这里就说清楚!去什么派出所?”

那个头儿见同僚被这小子撩开了,直接自己过来抓:“两个一起带回去。”

“操!”

“小子嘴巴放干净点!我们怀疑你们报假案!”

“我们又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吗耍你们玩儿?!”

万佑礼激进着言辞抗议,却依旧被和西曼一同被摁进了后车座,虽然他们没铐着他们,但他和西曼座位的旁边都有人守着,车子就这样发动了。

因为刚才头儿带他们回来的时候,还留着一队人在那儿继续搜,因为这一车回去的警员没多少人,除了押着万佑礼和顾西曼的两个人,就只有那个头儿,还有那女警员。

车子关了警笛,一路默默地疾驰,万佑礼无意间碰触到西曼德手背,怎么这么凉?他手一翻,径直将她的手握进了掌中。

她要抽回手,被他按住,近乎呵斥着低声说:“你就不能乖一点?!”

西曼被这一呼喝,肩膀一颤,不作声了,他看着她受惊的模样,眼一闭,抬手就把她的脑袋按在了自己肩上,他力量强势,她本就被沙砾磨破的侧脸磕着他的肩头,闷疼。

“睡一下,睡起来以后就没事了。”

她闻言,嘴唇动了动,最终却没有说什么,而只是乖乖闭上了眼。

顾西曼的性格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他清楚得很,她凶不过就会服软,这样子让人闹心,非要他吼了,冲她嚷了,她才肯听话。

都这种时候了,也改不了她欺软怕硬的坏毛病。

万佑礼侧低下头,见她闭上了眼,便掏电话出来拨号。他犯了事儿是不敢直接去找老爸的,求救电话一般都拨到宋秘书那里。

万佑礼旁边的人见他拿手机出来,习惯性地伸手就要拽走他的话机,万佑礼隔开他的手:“打电话都不行?”

那人征询地看着坐在副驾驶位上的男人。头儿都没说什么,他便也只是横了一眼万佑礼,之后噤声。

电话很快接通。这一条几乎成了首长秘书解决这位爱闹事的公子的专线,电话铃一响起,就注定有事发生,怠慢不得。

万佑礼把情况跟他说了,然后把手机递到前头去,要这一车警员的头儿接听。

副驾驶位上坐着的就是这次行动的头儿,他觉得被小孩子耍了,没好气,听了没几句就急吼吼:“我们归哪一局管干你屁事?!”

然后也不知道宋秘书跟他说了什么,他不说话了,隔了很久,直接挂断电话,在倒后镜上下瞅了瞅万佑礼:“小子,背景硬啊?丫的你耍着我们人民警察玩儿也不当回事儿了啊?”

他没理他,反正自己说什么这些人大概一时半会儿也懒得相信了。万佑礼低头又瞅了瞅西曼,只见她现在比刚才闭眼闭的更紧了。他见状,没说什么,只是又紧了紧握着她的手。

西曼和万佑礼在局子里呆到次日凌晨才被接出来。

这件事被万父知晓,这个儿子之前的“案底”还没清干净,这么快就又闹事,万父直接指着想要像往常一样说服自己的宋秘书的鼻子怒道:“你再帮他接一句腔,我明天就下调令把你送到地方去!”

往常万佑礼犯了事,找上宋秘书之后,他一般都要告知首长之后才能行动,而万父历来也习惯于挥挥手,任宋秘书替他出面去解决事端,万佑礼便以为这一切都并没有传到父亲耳朵里。

虽怒其不争,却始终是自己的儿子——做父亲的无奈。

而很快,宋秘书收到消息,知道这件事儿其实并不是万佑礼口中说的,是他自己犯了错被抓,而是和他一道的女孩子报假案,万佑礼被牵连了,才被逮进局子里去的。

为了一个女孩子扛罪,真不知该说他少年轻狂,还是愚蠢无知?

万父听后没多大反应,只是淡淡地对宋秘书说:“为了一个女人犯事儿?!没出息,关几天让他清醒清醒更好!”

而几个小时后的次日凌晨,万父才知道那女孩子是顾西曼。

如果不是知道了一同被关的是西曼,万父早已决定不插手此时,估计万佑礼也要被治安拘留到满点才能走出警局。

虽然无法想明白西曼怎么也会牵扯其中,但万父还是重新把宋秘书叫去,把这两个人保释了出来。

而之前因为没有得到首长允许而不能插手的宋秘书,只能靠私人关系联络到负责人,不痛不痒地关照一句:不要为难他们两个,毕竟还是孩子。

幸而有宋秘书一句话,万佑礼和顾西曼才没有被分别收押,而是坐在分局副局长的办公室里,能够安安静静地睡一下。

可是…怎么睡得着?

两个人一样的姿势,坐在椅子上,头向后靠着墙壁,办公室里开着空调,夜间有点冷,万佑礼觉得西曼都快要被冻坏了,起身去关空调。

西曼睁开眼的时候看见万佑礼的背影:“万万…”

万佑礼找不到空调遥控,近距离吹着冷气,他觉得烦躁,“干嘛呢?”

西曼想了很久,犹豫了很久,不知要不要把事情真相告诉他,她现在脆弱地几乎神经线一拨就要断,万佑礼这样一阵大小声,她刚到嘴边的话又不得不吞回去。

万佑礼说完,后头就没声音了,他回头看,见西曼低着头,双手捂着脸发抖,他知道自己乱说话又惹得她害怕了,对自己一点不留情地给了自己一嘴巴,“啪”地一声,他打得很响,嘴唇,脸颊,手,统统吃痛,他快步走过去,拿开她的手——

她没有哭,很好。

天知道他如果看见她蒙着面是在哭泣,他会不会再给他自己一个嘴巴子。

西曼只是低着头,看起来很累的样子。脸是肿的,浮肿的肌肤上透着血丝,万佑礼心中咒骂那些混蛋,犹豫着轻轻抬手触碰她的脸,“嘶——”她痛得倒抽口气,条件反射地偏头躲闪。

她脚上穿着一双制服女警的皮鞋,他蹲在那里,顺着她的膝盖往下看。膝盖经过简单的处理,吐了碘酒和红药水,可是她的脚底也伤着了,却因为穿着鞋,帮她处理伤口的警员也注意到,漏掉了她脚底的伤。

“你不疼么?刚才那女的帮你上药的时候怎么不告诉她你脚底下也有破皮渗血了?”

她低着眸子看他,明明居高临下,却可怜巴巴:“你不要…不要再凶我了…”

从来都是她凶他,他现在声音微扬一点她就受不了了?什么世道?

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万佑礼去办公桌那儿抱着纸巾盒过来,脱下她的鞋,她脚底几乎血肉模糊了,他撵着纸巾替她擦了擦脚底的脏污,嵌进肉里的小石子也给它弄了出来,估计太疼了,她脚底泌出了大量的汗,“我去借医药箱。”

万佑礼说完起身,要往外走,他走得急切,直到门口的时候才听见后头跟着的脚步声,回头看——顾西曼赤着脚跟在他后头,亦步亦趋的。

“怎么了?”

她不回答。

“到底怎么了?说句话成么?”他觉得她今晚总想藏了什么在心头似的,老是这样欲言又止。

她被他三请四请了,才终于发出了声音:“我不想一个人呆着。”

万佑礼不确定地看着她光着的脚丫子:“你确定你还能走?”她再走多点路,这细细的腿该不给走费了吧?

西曼却点头。她不想一个人呆着,这间办公室太冷清,她一个人在这里呆久了,会胡思乱想。

万佑礼上下打量一下她,背着她的话,会蹭到她胳膊还有腿上的伤口,而且她还穿着破的不成样子的裙子;横抱着她的话大概会好些。

于是他蹲下身,顺了顺她的裙摆,还帮她把大外套拉好。西曼看着万佑礼忙,识相地没有抗议,他一手绕过她一双膝弯,另一手从她腋下穿过,歪了歪头示意西曼:“抱着我的脖子。”

西曼犹豫着抬起了双手,环住了他的脖子。彼此身上都有汗味,不怎么好闻,他的手臂很有力,她的眼睛正对着他起伏的胸膛,再往上是他突出的喉结。

“该减肥了。”

他说话的时候,喉结翻动。

她没有接他的话,他知道自己又说了不合时宜的话,立刻低头看她,怕她又因为他的话畏畏缩缩起来。

出乎意料的是,她此刻正在看着他,他低头,两个人目光正好相撞。

万佑礼几乎要听见无形的目光碰撞时发出“玎珰”的脆响。

他是她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了——西曼想到,这一回终于没有嗫嗫嚅嚅,她不能瞒着他,而且,她第一次觉得这个男孩子可以为自己撑起一片天。苦恼与他分享,痛苦过渡他一半——西曼也知道自己这么做无耻,可是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却有个声音,笃定地告诉她:这个男孩子永远会站在她这一边,她利用他,他会生气,但是不会恨她。

他抱着她下楼的时候,西曼开口说道:“温情微给我打了电话——”

“…”

“她叫我不要报警,说不想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被那些流氓…”

万佑礼没接话,重新迈开步子下楼,只是速度慢了些。

“你…会帮我哦?”

西曼小心翼翼的问。

万佑礼很简短地答:“嗯。”

万佑礼借到了医药箱,帮西曼处理脚底的伤口,有些沙砾嵌入的深,他用镊子才弄出来,他做事比刚才那女警要小心翼翼许多,毕竟这是自己在乎的人。

之后两人也没再回到那清冷的办公室,而是直接在接待处的长凳上呆着,万佑礼看着她无精打采的样子,他看看手表,历来神通广大的宋秘书大概这回碰钉子了,都这个点了还没能把他和西曼给弄出去。

他问她:“要不要睡一下?”

她摇头,搓一撮眼角,他看着她这样子,站起身对她说:“那我去弄两杯咖啡来。”

顾西曼现在倒是不像刚才那样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黏他了,万佑礼回头看看,见她靠在那里眯着眼,便加快步子,奔到接待员那里要咖啡喝。

接待员对他很客气,说没有现成的咖啡,但是等会儿泡好了速溶的会给他们送去。万佑礼懒得再走了,在那里一直等到咖啡泡好了才端着俩杯子折回去。

回到顾西曼身旁时,发现她竟然睡着了。

顾西曼睡得东倒西歪,找不着平衡,就像是在闭着眼一直点头,万佑礼趁她还没有完全耷拉到座位底下去的时候,赶紧奔过去坐回到她身边,西曼有了依靠,便斜斜地倾倒在了万佑礼肩上,万佑礼再一拨她另一边的肩膀,她便倒在了他的腿上。

万佑礼往旁边挪了挪,让她睡得更舒服些,西曼侧着身枕着他的腿,估计觉得枕头软,枕的舒服,她睡梦中侧了个身,双腿也搁上来,曲起来。

凳子很长,她整个人安安稳稳地睡在那里。万佑礼帮她拨开无意间含进嘴里的一缕发丝,她觉得痒了,便在他的手掌里蹭了蹭。这回轮到万佑礼觉得痒了。

不知手心痒,连心也痒。

可是,好景不长。

次日凌晨。这时候万佑礼也睡着了,他被人推醒,挣开惺忪睡眼,看看来人是宋秘书,他哈一口气,边揉着眼角边拍拍还睡在他大腿上的顾西曼:“西曼,醒醒,有人来接我们了。”

她没有醒来,只是在他腿上翻了个身,面朝墙壁继续睡,万佑礼这一觉睡得浑身酸痛,轻轻托起她的脑袋想要站起来,就在这个时侯他摸到了她的额头。

那里滚烫。

他的手跟她的体温比凉的多,他的手放在她的额头上,一块冰与一团火一般,顾西曼开始皱了皱鼻子,这时候终于眯开了一条眼缝儿,脑子昏昏沉沉地说:“我热…”

他又摸摸她的脖子,那里更烫,西曼却似乎觉得太凉了,要拍开他的手,他先一步缩回手,改而打横抱起她,大步流星往外走。

西曼迷迷糊糊地弄不清楚状况,还嫌弃他走得太快太颠簸了:“我…自己下地走。”

万佑礼脚步不停:“你发烧了知不知道?乖一点,别再乱动了。”

他这一天跟她说了多少句要她乖一点了?她怎么就是不听?

他气急败坏,车子在外面等着,他抱着西曼钻进后车座,来不及等宋秘书出来便对司机低喊:“开车!去最近的医院。”

到了医院,万佑礼等不及挂号就要去找医生,幸好司机跟着他一同进来了,抱着西曼的万佑礼太过鲁莽反而会耽误事儿,司机师傅帮忙去挂了号,好说歹说才劝服万佑礼先坐那里等一会儿,因为很早,凌晨,医务人员大多都还没开班,拖了一会儿西曼才被抱去打吊针。

看着西曼烧的绯红的面颊,万佑礼坐在她旁边看着她,心如刀绞。

输液器“滴滴滴”地往下落药液,万佑礼几乎要被这缓慢的速度给折磨疯了,手足无措间他看见老妈来了。

万母在输液室门外顿了顿,看了看里面的情况,这才走近。

万佑礼见到了老妈反而竖起了全身警戒。这时候医院里人多起来了,万佑礼也没工夫看时间,只是推测大概已经7、8点了。再看那输液瓶里的液体——还剩一小半。

万母推推万佑礼的肩:“去吃点早餐吧,这里我照顾着。”她也是匆匆赶来的,没有准备早点,看着儿子这样,没有一个母亲会不心疼。

又是为了这个女孩子——

一次又一次,身为一个母亲,她最初愤怒,埋怨,到最后也只能是无能为力。

“你快去,吃完了再买一份回来,西曼等会儿输完液有的吃。”

这句话说动了万佑礼,可是他站起来往外走,却真正三步一回头,半路折回来,看了老妈许久,下定决心一般地咬了咬牙齿,说:“妈,我求你,别为难她。”

不是“请”,不是“希望”,她听得很清楚,自己儿子说的是,“求”。

她点点头,万佑礼终于肯走,这回万佑礼是飞跑出去的。

万佑礼有些慌不择路,刚转过输液室的拐角时才记得出口是在另一头,这才慌忙地调头跑。可是还没到大门口,他就与迎面走来的人擦撞到了肩膀。

他脚步慢了慢,含糊地说了句:“抱歉…”也来不及看清被自己撞着的这人的长相,只是抬起眼匆匆一瞥,道歉完了之后就要继续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