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吧,我以前都不敢去看这些东西。”宋儒儒长长吐出一口气,“现在好了,回去以后我要好好看看她留下的书。”

修颉颃将诗集递还给她,他眉头微微动了一下,回忆起她方才在墓碑前说的话,“你母亲去世的时候失火了吗?”

宋儒儒点了下头,问他,“恩,怎么了吗?”

“没什么。”修颉颃摇了摇头,只是小声说,“火是很可怕的。”

宋儒儒的关注点还留在他手中的诗集,“谢谢你刚才给我妈妈念诗,既然是她最喜欢的诗,那她一定很高兴。”

“我给她念她最喜欢的诗,她给我我最喜欢的你。”修颉颃牵着她的衣袖笑起来。

宋儒儒稍稍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你每次告白选的地方可真糟糕”

“这里不糟糕啊。”他不解地眨了眨眼,“这是有你妈妈的地方,没有哪里比这里更适合了。对了,你知道你父亲在哪里吗?”

宋儒儒摇摇头,“我妈妈虽然去世了,但我还知道她在哪里,可我从来都没有见过我父亲,是生是死我都不知道。”

修颉颃沉默了一会问她,“那关于你父亲你有想修补的事吗?”

“没有。”她很干脆地说,“因为我对他一无所知,所以也没有任何遗憾。他没有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我也不用给他留下什么位置。”

他抬起手在她的脑袋上轻轻摸了摸,将她被风吹乱的刘海理好,他浅浅笑着说,“那你一个人长大,真的好乖啊。”

宋儒儒蓦然一怔,自她长大有记忆起,她与“乖”就好像没有任何关系,她也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她“乖”。这个字在她看来除了有天生的宠溺之感,更有些因为他比自己年长才可以以此夸她的感觉。除了上课和讨论学术,大部分日常里她都没有把修颉颃当作比自己年长的人,因为有时候他才更像个孩子。可他这么说,她倒觉得心里莫名一痒,嘴上也只是嗔怪而已,“你也比我大不了多少”

“稍微大一点才刚刚好。”他有些得意地昂起下巴,“要是再大一点就有代沟了,所以两岁不多不少。”

“你是我老师,我们当然有代沟。”宋儒儒故意使坏地说。

“我喜欢做你的老师。”他倒也不急,仿佛早就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因为你给了我全新的世界,所以我也想给你一些你不知道的惊喜,我没有你聪明,就只能多看书做你的老师才能实现了。”

宋儒儒听见了一声清脆的“滴——”,然后她的心咔嗒一声打开了门,就连层层堡垒里都有带着暖意的微风轻轻吹进,拂过她深藏的伤口。既然过去都可以修补,那么再深的伤口也是会愈合的吧,只要再多一些温暖,再多一些可期待的幸福

开虐前奏,(⊙o⊙)…

☆、77,儒儒的母亲究竟叫什么名字?

PART 77

中秋节素来是家家团圆的日子,一大早孟秋就挨个打电话通知边尧和修颉颃晚上记得回家吃饭。边舜回国后就一直忙着约同学送手礼,但今天也乖乖在家没有出门,反倒是孟秋午饭后就催她出去,“今天过节,你拎一盒月饼送给阮教授去。你马上就要参加演奏会了,趁着假期多和阮教授学习学习。”

“会不会本来阮教授一个人过节就很难过了,我去送礼反而让她更难受。”边舜有些犹豫地问母亲。

孟秋笑了,“咱们舜舜这么关心阮教授,那你今天去陪阮教授过节吧,反正家里人多不差少一个。”

“妈!”边舜撒娇地跺了一下脚。

“那你就快点去,再早点回来。”孟秋也不逗她了,递给她一盒月饼,催促边舜出门。

边舜前脚刚走,孟秋立刻去敲书房的门召唤边教授,“快快,舜舜走了,你陪我去买菜,今天过节菜多我拎不动。”

边教授正在书房把玩修颉颃送他的老物件,此刻不舍丢手,“等一会好不好?”

“一会边尧就该回来了,他向来回家最早。”孟秋走上前一把夺走他手里的宝贝,“你再玩我就让颉颃以后不许给你淘物件了。”

边教授像个老小孩似的不情不愿地站起来,“边尧回来不会早的,今天电视台还有中秋晚会呢。”

“他说他有事请了假,四五点就回来了。”孟秋说着将边立心推出书房,“你就别磨蹭了。”

“有事?”边教授眼珠一转,来了精神,“他是不是要去找儒儒啊?”

孟秋笑眯眯地说:“有颉颃在,他找了也没用。我今早打电话给颉颃,他正和儒儒一起吃早饭呢!”

边教授叹息一声,“这孩子怎么磨磨蹭蹭,一点都不像我。”

修颉颃接到孟秋电话时确实和宋儒儒在一起吃早饭,宋儒儒沉溺这家早餐铺无法自拔,一天不吃煎饼浑身不自在。挂了电话后,修颉颃问她,“你中秋节怎么过?”

“医院过啊。我又没有家人要团聚。”宋儒儒笑着说道,随即补充了一句,“你可别邀请我去你家过节,三个老师看着我吃饭我心理压力太大了。”

修颉颃噗嗤一下笑了,“那晚上回来以后,我们一起吃月饼看月亮吧。”

“恩。”宋儒儒点了下头,表示同意。

“那个”他小心地提醒了她一句,“你可别忘了要和我说的答复”

“不是说好了三天,明天才是三天后呢。”她两颊微红,不自然地用手抠着桌面。

修颉颃之前就输在了严谨的问题上,所以现在对此格外较真,“那今晚过了十二点就是明天了。”

“???”宋儒儒抬手狠狠戳了他脑门一下,“现在晚上这么冷,我们要看月亮看到半夜吗?”

“哦”他稍稍有些失落,但还是忍不住提议,“如果我给你买个暖手宝呢?我看舜舜天冷的时候都抱着那个”

宋儒儒本想嘲讽他不如开暖气得了,但听到边舜的名字她忍不住心头一动,帮温惜试探地问了一句,“边舜最近还好吗?有没有什么事?”

“那天她来给我送书,我看她挺好的。”

“除了精神上,我是说学业上呢?她的古琴弹得怎么样了?”宋儒儒追问道。

修颉颃想了一下,“应该不错吧,她还让我下个周末去听她参加的演奏会呢。”

“这样啊”宋儒儒不动神色地点了点,这么说来阮教授并没有因为温惜的缘故撂摊子,她应该也明白温惜是在无理取闹吧。

吃完早饭后,宋儒儒就去超市买菜了,虽然是去医院和月真师傅还有小尼姑一起过节,但怎么说也是中秋节得做点好吃的。好吃的食材容易买,不容易的是怎么做成好吃的,所以买完菜她就打电话给童小悠的爸爸,预定了童大厨三小时的时间帮她做几样大菜,回头她带去医院。

童大厨好久没机会施展厨艺,早就按捺不住了,宋儒儒本来只想炖个鸡汤带给月真师傅,童大厨硬是把这道菜改成了快速版佛跳墙,还和她保证五个小时必出锅!这么一耽搁,宋儒儒只好电话通知小尼姑自己要晚点才能到医院了。

边尧一早去台里开了关于下期节目的会议,午后就请假了。那天去机场接边舜,她的话边尧回去后想了很久。其实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问题所在——顾虑太多。

比如他早已发现宋儒儒身世的问题,却迟迟抓着1%的幻想不愿意去做最后的核实,他旁敲侧击也都浅尝辄止。他知道修颉颃不该和宋儒儒在一起,却又不明确他自己要不要坚持,他喜欢宋儒儒却又忍不住因为孟秋的态度有所迟疑。

可能像颉颃那样什么都不知道才可以无所畏惧吧,但他不能,他需要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才敢去冒险。然而边舜的话让他醒悟,无论有没有能够不伤害任何人的办法,他都应该先去核实那1%,眼下月真师傅就在C市,是最好不过的机会。

边尧拎着月饼去医院时,月真师傅刚刚午睡醒,她这几天恢复得很好,医生说节后就可以安排出院了。边尧印象里月真师傅对自己还是挺喜欢的,哪知这次月真师傅见到他,眉头都快皱得重叠了。“你一个人来的?”

“恩。”边尧点点头,“儒儒什么时候来?”

“她说要晚点。”月真师傅起身靠坐在床上,“我还以为是儒儒约了你一起来的呢。”

“我有些事想单独和您说,所以就自己来了。”边尧把月饼放在床边的柜子上,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小尼姑。月真师傅瞧出他的意思,招呼小尼姑去外面买点水果。

月真师傅自从知道边尧和修颉颃的关系对他的态度就很复杂了,此刻边尧单独来找自己,她猜测是不是因为自己说他也八字不合,让儒儒离他远点。“你是因为儒儒的事来找我吗?”

“是的。”边尧说着从包里掏出一张旧报纸递给月真师傅,那是一份二十年前刊登了音乐厅火灾的头版页,“我想问问您这件事。”

月真师傅蓦然愣住,有些吃惊地看了边尧一眼,“你为什么来问我这件事?”

“我听说您曾在火灾后赶到医院替其中一位遇难者办理了后事。”边尧坚定地说,“我想问您那位遇难者是不是儒儒的母亲?”

月真师傅不是没有想过秘密会有藏不住的时候,但她毕竟带着儒儒离开了B市,一晃也过去二十年,她早已认定那段过去会被永远封尘。上天竺后山发现唐墓的时候,她也发现了修颉颃的存在,从那天开始她就感到不安,害怕修颉颃会闯入儒儒的生活里,她多次想要阻止却始终无能为力。此后她便开始害怕秘密会被发现,害怕儒儒受伤,但她始终没想过第一个发现的人竟然会是边尧。

“你怎么会这么说呢?”虽然她知道边尧能来问她,必然是有十足的把握,但下意识还是做出了徒劳无功的挣扎,就像当年她也想为宋佳宁做一些辩解,但最终也只是徒劳。

“我知道儒儒的母亲二十年前因为火灾去世,而颉颃的父亲也是。我去查当年的报纸,上面写其中一位遇难者的姓宋。”边尧坦白地将自己发现的过程向月真师傅复述,“我也找了当时做新闻报道的记者,虽然时间久远他也记不太清楚,但却很清楚地记得事发后是一位尼姑来医院为宋姓遇难者办理的后事。这些线索合在一起,我想只有1%的可能不是儒儒的母亲。”

“什么可能?”月真师傅问道。

“那就是儒儒的母亲不叫宋佳宁。”边尧一字一顿地说,“所以我想知道,儒儒的母亲究竟叫什么名字?”

大约半个月前,超市里就早早摆上了各种月饼礼盒,阮咸购物时常常会看到却一直没有买过,直到今天她才决定买一盒月饼。她知道温惜是不会来同她一起过节的,温惜有自己的家人也有自己的生活方式。

但今年对她来说有不一样的意义,无论如何她都找到了女儿,也知道女儿过得很好,那么哪怕是一个人过节也算是团圆的。

她拎着月饼回到家时,却在家门口遇到让她最近陷入两难的人——边舜。边舜拎着一盒月饼模样乖巧地靠在墙上,她的耳朵戴着耳机,闭着眼听得十分入迷,另一只手还在空中比划着弹琴的动作,看样子听的应该也是古琴曲。

阮咸教过很多学生,但像边舜这样有才华又努力的却是第一个。她将边舜视为关门弟子,打算将毕生绝学都倾囊传授,可眼下她却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位爱徒。

边舜似乎察觉到有人走来,她摘下耳机侧目看去,脸上立刻浮现起喜悦的笑容,“阮教授,我等你好久啦!”

最近我陷入了一种两难,按照原本的大纲我是还有一段神婆和修老师一起考古的情节,但因为发生了不可描述的情况,以至于这个故事比我预期的要长了,所以我不知道这段情节要不要留,还是快速进入收尾状态因为故事铺开之后,我真的没有办法快速扭转关系推进情节,那会不符合人物性格也很奇怪,所以我要发誓,我真的也没想过要写这么长!从夏天写到冬天!什么鬼啊!

☆、78,她确实叫宋佳宁。

PART 78

修颉颃从早餐铺与宋儒儒分别后,就去了市图书馆查资料。昨天考古队通知他B市市郊一处乡镇沟渠里发现了一块两公分长,一公分宽的龟甲。检测显示年代应该是商周时期,龟甲上共有17个字,商周时期的文字大多出现在龟甲、兽骨和青铜器上,商代以甲骨文为主,周代以钟鼎文为主,到了西周晚期才出现大篆。甲骨文晦涩难懂,而钟鼎文上承甲骨文,下启秦代小篆,是解读甲骨文极重要的踏板。修颉颃是鉴定青铜器的专家,对钟鼎文的了解自然不在话下,考古队就将照片发给他辨别一二。

他回家的时候手里捧着七八本书,只能用肩膀顶开单元大门,门一顶开他就看见边舜坐在电梯旁的藤条休息椅上发呆。

“舜舜,来帮我一下。”他叫了边舜一声,可边舜却愣在原处一动没动。

修颉颃有些奇怪,提高语调又叫了一声,“舜舜。”

这下边舜回过神了,抬起头看向修颉颃,却是眼睛红红、鼻头红红,显然是哭过了。“哥”她带着哭腔嗓音沙哑地叫了他一声,跑过来一把抱住修颉颃,“阮教授阮教授说她不教我了”

修颉颃扶住边舜在休息椅上坐下,自己放下书也在她旁边坐下。“你慢慢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我也不知道”边舜整个人都是懵的,她拿起手边的月饼举给哥哥看,“午饭后妈妈让我给阮教授送月饼。我到了阮教授家她不在,我就在门口等了一会,然后阮教授就回来了。她突然对我说以后不能再教我了,之后的演奏会也取消了”

“哥”边舜说着就又哭了起来,“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是月饼她不喜欢吗?还是因为我回国后没有立刻去见她。我一回国就有发消息给她,但她没有回复,我以为是假期就没有继续打扰,打算开学后再去见她的,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修颉颃和阮教授也算认识,在他的印象里阮教授并非行事这般突兀的人。如果她不喜欢边舜,之前也不会极力推荐边舜去日本交流,若是边舜真的做错了事,阮教授身为老师也应该及时指出,而不是无端发作。“那你有没有问阮教授,她为什么不教你了?”

“她说是她个人原因,她还和我道歉说对不起。”边舜一边抹眼泪一边委屈地说,“我在日本真的很努力的,我每天都练习到深夜,我很喜欢古琴,我也很喜欢阮教授”

修颉颃将泣不成声的妹妹揽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没事的,等开学以后我们去学校见阮教授问问情况,你不要害怕。”

“我害怕”边舜很没出息地伏在哥哥怀里,因为幼年丧母,她对于疼爱她的年长女性都有特别强烈的依赖感,继母孟秋还有导师阮咸在边舜心中都是尤为重要的人,她总是尽自己所能来使她们对自己满意,并且渴望得到她们的认可。“我不敢上楼,我怕爸妈知道”

“你总得告诉爸妈大家才能一起想办法啊。”修颉颃哄她说。

“我怕他们伤心”边舜哭唧唧地摇着头,“万一阮教授就是真的不教我了,妈妈会很难过的,她都在小区里和其他阿姨说了演奏会的事,还说她给大家一起买票”

修颉颃扶住她的双肩,目光坚定地看着她,仿佛就将力量注入进她的身体里,“舜舜,无论多艰难你都要去面对,你躲在这里哭不能改变任何。我相信就算演奏会取消,妈妈再难过她也一定会亲自去和阿姨们解释,因为她知道这世上所有艰难的事都是躲不过去的。”

边舜抽了抽鼻子,止住了眼泪,“好、好我不哭,我和你一起回家。”

宋儒儒原本要四五点才能去医院,便在童小悠出嫁前的闺房里睡了个午觉,刚睡没多久温惜打来一通电话把她吵醒了,她揉揉眼看了下时间,才三点多。“儒儒,你在哪呢?我打算去医院看月真师傅给她送月饼!”

“你到哪了?”宋儒儒听见她电话传来导航的声音,八成是穆扬开车送她的。

“我不知道我在哪里哎,高速两边的路看起来都长一样。”温惜的声音听起来精神不错,看来这次的走秀她很满意,“我刚下飞机,从机场直接过去!”

温惜以前从未见过月真师傅,宋儒儒一来担心她找错地方,二来担心她性格大大咧咧,到了医院引起围观反倒影响月真师傅休息,连忙从床上翻身坐起,“那你到了以后在住院部门口等我一下。”

宋儒儒起身走出卧室,童爸爸正在厨房忙得热火朝天,看到她慈祥地说,“还没好呢!你再去睡一会”

“童叔叔”宋儒儒扒在厨房的拉门上犹豫地问,“那个快速版佛跳墙能再快点吗?”

“嗯?”

宋儒儒伸手打了个比方解释,“就是佛咻地一下飞过墙,比跳快”

边尧的问题让月真师傅回忆起一段往事,那是很久前的一天,自己与宋佳宁聊起过彼此名字的故事。宋佳宁问月真师傅为什么会起这样的法号,月真师傅反问她道,“你知道有一首词叫《月真歌》吗?”

宋佳宁摇了摇头,月真师傅浅浅一笑,“不是什么很出名的词,你不知道也很正常。”

“那写的是什么?”宋佳宁正在给宋儒儒织毛衣,低着头数针数。

月真师傅轻轻念了头两句,“扬州胜地多丽人,其间丽者名月真。月真初年十四五,能弹琵琶善歌舞。”

宋佳宁放下手里的毛衣,抬头看向月真师傅。那时候月真师傅刚过四十,才剃去头发不久,但明艳的五官还是能看出她年轻时漂亮的容貌,尽管此时她穿着寡淡的僧袍,身材微胖,依旧有着女性柔美的韵味。“后面呢?”

月真师傅又继续念了后面三句,“扬州帝京多名贤,其间贤者殷德川。德川初秉纶闱笔,职近名高常罕出。花前月下或游从,一见月真如旧识。”

“唔”宋佳宁听了这几句,低下头莞尔一笑,“再后来呢?”

“殷郎去立入翰林,九霄官署转深沉。”这次月真师傅只念了一句便不再念了。宋佳宁从内容判断这一句在词中应当与前面几句相隔甚远,但月真师傅既然只念这一句便是想要跳过她不想念的句子,又或许说她想跳过的是一段不想再记起的回忆。宋佳宁稍稍算了一下她的年纪,便猜到了故事的大概。那场属于一个时代才有的运动不仅影响了无数青年的一生,也留了无数遗憾、无奈和辛酸血泪。

宋佳宁重新开始织毛衣,一边淡淡地将话题带到自己身上,“我的名字可就没有典故了,也就是父母希望孩子平安顺意、宁静美好的意思吧。”

“这两个字很像你。”月真师傅轻念了几声,“儒儒的名字也好听,女孩子叫这样的名字嗲得很。”

宋佳宁摇了摇头,“给她起这个名字可不是因为嗲气可爱。”她说着念出了一句略显悲凉的诗句,“谁念为儒逢世难,独将衰鬓客秦关。”

月真师傅微微蹙眉,“怎么用了这样的典故啊?”

“可能我的名字代表了平安顺意却过得并不顺意吧。”宋佳宁酸涩地笑了一下,“所以她叫这个名字或许会过得很幸福呢。”

曾经月真师傅觉得宋佳宁的不顺意是因为孤身一人抚养孩子世事艰难,到后来才真的明白,原来她不仅不顺意,就连平安也没能拥有。

“是的。”月真师傅看向边尧,叹息了一声,“她确实叫宋佳宁。”

虽然答案早已在边尧的心中,但真正得到证实的刹那还是让他心头猛然一揪,“原来是真的”

月真师傅也无可隐瞒,“既然你都知道她的名字,我想其他的你也都知道了。火灾后是我去医院办理的后事,之后我就带着儒儒离开了B市,想让她躲开风言风语。这么多年我从没告诉过她为什么要带她离开。”

“你带她离开是对的。”边尧很赞同月真师傅的做法,倘若不是因为有老人需要照顾,孟秋本也打算带着修颉颃离开,早些离开也许就免去了十年来受到的恶语中伤。

“但我没想到隔了这么多年她还是遇到了你们,遇到了修颉颃。”月真师傅很是无奈,“儒儒是不能和他在一起的,她妈妈就是和他父亲死在一起的人,无论是她还是修颉颃,知道真相都会无比痛苦,因为他们的存在对彼此来说就是折磨。”

病房外传来一声刺耳的惊叫,“天呐!”

边尧一下就听出是温惜惯有的嗓音,他虽是一惊倒也不慌,可等他走过去把病房门打开,他才真正明白什么叫惊慌失措,面对突发情况时大脑真的会一片空白,没有任何想法,也不能支配身体做出任何动作。

因为温惜身边还站着宋儒儒,她怔怔地看着他,那一眼苍凉的目光边尧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我猜想如果听到这些话的人是修老师,可能修老师的反应是:恩?宋佳宁是谁?他父亲是谁?我是谁?恩,这不重要,我要去找儒儒吃月饼啦~~拜拜

☆、79,月亮终于圆了。

PART 79

温惜因为阮咸的事早已焦头烂额,她绝没有想到原本还能替她出谋划策的宋儒儒会跌入深渊,这摆明了是要和她一同赴死啊!

如果说痛苦可以像痛感一样划分等级,那么温惜觉得失恋是小于知道身世的,而像宋儒儒这样因为知道身世而导致失恋,痛苦程度就1+1>2了。

其实关于母亲宋佳宁的去世,除了亲历火灾现场外,宋儒儒因为年幼所知甚少,她从来都不知道在母亲遇难时还有另一个人与她在一起,她更不曾想过那个人竟然会是修颉颃的父亲。

那个出轨、意外身亡、给修颉颃和他母亲带来无尽痛苦的指挥家。

刹那间过往零星的记忆都被拼接起来,母亲工作的音乐厅,她在后台吃的肉粽,前台气势磅礴的乐曲,起火时母亲身后仓库里隐约可见的人影。

旧时的报纸泛了黄,连油墨都带着腐朽的气味,上面的字迹却依旧如新,宋儒儒一行一行极认真地读下去,字字诛心。

她记得修颉颃在节目上说过,“结婚十年后因为我父亲出轨,我母亲就提出了离婚。”他还单独向她坦白,“在我很小的时候他因为意外去世了,他留给我最后的话是一句骗我的谎言,所以我之前对于撒谎这件事很抗拒”

在他家吃饭的那天,边教授也与她说过,“过世是过世了,可给他们母子的影响不太好风言风语、人言可畏你也能想象。在我们家,除了颉颃的父亲外,小三啊,情妇啊,也是绝对不能提的。”

那些话她当时听着像是离她很远的故事,此刻才明白她本就是故事里的人。她举起报纸,强忍着眼泪问月真师傅和边尧,“报纸上写的‘与修翼共死的情妇宋某’就是我妈妈,对吗?”

边尧不知该如何回答,月真师傅也陷入了沉默,宋儒儒紧咬着下唇直到舌尖尝到淡淡的血腥味她才感到疼痛,“你们都不说话那便是了,对吗?”

“你妈妈确实是和修翼一起遇难的,但说她是情人我觉得不一定”月真师傅欲言又止地说道。

宋儒儒放下报纸,点了下头,“好,我不相信记者的话,那你说她不一定是情人有什么依据吗?”

“她不是那样的人。”月真师傅很笃定地摇头。

“我也不希望她是那样的人。”宋儒儒深吸一口气,目光清透得像冰一样,“可为什么她去音乐厅工作的时候就是修颉颃父母闹离婚的时候,为什么她不肯带我去她工作的地方,为什么他们死的时候会抱在一起,为什么我从来都不知道我父亲是谁!”她的声音由低转高,最后一句几乎是嘶吼。

“儒儒,你不能这样说你的妈妈!”月真师傅急了,惨白的脸涨得通红,不似平日的慈祥和蔼。

外面像是又起了风,窗户留有缝隙,冷冽的风一下钻进来,病房的四个人都被冷风冻住了似的,一寸一寸蔓延了全身,无法动弹,也没有一个人说话。

隔了好一会,宋儒儒苦笑了一下,眼底翻涌的泪水是她全身唯一的温度。她的声音沉重如铅,明亮的双眼也被笼上阴霾晦暗无光,她咬着牙一字一字地说,像是有一双手狠狠伸进她的喉咙,堵住了她的嗓子,伸进她的胸膛,捏住她的心蹂躏,让每个字都带着致命的疼和喑哑的绝望,“我是世上最不愿意这样说她的人”

她比任何人都要爱她的母亲,二十年来她每一天都会想起母亲,从睁开眼到闭上眼,在梦里,在每一个与母亲有关的瞬间。其实温惜比她看得透彻多了,一位母亲若是从不告诉孩子父亲是谁,那必然不会有什么好事,不是孩子的身份见不得光,就是母亲自己见不得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