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嘉玉便按段伟祺嘱咐的，不再看微博。她收拾好面包袋子，拿起矿泉水，准备回办公室。
扭头却见得任明俊还坐在原处，李嘉玉只得礼貌打个招呼：“任总，我先上去了。”
任明俊在刷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脸色有些难以名状。闻言忽地抬头：“李嘉玉，你一点不担心吗？”
“要担心什么？”
“他们，说得这么难听……”任明俊很委婉。
“那他们说都说了，别人都看到了，我也没法让全世界失忆呀。”
任明俊看看她：“你男朋友呢，看到网上这样说你，他不生气吗？”
“生气呀，正常人都会生气的。”
“你们吵架，谁会赢呢？”
李嘉玉颦眉认真看了看任明俊，然后道：“为了这事要吵架吗？他赢。他比我厉害多了。”
任明俊没什么表情，忽而笑了笑，“你们感情看上去挺好的呀。”
李嘉玉站直了：“任总倒是挺关心陌生人的私生活，这真是越界了。”
“抱歉抱歉。”任明俊揉了揉眉心笑道：“热搜第一呢，他挺有意思的。”
李嘉玉皱了眉头。
“段伟祺，就是你男朋友，对吧？”任明俊道：“我认识他。”
“哦。那还挺巧的。”
“是挺巧的，没想到那天饭局会遇到你。那天表现得不太礼貌，真是后悔。”
李嘉玉不接话，她不明白任明俊想表达什么。
“其实我们喝酒的时候就爱闹一些，但真的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段伟祺也是这样的。”
“嗯。”虽然段伟祺确实是常有公子哥的臭德性，但李嘉玉不喜欢别人暗示贬低他。李嘉玉谨慎道，“事情都过去了，任总也不必解释什么。”
“好的。那我就不矫情了。你上去吧。”
“任总再见。”李嘉玉飞快走了，觉得有钱人各有各的神经病。
李铁给苏文远打完电话，又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然后向公司请假。他出了公司大楼，想了想，联络方勤和李嘉玉。他说他要去医院找昨天的当事人给做个证，问方勤和李嘉玉能不能一起。
方勤当然愿意。她赶紧向邱石请了假，邱石倒也没为难她，准假了。李嘉玉这边更方便，贺亦春盯她看半晌，道：“嗯，别往心里去，这事是恶心人，但发生了就好好面对。你去拿证据好好打他们的脸，不算请假，我批你外勤。公司这边我帮你撑着，会跟老板说明白。等你的证据出来了，我来处理公司舆论。”
李嘉玉心里感激，出门去了。
大家约在医院门口汇合。到了那儿，方勤和李嘉玉发现李铁还带了一人。
“是我一个高中同学，他在一家新闻网站做编辑。”
那男生戴着眼镜，有些兴奋。“没想到有一天李铁会成为新闻男主角呀。”
李铁翻个白眼：“毫无价值，浪费社会资源，这也算新闻？”
“那就，呃，社会热点？”
“勉强算舆论垃圾，还没回收价值。”李铁一边吐槽一边把大家往楼上带。
那男生跟李铁显然很熟，哈哈开着玩笑。
不一会大家到了病房，昨天受伤的老太太和她的家人都在。李铁显然是事先联络好了，那家人见着他们也不意外。老太太的儿子还很不好意思地来握李铁的手，说给他们添了麻烦，昨天还误会他们，真是对不住。
李铁客气应了两句，然后让他那同学开始做采访。那男同学熟练地掏出录音笔，开始访问昨天李铁和李嘉玉、方勤助人为乐的事，老太太和家属说了一堆。那同学又意思意思也采访了一下李铁他们。然后拍了几张照片。
最后李铁忽然从背包里掏出一面锦旗来，上面写着：“助人为乐，雷锋精神。”他把锦旗展开，道：“我们一起来张合影吧。”
这道具还真挺全的。大家有些意外，但都配合地照了张相。
李铁他们谢过老太太和其家属，告辞走了。
一行人又去了警局。男同学又把昨天出警的民警采访了一番。李铁又掏出一面锦旗来，上面写着：“热心市民，见义勇为。”
大家又是一愣，道具不是一般的全呀。民警很好说话，跟他们拿着锦旗合了影。
最后收工散队，男同学说他回去马上写稿子，很快就能上线。让李铁等他消息。
李铁还一本正经嘱咐：“写得热血一点，牛逼一点啊。”
方勤笑得靠在李嘉玉肩上，觉得李铁这人太逗了，又仗义又有意思。
在李铁他们操作采访真相的时候，段伟祺的律师带着技术和公证员去了学校。他代表李嘉玉向学校做交涉，声称就遭到网络诽谤一事报了警，现在过来调查取证。一番谈判和查验后，最后将那个帖子封了，保留了证据。发帖人的IP是在校外，是首次注册发贴的，有可能是校外人员，也有可能是披的马甲。但下面跟帖的许多人倒是在校内，可以查到IP。其中很多楼声称知道李嘉玉这个那个的，言语不堪入目。因为证据被保留，学校火速通知学生们纠正错误，赶紧澄清。
律师就在当场盯着，一个一个处理。造谣的被揪出好几个，竟然都不认识李嘉玉，就觉得这个帖子热闹好玩，挺刺激，就随便写，编造了些内容，觉得反正没人管，无所谓，没想到这么小的事情会闹得这么大。
律师面无表情：“你觉得是小事？学校还是要加强教育才好。”
学校方面最后答应会出公告，加强管理。
段伟祺这边也有进展，他接到了蓝耀阳的电话，说经过筛查，有一个“自首”的人确认就是那位画中人。
“他说与其被别人骚扰，不得安宁，不如他自己来领十万的好。反正迟早是要被揪出来的，事情不了结，他没法安心出门，工作也没了。”蓝耀阳发来那人的自拍照，又说那人称自己是个私家侦探，受雇搜集段伟祺和李嘉玉的日常。
那这样就对得上了。
段伟祺不用把照片发给李嘉玉就能确认，就是这个人。
一小时后，段伟祺在一间小茶室见到了这位私家侦探乔麦。
这时候时间已经是给苏文远限定期限的最后几分钟，段伟祺把乔麦晾着，自顾自地翻微博，然后他看到了苏文远发的声明。
声明语气挺官方的，但该说的也都说了。他说李嘉玉在与他交往期间，一心一意，绝无出轨之事，就连暧昧对象都没有。李嘉玉是个勤奋上进，对自己要求很高的好女生，自己喜欢她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分手也是因为她要求太高，而自己有着艺术生的懒散等毛病，加上两人对公司运营有不同意见，最后和平分手。他声称自己对有人这样抹黑李嘉玉非常愤怒，必要的时候将帮助李嘉玉对幕后黑手采取法律行动。他也为当初自己的不懂事、冲动、坏脾气对李嘉玉造成的伤害进行了道歉。他的粉丝不明真相，人云亦云，以及被有心人趁机混在粉丝队伍里对李嘉玉进行毫无根据的侮辱漫骂，他也表示歉意，呼吁粉丝不要被有心人利用，如果被蒙骗被引导对李嘉玉口出恶言，请道歉。喜欢美喜欢艺术的人心灵一定也要是美的。
段伟祺看完，冷笑了一声。
他在微信敲了蓝耀阳，蓝耀阳说他已经看到了，在做处理，会借这个把话题风向转过来，让段伟祺放心。
段伟祺谢过他，到李嘉玉微博下面看了看，看到一长串人在排队道歉。段伟祺把手机放下了，抬眼看了看面前的乔麦。
乔麦长得很普通，是放在人群里找不到的那种普通，确是有做私家侦探的先天条件。段伟祺暗叹幸好李嘉玉还有那么个有本事的朋友，把人认出来了，还有画像，不然这事到现在还没法了结。
“你说吧。”段伟祺道。
乔麦也很识相，被整了这一把，干脆也不挣扎了，一五一十交代。监视段伟祺的任务是五个多月前通过邮件接到的，他这行常干的就是监视，捉捉奸，拍拍照片。这个任务也一样，跟踪、拍照、拍视频，所以他很痛快就接了。
他一般每周通过邮件汇报一次，发发照片视频。如果有什么特别事发生，比如起冲突了，打人了，那就当天就汇报。雇主希望能够找到段伟祺的黑料，所以让他多留意这些。也曾让他去查过段伟祺生意上的情况，税务什么的，但没什么发现。对方也没再提。
监视李嘉玉就从拍到他们在车上亲密开始的。雇主看到照片后，似乎对他们之间的关系有兴趣，就让他也跟一跟李嘉玉，查她的底细。
段伟祺和李嘉玉生活都挺规律，工作时间多，所以他跟踪也没太多发现。能用上的看图说故事的照片，基本都在网上出现了。
第一次黑段伟祺的那些，不是他发的。当时他也关注了网上，觉得应该是请了营销公司操作。这次李嘉玉的，是雇主看图说话编好了发给他，让他整理编撰好，从学校论坛入手，用不同的IP发，然后再到网上引导一下。苏文远很红，很好利用。他伪装成粉丝，进了群，煽动几下就成事了。
乔麦很痛快地全交代了，然后道：“我没有追究过雇主是谁，但如果段总愿意放我一马，我可以帮段总把他查出来。”
“好呀。”段伟祺拿出手机调出微信，让他加自己好友，乔麦加上了。段伟祺把自己手机号码发过去，乔麦也发了他的。
接着，段伟祺把他拎来的一个手提袋放在了桌上。他打开，露出里面的现金。
十万。
“你应得的。”
乔麦看着，伸出了手。
段伟祺却又道：“我给钱虽爽快，但我的钱不是这么好拿的。”
乔麦的手停了停，道：“我明白。”
“他是谁我心里有数，我要的是证据，以及，他的黑料。”
乔麦把袋子拉到自己跟前，应了声：“好。”
第45章
李嘉玉的网络丑闻事件爆发得很突然，反转和结束得也非常突然。
下午学校论坛的帖子被屏蔽，跟帖散布谣言的同学被抓到，很快事件就朝着另一个方向走了。
辟谣和嘲讽造谣的帖子一下出来了好几个，更有同学借题发挥，把从前某某被栽赃被抹黑的事也翻出来，这个说被冤枉，那个说从前自己也有此类不平遭遇，一时间学校论坛成了平反平台，控诉与反驳的帖子齐飞，管理员不得不出面将同类话题集中起来并封帖，以免损害学校形象和名誉。
但紧接着苏文远的声明和道歉出来了，李铁与李嘉玉、方勤助人为乐的新闻报道也出来了，不但有受助人出来证实，还有警方的夸赞褒奖，那两张手持锦旗的合影尤其打了造谣帖子的脸。
微博上的风向彻底变了。那个首个截图转发学校论坛帖子的苏文远粉丝把那条微博发了，并发了一条新微博，说太冲动，被打脸打得疼。以后再不看到什么转什么了。
其他发帖参与这事的也纷纷删除，更多的是被官方以该内容被多人举报，违反社区管理规定被删除。剩下一些泛不起水花的，也就湮灭在海量的网络信息里了。
苏文远翻着微博，看着短短时间网上信息翻天覆地，而他的微博下面大批的粉丝在夸他有情有义有担当，李嘉玉的微博下一串人在排队道歉，他颇有种荒诞的感觉。
短短三个月，他已不是原来的他，李嘉玉也不是原来的李嘉玉了。
“珊姐。”苏文远问坐在他办公室沙发上的段珊珊，“你昨天发消息给我，说嘉玉跟段伟祺在一起……”
“文远。”段珊珊打断他的话。“我只是告诉你这件事，并不是希望你在这件事上多纠缠。”
苏文远噎了一下，辩解道：“我不是要纠缠，我只是，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段珊珊没说话，只是看着他。苏文远觉得有些尴尬，硬着头皮继续道：“就是，挺奇怪的，她居然跟你弟弟在一起了。我是说，我跟你在一起，而她跟你弟弟在一起。”
段珊珊道：“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感觉对了就在一起，没感觉了，就分开呗。”
苏文远愣了愣，觉得段珊珊话里有话。
段珊珊又道：“现在你这边的业务都顺了吗？给你找来的人，好用吗？”
“嗯。刘哥很有经验，圈子里的人脉也很好。现在他管运营，挺顺的。网络营销这头也给力。我们网店要再添人手才行。”
“好。”段珊珊点点头，“那我就放心了。”
苏文远皱皱眉头，确定段珊珊确实另有深意，他希望不是他想的那样。
他看着段珊珊，段珊珊也看着他，两人对视片刻，段珊珊忽地温柔一笑：“以后恐怕见面机会不多了，你好好加油，你这么有才华，会成为最棒的设计师的。”
“珊姐。”苏文远紧张得站起身。
“我没有不高兴。”段珊珊安抚地摆摆手，“跟这件事没关系。只是我们在一起也挺久了，该到结束的时候了。”
“珊姐。”苏文远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段珊珊起身，拍拍他的肩膀：“原想找个时间跟你说的，今天正好出了这事，我就过来看看。既然都圆满解决了，那我们以此为结束点，挺好的。”
“我……”苏文远捏紧手指，下意识地想挽留。
可段珊珊已经拿起了包包，对他道：“再见了，文远。以后有机会一起吃饭。”
她说完，没给苏文远说话的机会，转身走了。
苏文远愣愣地看着她打开办公室门，消失在门后。
时间过得真快呀，一眨眼，竟然也快一年了。
那时候段珊珊对他说：“我们一起去吃个饭。”那是开始。
现在段珊珊对他说：“以后有机会一起吃饭。”这却是结束了。
苏文远说不清心里感受，有些不知所措，又有些自由的感觉。仔细一想，又觉得段珊珊狠心。
但这结果其实早就知道的。她当然不可能跟他结婚，她喜欢他，只是喜欢而已，喜欢到愿意给他钱，给他资源，仅此而已。一转头，腻味了，就把他换掉。苏文远忽然笑起来，所以李嘉玉唾弃他、看不起他，最后还不是跟他一样。
段伟祺也不可能跟她结婚。他跟段珊珊一样，他们这些人都一样。所以李嘉玉又有什么好骄傲的，她跟他也一样。
要不了一年，也许半年，也许更短的时间，她就会被段伟祺甩了。
苏文远这么一想，心情好多了。
段伟祺把事情办完，又与蓝耀阳确认了网上舆情已经控制好，便与李嘉玉联络。
李嘉玉正与方勤、李铁准备去吃火锅，因为时间还有点早，所以他们还在商场里闲逛。
李嘉玉把今天下午他们办的事与段伟祺说了，又报告了现在的行踪。段伟祺听得一脸黑线，这哪是被全网抹黑扣屎盆子的女子啊，一点应该有的反应都没有。他是希望她坚强点，平静面对，她可好，不是坚不坚强的问题，是她还过得挺欢脱的。
李嘉玉还把他们几个人拿着锦旗的合影给段伟祺发过去了，段伟祺觉得好笑：“你们可真厉害。”
李嘉玉得意：“那当然。”
她问他要不要来跟他们一起吃火锅，段伟祺拒绝了。“今晚得回家一趟。”
“那好吧。”李嘉玉没多问。“那等我把盛熹的合同签下来，拿了奖金和提成，请你吃大餐。”
“你也太心宽了。头上的屎盆子还没清干净，就想着签合同拿奖金了。”
“人倒霉起来，只有钱能让人高兴了。”
段伟祺：“你这个志向很好。那你好好逛，看到什么喜欢的就买，我给你转钱。”
“不用。我们用看的就很激动了。”
段伟祺：“……”
“买不起会让我们激发斗志。买什么都没压力那多无聊。”
“确实是，对此我深有体会。”
李嘉玉：“……”
“我说的真心话。”
李嘉玉叹气：“可以了，段总，悠着点炫。”
段伟祺也叹气：“没炫，真的。算了，换话题吧，那个跟踪你的人不用担心，我处理好了。”
“你的悬赏那么管用？”
“那当然。”段伟祺顿了顿，又道：“这次黑你的，跟上次黑我的应该是同一个人。”
李嘉玉叫道：“原来如此。我说呢，平白无故的怎么会有人跟踪我。我们还以为是苏文远，刚才还在讨论呢。”
“也未必没有他，但今天事情多，我先不跟他追究。”
“对了对了。”李嘉玉很兴奋地向段伟祺报告，“我跟你说，老李特别牛。就是李铁，苏文远的同学，当时我们在远光的合伙人，这次多亏他帮了大忙。啊，上次也是他帮了大忙。就是我之前查你姐的事。我只猜测苏文远可能被包养了，但不知道是谁，是老李查出了名字，画了画像。”李嘉玉把那次的事情经过细细说了，又道：“这次也是的，他说他画画的，最喜欢画人物了。所以对人脸特别敏感，那人跟着我们，他重复见着他几次，就起疑心了。”
“嗯，那画像确实起了挺大作用。”段伟祺道。
“不止呢。今天我告诉他我被黑了之后，他就打给苏文远了，他说如果苏文远不澄清，那他就会出面澄清，到时会把苏文远的渣事抖出来，然后苏文远就害怕了，着急忙慌地发声明，还假模假样的跟我道歉，那语气太恶心了，我一会得多吃点火锅才行。”
段伟祺：“……”
“你有没有看到他的声明，真的特别恶心。他究竟是怎么说得出口的。我太低估他了。”
段伟祺很不爽：“是我让苏文远发的，我去找他了。”
“啊，是吗？你也找他了呀。么么。”
“不要用个也字。是我让他发的，是我。”段伟祺很坚持。开玩笑，别的事就算了，这个功劳无论如何不能被别人抢走。
“好的，好的，知道了。多谢段总。我家段总就是厉害。”
知道个头。段伟祺不高兴。听她的语气就知道她肯定没放在心上。
好气，那个什么李铁，干嘛要去要挟苏文远，有他什么事吗？
“你一会要跟这个李铁去吃火锅？”
“不是，是我们三个一起去吃火锅。”
“你现在跟这个李铁在逛街？”
“不是，是我们三个在逛。而且李铁嫌弃我们逛店太闷，他自己去看鞋去了，他的审美跟我们不太一样。”李嘉玉听出段伟祺的语气不对，赶紧安抚。
段伟祺更气了：“是吗？我也挺嫌弃你的，你的审美跟我也不一样。”
李嘉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