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嘉玉坐不住了,她站起来,慌得六神无主,她再拨段伟祺的电话,不通。她给他发微信,没人回应。她给他发邮件,给他微博留言,所有她能想到的渠道,她都去试了。

她等啊等,没有消息。

新闻里还没有伤亡的报告,李嘉玉瞪着屏幕,眼睛发痛。

贺亦春听说了这事,有些担心:“要不晚上的饭局我自己去。”

李嘉玉摇头。她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干坐着等太煎熬,还不如做些事分分心,而且今晚这饭局上的两个人都是她最后联络的,她不出现就太不应该了。这样贺亦春会很被动。

李嘉玉和贺亦春一起去了饭局。

路上,贺亦春对李嘉玉道:“一会无论他们说什么,我们听归听,坚持归坚持,但不要当面撕破脸,你同意吗?”

“同意。”无论如何,留下几分余地,别断后路总归是没有错的。

有些堵车,贺亦春和李嘉玉迟到了两分钟。阳光集团的副总李正辉和蔡恩已经在了。蔡恩见着了贺亦春和李嘉玉一点没有不好意思的样子,微微笑着,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四个人一桌,包厢里的气氛有些微妙。李正辉一副和事佬的模样,给大家倒了饮料,又招呼吃菜。他说听蔡恩说了味香与积木的合作,大概是有些不愉快,但大家都是朋友,应该着眼未来,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未来大家还有更多的合作,就不要拘泥于小节。

他说着,拍拍蔡恩的肩:“你一个大老爷们,就不要跟女士计较。有什么不满意的,合作都结束了,过去的就算了。”

蔡恩便道:“我没计较啊,这不是没让她们退款,就想大家安安乐乐地结束了,互不追究就算了。和气生财,大家都在一个城市,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还可以给她们介绍些资源,但她们不同意啊。”

李嘉玉忍不住堵他一句:“蔡总挺会介绍资源的,跟我们的合作方说我们做事不行,别跟我们合作。”

李正辉打圆场:“也不是这么说,就是有什么事,大家说说清楚,心里别留疙瘩才好。”

贺亦春把话头接过来:“确实是如此。所以蔡总对我们的工作有什么不满意还是要说清楚才好,心里别留疙瘩。不然我们搞不明白,自然是追究的。蔡总搞不明白,到处去说我们积木不行,影响我们的业务,干扰我们正常的运营,这个就更不合适了。先前是我家里有事,赶不回来,嘉玉代我跑了一趟,她年轻,又不是这项目的经手人,所以大概在沟通与蔡总没沟通到位,现在我回来了,正好李总也在,阳光集团也是我们重要的合作伙伴,母婴室不只是我们积木的项目,对阳光集团也是提升美誉度,树立品牌形象的好项目。大家坐在一起,正好都探讨探讨。”

贺亦春向来有气势,很能镇得住。李嘉玉无心扯皮,低头发微信,又把所有人都问了一遍,有没有段伟祺的消息。

过了一会,邱丽珍回复,说还没有联络上,但找了当地的关系,一有消息就会马上通知他们的。

邱丽珍又发来一句:「没消息也算是好消息,先不要慌。」

李嘉玉忧心忡忡,怎么可能不慌。

她放下手机,听着贺亦春跟蔡恩过招。蔡恩还是那无赖嘴脸,提了好几样积木在项目过程中的处理不当,员工不满,又提起自己的味香在采用了积木提案里的营销策略后,销量下降等等。

贺亦春对味香的项目再熟不过,就一点点一面面的揉碎掰开讲,从行业讲到味香,从味香讲到营销,从营销讲到战略,从战略讲到行业。

做咨询的本就能说会道,何况贺亦春这样的老将。她不但讲了小食品行业,还讲起了母婴室的社会需求,项目现状,又讲到阳光集团。

蔡恩来来去去就那几个理由,末了只能冷笑:“贺总是真的厉害,当初就是这么长篇长篇的理论,让我相信了花这么一大笔钱请咨询公司,会对我们味香有大提升。可惜,结果却太不理想了。”

言下之意,倒像是贺亦春骗了他签约似的。

贺亦春也笑:“哪比得上蔡总,我从业这么多年,遇到各种企业,解决过各类企业问题,第一次遇到蔡总这样吃完了抹嘴不认账的。”

蔡恩不理她,转向李正辉道:“你现在懂我的意思了吧。找合作方真的得慎重。不是听着好听就行了。”

李正辉接口道:“好了,你也别总往心里去,两个女老板要运营公司,挺不容易的。女性在职场打拼,真的要比男人辛苦得多,这个我明白的。这样吧,大家都卖我一个面子,这事就这样了啦,行吗?贺总你们呢,就当给老蔡打个折扣,老蔡呢,念着点贺总的好,多给她介绍些客户。这样和和气气的,我们阳光和积木的合作才好顺利推进下去,你们说是吧?”

蔡恩顺杆往上爬:“我是没问题的,我也是这个意思。”

贺亦春道:“我们积木不行,这折扣确实没法再打了。当初谈合约时,蔡总就说对咨询不熟悉,不知道有没有效果,但又觉得应该试一试,所以我们谈了一个特别低的价,二位可以出去打听打听行情。我当初给了低价,也是想让蔡总念我一个好,结果却太不理想了。”她用了蔡恩说的话,又道:“折扣真的不能打,尾款还请付了吧。我们积木确实挺不容易的。”

蔡恩道:“谁家容易呢,贺总。”

李正辉看了看蔡恩,也道:“贺总再考虑考虑吧。”他转向李嘉玉,试图转移话题:“李总今晚精神不太好啊,身体不舒服。”

李嘉玉道:“确实没什么精神,我现在闹不清李总的意思,是说如果我们不给蔡总抹掉那尾款,李总就打算不给我们的合同签字,阳光集团不跟我们合作了是吗?”

“怎么会。”李正辉很圆滑地道:“我不是说了嘛,听说积木的服务有问题,我当然需要进一步了解一下。有什么问题,大家好好沟通沟通。这不是沟通不畅,容易有误会嘛。”

“那么现在,李总有结论了吗?”

李正辉道:“我今天就是个和事佬,给你们双方圆圆场子,希望你们化解矛盾。”

贺亦春笑道:“我们没矛盾,我们积木都是按合同办事的。”

李正辉又看了一眼蔡恩,道:“嗯,大家都再考虑一下。”

局散了,贺亦春开车送李嘉玉回家。她一整晚绷紧的弦终于松了下来,她对李嘉玉道:“做好思想准备吧。”

“嗯。”李嘉玉烦乱地翻着手机,没有消息,一直没消息。

她再一次拨了段伟祺的电话,仍然无法接通。

李嘉玉心里乱糟糟的,捏着手机,盯着窗外。一辆骚包的跑车从她们的车子旁驶过,李嘉玉盯着那车直到再看不见,然后她忍不住了:“对不起,我得下车缓口气。”

贺亦春忙靠着路边,找个了停车位停下了。

李嘉玉下了车,奔到暗角对着墙放声大哭。

段伟祺最后发给她的微信是一块布料的花色,他说很好看,他还要求她也必须说好看。他说她的审美不行,他得把她的审美提升一下。然后他说他想她了,他会尽快回来。

李嘉玉心如火烧,痛得哭到停不下来。

贺亦春坐在车里,没去安慰她。她知道现在怎么安慰都没用。她就耐心地等着。车里有上次她载男同事时,男同事留下的烟。贺亦春看了几眼,抽出一支点上了。

过了好一会,李嘉玉回来了。

她哭得眼睛通红的,鼻子还堵了。她把自己打理干净,看了看烟,也抽出一支点上了。她呛着吸了几口,把烟按灭了,又开了瓶矿泉水,喝了几口,润了润嗓子。

然后她拿起电话,拨出去了。

贺亦春就看着她,没打扰她。

“李总。”李嘉玉道:“我们不用考虑,只是当着面,大家各留几分余地吧。这事情明摆着的,蔡总觉得项目做完了,尾款不想付了。但我们积木不能同意。李总你与蔡总的交情有多深,我不清楚。但我感觉能用自己工作的信誉和自己集团的声誉来为区区二十万做筹码,这简直堪比过命交情。我们做事是这样的,一码归一码,蔡总不想付款,我们会跟他交涉,交涉没结果,那就走法律途径。跟阳光集团的合作是另一个项目,另一码事。”

“李总愿意把两个项目放一起谈,我们不愿意。我个人觉得,这种行为真的挺掉价的。区区二十万,这真的是个赖账的好数目。大概蔡总觉得,这样一笔小钱,我们花大精力去追讨不值当的,浪费的时间精力,打官司请律师还需要费用,这事最后可以不了了之。但我的想法是这样的,如果是二千万,两个亿,蔡总给不出来,确实没钱,打折不打折的还真的可以谈。但是二十万,对味香来说就是九牛一毛,个人都拿得出手。这点小钱不给,不过就是想占便宜,欺负人。”

“你们说女性创业多么不容易,女性做这个做那个多么不容易,你们嘴里说着,但行动上却用力在踩着。女性创业的不容易,女性在职场上的不容易,就是因为你们挂在嘴边说太多,心里想太多,行动上做太多的缘故。偏偏嘴里说一套,心里想另一套,做的又是另一套。从这方面来说,男性也挺不容易的。李总,男女都是一样的,都需要遵守法律法规,都需要讲道德操守,都需要有尊重与善意,都需要有品格与公道。如果女的能做到,男的却不行,那确实女性太不容易了。”

“我们与阳光集团的合作谈了这么久,我自认所有条件都是恰当合理,于阳光集团有百益无一害。这是双赢的合作,没有任何附加条件,没有任何不正当的利益往来,我们做的项目是好项目,我们走的也是堂堂正正的路。最后失败,我们也认了。大不了从头再来。我今晚喝多了,情绪不太好,心里话就这些,李总若是觉得积木是值得合作的公司,母婴室是值得合作的项目,是值得为阳光集团的会员和业主提供的服务,那么我就等着李总的消息。多谢李总。”

李嘉玉一口气说完,李正辉愣了好一会,道:“我听明白了,李总既然喝多了,好好休息吧。”

李嘉玉淡淡道:“李总再见。”

她把电话挂了,对贺亦春道:“对不起,我没忍住。”

“没关系。迟早的。”贺亦春探手摸摸她的头。

“我要回一趟B市。”

“嗯,回去吧。”贺亦春柔声道:“别担心,公司有我呢。”

李嘉玉买了第二天最早的一班飞机回B市。这晚她睡不着,浅浅在梦里听到段伟祺叫她,她惊出一身冷汗。天还没亮她就打车去了机场,在机场坐了两个小时,终于坐上了飞机。

她戴着段伟祺送她的那枚低调的戒指,戴着他非要晚上一起戴的太阳镜,回到了他的城市。

她希望一落地就能听到好消息,她希望他回她电话。

但没有。

B市下着细雨,她没带伞。她被淋得半湿,敲开了邱丽珍的门。

看到邱丽珍憔悴焦虑的面容,李嘉玉的心一沉。

第93章

邱丽珍见得李嘉玉很惊讶,忙把她迎进了屋里。

段延富也在,他正在打电话。见得李嘉玉点了点头算打过招呼,然后继续把注意力放电话里。李嘉玉听得只言片语,似乎是在说缅甸寻人的事,她便屏声静气等着。等了半天,段延富挂了电话,邱丽珍与李嘉玉都凑过去。

段延富极严肃:“那酒店塌了,救援队已经到了,目前伤者和死者名单里都没有阿祺,也没有找到付厂长和程助理。”

李嘉玉一阵晕眩。

酒店塌了?段伟祺在里面?

伤者和死者名单里都没有他,那他……被埋在废墟下面?

李嘉玉顿时喘不上气来,她腿一软,忙扶着一旁的沙发坐下了。

“他可能,他可能是外出了。”李嘉玉好半天才能说出话来。“他们去看布料了,他说这趟是跟纺织厂厂长一起去研究新工艺的,他们当然不会在酒店呆着。他们外出了,肯定是这样。”

段延富和邱丽珍不说话。

都希望他外出了,希望他平安,希望他只是手机摔了,或者因地震暂时没了通讯信号。但他人是平安的,这样就好。

李嘉玉又缓了半天。外出了,手机不通?但只要人没事,总该能找着通讯设备给家里来个电话报个平安呀。她脑子已经混乱:“我可不可以过去?我去缅甸找他,行吗?”

“别添乱了。”邱丽珍道。

李嘉玉抿紧嘴,低下了头。

“现在那边还有余震,交通不便、生活物质紧缺、治安混乱,你人生地不熟,去了哪儿怎么办?大家自顾不暇,哪里还顾得上照顾你。到时你也丢了,不是添乱是什么?”邱丽珍很严厉。

李嘉玉知道她说的是事实,她当然知道去缅甸不现实,但她只坐在这里等,真的太痛苦了。

“你好好呆着。该找的人我们已经找了。已经联络了当地的朋友,联络了大使馆,还有救援队的关系,能找的都找了,比十个你过去都强。一有消息我们就会告诉你,你别在这个节骨眼上添麻烦。”

“对不起。”李嘉玉红了眼眶。

段延富插话道:“好了,都累了,先把自己照顾好吧。嘉玉,你住哪儿?”

“我能在这儿住吗?”李嘉玉捏着手指,她想守着这儿,这样段延富一有消息,她马上能知道。

邱丽珍揉揉眼睛转身:“我叫小陈给你收拾房间。”

这边段延富的手机又响,李嘉玉一震,邱丽珍也停了脚步,但电话是讲公事的,于是邱丽珍走了,李嘉玉复又放松下来。

李嘉玉在段伟祺的房间住下了。房间里还有段伟祺住过的痕迹,他虽然不常在父母这边过夜,但衣服留下了一些,洗漱用品也放了他惯用的,抽屉里还有他的充电器,桌面上摆着相架,照片里是他骑着马的英姿。

李嘉玉几乎一夜没睡,这会儿已经有些熬不住,她和衣躺在床上,抱着段伟祺的相架,似乎睡着了,又似乎没有。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得有人敲门,李嘉玉猛地跳了起来,几步冲到门口,一把将门拉开:“有伟祺的消息了?”

邱丽珍站在门外,敲门的手还举着,被李嘉玉吓了一跳。她定了定神,道:“没有。我是来叫你吃晚饭。”

“晚饭?”李嘉玉怔怔,一时没反应过来眼下的时间、地点。

邱丽珍道:“午饭敲门你没应,我猜你大概睡着了,就没再叫了。现在该晚饭了。”

李嘉玉终于回过神,她看了看窗外,天还亮着。“已经,一天了吗?”

“晚饭早点吃,收拾收拾出来吧。你午饭没吃,该饿了。”邱丽珍欲转身走,看了看李嘉玉呆愣的表情,又道:“去洗把脸,快点出来。就等你了。”

李嘉玉去了房间附带的洗手间,好好把自己收拾干净,这时候真切地感觉到饿了。她不但没吃午饭,早饭也没吃。昨晚那个饭局,她也食不下咽。看着镜中的自己,李嘉玉想起从前有一次她出去开会错过了午饭,下午回公司又有会,直到晚上见到段伟祺时才一起吃饭,她撒娇说自己忙得没饭吃,以为他会心疼,结果他板了脸,嘲讽她道:“你都要成仙了,吃什么饭呀?这顿也别吃了。”

李嘉玉擦干净脸上的水渍,出去了。

该好好吃饭,好好休息。不然段伟祺会生气。

李嘉玉在段延富、邱丽珍家里住了三天。

这三天,一直没有段伟祺的消息。救援队挖出了一些人,有活的,有失去生命迹象的,但都没有段伟祺,也没有段伟祺身边的人。

缅甸政府和中国大使馆一直在更新伤者、死者名单,也没有段伟祺。

这不知该算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就算段伟祺一直没在名单里,可他也没有跟家里联络过。李嘉玉越来越害怕,害怕从此就没了段伟祺的消息,生死不明,下落无踪。

她想起上次她跟段伟祺分手的事,他莫名其妙跑去爬什么珠峰,然后不跟任何人联络。她希望这次也是他犯毛病了,她宁愿他突然脑抽了,也不愿面对另一种结果。但她知道不是,因为段伟祺答应过她不再这样,他答应过的事,一向是会做到的。

时间进入第四天,李嘉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她已经能很冷静地翻看新闻了。她还去看了微博,当然依旧没有段伟祺的回复。

段延富和邱丽珍都不在家,他们没有说他们去了哪儿,李嘉玉也没问。两位老人这时候面对的压力大概比她还大,她只需要承担失去段伟祺的后果,而他们却还得承担失去段伟祺后,向公司和公众交代的后果。李嘉玉听过几句他们在客厅商议富昌董事会的事,段伟祺的失踪,还是引起了一些麻烦的。

但这些李嘉玉都不关心,她只挂念段伟祺的安危。

李嘉玉的手机忽然响了。她猛地一震。这几天手机铃声就跟炸弹似的,每次一响都狠狠敲动她的神经。

李嘉玉火速拿起手机,却很惊讶看到来电人名字:段珊珊。

李嘉玉接了。

“我是段珊珊。”段珊珊的语气还跟从前一样,她没跟李嘉玉寒暄,也没什么客套话,直接问李嘉玉在哪儿,又说现在她父母和段伟祺的父母都在爷爷的老宅,他们在开会。

李嘉玉一愣。

“不是阿祺的下落问题,是富昌。”段珊珊猜到李嘉玉会怎么想,她道:“我妈一直觉得爷爷的遗嘱不公平,她觉得阿祺有自己的事业,有这么多公司,完全不需要富昌,但爷爷偏偏把富昌的所有东西都留给阿祺。这次阿祺失踪,富昌一直不敢对外公布消息,但拖久了肯定不行,所以富昌得赶紧出对策。我妈我爸讨论后,想让莫叔接替阿祺出任代理总裁,但商场上的事,你懂的。若阿祺不回来,代理的就会扶正,若阿祺回来,代理的也赚够声誉,拉拢好派系,再出点什么事,代理的也很容易扶正。我妈的意思,是想把富昌拿回来,以后留给我。我不想要。我已经跟他们说了,我不想要。我现在画画,看看书,写写东西挺好的。我不想要富昌。但他们听不进去。二叔已经不在董事会了,他想插手大概也没办法。”

李嘉玉听着,怒火已经在她胸膛熊熊燃烧起来。

“段伟祺还没死呢!”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她在咆哮。

段珊珊笑起来:“你来吗?李嘉玉。我们都在老宅。”

“我来!”李嘉玉挂了电话,气得握拳头。太过分了,段伟祺生死不明,他们却惦记着什么争权夺产。

李嘉玉火速拨了电话给段延富,她向他求证段珊珊所言是否属实,又问段延富有什么打算。

段延富虽然惊讶儿媳妇突然过问这事,但还是据实以告,他最后道:“你们爷爷把富昌留给阿祺,我自然是要帮他争取。”

李嘉玉咬咬牙:“等着我,我过去。”

段延富不知道李嘉玉过来能怎么样,但也没心思问了。来就来吧,这种豪门戏码,她嫁了过来,迟早要见识一下。当然,如果他儿子平安,她以后迟早要见识一下。

段延富心累,他挂了电话,捏了捏鼻梁。邱丽珍看着他,他小声说嘉玉要来。他又看了一眼段珊珊。段珊珊刚刚是上了楼,想必是躲房间打电话去了。

段珊珊接了那眼神,笑了笑,大方承认:“是我呀,是我通知李嘉玉的。”

段延孝皱眉头:“关她什么事。”

“阿祺是她丈夫。她当然有权知道。”段珊珊握着面前水杯,看着父亲:“你们这么个吵法,我也挺烦的。李嘉玉挺会吵架的,哦,不,她挺会讲道理的,让她来协调一下呗,万一她有什么见解呢。”

“珊珊。”段延孝板着脸。段珊珊的母亲也很不高兴。场面弄得这么难看,还不是为了这个女儿的将来,她却尽拖后腿。

“这件事我已经表明过立场了。”段珊珊道:“照我说,就按二叔说的,二叔来出任代理总裁,他之前就在董事会,现在也还是富昌的股东,虽然已经挺长一段时间没过问富昌的业务了,但过去他一直管事,现在再回来做总裁,怎么不行?莫叔是贡献大,有威望,人人服气,但他跟阿祺不对付呀,阿祺要做的事,莫叔总唱反调,你说现在这个特殊时期,莫叔上来是帮着阿祺继续推进他的业务,还是趁机做自己的事呀?阿祺在缅甸没死,回来也得气死。”

“胡说八道什么。死呀死的挂嘴边,有没有脑子。”段珊珊的母亲喝她。

段延孝对段延富道:“延富,这不是我自己的决定,各董事为这事开了两天会,大家讨论决定的。我倒是想让你回来,我们两兄弟还跟从前一样,但你已经离开这么久了,当初爸安排的,也不是我让你走的。现在正值多事之秋,如果阿祺真出了什么事,富昌会出乱子的。你对富昌这两年的变化了解不多,到时怕是应付不来。而且我怎么跟董事会交代呢?老莫也是有势利的,别让他觉得又摆了他一道,到时他联合着别人使什么绊子,给富昌火上浇油,你我日子也不好过。我跟老莫谈过的,他就是帮着过渡这一段时间,阿祺回来了,位置当然交回给他。如果……以后若真有什么,到时我再慢慢安排你回来,这样顺理成章的,大家都不会太难看。”

段延富道:“既然老莫这么有心,那他当然不介意也帮着我一把,又何必呢。”

段延孝叹气:“咱们就别明知故问了。老莫当然有他的权衡,他也有他想要的,这个我就得想办法与他周旋。现在同意他出任总裁,也是为了稳住他。他什么为人,你也很清楚。说句不好听的,现在阿祺什么情况,我们还不清楚,我们说的这些,都只是计划,也许明天阿祺就回来了……”

又也许,永远也回不来了。

这后头的这句话没人说,屋子里安静下来。

管家给大家上了点心和茶水,段延富拿了几个水果,过去段老爷子的牌位面前,把桌上旧的供品换了下来。段延孝看着他的动作,站起身来:“我上楼打几个电话。”

他妻子看了看邱丽珍,默默跟着老公也上楼去了。

邱丽珍放松下来,靠在沙发上发呆。段延富坐回她身边,两个人互相握住了对方的手。

段珊珊看着他们,安慰的话说不出口,脑子里浮现段伟祺与她争吵,嘲讽她,帮她打架,帮她哄爷爷的情景,想起他们一起在阳台躲家长,一起抽烟……

段珊珊忽然无法抑制情绪,她冲进最近的洗手间,打开了水龙头,抽泣落泪。

一屋子人各干各的事,过了将近一个小时,段延孝才从楼上下来。段延富在客厅也打了好几个电话,安排了许多事了。

段延孝一脸疲惫,道:“我跟几个董事沟通了,老莫也跟我保证了,事情越简单越好,总之不要引起外界的无端猜测,引发股价暴跌。其他业务层面的东西,我们都能把握。老莫说他可以过来,一起聊聊,你看怎么样?说实话,这事在公司层面不需要经你同意,但富昌是我们段家的,阿祺是你儿子,我才这样与你商量。如果你能出面支持,对稳定阿祺那边的人有帮助,这样最好不过。我们都在等阿祺回来,真的没必要在这时候较劲。”

段延富也是心力交瘁:“老莫过来又能说什么?”

“他就是跟你们表个态度,希望你能相信他。”

段延富叹气,他很累了,不太想争了,如果儿子不在了,争这些又有什么用?什么都比不上儿子平安。只要儿子平安归来,什么都不重要。况且,当初儿子真的不想要富昌,就是没有了,就没有吧。

段延富刚要妥协答应,却听见门铃响了。管家过去开了门,却见李嘉玉走了进来。

李嘉玉穿着白色上衣,红色直筒裤,化了一个很明艳的妆。深色的眼影让她的眼睛很大很明亮,正红的唇色让她干练又有气势。

她踩着高跟脚,嗒嗒嗒地走过来。

段珊珊坐在屋角,看着李嘉玉。她抽了抽鼻子,笑了起来。李嘉玉呀李嘉玉,几年不见,竟然没怎么变。

“爸、妈、伯父、伯母。”李嘉玉跟长辈们打招呼,她看见段珊珊,微微点头。她与段珊珊的关系并不好,从来没叫过她,段珊珊平常没事,也从不搭理她,只除了之前那个电话。

“嘉玉。”邱丽珍对李嘉玉招招手,让她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