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项目、划豪车、欺负女人。私底下虽有人不服，但没人再在明面上帮着方普说什么，抢项目的版本也渐渐倾向于李嘉玉这边的说辞。
方普压力巨大，每天沉着脸。
李嘉玉却不一样，她神清气爽，每天都精神抖擞，工作效率高，结交朋友多。也不知是真的出于业务需要还是肖兵希望李嘉玉忙碌起来别惦记着搞事，肖兵给了李嘉玉两个客户，让她跟进投后公司的管理，李嘉玉当然不会客气，正好跟投后部门接洽，积累业务经验。
但李嘉玉并没有因为这样而把方普抢她客户的事忘了。公司迟迟不表态，李嘉玉也不生气，但她三天两头发邮件向公司相关管理层询问对投诉处理的结果，并“建议”公司建立一个投诉处理机制，以便更好地为员工建立一个公平和谐的工作环境，更高效地处理员工投诉事件。
肖兵再次找李嘉玉谈话，他说二部总监何亮已经让方普把喜巧的项目申报撤下来了，并且对他进行了批评，会做内部处罚。现在这项目李嘉玉可以报。今天公司还会发邮件强调业务竞争纪律，禁止这类事情再发生。这是公司的处理结果，希望李嘉玉可以接受。
李嘉玉不接受。
“项目是他通过诋毁我的方式抢走的，现在弄得好像他让给我一样，这合适吗？我之前就说过了，项目他可以继续做，但他必须公开向我道歉，而且公司要对他通报批评，并完善内部竞争管理机制。现在公司避开公开惩处他的环节，只打算默默处理就完了。我觉得这是姑息和袒护的表现。”
肖兵道：“李嘉玉呀，以后你跟他还要在一个公司共事的，没必要做太绝，真的。”
“这句话，公司有没有跟方普说过呢？”李嘉玉学肖兵的语气，“方普啊，以后你跟李嘉玉还要在一个公司共事的，不能这么欺负人。有错就要勇于承担，去跟她好好认个错，调整好自己心态，以后踏踏实实，多做好项目。这才是男人该有的担当，真的。”
肖兵噎了噎，只得道：“公司跟方普谈过话了，已经严厉批评过他。这件事，就算了吧。”
李嘉玉想了想，点点头：“我再继续投诉下去，公司是不是就该觉得我不识好歹了？”
“话也不是这么说……”肖兵想安慰她。
“我这人确实挺不识好歹的。”
肖兵：“……”
可以的，又来了。这姑娘完全不需要安慰，没有低落这种情绪。
李嘉玉道：“肖总，公司是基于什么考虑，不支持让方普公开向我道歉的要求。”
肖兵道：“李嘉玉，方普怎么也是个大男人，他犯错，公司已经处理了，就可以了。”
“大男人，所以不该向女人认错道歉？”
“不是这个意思。”
李嘉玉笑了笑，“他抢我项目的时候怎么不想着大男人别欺负女人，别占女人便宜。肖总，我就这么说吧，他抢我项目，算是公事上的纠纷，我公事公办，按流程投诉，但他打击报复，划我的车，这就是私人恩怨了。他诚心认错，保证悔改，那事情还可以商量。但他压根一点认错的态度都没有，公司还护着他，那我只能说，这事没完。”
肖兵皱眉头：“李嘉玉。你这样不依不饶的，便让同事们看笑话了。已经有人说了，这事若是发生在男同事之间，也闹不成这样。项目竞争，自己私下里就解决了。”
“谁说的？”李嘉玉道，“这问题还挺深刻的，我可以跟他辩论辩论。”
肖兵摆摆手，让她别闹。
李嘉玉道：“肖总，其实我知道，二部从前是刘总带出来的，他们跟刘总一个风格，也不奇怪。不止二部，整个投资部都有股奇怪的风气。明明两个平级的同事一起做项目，女的前期做了大量的工作，但在分配责任的时候，男的成了负责人，女的做配合，变成了整理数据写报告的角色，还美其名曰女性更适合做这个。最后论功行赏发奖金，当然负责人拿得多些。”
这是事实，肖兵无法反驳。
李嘉玉又道：“肖总，公司里头就这些人，那些风言风语，我也能听到。方普就是看我是新人，又是女的，之前我那个早教项目被刘总涮下来，他们也看在眼里，所以他依照他过去有限的认知，对我有误解，不知道我是块铁板。”她顿了顿，笑道：“若说男同事处理纠纷闹不成这样，也是的，他们不投诉，他们划车啊。确实是私下里解决的。”
肖兵：“……”确是事实，无法反驳。身为男性，面上无光。
李嘉玉看看肖兵，道：“肖总，你还记得那时候我向你请教如何挑选项目，余总正好过来，他教导我的话吗？”
她也不待肖兵回答，继续道：“余总说，我太理想主义了，应该回归现实，脚踏实地。我觉得他说得非常有道理，所以我也是这么做的。现在看来，刘总和方普他们也是很理想主义的，他们以为，他们身处在一个女性不该竞争，没能力竞争，没有话语权的世界。他们理想中的和谐，是男人可以因为气不过就去划女人的车，而女人却不能因为他们的恶行要求一个道歉。刘总护着男人的自尊心和面子，却把我们女同事的尊严踩在脚底下。余总该给他们上上课的，要让他们回归现实。”
李嘉玉顿了顿，道：“现实就是，虽然无论男女，许多人会选择息事宁人，但还是有我这种论本事不比他们差，论钱不比他们少，论脾气不比他们小，爱计较，小心眼，脸皮厚，有毅力的女人。他们得认清，并且适应这个现实社会。”
李嘉玉看了眼肖兵，“当然，这个就不劳肖总转达了，我会亲自告诉他们的。”
李嘉玉结束了与肖兵的谈话，她没再写投诉信。经过这段时间，她已经心里有谱各方的态度了。
与她关系不错的几个同事都为她抱不平，觉得不公平，又觉得无奈。盼着李嘉玉能拼出头讨个好说法为女同胞扬眉吐气的女同事们，对这个结果也挺失落的。
当天公司果然给所有人发了邮件，没提方普和李嘉玉的事，只是强调了业务竞争的纪律，并呼吁大家团结友爱，将心思放在工作上，同事间共同进步。
李嘉玉看完邮件，捧着她的奶茶慢悠悠晃去二部。
二部现在对她可是相当熟悉，见得她来了，有人怪笑，有人装看不见，也有人和善打招呼。
方普属于怪笑的那类，公司的处理结果尘埃落定，他放下心中大石，这会儿又得意起来：“哎呦，看谁来了，李嘉玉呀，你来干什么？找我要道歉吗？”
李嘉玉笑笑，平平道：“你不用道歉，你继续神气。”
方普摊摊手，怪声怪气道：“不如你神气，你继续写投诉信嘛，说不定刘总就按你要求的办了。我一大老爷们，不跟你计较，你随便投诉。”
李嘉玉摇头：“不投诉了，现在你想道歉也来不及了。我就是过来通知你一下，你跟我的梁子，结得深了。我一定会打击报复的。”
方普愣了愣，没料到她竟然当众这样说。
李嘉玉又道：“你一定要好好工作，别被开除。因为我的目标是成为你的上司，对你高标准严要求……”她顿了顿，压低声音用气音道：“整死你。”
方普不由得脸色一变，还没来得及反应，却听得李嘉玉道：“别慌，我吹牛的。升职多难啊，你混了几年也没升出个模样来。”
旁边有人窃笑，方普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
李嘉玉又道：“靠职权上的碾压来取胜这个周期太长，要不这样吧，我们赌一把，就赌谁能先签下项目，无论大小，签约就行。赌金一百万。”
此言一出，周围立即有人起哄。
“一百万，没多少，跟她杠。”
众人笑。
“一百万，方普跟她拼了。我愿意做公证人。”
“老方，我现在谈的这个让给你，要是赢了你分我一半。”
方普铁青着脸，喝道：“李嘉玉你有病，你自己去疯吧。”
李嘉玉喝口奶茶，淡定道：“真怂，有什么不敢的。吹牛逼的时候说自己是大老爷们，现在怂下来就忘了自己性别。一百万而已嘛……”她拖长了声音，忽道：“其实我也拿不出来。”
周围人大笑。
李嘉玉也笑：“我开玩笑的。你要是答应了，我就说是一百万越南盾。现在你没答应，我又可以吹了，我要赌的是一百万美金。可惜你不答应。”
周围人又笑。
李嘉玉施施然道：“挺好笑的吧。我就是过来笑话你的。敢做不敢担，死不认错，毫无反省，你也算男人？”
周围笑声顿停。
“虽然前面是玩笑，但现在这句话绝对真心。我一定会教训你的，方普，你等着。”
李嘉玉说完，捧着奶茶慢悠悠走了，留下二部的人，笑容还残留在脸上，表情却已僵硬。
李嘉玉回到家，跟段伟祺说了今天在公司发生的事，段伟祺道：“可以呀，李总你越来越厉害了。”
“一般般吧。”
“你打算怎么做？”
“抱紧你大腿。”
段伟祺大笑。
李嘉玉跺脚：“我牛逼都耍出去了。”
“是，是，一定帮李总实现。”
“你帮我，我起码能省两年时间呢。”
“也没省。”段伟祺道：“你搞定我这个大腿，也花了两年的。”
李嘉玉想想：“有道理。”
第118章
这周周末就是国庆假期。李嘉玉把其他事都放一边，全力张罗方勤的婚礼。
方勤、李铁提前两天回到B市为招呼安顿亲朋好友做准备。
李嘉玉为他们把自己的小公寓妆点一新，变成了迎亲婚房。段伟祺提供了十辆豪车做迎亲车队，还在城郊度假村为他们订了四间豪华套房让他们带父母游玩度假。
李嘉玉和方勤两人在迎亲前一晚住在小公寓里，整夜睡不着，她们一直聊一直聊，说不完的话。这套小公寓从她们离开学校就开始住，一直到今天，房价翻了好几倍，而她们个人的自我价值增长多到无法计量。
“感觉毕业就在昨天，又好像自己已经过完了一辈子，已经是另外一个人了。”
她们聊了很多从前，聊她们在学校的初识、各种趣事。李嘉玉读书早，比方勤小一岁，但她老成稳重，更像姐姐。她们曾经一起通宵熬夜写论文，曾经一起为了看帅哥狂奔一公里，一起为了食堂的饭菜不好吃管理混乱发起投诉抗议，一起为了参加舞会把衣柜里的每一件礼服都翻出来试妆。
她们又聊了许多现在。聊工作、聊爱人，最后没忍住抱在一起哭。
“为什么你结婚，我却感觉我们要分离似的。”
“不知道啊，明明早就分离了。”
两人又一起笑，觉得对方神经病。
不知不觉睡着了，迷迷糊糊天亮了。
化妆师、造型师还有伴娘们陆续赶到，李嘉玉看到方勤穿着婚纱的样子，感动得红了眼眶，忽然觉得自己真的太草率了，可是倘若那时候没结婚，也不知她现在还有没有跟段伟祺在一起，以后也不一定会不会结婚。没有结婚的结果，大概还是分手了吧。
她也许还在C市做她的李总，会成为另一个李嘉玉。
李嘉玉紧紧拥抱方勤：“你太好看了，亲人。”
“你也是。”方勤又紧张又激动。“我跟你说，从明天开始你一定要好好健身，平常少吃一点，别到时婚礼时像我现在一样，觉得腰好紧啊，一会不敢吃东西了，是不是会被虐一天啊？今天能撑得住吗？”
李嘉玉惊讶：“半个月前试的衣服，你怎么能两周胖出个腰围来？”
“不是。我试衣服的时候就觉得腰那块有点紧，那时候老铁在旁边看着呀，我不能丢面子，就没说这事。我以为两周时间够我减减肥的。”
“结果没减？”
“一高兴减什么肥呀？当然没有。”
“其实想减来着没减成功吧？”
方勤伸手要打李嘉玉。李嘉玉哈哈大笑，拎着裙摆跑。
迎亲车队准点到达，新郎李铁塞进来一个大红包，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就进来接到了新娘。他一进门就打量了一番方勤，全屋子人在等他夸奖新娘甜言蜜语一番，结果他看了半天，挤出两个字：“还行。”
方勤又想打人了。
方勤的父母在客厅招呼亲朋好友喝茶吃糖，问李铁什么时候走。李铁说不急，还有时间。他在方勤身边坐下，道：“熊绍元昨晚找我，说想看看你穿婚纱的样子。”
熊绍元想看她的样子，却没找她。方勤眨了眨眼睛，有些感动。他很尊重李铁呢，尊重她的另一半。
“我打给他？”李铁问。
方勤点点头，觉得自己很幸运。遇上两个这么好的男人。
李铁拿出手机拨给熊绍元，李嘉玉带着屋子里的众人退了出去。
熊绍元秒接，可见一直是等在手机旁的。
李铁跟他说：“方勤在呢，先给你看个全身的？”
熊绍元说不出话，只是点点头。
方勤配合着站了起来，李铁也起身退开几步，把镜头对准方勤，将她全身照了进来。方勤对着镜头扮了个鬼脸，拉着裙摆微蹲做了个屈膝礼，又转了个圈圈，然后两只手在身体左右抡着唱了起来：“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早睡早起我们来做运动。抖抖手呀抖抖脚呀勤做深呼吸，学爷爷唱唱跳跳你才不会老。”
方勤一边唱一边跳，穿着婚纱做这样的动作简直滑稽到不行，李铁受不了叫道：“你差不多行了，我手机都要拿不住了。”忍笑忍得很辛苦，他老婆是神经病。
方勤停下来，自己也哈哈大笑。
李铁把手机交给方勤，坐在了方勤身边。
方勤对着镜头笑：“大熊。”
熊绍元也在笑，但声音有些哑：“很好看呀，特别漂亮，跟我想像得差不多。”
“那当然，肯定漂亮。”方勤道。
熊绍元张了张嘴，想不出别的话，只得道：“祝福你呀，方勤，祝你幸福。”
“会的。”方勤笑，“不幸福我就揍死他。”说完一拳捶在李铁胳膊上。
李铁呲牙，揉揉胳膊，一声不吭，小媳妇乖巧样。
方勤看看他，转头对熊绍元道：“我们要去婚礼现场了。再见了，大熊。”
“再见。”熊绍元应着，目光一直盯着屏幕。
“再见。”方勤笑盈盈地又说了一次，然后将通话挂了。
屏幕关上了。方勤的笑容慢慢收了起来，眼眶有些红，她抱住李铁：“谢谢你。”
李铁抚抚她的背：“哭一下下没关系，还来得及补妆。”
这一句真的把方勤的泪水引了出来。
“谢谢你。”方勤把脸埋在他的肩头，谢谢当初他告诉她他爱她，谢谢他给她勇气放弃这边的一切去他身边。她很高兴，嫁的人是他。
“你的脸脏了没事，我的礼服不行啊。你要哭，就悬空哭呗。”
方勤：“……”行吧，感动结束了。
方勤和李铁的婚礼进行得很顺利，每一个细节都没有出错。露天花园的公主风甜蜜喜气，满满的气球和鲜花，全是方勤喜欢的样子。场馆里的漫画酷炫，是李铁想要的模样。在露天办仪式，在场馆里吃喝玩闹。这是他们的婚礼。
方勤与李铁站在花台上交换戒指时，主持人问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安排婚礼，方勤说：“这样可以兼顾两个人的爱好，不至于打架。”
李铁说：“这意思很明显了啊，在外头给她面子，在家里按我说的办。”
众人大笑。
婚礼的证婚人是段伟祺，当他站上台，主持人介绍身份，台下一片欢呼。主持人问他：“段总是第一次做证婚人吧？”
“是的。”
“为什么会选段总做证婚人？”主持人问新郎新娘。这个角色通常是长辈或是很重要的人担当的。
段伟祺自己帮新郎新娘答了：“我赞助了婚礼。”
大家笑。
段伟祺照着证婚词念完了，道：“我被一再告诫在这个场合一定要稳重，不许耍花样，不许放飞，不许出风头。”
台下众人笑得不行。
“所以呢，我什么多余的话都不说了，我就低调稳重地送他们一件结婚礼物。”
段伟祺说完，一辆车缓缓开进会场。
这个环节李铁和方勤都不知道，两人都傻眼。方勤转头去看李嘉玉，李嘉玉笑笑，对她点点头。
开进来的是辆法拉利，是迎亲车队的头车。
段伟祺道：“十辆车，你选这辆做头车，我猜你应该最喜欢这辆。你用它把新娘接到这里，举行婚礼，你再用它把新娘接回家去吧。它是你们的了。”
李铁目瞪口呆，简直太惊喜。他呆呆的喜悦的样子让方勤很感动，她忍不住上前一步：“段总啊，借来让我抱一下。”她虚虚抱了段伟祺一把，感谢他让李铁今天这么快乐。
李铁终于反应过来了，真的送他这辆法拉利。而且他老婆同意他收下。
“让我也抱一下。”李铁上前用力抱住段伟祺，在他背上拍了拍，“感觉抱住块金锭，后半生肯定财源滚滚。”
众人大笑，段伟祺淡定接话：“发财别忘交税。”
大家更笑得不行。
段伟祺又道：“这礼物是幸福的见证，如果你们离婚了，就把车子还给我。”
李铁：“……”
方勤：“……”
大家都安静。
段伟祺：“我开玩笑的，不好笑吗？”
一束伴娘捧花砸他身上：“好笑。”
有李嘉玉带头，所有伴娘都把花束砸向段伟祺。段伟祺狼狈跳下台，哇哇叫：“太过分了，你们就这么对待金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