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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了电话,明弓冲着我做了个手势,“走,我送你。”

“可是…”我看看堆在他碟子里的食物,他似乎还没有吃完的样子。

“回来再收拾好了。”他扫了一眼桌面,不怎么在意地说:“反正我还要回来的。”

我跟着他出了门,沿着来时的路回到了市场旁边的那条窄街,顺着它一直走到街口,已经有一辆半旧的路虎等在那里了。看见我们出来,驾驶座上跳下来一个留着平头的青年,笑嘻嘻地冲着明弓吹了声口哨,“不是我小看你,明哥,你有驾照么?”

明弓斜了他一眼,“驾照是什么?能吃吗?”

“你牛。”青年大笑,“可别让人给扣了啊。”

明弓很不耐烦地撇了撇嘴,“该干嘛干嘛去。”

青年上下打量着我,脸上仍是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明哥,别怪我没提醒你,现在可查的严啊。”

不知道明弓是不是真有驾照这种东西,不过这青年说话的态度倒也一派纯然的关心,并不让人觉得讨厌。看样子,和鱼档那个娃娃脸一样,都是跟他相熟的人。

“没事,我有。”我冲那青年笑了笑。行动队的证件在某种程度上是可以享受特别待遇的,一般的交警都不会拦。

“ 明哥眼光不错,这个妹子很正点啊。” 青年又笑了起来,冲着我摆了摆手,“嗨,美女,我是李哲。”

“快滚。”明弓拉开车门,一边推着我上了副驾驶座一边对他说:“鱼档那边只有小季一个人,没事过去搭把手。”

李哲摆摆手,笑嘻嘻地走了。

明弓发动车子,转头看着我说:“李哲说话就这样,没什么恶意的。”

“听得出来。没事。”没想到他会这样特意解释,不过看样子不论那个娃娃脸还是刚才的李哲,应该都是人类。

“你跟他们很熟啊?”

明弓点点头,“他们俩都是艺术学院分院的学生。小季家里条件不好,一直给人打工。李哲跟他是哥儿们,但是不好直接帮忙,小季也不会接受的。就这样,拉上我,三个人开了个鱼档,他们没课的时候就过来帮忙,生意还不错。”

他这样的人会和人合伙开鱼档,让我觉得万分不可思议,“你怎么认识他们的?”

“租房的时候赶巧了,他们就住我对门。”明弓笑了笑,眼中流露出温和的神色,“两个孩子都挺不错的。”

“你是…为了刻意躲避夜族人?”

明弓愣了一下,颇有些自嘲地笑了起来,“我以为你会觉得我在帮助别人。”

我是愿意那样想没错。但是,他和夜族人之间的麻烦我多少知道一些,联系在一起去想,就很难觉得他是单纯在做好事了。何况在潜意识里,我也不认为他会是一个热心的人,会对另外一个族类的生活抱有这么大的好奇心。

“和他们在一起很有趣,而且鱼档那种闹哄哄的地方,确实很适合藏身。”明弓娴熟地打着方向盘,将车子拐上了国道。

“如果我不来麻烦你…”

“那我也不会停留太久的。”明弓打断了我的话,嘴角微微挑起,带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我还要活很长时间,哪能一直躲着?”

这句话倒是气势不减,像我印象中那个冷面煞神。但是转而想到当日海面上开了锅似的激烈画面,我心里又有点儿不太踏实,毕竟那都是异类啊…

“别想那么多了,”明弓拍了拍方向盘,“你们不是有句老话叫做:走一步看一步么。”

“如果是我自己当然就没什么可说的。”我纠结的是,这样做会连累了他。

“我跟夜族人之间的联系没那么容易就彻底断了。不是他们找到我,就是我反过去找他们,谈不到被你连累。”

我似乎又欠了他一个人情。

如果欠的人情越多,和这个人的联系就越是紧密,我倒宁愿欠的更多一些。

年假

我靠在副驾驶座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睁开眼的时候,车子已经进了岛城,刚驶过银海路口的加油站,再往前走就要出岛城了。

从南郊一路开车过来至少两个小时,我居然就这么睡了一路,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我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在哪里都能放松下来的人,就算这几天夜里没睡好也不应该这样,而事实却是我真的睡着了,而且还睡了两个多小时。

我扫了一眼身旁沉默开车的男人,心里稍稍有些郁闷。

“还得有一个多小时呢,困的话,你再睡一会儿。”明弓头也不回地说:“座位后面有水,渴了自己拿。”

喝了几口水,感觉自己精神多了,正想问问明弓要不要跟我换个手,就见车子向右一拐,下一秒,只觉眼前蓦然一亮,一片天水相接的壮美画面扑面而来,平白让人生出一种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似的错觉。

明弓喃喃念道:“滨海路。”

我知道他看到的不是滨海路,而是再远一些的地方,木质栏杆的后面那一片无垠的蓝色。日已西斜,海面的颜色由明亮的蓝色转为柔和的灰蓝。一片耀眼的霞光铺撒在海面上,映着天边蒸腾的火烧云,亮丽如火。

令人窒息的壮美。

车子毫无预兆地在路边停了下来。我侧过头看着他,他只是眯着眼睛看着远处的海,墨蓝色的眼瞳里跳跃着暖色的霞光,沉默注视的神情里几乎带着虔诚的味道,直白而单纯,像一个青春期迷茫的小男生。

我猜他是想家了。

人鱼的家…不知是什么样子?也许是海底的岩洞,也许像珊瑚礁的缝隙,一家一户住在一起,或者干脆就是一个族群生活在一起?我想象不出另外的一个世界是什么样子。本来我也不是一个很有想象力的人,甚至连童话故事也没看过几本。

像刚才停车那么突然的,车子又开了起来,绕过路口的小型雕塑,沿着滨海东路驶向东城山的方向。驻地就在东城山的山沟里,这个不是什么秘密,但他竟然也知道,这让我有些怀疑那些夜族人究竟从聂行的嘴里套了多少话出来。

一想到聂行,我又想到了即将来临的出行,该做些什么准备呢?

“我那把刀还在吗?”我转过头紧盯着明弓,“栈桥上那次,你从我这里拿走的那把阿拉斯加捕鲸叉?”

“刀?”明弓像是愣了一下,“什么刀?寻少拿走了吧?”

“胡扯!”我几乎被他的话气乐了,没想到这人还有让别人背黑锅的爱好,“我早就问过寻少了。”

“是吗?”明弓紧盯着前方的路面,神色不动地反问我,“他真没拿?”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阿寻鬼灵精的样子。那只小狐狸确实不是个省油的灯,不过我直觉他在这件事上没有晃点我。

明弓斜了我一眼,眼中略带笑意。

“算了,你喜欢就留着好了。”

明弓这副淡定的神情本身就很能说明问题了。不过,这一次他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也不好再跟他计较。横竖不过是一把刀,再宝贝也不会重过人命去。既然他不想还,那就由着好了。

明弓没说话,嘴角却抿了起来,在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形成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停这里吧。”我指了指山脚下的小广场,“我自己上去。”

“这里?”明弓停好车,推开车门走了下来,微微仰起头眺望着掩映在绿荫中的东城山,“好像还很远啊。”

“没事。”我下了车,冲他摆了摆手,“谢谢了。”

“请好假给我打电话。” 明弓把双手□□长裤的口袋里,懒懒散散地靠在了车门上。

“知道了。”

我顺着山路往上走,拐弯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明弓还保持着先前的姿势,微微仰着头,不知在看什么。从我这个角度望下去,车和人都仿佛被缩小,周围是空无一人的小广场,再远一点儿的地方,隔着公路边的绿化带,一望无际的大海已经笼罩在了薄薄的雾气里,变成了一团混沌不明的蓝灰色。

这是我看熟了的景色,却因为有那个人站在那里的缘故,头一次让我感觉到了空旷。

我转过身继续往前走,夜色渐渐笼罩了安静的东城山。耳畔除了轻浅的虫鸣就只有自己的脚步声,一下叠着一下,单调而规律,仿佛设定好的钟摆。即使不去特意关注,我也知道自己迈出的每一步都有特定的尺寸,甚至间距都不会有太大的出入。就像我那经过了精确规划的人生轨迹。

可是,那规划好的、本该一步一步按既定顺序走下去的人生轨迹,不知怎么就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偏差。于是,生活中骤然间多出了一些我无法掌控的东西,让我感觉新奇的同时油本能地感觉危险,想要躲开的同时却又被吸引。

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出了很远。

我把假条交给孟岩的时候,心里多少有点儿忐忑。

我已经连着两年没有请过年假了,前年被派去境外受训,去年年底的时候正巧在中蒙边境出任务。孟岩应该不会驳回我的休假申请。让我不安的是,孟岩十有八九会猜到我的休假申请跟休假这两个字完全不沾边。

“想休假?”孟岩的指头在桌面得得得地敲着,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是。”

孟岩抬起头飞快地扫了我一眼,目光中不是怀疑,而是一种无法宣之于口的笃定。他和我对这份申请都心知肚明,正因如此,他才会觉得为难。

孟岩的目光又落在我的申请表上,眉头紧紧皱了起来,“确定?”

“确定。”

孟岩向后一靠,轻轻叹了口气,“我觉得你走的有点儿远。”

“私事而已。队长。”我想他理解我话里的意思。如果我只是请假去照看自己的朋友,那事件的性质应该会不一样了。

孟岩沉着脸,手指在桌面上不停地敲着,一下一下的。沉默良久,孟岩把两只手握成一个拳头,身体微微前倾,做出一副恳切的表情。

“陈遥,我想你恐怕不知道,咱们行动队在路将军组建的最初,得到了安全部将近一半部门的反对。为什么?因为咱们是挂在第九局名下,而不是反恐局。你告诉我第九局的主要职责是什么?我想你应该还没忘。”

我知道他又在绕圈子,却也只能顺着他的话题往下说:“第九局,对内保防侦查局。主管涉外单位防谍,监控境内反动组织及外国机构。”

孟岩又问我,“那你知道为什么捷康的案子会交到行动队?”

“捷康有涉外背景。”

孟岩做了个不置可否的手势,“这两年我们和公安部反恐事务科的合作比较多,也配合公安部的行动参加了一些实战。但是这并不表示咱们的工作重心发生了偏移。明白么?”

“不明白。”

孟岩很认真地看了看我,像是在掂掇我这句回答的真实性。然后他点了点头,“这么说吧,第九局隶属安全部。而安全部归根到底是一个情报机构。”

我有点儿明白他的意思了。

“报告交上去,咱们的工作就告一段落。上面自有其他部门继续跟进。需要动手的任务会委派武警、公安或者其他对外公开的兄弟单位去做。”孟岩语重心长,“陈遥,我们面对每一个任务的时候都是有一定权限的。不主动越界,是和其他部门和平相处的底线。”

“所以我才请年假啊。”我想我已经理解了他长篇大论的用意。

孟岩叹了口气,“能不请么?”

“不能。”我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抱歉,队长。”

大概没料到听完他的长篇大论,我居然还是这么的…固执己见。孟岩的表情明显的纠结了起来,“我再提醒你一次,陈遥。在一次行动当中,其他成员会为了最优先保护目标而牺牲自己,这是我们都必须遵守的规则。做为被牺牲者,他只是职责所在。如果你碰巧是被保护的那一个,我想你也清楚,任务优先,这里面没有私人感情。”

我困难地回答说:“我明白。”

我明白聂行在捷康的行动不是为了私人感情。我坚持寻找聂行,也同样不仅仅是因为私人感情。事实上,我一直认为寻找捷康非法实验真相的任务并没有完成,我和聂行,都还停留在那个任务里。我执意寻找的,是一个真正的答案。如果不能找到这个最终的答案,我会觉得聂行被白白地牺牲了。

“我今年不会再请私假。”我向他保证,“而且我会毫发未伤地回来。”

孟岩和我对视片刻,心不甘情不愿地在报告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谢谢队长。”我看着他的签名,暗中松了一口气。

孟岩的脸色还有些阴沉,一边摆摆手示意我出去一边抱怨似的嘀咕了一句,“路将军怎么给我挑来这么固执的队员?”

我已经达到了目的,自然不会计较他的态度。一走出孟岩的办公室我先摸出手机给明弓打了个电话,告诉他年假已经请下来了。

电话的另一端,明弓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你做好准备,我过去接你。”

“需要做什么准备?”

明弓沉默片刻,低声说:“换洗衣服和趁手的武器。”

“就这些?”我有点惊讶,“现金?证件什么的…”

“都不需要。”

“都不需要?”

“不需要。”明弓加重了语气,“除了武器,我交给你的那片鳞片一定要带。手机、手表可能定位的东西都不要带。”

我迟疑了一下,“好。”

“两个小时后,山下停车场,不见不散。”

“嗯,不见不散。”

绿色贝雷帽

我从衣帽柜里翻出一个旅行背包,塞了几件换洗衣服进去,手机手表都留在了宿舍里。明弓虽然说什么也不用带,但是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往侧兜里放了一些现金。

走出宿舍,我一眼就看见陈志远、曾虎几个人正围着花坛叽叽喳喳地商议着什么。他们身上还穿着训练服,一个个灰头土脸的,看样子刚从训练场回来还没来得及回宿舍。看见我出来,陈志远远远地招了招手,“片子,这边。”

我不由得愣了一下。自从聂行出事,队里的气氛就明显压抑了起来,即使是休息的时间,一群人混在一起也没有那么多的嘻嘻哈哈,我已经很久没有听见他们喊我片子了。这种事在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我想,等聂行顺利地融进了普通人的生活当中,我们的心情也许就能够真正的平静下来了吧。

我走过去,看见队里差不多一半的人都在这里,一个个看着我的时候表情都怪怪的。

“怎么了?”我有点儿纳闷。以前队里也不是没人休过假,每次有人要走,他们都大呼小叫地开菜单,要带这个,带那个的。从来也不见这么严肃过。

“那啥,”曾虎揉了揉鼻子,“休假啦?”

“嗯。”我把背包甩在背上,笑着跟他们打趣,“想带啥,都赶紧说。”

陈志远拉着我在花坛边上坐了下来,神神秘秘地问我,“你那把宝贝的不得了的阿拉斯加捕鲸叉是不是真的丢了?”

不在我手里,也算是丢了吧。我点点头,心里又有点儿纳闷,这事儿他们都知道,现在特意拿出来说又是什么意思?

陈志远拽了我一把,压低了声音说:“你记不记得何鹏那把绿色贝蕾帽?”

我再点头。绿色贝雷帽官方部队的叫法是亚伯拉罕,是美军特殊部队的佩刀。何鹏有一年被队里外派到欧洲一个训练营去交流,在那里和一位前美军空降兵不打不相识,后来训练结束,两人交换礼物时何鹏得到了这把十分具有纪念意义的战术生存刀。回来之后还跟我们显摆过,是挺不错的东西,何鹏自己也当做宝贝一样。

陈志远偷瞟一眼宿舍方向,压低了声音贼兮兮地说:“我给你顺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