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沐沐的疑惑，Honey牵过她的手，甜腻地对着妈妈桑一笑，说：“夫人，我妹妹比较怕生，我先嘱咐她几句。”
说罢，极为放肆地就拉走了沐沐。
“奇怪，为什么一进来就让我跟着月姬？”沐沐被Honey带入了她的豪华大屋，一关门就开口问。Honey微笑着字斟句酌地说：
“妹妹蔼—因为我抢了月姬的头牌，夫人特意把你派去给她当出气筒的。”
沐沐讪讪笑笑，突然发觉Honey的笑容很是虚假，这才回味过来。
她还是叫自己“妹妹”？
这屋子有监视器？监听器？
在头牌的大屋里，仍旧安装着这些玩意儿？那些嫖客的小秘密不都——
Honey冲着沐沐别有深意地笑着，沐沐才忽然明白为何一个扫黄的案子会有求于集中营。
这其中必定牵扯着什么上层的利害关系，不方便由扫黄办这种直接拿皇粮的部门来清查。
“姐姐，既然你在这里做的这么好，还把我叫来做什么？”
——既然您老人家已经混到头牌了，还让我这个“病弱风”来凑什么热闹？
“家里也希望你快点成长，做姐姐的得帮妹妹一把。”
——这是营里的安排，关我屁事。
“可是我在月姬那边被欺负了怎么办？”
——大姐，您不怕我被这些如狼似虎的女人玩死了？
“妹啊，出来混，这都得承受着，受着受着，你就习惯了。”
——既然你身在集中营，这点小波浪，你就得迎头而上。
Honey和沐沐这对假姐妹真对头的目光是电光火石一泻千里。
天堂地下室的监视室里，天堂的幕后老板山本看着屏幕操着一口流利的汉语说：“夫人，确定这个新来的背景清白？”
“除非她们都是专业间谍。”妈妈桑一鞠躬，“山本大人，我觉得这个可能性很低，不过今晚可以试试她。”
“过几天店里有大客户要来，千万不能这个时候出纰漏，今晚试试她，有任何问题，直接拖到后面。”
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从Honey屋子出来，沐沐立刻被等在外面的大婶给带走了，发了工服和门卡，签了合同，连五险一金都齐全，写的单位名称是“天堂娱乐文化有限公司”，看上去真是毫无纰漏。
“大婶，就这个工服么？”沐沐看看这秋季工服，是件简单的小和服，把人包得跟种子似的——
这真的是风月场所不是日式主题酒店么？
大婶一本正经地说：“难不成你姐姐会把你往火坑里推？你干两天就知道了，店里信号这么好，110随便你打。”
沐沐傻傻地反问：“110？这里还有小偷啊？手机丢了可以用公家电话报警么？”
呃。
大婶打量了她一番，半响只说了一句：“你真的是小百合的妹妹么”
沐沐花了整个下午把天堂俱乐部逛了一遍，这里从硬件装修到软件人员都堪称一流，绝对是个很有企业文化的地方。
虽说摄像头很多，一路逛下来却是畅通无阻，无论是清扫的大婶们还是和她一样穿着小和服的仆人们，见了面都笑眯眯的，点点头，礼数周到。
就连晚饭时分终于露面的月姬本人，也是和颜悦色举止大方，比照片上的还要淑女。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哪位日本艺人。
“听夫人说给我又安排了新的仆人，就是你，小茉莉？”
沐沐低垂着头，感觉时光穿越回来古代，自己就像个怯懦的小丫鬟，伺候着青楼的头牌。
过气的头牌。
“夫人真是心细，知道我素来被店里的老人们伺候着，头一遭搬出大屋，很不习惯。总是给我额外加人手。”
月姬的用词也很有点古代人的意思，举手投足都很有大家闺秀的范儿，与Honey那种浸泡着甜腻的性感很是不同。
这年头，男人都是瞎了眼么？放着这么端庄的三黄鸡不要，非去捧那只得瑟的珍珠鸡？
沐沐这回儿已经被迷得分不清敌我了。
“你新来的，可以慢慢学，俱乐部里人都很好说话。白天你可以随便出去，晚上按时来上班就好了。像我，白天就去图书馆看看书，上上辅导班。”
“今晚真是不巧，本来想多带着你学学，但是我有个老客户要来，你只能房间外守着了——”月姬优雅地一笑，“其实，小茉莉，我告诉你，这活儿就跟小护士值夜班一样，没什么特别的，你可以拿点零食翻翻杂志，一夜一晃就过去了，快得很。”
是的，您在屋内翻云覆雨，我在外面听着您打鸣。
沐沐越发觉得这次任务是个彻头彻尾的阴谋，她又一次被集中营的人渣们华丽丽地给耍了。
不能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去，她得做出点成绩叫他们傻眼。
想到这里，沐沐开始主动出击：
“老客户？我听姐姐说VIP客户都是要头牌才能接的，不去大屋么？”
月姬明显地脸色一沉，过了半响却又明媚起来。
“是啊，可是人都是有感情的。”
是老相好？
虽然她不是头牌了，对方还是违反天堂俱乐部的规矩点了她？
沐沐眨了眨眼睛，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名，那是在资料中和月姬这个名字总是连在一起出现的一个男人的名字。
Shan。
见月姬慢悠悠开始喝茶，沐沐也不再多问，慢慢退出去。
日式拉门拉上的一刻，月姬的脸色明显地阴沉下去，茶杯飞了出去，摔在软绵绵的榻榻米上，茶水喷溅出来。
“贱人。”
月姬眼睛一眯，转身看着墙壁上悬挂的大镜子，自言自语道：
今晚我会亲自试她，如果有问题，请允许我亲自清理。
月姬愤怒的脸清晰地出现在地下室的监控室屏幕上，过了一会，月姬的手机响了，按下了通话键，传来夫人的声音：
“那就拜托了。”
救世主
天堂俱乐部的营业时间开始于晚十点。
这个时间本身就很能说明问题。
沐沐一直在月姬的门外站着，也不见月姬回来，倒是中途同一个女人在她面前晃了三次。
是的，同一个女人，虽然大家都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虽然那女子长得着实不打眼，但过目不忘的沐沐又怎么会认错了人？
这足以让她开始十二分警惕。
沐沐不知道，等待她的是一场关乎生死的试炼，其威力不亚于吉利大卖场的那颗炸弹。
随着一阵喧闹，这颗在不知不觉中走着的“定时炸弹”已经开始了倒计时。
“别拦着我——”男人酒气熏天，而天堂俱乐部明明刚营业不久，看来是已经在别的地方喝得大醉，转战到了此处。
沐沐眼睛一对上那个昏黄灯光中走来的男人，大脑就在当初先知提供的资料中搜索，那上百个人物的证件照在她脑子里哗啦啦地翻过去——
哔哔，定位。
没错了，这位就是月姬的老相好Shan，某国资企业的管理层，身后的背景不浅，绝对是买肉顾客里的大头，如果能攻破了他，相信离完成任务就近了一步。
真没想到，一向生人勿进的VIP客户会跑到这里来，这真是天堂俱乐部犯下的重大失误。
沐沐哪里知道，这是山本故意给她放开的“缺口”，一旦她摸索进来，山本和夫人就会瓮中捉鳖，叫她插翅难飞。
凭着山本的人脉，届时按图索骥，迟早会挖出集中营这个神秘机构来。
正当沐沐准备上前扶住Shan的时候，突然从他身后伸出一双手牢牢扣住就势要往沐沐身上倒去的Shan，沐沐一看那十根手指头，差点大叫出声。
天才！
一个脑袋瓜子从Shan身侧探了出来，天才那张白皙细嫩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中有种反常的病态美。之前一直挡着眼睛的乱蓬蓬的头发现在修得很韩国风，衬得一张脸蛋愈加俊俏。最要命的是，他左耳还带了一只耳环，匆匆一闪，沐沐几乎失明。
太诱惑了。
不行了。
当时即一股热气涌上鼻腔，整颗心扑腾乱跳。这就是那个在炸弹现场将她拥在怀里的男人？这就是说“怕你出事”的那个温柔却不善表达的男人？这就是飞机上蜷缩得像只鹌鹑的男人？这就是那个任由她勾勾小指反抗无效的羞涩的男人？
如果早知道他是如此胚子，她当初就该直接扑倒食之。
天才的整个身子都展露在沐沐面前时，沐沐的口水真的流了出来。
他穿了一件紧身衣，紧身，衣。
修长的腿，单薄的身，个子不算高，整个人的比例却很匀称，像是芭蕾舞演员。
此刻那黑色的紧身衬衫还放低了一个扣子，露出一小片白得炫目的胸膛。
“Shan，今晚店里特别为你准备了刚从日本过来的No.1的牛郎，虽然是个哑巴，却别有风情蔼—”
配合天才出现的正是刚才在沐沐眼前晃了三遍的那个仆人，听她直称Shan的名字，就知道她不是普通的仆人那么简单。
“我不要他，我就要月姬！你们把她赶出了大宅，我就给她新建一个！”Shan走路都开始晃悠了，天才几次想扶住他都被他给推了出去，人好几次重重撞在狭窄走廊的墙壁上，看着那一簇的眉，真是我见犹怜。
看着沐沐那花痴的样子，天才忍住笑意，故意回避她的目光。他见Shan仍在胡闹，索性手插在紧身皮裤的兜子处，静静旁观，更显得诱人。
Shan看见来拉客的牛郎不再拉扯，这挑剔的客人反而被他吸引住了，一只手扣住他的下巴，酒气哄哄：
“你也做的？”
天才露出鄙夷的神情，身体接触一向都是他的弱项，更何况是被一个男人调戏？
正在这僵持不下的时候，月姬终于出场了，穿着一件日式的浴袍，却依旧大方得体。
在Shan调戏着天才的正当口，身经百战的月姬还能保持最优雅的笑容，恭敬地鞠躬：“让您久等了。”
目不斜视，直面惨淡人生。
沐沐顿时对月姬心生敬意。
“月姬，我听说你被撵出了大屋？谁那么胆大包天？！”Shan松开了天才一手扼住月姬的手腕，月姬没有丝毫挣脱的意思，低眉顺眼地回答：“这不，人家的妹妹就在你面前站着呢么？”
沐沐万没有想到她这个看热闹的突然成了主角，四处射来的恶毒目光她太熟悉不过了，在没进集中营之前，她经常接收到这样的恶意信号，一种久违的如坐针毡的尴尬笼罩着她。
看见沐沐手足无措的样子，一直希望自己成为背景色的天才突然闪了出来，由于他穿的实在太招摇，气势实在太嚣张，瞬时间就把众人的视线都赚了过去。
那一瞬间沐沐是无比的感激，这个本性有些自闭的羞涩男孩，在这样的时刻挺身挡在她的面前，挑战那未知的冷意和盘算。
“阿蒙，这位是？”
月姬口中的阿蒙，正是先前三次经过沐沐面前的那个女人，那个直呼Shan姓名的女人，看来她是月姬的“自己人。”
“哦，这是山本先生从日本带过来的No.1的牛郎，为是为了过几天的贵宾准备的。”阿蒙笑着解释，生怕月姬生气，“方才您去泡温泉，Shan突然提前来了，点名要找您，夫人怕招待不周，特别派了他来应酬一下。”
“你去跟山本先生还有夫人说，我自己的事儿会处理好，不需要他们多操心。”
月姬看了一眼沐沐，她只不过离开了这么一小会，还让阿蒙多次来盯着，山本和夫人居然还不放心，居然请了外援？
她才从头牌的位子上下来几天啊？！
那个小百合的底细都不知道，现在还只是喝酒聊天唱歌，肉都还没露过一块呢，说不准只是个空架子，过不了多久头牌又是她月姬的！
“不不不，月姬你误会了——”阿蒙话还没说完，Shan噗通一下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其实，就在方才和Shan拉扯的时候，天才就把那个微型麻醉装置按入了他的皮下，在酒精的麻醉作用下，这点微痛对方根本毫无察觉。
而在月姬和阿蒙对话的时候，天才摸了一下自己的左耳垂，谁都不知道，这个亮闪闪的耳钉其实是控制微型麻醉装置的开关。
此刻全场的人都以为Shan是酒醉跌倒，根本不会怀疑到他身上，一群人都跑去扶Shan，视线水平上只剩下目瞪口呆的沐沐和默默微笑的天才。
四目交汇，心有灵犀。
天才竖起一只手指，放在嘴边，轻轻摇了一摇。沐沐一愣，只是这么一会功夫，月姬已经最先恢复了常态，十分淡定地说：“他睡的不省人事，帮我抬到屋子里去。”
阿蒙一愣，月姬最开始的方案明明是故意给沐沐创造和Shan单独在一起的机会，看看这小妮子会不会趁机套话。现在Shan人都倒了——
转念一想，她立即明白了月姬的意图。
人虽然不能说话了，但是可以人为给他创造点东西引诱对方上钩。
想到这里，阿蒙说：“不合适吧，Shan身上还带着VIP手册呢，应该搬到大屋去睡。”
月姬听了这话，故意装作很生气的样子：“怎么？人走茶凉了什么？你今晚五次三番的招惹我，看我不撵你出去！走，跟我去见夫人！”
说完，月姬指挥着众人说：“把先生抬进屋子，派个人好好看着，对了，小茉莉，你有事么？没事的话，就你负责看着他吧——对了，他是VIP客人，不要乱动他的东西。”
天才看着月姬带着阿蒙演着好戏，轰轰烈烈地退场，走廊里只剩下他和沐沐二人。
他依旧在刻意回避她的目光，或者说，他也在做戏。
身在集中营，他的实战经验可比沐沐强上百倍，虽然不甚喜欢跟人打交道，可是人情世故，猛禽走兽，他知道的可是太多了。
在这样的场合，他这样一个王牌牛郎面对着沐沐这样一个小女仆，不能有任何多余的举动，否则两个人都得暴露身份。
于是他紧接着众人的离开，转身向走廊尽头走去，转弯的时候，眼角余光扫过沐沐那张还在狐疑的脸，心中还有些放不下，却也必须放下。
不放下，沐沐始终无法成长起来，而达不到人渣的标准，她只能被淘汰出去。
他不想她走。
这个柔弱却顽强地在生存的女孩，她要面对的未来，是无以复加的残酷。
但她却是拯救集中营所有人的希望。
后来的后来，当这个不说话的男孩开口对她说话的时候，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