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隔甚远,却深深凝视的一幕,就这样落在了众人的心中。

随着离任于归越来越近,甘棠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直至在他身侧站定,一同面对牧师,她恍然中有种全世界只剩下自己和任于归两人的感觉。

心跳声鼓噪的充斥在耳膜里,让甘棠有些听不见外界的声音,她能看见牧师的嘴巴张张合合,却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这样的失聪感,直到任于归那声低沉的“我愿意”传来,才被彻底打碎。

牧师转头看向她,再次发问。

甘棠听到自己紧张到干涩的声音:“我愿意。”

牧师向他们伸出手,甘棠将右手伸出递给他,随即被他交放在任于归干燥又有力的掌中。

热度通过两人贴合在一起的掌心袭来。

任于归稍稍低头,认真将一枚新制的婚戒为她戴上。

甘棠看着他垂首为自己佩戴戒指的英俊脸庞,再看看那枚戒指上闪烁的粉钻,一时不知是被粉钻过于炫目的艳彩闪晕,还是被他的男-色蛊惑。

晕晕乎乎的大脑里此刻只剩下一个念头——

好像一会儿在这里让他亲一下,也不是不行。

交换婚戒的环节结束,两人面对面正对而立。

任于归伸出手,将婚礼开始前由唐琳为她盖上的面纱缓缓掀开。

新娘皎洁动人的面庞,褪去朦胧,一寸寸完整而又清晰的展现在了他的面前。

甘棠微微仰起头,想到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原本就加快的心跳,更是不争气的又开始再次加速。

以至于她都没注意到,原本站在他们中央的牧师已经褪下,那里又换了个人。

任于归彻底掀开了她的面纱,固定在那顶钻石蔷薇王冠之后,两人目光再无阻隔,直直交错在一起,深深望进彼此眼中。

少女怀诗,甘棠不知多少次想象过自己的初吻,或在雨中,或在花丛,又或在夜晚僻静又绚烂的维港。

从未想过,它会发生在婚礼当日,在众目睽睽之下的教堂中,仿佛连神明都瞧了个真切。

思绪纷繁,想到这里,甘棠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羞意,紧紧闭上眼。

☆、亲三十二口

任于归看着眼前双眼紧闭, 头微微扬起的甘棠。

此刻的她一身洁白婚纱,虔诚又圣洁,像只无辜闯入成人世界,被不由分说抓来献祭的小羊羔。

任于归从来理性至上, 习惯将所有一切都保持在可控范围内。

可此时此刻,他却连自己的目光都无法控制。

眼神不由自主被她娇艳欲滴的双唇所吸引。

他缓缓低头, 却看见她轻颤的睫毛。

任于归眸色暗沉,从这只小羊羔身上读出八个字——

身不由己,予取予求。

他隐忍着稍稍抬头, 用强大的自制力克服她对自己的“引诱”。

只是刚分离一寸, 他的余光就看到了教堂内观礼台中满座的嘉宾。

心中微叹口气。

在甘棠这样的姿态之后,如果他没吻下去,那不用等婚礼结束,对她的非议就将漫天飞舞。

因此任于归离开的动作顿了顿,跟着十分自然的抬起手, 抚过她颈边, 将披散在她肩胛的长发往后拨了拨。

这才一鼓作气靠近,借用手掌的遮挡, 靠近她耳边道:“我数三声, 然后一起分开, 转身面向温司长。”

落在外人眼中,两人此刻就好似在亲密的交换亲吻。

能得见冷面任于归与人拥吻,在座的各位绅士与淑女都丢掉了平日的矜持,一排排观礼座上响起吵杂的起哄声。

甘棠一直等待着他亲自己, 随着他呼吸间温热的气息越来越炙热,她的心跳就越来越快,紧张到眼皮都不受控制的打颤,为了克制,她用力紧握住双手,连指尖和关节都发了白。

之后他的掌心附在她颈边,灼热随着那处蔓延到耳尖与脸颊,甘棠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来了来了,我的初吻。

她在心中默念。

a——

结果想象中唇间轻柔的触感没等来,反而等到了他在耳边低语。

甘棠被烧到短路的脑袋一时无法处理他话语中的信息含义。

“三、二、一。”任于归倒数完毕后,迅速松开她。

还落在她颈侧的大掌,微微用力,带着她转身。

而甘棠晕晕乎乎已经丧失分析能力的脑袋,此刻也下意识的听从了他的指令,顺着他的力道一同转身。

两人并排面对温婷诗。

甘棠已经宕掉的大脑,眼见身前突然大变活人,牧师成了律政司司长,这才被惊的重新运转起来。

回想刚刚那一幕——

她从昨晚就开始的担忧,直到刚刚走进教堂,才终于自我洗脑成功,开始有期待有憧憬的初吻。

她甚至还在大庭广众下摆出迎合姿态。

可这家伙竟然没亲上来?!!!

想到刚刚传来的哄闹声,甘棠脸上的酡红瞬间褪去。

他们一定是在嘲笑我。

这次真是丢脸丢到三藩外。

她不想进行接下来的仪式了,只想回家拿被子把自己闷死。

呜呜呜,现在她一定成了全港第一大笑话。

“任生、甘小姐,恭喜二位......”

律政司司长温婷诗笑着对两人说吉祥话。

有工作人员上来,将两张薄薄的纸放在任于归和甘棠身前的高桌上。

温婷诗将两支钢笔递进两人手中。

只见任于归看都不看一眼,直接刷刷几下,笔锋犀利的落下自己大名。

动作完毕,稍稍侧头,看向甘棠。

于是在他动作的引领下,全场嘉宾目光都集中在了甘棠身上——

“甘小姐,请。”温婷诗笑着轻声提醒。

甘棠经历了刚刚的“丢人现场”,是十分不想在这纸婚书上写下姓名的。

这才刚刚在举行仪式这个环节呢,任于归这个狗男人就已经令自己出糗,她还要和他结婚?

结个黄昏!

甘棠十分想重重将钢笔拍在桌面上,如梁山女英雄般,大喝一声:“这狗男人我不嫁了。”

随后潇洒离去。

可生活不是演水浒,甘家也不仅仅只有108位员工。

她不仅要对得起甘家这些年养育自己的米盐,还要为上万视鸿基为米饭班主的家庭负责。

无忧无虑的甘家掌珠甘棠,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清晰的感觉到肩上重担。

只能未战先降,将笔捉在手心,一笔一划,缓缓签下自己姓名。

甘棠签罢后,重重将笔放下。

任于归侧目。

就见她双眼湿润泪盈其中的模样。

看什么看?!

委屈到想哭的甘棠红着眼眶瞪他一眼。

任于归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签下同自己的婚书就令她这么难过?

全场观礼宾客一齐起立,为一对新人鼓掌,唱诗班的歌声再次唱响在教堂。

众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表达着自己对这桩婚事的祝福。

唯有新鲜出炉的一对新人,背对着大家,在众人的视线盲区内,一个难过到恨不能嚎啕大哭,另一个神色森冷,周围三尺都仿佛要结冰。

“转身。”任于归低沉的声音,在甘棠耳边响起。

所有人都等待着他们转身,当面同他们祝贺。

无论甘棠再怎么不愿嫁他,此刻成了任太,就必须得体应对。

甘棠用手背擦擦眼边的湿意,一动不动。

吸吸鼻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正常。

一直等待两位新人转身的在场众人,看到新娘双手动了动,随即便听见她明朗又欢快的声音:“我要抛捧花喽。”

她手中的花环已经捉在了手心,背对大家,朝上方扬了扬,让大家看的清楚。

还站在他们俩身后几寸的阚梦之,立即出声:“等等,等等,我跑远点。”

满屋宾客报以善意的笑声:“是要等等伴娘。”

阚梦之牵着丛笑,向稍远点甘棠的正后方跑去:“在这边,往我这里扔。”

“阚梦之。”担任伴郎一职的阚越之,见小妹十分不着调,出声提醒。

阚梦之吐吐舌头不理他,做足要抢捧花的姿态:“呐,这可是任生和棠棠的捧花,我是一定要抢的,许我以后也能有这么美满的婚姻。”

在场各位名媛听到,也不再故作矜持,都涌到甘棠身后,想要抢这支承载着港城首富婚姻祝福的花环。

“我开始喽。”甘棠再次用手背擦过眼睛,尽力让人看不出来,稍一回头,笑着讲到。

“哎呀,新娘不能看的啦,这是作弊。”有平日里走的算近的名媛立即轰她转回去。

“好,我不看,倒数十声,我要扔了。”甘棠维持着声音的平稳,一手擦眼泪,一手高高扬起捧花,左右摆了摆。

“十、九、八……”

任于归在她身侧,看着她脸颊上擦不尽的泪水,耳边却是她带笑的声音。

目睹她全程反差巨大的作态,他的脸色越来越冷。

“一……”甘棠数完最后一个数,将花环用力向后抛出。

各位待嫁名媛一拥而上。

甘棠听到动静,侧头看向任于归:“是不是很好笑……”

她的新婚丈夫,连在婚礼上的脸面都不愿意给她做,大庭广众戏下拒绝与她亲吻。

可就因为她要嫁的是本城首富,现在这束捧花竟然遭到众人哄抢。

这可真是一出黑色幽默。

任于归见她泪眼朦胧,却还要努力扯出笑,那张此前让他无法移开目光的小嘴一张一合,却不停讲着对这桩婚姻的不满与看衰。

从来引以为傲的理智在此刻崩断——

他一掌按在她脑后,另一只手强制抬起她下巴,低头吻住那双引诱他已久的双唇。

甘棠眼睛瞬间瞪大,眼泪都被吓回去了。

被......被被亲了?

任于归这狗男人突然发什么疯?

啊啊啊啊啊,我刚刚哭的时候,眼泪好像流到嘴唇上了,这狗男人现在亲过来,会不会把我口红弄花?

刚刚哭了这么久,今日用的睫毛膏和眼线笔防水吗?会不会已经晕成熊猫眼了?

任于归你是不是有病啊,现在是故意要让我晕妆出丑吗?

该亲的时候不亲,害我现在哭成女鬼又来亲。

一会儿我还怎么见人?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亲吻,甘棠怔愣一瞬后,大概是紧张所至,思绪如脱缰的野马,四散奔腾开来。

任于归不是会在大庭广众下,与人表现亲密的性格。

理智的失控不过一瞬,又立即回笼。

因此不过在她柔软的唇间停留几秒,便止住留恋,侧首与她分开。

轻声在她耳边道:“甘棠,恭喜你成为任太。”

甘棠:???

听听这狗男人讲的是人话吗?

还恭喜我?

你不如先恭喜恭喜自己,祖上八辈积了大德,才有机会娶到我。

任于归随后直起身,在她额头印下轻轻一吻:“任太,新婚快乐。”

小两口不避讳众人的亲密一幕,落在所有观礼嘉宾眼中。

“记得去维港裸-游。”伴郎阚越之拿手肘撞撞席明瑞。

这人此前要与自己打赌,任于归同甘棠不可能发展出感情。

席明瑞却不服:“这才哪到哪,逢场作戏而已。”

阚越之似笑非笑看他一眼:“那就先欠着。”

随后跟在众人身后,一起朝门口走去,还招呼着一对新人:“于归棠棠,快点出来拍照了。”

甘棠:“阚二哥,你们先出去,我有几句话要同他讲。”

任于归闻言,停下原本要迈步的动作,静静站立在她身侧。

“家姐,我帮你牵裙子。”甘霖抱着小花篮,朝甘棠跑来。

甘棠点点他脑袋,指指他怀中花篮:“这个给我,你先和梦之姐姐一起出去。”

待得整间教堂只剩下他们两人,甘棠转身正对任于归,朝他甜甜笑了一下:“老公,稍微低下头,靠过来一点。”

任于归闻言怔了怔,随后配合勾背与她同高。接着就眼前一黑——

甘棠将花篮朝他头上一罩,今日空运而来的厄瓜多尔枪-炮玫瑰艾莎四散开来,飞扬在两人周围。

明明是足够浪漫的一幕,但粉色的玫瑰花雨下,甘棠的红底鞋重重碾压在他脚背:“任于归你个衰人,把我当什么了?想亲就亲,不想亲就不亲?让我丢脸丢到全港对你有什么好处?还敢大言不惭的恭喜我成任太,岂有此理,我看你面皮厚过枪会山军营的墙。”

作者有话要说:多年后,《任太自传》——甘棠著

开篇:

一段不幸的婚姻,是从一场糟糕的婚礼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