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连环第143章 各有算计

接下来的寿宴仍旧是君臣同乐,作为突然杀出来的一匹黑马,乔叶被诸多的眼神注意着,可是他却十分镇定地照常吃喝。在云城的经历真是给了她太多的帮助,让她面对危困时能够处变不惊,人情冷暖看遍,商场上的尔虞我诈看透,还有什么需要担心的呢?

吃饱喝足,天色已经暗了,水榭周围亮起了一盏盏的灯,倒影投在清澈的水榭里,光线柔和又美丽。群臣 纷纷离开座位,去观看空中的绚丽夺目的烟花,为了庆贺楚皇大寿,满城都是璀璨的灯火。

乔叶站在楚慕的身边,仰头望着天上炸开的烟火,心情难得的平静。回楚都完成的第一件大事,便是顺利的嫁给楚慕,为此,她付出了许多努力——精心画出白玉槐花的图纸,再一点一点地看着鸣玉轩的璞玉把图纸变成真实,她费尽了心机去讨好楚皇,没想到竟冒了这么大的风险。好在,结果还不差。

仰头看了看身侧的男人坚毅的侧脸,觉得无比的安心:你给我一个家,我便还你一个家。这不是买卖,不是交换,也没有商业的企图,一切只是为了我的心。

“父王,花…”一个稚嫩的生意奶声奶气地在耳侧响起,乔叶偏头一望,恰恰看到楚萧站在她身边,他的怀里抱着小小的楚月。那孩子还不满两岁,说话却已经很清楚,手中握着一只拨浪鼓,摇了又摇,顿时“咚咚”地作响。

就这么看着她走了神,那孩子突然转头望过来,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盯着乔叶,嘟起了小嘴,很快又笑了:“姨姨…”还把短短的小手伸过去,要把拨浪鼓递给她:“玩…”

属于孩子的天真无邪从来不会因为世俗的利益而改变,只有孩子才拥有那颗完整的赤子之心。乔叶不自禁伸出手握住她肉嘟嘟地小手,笑道:“乖。”

这是赏心的孩子啊,是赏心的孩子…

“父王,姨姨…”那孩子笑得无比开心,拉了拉楚萧的衣服,楚萧顿时看了过来,见是乔叶,如画的眉眼间微微闪烁,转而对那孩子和蔼的笑道:“月儿,叫婶婶,不是姨姨。”

“森森…森森…”楚月眨了眨眼睛,嘟了嘟嘴,叫了出来,可是发音不准,一张小脸顿时皱起来,叫了又叫。

“呵呵…”楚萧宠溺地笑了。

乔叶也笑了。

楚慕揽住乔叶的肩,也看过来,笑问道:“什么事这么高兴啊?”

乔叶侧头看了看他,笑道:“小郡主真有意思。”

楚月见大人们都在望着她笑,顿时也开心起来,笑了一会儿,忽然觉得有些害羞,一扭身,钻进父亲的怀抱里去了,一边还在咯咯地笑,又是撒娇又是踢腿的。

这会儿,三个大人一齐笑出了声。

乔叶与楚慕互相望了一眼,楚慕的眼神异常柔和。

“看来月儿很喜欢云小姐,不如云小姐改天去东宫里坐坐,好好地聚一聚聊一聊如何?虽然不是故人,今日也算是一见如故了。”楚萧提议道。

乔叶清醒了过来,唇边的笑容稍稍收敛:“太子殿下太客气了,本来是不该推辞的,只是陛下刚刚赐婚,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暂时可能赴不了殿下的约了。从前兴许不相识,可是冲着殿下一见如故这句话,云苏倍感荣幸。”

即使有故人在等候,她现在也不能去见她。乔叶忽然觉得赏心很幸福,而自己能够拥有赏心这样的朋友也很幸福,一个男人肯为了自己的女人而袒护她的朋友,能做到爱屋及乌,这岂不是她们彼此的幸福吗?

“呵呵,既然如此,那就再等等吧。反正,来日方长。”楚萧温润一笑:“十五日后的大婚,本王先在此恭喜了。”

楚慕接道:“多谢太子殿下,到时候还要请殿下赏脸去喝杯薄酒。”

楚萧点头:“那是自然。”不经意道:“算一算日子,七弟怕是赶不上这婚礼了,他人远在北疆,路途遥远,这喜酒应该是喝不上了。”

乔叶脸色如常。

楚慕低头望了乔叶一眼,洒然笑道:“喝不上没有关系,小王可以为七殿下留着。就这东西嘛,是越久越有味儿。”

楚萧一笑。

“殿下,这里风大,月儿冻着了不好,父皇已经先行回宫了,不如我们也回去吧。”顾铭烟缓步走了过来,对楚萧道。见乔叶楚慕站在旁边,对他们笑了笑,点点头。

楚萧一听,摸了摸楚月的小手,确实不热,拉了拉她的衣服,裹得紧紧的,应道:“嗯,回去吧。”抬头看向楚慕乔叶, 笑道:“本王先走一步,二位请便。”

楚月十分有礼貌,在她父亲的肩头上趴着,小脸乐得开了花,对乔叶挥了挥手:“姨姨…”想起了什么,小脸皱了皱,改口道:“森森…”

声音随着距离的拉远越来越小。

乔叶不可抑制地笑出声,也对她挥了挥手,楚萧抱着她走过长长的石桥,小孩子的脸渐渐模糊起来…

还是无法平息心里面的感动,乔叶回身拉着楚慕的胳膊:“好可爱的孩子啊,我从来都没有见过,怎么办,我好像抱抱她,再跟她多玩一会儿…她的小手肉肉的,好软,还有小脸,越看越可爱…”

楚慕被她兴奋的话语与表情感染了,只觉得有一道温热的水流缓缓淌过心里,故意叹息道:“那怎么办?是别人家的孩子啊,总不能抱过来让你杨着吧?是不是?”

乔叶沮丧万分,点点头:“嗯。”

楚慕见状,贼贼一笑,低头凑近她耳边道:“不如,咱们回去自己生一个?不,多生几个,好不好?”

乔叶咬了咬唇,抬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她就知道她不安好心:“坏人。”

别过身往流觞水榭外走。

楚慕笑意深深,追过去:“哎——我是说真的…”

两人走远,渐渐消失在路的尽头,傅锦瑟从阴影里转出来,气得浑身发抖,这小丫头到底有什么好,把楚慕迷成这样?现在正妃做不了了,侧妃的事情也被搅局,好像自从那小丫头一出现,她便开始诸事不顺,真是天生的煞星!想起宴会前落水的狼狈,真是恨的想要大喊出声。

“锦瑟。”一人唤她。

傅锦瑟转身,见是傅琬莹,不由地委屈起来,叫道:“姑姑,您看…”

傅琬莹的余怒未消,此刻更甚,凤目微微一眯,道:“出了个内贼,本宫居然不知。不过,你放心,姑姑会为你讨回一个公道的,这后宫,暂时还是本宫的天下。还有,楚皇既然已经同意为楚慕纳妃,君无戏言,你嫁入清逸王府那是迟早的事情,只需要安心地再等上一月半。”

傅锦瑟虽然不甘心,但但也无可奈何,楚慕大婚定在十五日之后,新婚一月不得纳侧妃,她可不就是要等上一月半吗?

“时候不早了,你早些回去吧。”傅琬莹道。

“是,姑姑。”傅锦瑟转身离去。

傅皇后望了一眼流觞水榭的红地毯,原本摆在高台上的白玉槐树已经不见。

姓云地女人一旦闯入,所有的一切都不按正常的掳走了。楚皇如此着急地回宫去,且命人只将那白玉槐树的寿礼搬去紫宸殿,其余都送入储藏室,可见他的心里有多么波涛汹涌。从前舍不得,却又不得不丢掉的东西,现在有了机会,怎么能不好好抓住?这白玉槐树,便是他心里横着的一根倒刺,任何人都碰不得。

忍了又忍,傅琬莹终究还是无法压住胸口的闷气,楚离那个野种马上就要回来了,与清逸王府的联姻计划又失败,甚至,那个顾相的宝贝孙女居然吃里扒外…

闭了闭眼,傅琬莹一甩衣袖,她这就去问问那个姓顾的丫头,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居然敢帮着外人来对付她!这样下去,她在这宫里还有什么威严可言?任何人都可以踩着她的脑袋往上爬了!

走在回东宫的路上,楚萧问道:“烟儿,你今日宴会上为何要 帮着楚慕说话?”

他是因为赏心才不揭穿乔叶的身份,可是锦瑟嫁入清逸王府,这是母后的计划,顾铭烟却适时地插了一句,暂时阻止了楚皇的赐婚,怎么看都像是在偏袒清逸王府。

顾铭烟却坦然地笑了笑:“说完那话,我就后悔了。当时是看很多大臣都在等着答复,又想起了大楚国本来便有这样的律令,倘若父皇就这么轻率地下了旨意,那么只会落人口实的。到时候万一追究起来,你说谁的责任最大?”

“母后?”楚萧道,怀中抱着的楚月还在开心地玩着拨浪鼓。

“嗯。”顾铭烟笑道,神情 无比淡定,“伴君如伴虎,父皇是不会做错事的,做错的只会是他身边的人,如果追究起责任来,母后必然会受到责备。不如等到一月半之后再提此事也不迟,反正早些晚些并没有什么影响。”

楚萧释然一笑:“烟儿,还是你想得周到。我也是在瞎操心,你办事向来都很妥当,万不会这么轻率的。”

“殿下过奖了。”顾铭烟一笑,慢慢撇开头去,凤目微微一闪,这宫中每走一步都充满了各色的眼光,要在这里生存下去,可真不容易,瞒过了宅心仁厚的楚萧,傅琬莹可就没有他这么好对付了。

果然,回到东宫,楚萧亲自抱着楚月去往偏殿,才一会工夫,傅皇后便杀到了。

顾铭烟起身,迎上去,若无其事地问道:“母后,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

傅琬莹心中虽然有气,却念着她是顾相的孙女,不能明显地发作出来,只是慢慢坐下,挥了挥手屏退了宫人,道:“烟儿,你也听到了,陛下准许楚离即日回京。可是,本宫非常不想见到他活着回来。从前本宫听你的话,没有让他死在北疆,如今,就该让他死在回程之上,如此,才能够彻底清除忧患!”

“母后,此事急不得!”顾铭烟急道,忽然觉得自己反应过激了,又慢下来,道:“烟儿不赞同母后的做法。”

“呵呵,”傅琬莹冷冷一笑,凤目盯着顾铭烟道:“本宫真是好奇,本宫的儿媳,不为自己的丈夫着想,却时时偏帮着外人,这是为什么?!”

“母后,这话是从何说起呢?”顾铭烟当然不承认。

“今夜陛下的寿宴上,烟儿你的所作所为真是让本宫困惑,什么人不好帮衬,却偏偏去帮着清逸王府呢。那楚慕都没意见,你为什么站起来插话?!”傅琬莹毫不客气,声音不由地大了些:“这会儿本宫要杀楚离也不行,你究竟安的是什么心?”

“母后,您这可真是冤枉我了。”顾铭烟不急不躁地解释道:“烟儿今夜所做的,以及刚刚所说的,都并非是一时鲁莽,而是通过深思熟虑的。”

“哦?说来听听。”傅琬莹望着她。

“母后一直在怀疑,暗夜令是在清逸王手中,因此想要让锦瑟妹妹嫁入清逸王府去,好把握第一手的消息。可是,在烟儿看来,这样做,其实风险很大。”顾铭烟缓缓道:“一来,那清逸小王爷楚慕风流任性、喜新厌旧,今日迷恋的女子它日便弃之如敝屣,锦瑟妹妹若嫁过去,起初兴许还能得些娇宠,时日一久,怕是治不住他的,更别提得到什么消息了。而且,这一次,他宠爱的那个云苏,倘若是盛宠不衰,锦瑟妹妹岂不是更没有机会了吗?二来,如果清逸王府当真便是暗夜令的藏身之处,那么,清逸王父子伪装的伎俩便是天下无敌了,锦瑟妹妹过了门,不仅帮不了忙,反而还可能丢了性命。这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吗?”

傅琬莹听了,仔细一想,有点道理,问道:“烟儿既然有这样的远见,那么,肯定有自己的主意了?”

顾铭烟心中暗暗冷笑,这女人真是不好对付,不动声色地走过去,为傅琬莹倒了一杯茶:“母后圣明,烟儿确实有些想法,只是不知道对与不对。”

“说吧。”傅琬莹道。

“母后想想,楚离拥有大明军的军力,要派出多少刺客才能够解决他呢?不仅不好对付,反而容易落人口实,而且楚离在民间威望极高,倘若他遇刺身亡,岂不是太子殿下的嫌疑最重吗?”顾铭烟道。

见傅琬莹不说话,神情依旧有些动容,顾铭烟接着道:“母后所担心的,不过是清逸王府倘若真有暗夜令,会转而去帮楚离夺得皇位。与其一同对付清逸王府与离王府两家的势力,倒不如借力打力,只要清逸王府与离王府永不交好,甚至互相仇视,那么,我们不就能够坐收渔人之利了吗?不论清逸王府与离王府谁胜谁败,也不论清逸王府是否真有暗夜军,这对母后来说,只有利,并无害。这样,也就不必冒险去杀楚离了。让他死,倒不如让他生不如死。”

傅琬莹笑出了声,放下手中的杯盏,睨着顾铭烟道:“让他生不如死…呵呵,这话说得容易。清逸王府向来不管俗务,如何能做到与离王府互相仇视?”

顾铭烟唇边的笑容有些冷,凤目垂下,盯着自己的手掌:“有一个人可以。”

“谁?”

“就是未来的清逸小王妃,云苏。”顾铭烟道。

“那个小丫头?”傅琬莹如何能信?

“可不是吗?”顾铭烟笑道,完全是漠然的态度:“今日母后问我,是不是认识那个小丫头,起初我是不大记得,后来听她说话,又仔细看了看她,这才想起一个人来。母后可还记得三年前楚离的订婚宴上,楚慕带过来的相府四小姐?那个轰动京城的傻小姐?”

“这…”傅琬莹拧眉,努力回忆,忽地记忆落在那一身浅绿衫上,“原来是她?那日在大殿内疯疯癫癫地大吵大叫,说是要嫁给楚慕,本宫记起来了,难怪 如此眼熟。”

“对,就是她。”顾铭烟道。

“本宫还记得,当日离王府一场大火,那傻女不是被烧死了吗?就算她大难不死,回来了,又能怎样?”傅琬莹还是有疑惑。

“母后有所不知,这傻子可是块宝呢,装疯卖傻这么久,就是为了攀龙附凤,手段高明的很。结果,倒也奇了,楚离喜欢她,楚慕也喜欢她。当初在定亲宴上,楚慕也曾亲口承诺会娶她为妃,可惜不知道什么缘故,这傻子被掉包,错嫁进了离王府,成了楚离的妃子。这才有了那一场莫名其妙的大火。”顾铭烟一字一句道。心中不是不恨、不是不怨的,然而,不能表现出来,只能事不关己、若无其事地慢慢讲述。

傅琬莹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三年前那一场大火烧起来的时候,楚离正在紫宸殿,当时听说烧死了那傻子,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好像死了娘一般,还迫不及待地要回去。本宫想了这么久都想不通,原来竟是因为这个原因。”

忽地一声嗤笑,笑得有些不顾形象了:“果然是异族所生的野种,做的事情让本宫想破了脑袋也猜不透,可笑之极!”

顾铭烟微微侧目,守在身侧握了握,除了她顾铭烟,任何人都不可以这样指责他!

“这些事情,烟儿怎么会这么清楚?”傅琬莹盯着她道。

“回母后,烟儿并不清楚,只是诸多的事情摆在眼前,再加上那个小丫头突然出现,把从前的一切结合起来想一想,便也就是了。”顾铭烟解释道,可是傅琬莹是什么人,她怎么能信?仔细一想,顾铭烟又补充道:“母后应该诸多,那楚离是烟儿不堪回首的过往,烟儿比任何人都盼着他早些去死,不,是盼着他生不如死,这样才能解我的心头之恨。”

至此,傅琬莹再没有任何怀疑,原来,是这么回事。楚离不爱顾铭烟,甚至另娶他人,令她颜面扫地。没想到这第一女将报复的心太重,时时刻刻在想着怎么算计楚离,因此对于他的事情知道的清清楚楚,甚至,还难以启齿。

呵呵,不管她到底有多么狠毒,只要她的一颗心都放在对付楚离之上,那么便是可以相信的。

于是,傅琬莹轻轻叹了一声,拉着顾铭烟的手臂,让她坐了下来,语重心长地安慰道:“烟儿,母后是过来人,明白你的心思。这次算是母后错怪你了,给你赔不是。”

“母后严重了。”顾铭烟低下头去。

“烟儿,你是个好孩子,心眼也多,你应该知道,母后所为的,不过是你和萧儿的将来。倘若将来萧儿做了皇帝,你便是皇后,想一想,这是何等尊贵的地位?”傅琬莹恢复了母亲般的慈爱,仿佛刚刚的剑拔弩张从来没有发生过:“楚离的事情,母后就听你的,也不再去阻挠楚慕和那个丫头的婚事,等楚离回来再好好地闹上一番。只是烟儿,这楚离向来都清清冷冷,又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女子与楚慕闹翻呢?”

顾铭烟心中虽然不耐,抬起头来却笑道:“这个母后不要担心,烟儿自然有办法让他们闹起来,关键,是从那个丫头身上 入手。”

“好。这件事就交给烟儿你去办吧。”傅琬莹笑如春风般柔和,忽地叹气道:“烟儿,不是母后说你,入宫三年了,为何都没有身孕呢?却让 那个风尘女子先怀了孕、生了孩子,幸好是个丫头,要是个儿子,那女人的尾巴还不翘到天上去?要知道,后宫的女人,这一生的依仗除了丈夫,便是儿子。”

见顾铭烟默不作声,傅琬莹也不好再说什么:“烟儿啊,时候不早了,母后就不再多说了,你好好休息休息,和萧儿好好相处,夫妻之间不过是讲究个和睦,要是萧儿敢对你不好,你就告诉母后,母后来为你做主!”

“多谢母后,烟儿会记住的。”顾铭烟浅浅一笑。

傅琬莹点点头,起身,走了出去,立马有太监上前搀扶,一步一步走出了东宫正殿。

顾铭烟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不由地冷冷一笑,凤目凌厉如刀,虽然说姜还是老的辣,可是对她顾铭烟来说,没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到的,半真半假地解释着,因为掺杂了大部分真实地情绪,倒很容易入戏,也很容易让别人相信。她的手上没有任何把柄让人抓住,因此毫无忧患。

楚离要回来了。

他终于要回来了。

甚至,比想象中地时间还早了半年,果然是长胜不败的战神将军。

可惜,三年了,她一直呆在这深宫之中,一刻都不曾离开,连刀剑都不曾碰过,这种无人理解的寂寞与痛苦,怕只有天上的月亮才懂。

太好了,那个丫头要是嫁给了楚慕了,这已经成了铁一般的事实,任楚离费尽心思,也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也许,楚离回来了,会悔恨,为什么当初只是派人去云城暗中看望她、保护她,却不曾让人带走她?一步错,步步错,呵呵,真有意思。

三年了,她每时每刻都关着这楚离的动静,他在北疆杀了多少敌军,何时要去何处征战,是否受了伤,在什么地方扎营安睡,她都知道得清清楚楚。这个世界上,在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他的习性、更关心他的动静了。

恨有多深,爱便有多深。

因此,她知道楚离的贴身护卫明净去往云城的时候,才会第一时间发现那小丫头还没死的事实。云城是什么地方?脱离大楚国直接统治的边陲小城。按照楚皇的律令,倘若不是有特殊事宜,不允许随便出入云城,那架势是要把云城困为一座闭塞的围成一般,除了偶尔的贸易往来,云城几乎不与外界联系,民风淳朴得不可思议。

明净去的时候太隐蔽了,甚至不曾露面,可是她顾铭烟是什么人,拥有一丁点的蛛丝马迹就够了。既然楚离想让她安全,想不去打扰她的生活,她顾铭烟就偏偏不让他如愿!她雇佣修罗门最厉害的杀手,第一、第二、第三…

只要那个小丫头死了,从此便一了百了,楚离的心头肉便也不存在。费尽了心思,不过是想告诉他,这世上除了顾铭烟,任何人都休想与他在一起!任何人都不配与他在一起!任何人都不配与他在一起!

虽然暗杀事件不了了之,造成现在这样的局面,倒也不错,算是歪打正着了吧,甚至比她原先估计的效果更好——

“小姐,”侍女采苑走进门来,打断了顾铭烟的思绪。

顾铭烟抬头,道:“何事?”

“太子殿下在偏殿歇下了,说让小姐你好好休息。”采苑道。

“知道了。”顾铭烟浑然不在意。虽然一个人的夜晚有些冷,可是要睡在一个自己不喜欢的男人身边,真是生不如死。

忽然想起了傅琬莹最后的忠告,不自禁嗤笑了一声,子嗣?三年都不曾同房,何来的子嗣?让自己的丈夫放弃自己的想法与戒心,不过是找到他的死穴——比如,心爱的女人,再或者,加上一个乖巧可爱的女儿,这样,才能分散 他的注意力,让他把心思从自己的身上移开。

这样,他满意了。她也很满意。

两全其美。

只道相思了无益,未防惆怅是清狂。

透过敞开的窗子,可以看到黑漆漆的天空中繁星点点,只是无月。如果没有算错,二十日左右,楚离便能够回京了。

*

东宫的偏殿里,烛光昏黄,透过层层薄纱,可以看到男子正坐在床沿上为床上的女子轮换着凉凉的帕子。

“头还痛吗?”温润如玉的嗓音,三年如一日的柔和。

女子摇摇头:“不痛了。”偏头望了望,道:“月儿呢?”

男子拿掉她头上的帕子,露出眉心的一点朱砂,再配上女子此刻略略苍白的脸色,朱砂显得越发鲜艳了。

“月儿玩累了,去睡了。你不要瞎操心,好好养病。知道吗?”楚萧道,又把拧干的帕子放在她额头上。

“我知道。”赏心笑了笑,“要是我今天身子好好的,就陪你们一起去陛下的寿宴了,月儿有没有做什么不妥的事情?没有胡闹吧?”

“月儿很乖。”楚萧一笑,忽地想起了什么,道:“赏心,有一件事情我要告诉你,你听了,可不要激动。”

“什么事?”赏心微笑,她怎么可能会激动呢?三年了,在这深宫之中,她什么都没有学会,就学会了明哲保身,不去侵犯他人的,却要时时刻刻防着别人来对付自己,对付自己的孩子。她本是个聪明的女子,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因此,虽然深宫险恶,倒也有惊无险。

“今天,在宴会上,我碰到了一个人。”楚萧道。

“谁?”赏心问道。

“三年前天下无美的无美公子。”楚萧低头望着她,笑道。

“.....”赏心顿时呆住,半晌,一把抓住楚萧的手臂挣扎着起身,“小…小叶子?”

粗声喘气。

楚萧无可奈何地抱住她:“才说了不激动的,这会儿是怎么了?”

“她…”赏心话都说不完整。

见她紧张不已的眼神,他慢慢将她放倒在床上,道:“她很好,她没有死。不仅没死,马上还要成为楚慕的王妃了。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改名换姓,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回来,可是她活得好好的,这倒是真的,而且比从前更加伶俐了。”

赏心美丽的眼睛里顿时蓄满了泪水,忽地握紧楚萧的手道;“萧,你答应我,不要去揭穿她的身份!既然她选择了重新开始,既然她好不容易摆脱了过去的阴影,既然她现在平安回来了,请你不要再提起过去,不要再让她惊,让她慌,好不好?!”

皇室的一切,最根本的便是利益的冲突,只要不与自己站在同一方向,只要是对自己有危害的人与事,随时都要铲除。在分不清对方是敌是友的情况下,这样的要求对于楚萧来说,分明便是为难。

楚萧叹了口气,反握住她的手,俯身看者她,眉目如画,笑容如水般铺展开:“我答应你,让她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如果他不答应,之前在宴会上便不会装作不认识她了。然而,虽然他同意了,却并不代表其他人也会同意。

“好了,现在安心了吧?不要多想了,闭上眼睛睡吧。”楚萧把它的双手放进被子里,笑道。

*

夜色已深,马车缓缓得行驶在回府的路上,楚慕忽地想起了什么,问道:“小傻子,你真是坏得可以。原来这些天都在忙着准备寿礼,为什么不告诉我?”害得他当怨夫当了这么久,以为她根本不关心他。

心事解决,乔叶困了,靠在他肩头闭上了眼睛,漫不经心道:“想给你一个惊喜嘛。”

楚慕的大手搂着她的腰,真是恨得牙痒痒:“惊喜?惊吓还差不多。再这么下去,小爷都要减寿十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