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阜县,月野的故乡。”月饼摸了摸鼻子,“黑羽,你有月野的资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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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全球各国的自杀率统计中,日本所占比例一直为各国之首。自杀方式更是五花八门,传统武士道的切腹者、承受不了工作压力跳楼的白领,摸电门、喝毒药、卧轨、跳河更是数不胜数,甚至还有因为没有勇气自杀而雇用杀手把自己杀死的人。

而其中最奇怪最难解释的,当属浴室高温烫死者,这种自杀方式说起来异常变态,自杀者会故意把水温设定成直线升高,在享受沐浴的过程中,慢慢体会到水温升至沸点,将全身烫烂产生的强烈痛感带来的强烈身体刺激和视觉冲击。据尸检报告显示:此类自杀者死时都面带微笑,显示着生前愉悦的心情,这实在叫人难以理解。不过还有一个奇怪的现象,死者被烫烂的身体上,会出现许多红肿印记,类似于人类的指印,又被称为“鬼之血咒”!

第十二章鬼尸夜语

2006年,一对新婚夫妻为了省钱,临时更改决定,乘坐卧铺大巴出行到旅游景点度蜜月。大巴的发车时间是傍晚六点多,奇怪的是,上车后夫妻俩发现整个大巴只有他们两个人。但是从八点多开始,大巴每逢十字路口便停,上来的一两名乘客一言不发,躺在铺上就开始睡觉。直到午夜十二点多,大巴才躺满了熟睡的乘客。

夫妻俩一觉醒来,发现他们居然躺在一片乱坟岗中。

这种长途卧式大巴,其内部是一排排窄小的床位,乘客躺在上面熟睡时,看上去就像是躺在小棺材里的尸体,而大巴则像极了一具会行走的大棺材。夜间阳褪阴涨,正是万物静休、百鬼横行的时候,大巴的这种设计,是为什么呢?

长途巴士分为两种,坐式和卧式。坐过长途巴士的人不知道有没有观察过,卧式大巴内部是一排排窄小的床位,乘客躺在上面熟睡时,看上去就像是躺在小棺材里的尸体,长方形的大巴,更像一具会行走的大棺材。

夜间阳褪阴涨,正是万物静休、百鬼横行的时候,大巴的这种设计,是为什么呢?

“月饼,我心里有些没底。”我觉得肚子很不舒服,烧着纸等黑羽所说的长途巴士。

月饼望着黑夜深处:“黑羽没必要骗我们。”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捂着肚子,“我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坐这辆巴士才能到月野的老家。”

“你丫真是关心则乱,平时的聪明才智到哪里去了?”月饼皱着眉,“黑羽不是说了嘛。自从裂口女事件之后,那个地方被阴阳师做了结界封印了,要想去只有这一个办法。”

我狠狠吸了口烟:“日本人就是脑子有病。还没整明白裂口女到底是怎么回事,就把整个村子封起来了,也多亏月野不知道这件事,估计要是知道了,非叛变不可,解救家族于水火之中。”

“行了行了,”月饼看出了我的心思,“你丫要是害怕就别去,在医院里老老实实和黑羽看着月野,小爷自己去也没问题。”

我老脸一红:“我倒不是害怕,就是想着和那么一群东西一起坐车,心里不得劲。”

“人比鬼可怕得多。”月饼指着远处,“来了,准备准备上车吧。”

黑幕里,两盏耀眼的灯光笔直地刺过来,却一点也不晃眼睛。深夜极静,那辆巴士没有一点动静,轻飘飘地滑破夜幕,停在我们身旁,没有发动机的低鸣,也没有轮胎的摩擦声。

门,静静地打开,司机带着白手套,冷冰冰地瞥了我们一眼:“上车。”

我和月饼连忙把剩下的半可乐瓶香炉灰泡的水一饮而尽。我只觉得嗓子里像堵了块泥巴,肠子都搅和到一起,干呕了几口。

月饼掏出两张画满了红色符号的黄表纸,放到驾驶台旁边的木箱里。

司机没有说话,只是“哼”了一声,车门又悄悄滑合。

借着车内昏暗的灯光,一排排卧铺小床上,躺着睡姿百态的人。白色的床单,白色的被子,映得那些人脸色苍白。我心里发毛,定了定神,跟着月饼走到大巴尾端的两张空床,躺上去盖好被子。冰冷的床铺带着股阴气透进骨缝,冻得我喘不过气来。

这是辆专门在夜间接送横死鬼魂的鬼车!

夜间是恶鬼出没的时候,阳气重的东西如果在夜间行动,很容易招致恶鬼上身。所以要走夜路的长途大巴,一律是卧铺大巴。整个大巴由内自外的设计,包括躺着的乘客,极像是棺材和尸体。这样可以使恶鬼误以为是阴物,当然大巴夹缝里也会放上诸如死蝙蝠、死老鼠、经血、头发这些阴气重的东西,来阻住车内的阳气外泄。

还有一种巴士叫“鬼车”,确确实实是拉载恶鬼奔赴黄泉转世托生的。鬼车一般会在天地阴阳互换的午夜十二点出现,将鬼魂拉上车。烧纸的时候,如果遇见一辆巴士飘然而过,那就是亲人的亡魂上了鬼车。

如果亲人七日内没有给鬼魂烧纸做买路钱,鬼魂上不了“鬼车”,变成在野地里飘荡的孤魂野鬼,就永世不得投胎。

我和月饼之所以要上鬼车,是因为月野的故乡所在的村庄(黑羽从高度机密的瓷料中得知了地点)居然以经常出现“裂口女”的原因,被阴阳师封印了。这种封印阳世的人不能进出,鬼魂却可以畅通无碍。

更叫人无语的是,阴阳师居然也不能上车!我和月饼只好冒充一次鬼魂,喝了一瓶子香炉灰,压住体内的阳气,在十字路口烧纸(月饼递上去的黄表纸上写好了地点,鬼车会把我们送到那里。这和给己故亲人烧纸时,写上“早日投胎,死后平安”之类的话是一个道理),引得鬼车来接。

躺在床上,想到这一车全是鬼魂,生前不知道死状有多凄惨,我就寒毛直竖,瞪着眼睛看着车顶。昏黄的车灯排布在车顶中央,由头至尾,像是一排小蜡烛。

月饼戳了戳我,压低了声音:“不知道杰克会不会在车上。”

“别扯了。”我心说月饼你丫居然还有心思琢磨这个,我他蚂的都快吓死了,“没人给他烧纸,他怎么可能上鬼车。”

“别睡觉。过一会儿应该就是‘夜半无人尸语时’了。”月饼居然有些兴奋。

我哭笑不得:“月饼,你丫是不是精神出问题了。居然有心思听鬼们讲故事?”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月饼闭上眼睛,“别说话了,免得漏了阳气。香炉灰真难喝,我打嗝都是土草味儿。”

我放缓了呼吸,眼皮子有些沉重,连忙掐了大腿一把,才疼得清醒过来。

“咚…咚…咚…”车内不知道哪里响起了丧钟声,刚才还躺在卧铺上一动不动的“人”们,开始伸着懒腰,打着哈欠,直挺挺地坐起,喃喃自语。

每个“人”都在自顾自地讲着,有些“人”讲得极长,讲完了就继续直挺挺躺在卧铺上。有些“人”讲得极慢,还时不时停顿半天…

“夜半无人尸语时”又叫作“鬼尸夜语”,鬼魂在投胎转世前,要讲完前世所有的事情,这样转世后才能把前世全都忘掉。有些人天生体内阳气弱,经常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听到耳边响起“嗡嗡”的幻听,既像是人说话,又根本听不懂说的是什么,其实就是听到了鬼尸夜语。

如此过了三个多小时,最后一个“人”也讲完了自己的故事,直挺挺躺下。

这么一车“人”说话自然乱七八糟,我也没心思听,不过躺在车床的两个人,倒是讲了两个关于“车”的事情…

我和月饼听完,面面相觑。没想到,上了这辆鬼车,居然知道了几件很奇怪的事情!

第一件事——

夜幕降临,高桥细心地擦着这辆陪伴他多年的出租车。

按理说,一辆出过车祸的车,车主都会觉得晦气,巴不得赶紧脱手卖掉,可是他却把这辆车视若珍宝,每天夜间穿梭在东京的街道中,清晨带着微薄的收入回家。

妻子和孩子还在做美梦吧。每当这么想的时候,他就会幸福地微笑。

凌晨,他会把车子停在公寓楼下,快乐地乘电梯回家,悄悄地脱了鞋子,蹑手蹑脚地走到侧卧,拉严实窗帘,倒头就睡。毕竟,劳累一天,铁打的人也受不了。

高桥讨厌白天,也讨厌灯光,因为这意味着只能开夜班的他没有收入,所以他有个很奇怪的怪癖,那就是家里的窗帘拉得很严实,从不开灯,照明都是用蜡烛。

虽然怪异,可是在冷漠的都市里,没有什么朋友会到他这个穷人家做客。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简单充实,

七月的夜晚,白天残留的高温仍然肆无忌惮地炙烤着大地,路上匆匆行走的人群和拥挤不堪的车海,就像铁板烧上的一块块烤肉,在高温的烘培下流淌着一滴滴充满脂肪的体液。

这样的交通堵塞高桥已经见怪不怪,曾经有人很形象地形容东京堵车,两辆紧挨的车上如果是一男一女,堵车的时间足够谈成一次恋爱。

高桥打开车载音乐,随着音乐节奏打着节拍,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路边的行人。这时,路边的一幕引起了他的注意:一个身材火辣、容貌艳丽的女人一步三摇地从商场中走出,在众人艳羡、妒忌、讽刺、挑逗的眼光中用夸张的姿势坐入宝马车,汇入了拥挤的车海,不停地按着刺耳的喇叭。

一丝笑意浮现在他的脸上。

女人把车开得飞快,直奔市郊豪华别墅区,丝毫没有注意高桥凭借熟练的车技紧紧跟在后面。

前面是一段没有路灯的坡路,大片的枫叶林被夜风吹得“簌簌”作响,枫叶在树枝上不停晃动,像是一张张挂在树枝上的人脸。

高桥突然加速,超过了宝马车,甩胎,掉头,油门…

出租车和宝马车迎面相撞,安全气囊打开,车厢里全是呛鼻的火药味。

“你找死啊!”女人的脑袋狠狠撞在前挡玻璃上,捂着头气冲冲地下了车,那身性感的衣服完全遮挡不住浑圆的屁股和高耸的胸部,“知道我父亲是谁吗?”

高桥默然不语,向女子慢慢走近,眼中闪烁着狼一样的目光。

“你要干什么?”艳丽女子惊恐地后退,哆哆嗦嗦地想从LV包里拿出手机。

“普通奸杀案为什么要我们出动?”在警察署烟雾缭绕的会议室里,带着浅棕色无边眼镜的女子挥手驱散着烟雾,皱眉说道。

“死者是东方仗助的女儿,东方株式会社的财力以及在市里的影响力想必你们也知道一些。”一名警察赔着笑脸,“而且,我们根本查不到这辆出租车的任何资料,从车架号上看,这辆二十年前的出租车早就该报废了。我们打电话询问了出租车公司,他们也找不到任何关于这辆车的资料。早年还没有电脑,资料无法做备份,偏偏几年前一场大火,把原始资料都烧干净了。”

乱发遮着半边眼的男子拿着案件资料:市区至豪华别墅区的枫叶林旁,一辆破旧的出租牟与宝马相撞,宝马女车主被虐奸致死后再遭肢解。

“我建议你们最好从偷车贼或者废旧汽车改装厂入手调查,这件事情与我们所负责的范围无关。”男子把资料随手扔到桌上,靠着墙双手插兜,再不言语。

女子整理着波浪般的头发:“既然和我们无关,那请原谅,我们爱莫能助。”

夜幕的东京人来人往,一男一女从中心街区向贫民公寓走着。

“黑羽,没想到你居然能够这么做。”女子扶了扶眼镜。

“我虽然是阴阳师,但是良心一点不比月野君少。”黑羽冷冰冰地说道。

“虽然你看着很讨厌,不过这一点我很欣赏。”月野从包中拿出一张纸,变戏法似的很快叠成一个小人,“有些事肯定不能告诉他们啊。”

纸人立在月野掌心,陀螺似的转个不停,最终指向了城市的西北角。

月野皱着眉:“听我那个没见过面的中国朋友说,从他们的五行八卦中推演,城市的西北角是阴气最重的地方。看来说得很有道理。”

黑羽满脸不屑:“不要降低了阴阳师的身份。你不是已经给他传了照片吗?过几天应该就要动身去接他们了吧。真想不通大川先生为什么要请他们帮忙,那个叫姜南的似乎一点能力都没有。”

“反正不通过测验,他们也无法进入日本。”月野顺着纸人所指的方向走着,“杰克的事情还没处理完,又冒出这件事情,真够头疼的。”

这是一栋十分老旧的建筑,至少有四十年的历史,荒废了起码二十多年。黑乎乎的墙砖长满潮湿的绿苔,木质窗户被风一吹,就会发出“咔哒咔哒”的转轴声。站在这所废弃的公寓楼前,黑羽轻轻攥着拳,指关节“咯咯”直响。

几只野狗从楼里蹿出警惕地竖着耳朵,喉咙里“呜呜”地发出恐吓的吼声。黑羽捡起石头扔过去,野狗匆忙夹着尾巴逃了。

“啪…啪…啪…”黑黢黢的楼洞里传出有节奏的击打声,每一次声响间隔大约一秒钟,很有规律。

月野手中的纸人像是被磁石吸引的铁针,直直地指向公寓。

“二十七、二十七、二十七…”黑暗中闪过一道上下跳跃的白色影子,稚嫩的童音从楼洞里响起。

楼道里的灯早就坏了,借着月光,一个穿着白衬衣的七八岁大的男孩正在楼道口跳绳,衬衣上面有大块的红色花纹,看不清长相,只是嘴里一直在数着:“二十七、二十七、二十七…”

月野手中的纸人“噗”地燃起蓝色火焰,瞬间化为灰烬:“怨气这么重?居然化成了麻绳小人?”

“麻绳小人?”黑羽有些不解。

月野吹掉手上的纸灰:“我讲给你听,或许对一会儿的行动有帮助。”

明治时代,著名贵族佐佐木反对维新,全家被武士屠斩,母亲把孩子放进井筒,藏于井中,却被叛变的家奴藤原看到,斩断了井绳。后来藤原接管了佐佐木的宅邸,心里不踏实,害怕主人佐佐木化成厉鬼报复,就请来僧侣施术镇宅。可是施术人到了后花园,却发现带来的法具完全失效。蜡烛点着就熄灭。黄表纸扔向空中,却像石头一样重重落在地上。佛铃敲响后,居然响起婴儿哭泣的声音。施术的人们束手无策,却在这时来了一个游方的阴阳师,指着井说里面有一个婴儿化成的厉鬼,需要每天喂养三个泡了鸡血的糯米团子才能镇住。这样不但能够保家人平安,还能助运。

一听到“婴儿”两个字,藤原就知道阴阳师所言不虚,依法这么做了,果然府邸没有出现过怪事,而且他深受赏识,短短七年的时间就升至内阁要职。

虽然藤原偶尔想起佐佐木一家的惨死是因为自己偷偷报信,心里多少有些愧疚。可是荣华富贵的生活、美丽的妻子、已经会跑会跳拿着木质武士刀找他比试的儿子,这些作为家奴一辈子都不可能拥有的东西又能靠什么得来呢?每次想到这里,藤原望着被牢牢锁住的后花园,心里就坦然了。

这个后花园,除了藤原,是禁止任何人进入的。每天子时,藤原都会捧着三个滴着血的糯米团子,扔进井里扭头就走。有一次藤原实在忍不住,偷偷探头看着。鸡血在黑黢黢的井水里飘着,糯米团子落水时激起的水纹来回震荡,从井底慢慢浮上一个面朝下的小孩,乱蓬蓬的头发散在水里,四肢随着水波来回摆动。忽然,孩子飞快地转过身,伸手抓住糯米团子,张嘴就吃!

藤原“啊”的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傻了半天,才连滚带爬地跑出后花园,把锁牢牢地锁死。

回到厢房,等候多时的妻子纪香温柔地帮他解着衣服,藤原烦躁地把她推开,坐在椅子上发呆。

纪香不知哪里惹得丈夫不高兴,慌忙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在那个年代,武士出身的丈夫有着随意剥夺妻子生命的权力,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会是武士刀砍下脑袋的命运!

藤原阴沉着脸,目光涣散,嘴角不停抽搐,呆坐了半晌,拿起武上刀出了屋子。过了半个多时辰,藤原回来时,双目赤红,喘着粗气举刀站在纪香身前。

纪香早就吓得话都说不出来,哆哆嗦嗦地跪着不停磕头。过了许久,藤原一声长叹把武士刀一丢,举起酒瓶一饮而尽,醉醺醺得倒头就睡。

小心翼翼地生活了一个多月,每次看到那把武士刀,纪香都会不由自主地哆嗦,生怕藤原什么时候会举起刀对她砍下。不过自从过了那一晚,藤原极少回家,即使是回来也匆匆就走,纪香幽怨地想:他一定在外面有了新欢。

于是在藤原不在的日子里,儿子真太成了她唯一的慰藉。

不知道为什么,儿子喜欢上了跳绳,每天要跳很久,跳的时候还会数跳了多少下。纪香发现,儿子每次数到二十七的时候,就不会再数下去,只是不停地重复着“二十七、二十七、二十七…”

纪香纳闷地问儿子,真太总是会茫然地说:“妈妈,我已经数到一百多了,没有重复二十七啊。”

看着儿子眼睛里并排的双瞳,纪香就不由自主地恐惧。生真太那天,正是主人佐佐木全家被屠杀的夜晚。接生婆说只有大富大贵之人,才会出现双瞳,这可是贵人的象征。

接生婆的恭维话让纪香忘记了分娩的疼痛,接过儿子,看到两个眼睛里面的四个瞳孔,却觉得很不舒服。这时,真太张开嘴,没有哭,反而笑了。

真太慢慢长大,双瞳却让纪香越看越不舒服,总觉得里面有一双瞳孔,像是另外一个人的眼睛。

真太又开始跳绳,又重复地数着“二十七”,就像着了魔。纪香再也忍受不了心中的恐惧,一把夺过麻绳做成的跳绳,扔进了后花园里。

真太“哇”地哭出声来,非得要回跳绳,纪香又心中不忍,从厢房拿出丈夫的钥匙,打开锁迸了后花园。

很多年没有打理过的后花园杂草丛生,树木高大得都遮住了太阳,透着股阴森森的气息。

纪香心里有些害怕,拨弄着草找麻绳。忽然,她听见有个孩子在念着:

“二十七、二十七、二十七…”有人在数数。

炎热的夏天,纪香吓出了一身冷汗,战战兢兢地循着声音望去,发现是从井里传出来的。

纪香再也不敢在寻找麻绳了,正要逃出后花园,藤原正好冲了进来!

“你听到了什么!”藤原手里拿着个奇怪的东西。

“没…没什么。”纪香惊慌地看了看枯井,再看花园外面,真太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拿起了麻绳,不停地跳着、不停地数着:“二十七…”

藤原一把推开纪香,拔开手里的容器,把浓稠的红色液体倒进井中。

井里传出凄厉的尖叫,一道白烟从井口冒出,在空中停了片刻,“嘭”地消失了。

真太忽然晕倒了。

藤原喘了口气:“寻找了一个多月,总算找到没有一根杂毛的黑狗的血!快去看看真太。”

纪香没时间琢磨这里面的蹊跷,连忙抱起真太。藤原锁上门,隔着墙又把麻绳扔进院子。

傍晚时分,真太苏醒,纪香发现儿子眼中的双瞳不见了。问他时,他根本不记得最近一直在跳绳。

看来真太是中了邪,被丈夫找到的黑狗血破了邪。纪香这才算是放下心来。

晚宴,藤原嘱咐下人做了一桌好菜,一家三口吃得其乐融融,藤原还多喝了几杯。奶娘带着真太去睡觉,纪香服侍着喝醉的丈夫换了衣服,藤原嘴里嘟囔着醉话,正在收拾衣物的纪香浑身冰凉。

藤原在不停地说着“二十七”。

纪香突然想起这个数字代表什么意义了!

佐佐木一家共有二十七人,除了下落不明的婴儿,其余二十六个全都死了。

算上婴儿,正好是二十七人!

婴儿的怨灵回来复仇了?

纪香越想越怕,向后退着,忽然,她看见床底下盘着一圈麻绳!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丈夫的脸,纪香涌起了一种奇怪的冲动。

她爬到床底,取出麻绳,打了个活结,套在藤原的脖子上,慢慢勒紧…

宿醉的藤原眼球凸起,舌头吐了出来。

夜深人静,一个阴阳师装扮的中年人,站在藤原府邸外面,收起了摆在墙角的几个麻布做的人偶…

“麻绳小人是阴阳师借着藤原的手从井中养出来的?”黑羽大感兴趣。

楼梯里跳绳的小孩不知道去了哪里,空荡荡的楼洞犹如妖怪张开的大嘴。

月野答非所问:“阴阳师的责任是消除人世间的邪恶,有的时候。邪恶的不单是只有鬼啊。麻绳小人又称目竟,脸是一张没有五官的平板,心存祟念的人看到他时,他的脸就会幻化成那个人心中最恐惧的人脸。而且,只有在封闭的环境里,才会养出麻绳小人。”

“那这么说这栋楼被阴阳师封印了?”黑羽微微一笑,“那我们是要解除封印还是加固封印呢?”

“难道你还不明白吗?除了咱们俩,谁会给这栋楼加上封印,培养麻绳小人复仇呢?”月野扶了扶眼镜,也笑了。

“我当然知道是谁了。那个浑蛋,总是一副高高在上、视鬼如仇的姿态。哼,没想到居然也有一颗慈悲的心!”黑羽活动着手腕,“走吧。”

月野抬头看了看夜空,一缕乌云遮住了月亮:“把他们释放出来,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他故意安排的呢。”

电梯早已经坏掉,两个人只好顺着安全通道的楼梯向上走。没有灯光的楼梯向上无休止地延伸,手电筒照射的光柱中,飘浮着无数灰尘,偶尔扫到墙上,一个个狰狞的血手印赫然入目。

每走一步,楼梯都会轻轻震动,裂开的缝隙里抖落着水泥碎粒,落在地面上,细细碎碎的响声如同幽灵飘过。

手电光柱停在标有“27”字样的楼层,四个小小的麻布人偶悬吊在通往楼层走廊的门框上,像是吊着几具小尸体。

“果然是他的手法。”黑羽用手电光芒在墙上画了个圈,“这个浑蛋,应该在家里悠闲地喝着葡萄酒吧。”

“黑羽,今天你的话特别多呢。”月野有些意外。

“当你对一个人有更深一层的认识,难免会感到兴奋吧。”黑羽推开门。

彻骨的阴冷从走廊里飘出,隐约透着奇怪的声音,既像是一家人围着桌子吃饭的低声交谈,又像是细细密密地讨论着什么。

出乎意料的是,这一层里面,居然没有一个门。无论哪一栋荒弃的公寓住宅楼,都会有建造好的房间,甚至会成为流浪汉、小偷、吸毒者居住的地方,而这栋楼的27层,却只有一条空荡荡的走廊,根本没有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