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里,正看到南宫信想起身下床。

“哎哎哎,你这又想干嘛啊?”

“喝水。”

喝水?

彦卿转头看了眼还摆在几案上的半盅汤。

刚喝过汤还会想喝水?

估计是刚醒了酒容易口渴吧。

“你老实呆着,我给你拿水。”

彦卿倒了杯水给他,南宫信很快喝了下去。

“还要吗?”

南宫信点头。

连喝了两杯水,南宫信才把杯子递回给彦卿。

看南宫信躺回去了,彦卿才叫人来把汤盅杯盏什么的收拾走。

看着一个丫鬟把汤盅汤碗收到红木托盘上拿走,彦卿突然想到一件事。

快步追上那丫鬟,彦卿拿起碗里的汤匙,舀了一勺汤盅里的汤,浅尝了一口,差点儿笑喷掉。

果然。

公主到底就是公主。

这汤清倒是很清,但绝对算不上淡。

想起方才南宫信那一阵接一阵的咳嗽,和刚才要水喝的样子,彦卿憋着好大的劲儿才忍着不笑,淡淡然地把丫鬟打发走了。

南宫信,你这是有多宠这个妹妹啊!

路见不平

到现在,彦卿最喜欢这个身体的不是这皮囊绝美的姿色,而是这身体完全没有痛经的毛病。原来那个身子被自己工作狂的生活习惯搞了个乱七八糟,什么瑜伽什么中药通通没用,每月那几天只能靠几颗布洛芬活过来。

现在这副皮囊生来就是相府千金,一嫁又嫁成皇家媳妇,这封建王朝的女人们既不需要九年义务教育,也不用挤高考的独木桥,更不用考研读博提升神马社会竞争力,可想而之,现在这个身子是打小儿有钱有闲养尊处优的,要是没有公主病的话那就应该没有什么毛病了。

有钱有闲的日子一度让彦卿很是向往,但真的过起来了这样的日子,彦卿又觉得这种日子实在是空虚得不靠谱。

这种闲得慌的感觉在南宫信不再拿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气她之后愈发明显了。

自从那天早晨跟南宫信耍了狠,虽然那次交锋最后囧的还是自己,但还真制住了南宫信动不动就拿那些事儿呛她的毛病。

这几天南宫信还是依约每晚回静安殿就寝,但彦卿因为身上带着月事到底不舒服,每天睡得早起得迟。晚上睡觉的时候南宫信还没来,早晨醒来的时候身边有松散的被子,但已经不见了人影,南宫信也没有半夜犯旧疾惊醒彦卿,所以实际上是这俩人有将近一个礼拜没见面没说话了。

根据最开始几天发生的一切,加上这几天静下来时候的反思,彦卿得出一个结论。

这鬼地方她是非离开不可的。

对于一个在二十几年间换过两个国家三个城市生活的人来说,适应环境绝对不是什么难事,但彦卿发现对于这个环境,真不是说适应就能适应的了的。

就好像是一部小说被别人写了一半,现在换自己往下接,规则是不能去翻看前面的内容,但要把之前作者所设的伏笔一个个圆过来。

这要真是一场接文游戏也就算了,可怕就可怕在现在这场游戏正是实实在在的日子。输了,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一定得抽身出来。

她是因为一场爆炸来的,那照逻辑来讲,她要是想回去的话就得搞出一场冲击力相当的爆炸来。

之前知道在这里制作最简单的黑火药的原料是有的,但制作好了之后在哪儿爆炸却是个问题。

那天去皇宫的道上她注意过,王府附近就是商业街,就算她不在乎把王府夷为平地,她还得在乎附近无辜居民的安危。

所以只能去王府外找片合适的荒郊野地了。

等把这些事儿都想清楚了,正好也把月事那几天磨过去了。

吃完午饭,彦卿就跟绮儿说自己想要出门转转。

“娘娘,”绮儿忙道,“奴婢陪您去吧。”

“不用。我就是在这里长大的,还能走丢了不成?放你半天假,好好休息休息吧。”

这小丫头没说,但今早起来彦卿就看出来她脸色不大对了。前两天天气阴晴不定的,估计是小姑娘是着凉了吧。

“谢娘娘。”

彦卿让人找来了一身寻常百姓家的女装,梳了个清汤挂面的发髻,化了点儿淡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是那么招眼了,才满意地出门。

作为一个无数次把地铁坐反向的标准路痴,彦卿出了门也不敢随便乱拐,就沿着王府门前的大道一直往前走。

这一片应该算是皇城中心了,也就是说管他什么大道,走远点儿总会是有荒凉的地方的。

显然这皇城比她想象得要大得多,繁华好像是望不到边的,走了有一个多钟头,身边还都是熙攘的车马人群,热闹的商铺摊位。

还真低估这鬼地方的实力了…

正盘算着下次找辆马车再出来继续找,就看到远处人群中停着一辆马车。那马车打眼看过去就不是什么便宜货,还被一群叽叽喳喳不知在议论什么的百姓围着,一看就是看热闹的架势。

这要是搁到原来的时空,彦卿是绝对懒得往前凑的。看市井小民当街骂架,还不如窝在家里听相声,好歹逻辑科学剧情清晰笑点明显,不至于听着听着突然发现,主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从关于某鸡零狗碎事件上谁对谁错的争辩换成了关于两方祖宗私生活问题的讨论。

不知道在这个地方骂街是什么样的,要是能学两句,没准回去以后还能拿来当门外语当街吐槽用。

抱着事不关己的好奇心颠颠地跑过去,三挤两挤挤进人群里,彦卿却发现这场骂街的主题貌似还真不是什么一般性质的鸡零狗碎。

要是被现代媒体报道,估计会用这么一个标题——《豪门座驾失控扰民,菜鸟交警严格执法》。

明显是被马车刮倒的水果摊还散在车轮边上,桃子樱桃之类的时令水果撒了一地,摆摊的一老一小战战兢兢地站在一边,一个看起来就是刚上岗没几天的小衙差和一个看起来就是豪门家奴模样的车夫在人群中央对峙着。

“…你那只眼看见是大爷我撞的了?”

“我两只眼都看见了。”

“你?你算什么东西啊!”

“我是官差。”

“哎呦,官差啊,官差是个什么东西啊,没听说过!”

“这里所有人都看见是你的车撞了这老夫人的摊子。”

“谁啊?谁看见了!给爷站出来看看啊!”

如彦卿所料,一片沉寂。

世态炎凉,哪儿都是这样。

这小衙差到底是新手,被这么一晾顿时涨红了脸。

彦卿默叹了一声,人是好人,就是这魄力还真是欠修炼。

“我看见了。”

彦卿在人群里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声,气定神闲地走了出来。

这要是搁在现代,她一个无权无势的丫头片子还真不敢管这档子事,但既然现在老天爷穿给她一个王妃身子,再不替天行道恐怕是会遭天谴的吧。

不等那家奴反应过来,彦卿两步上前二话不说就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前几天积压下来想抽南宫信的火这会儿正好全发泄出来了。

“臭娘们你敢打我!”

“你哪只眼看见是我打的了?”这可是你的逻辑。

“我两只眼都看见了!”

“你?你算什么东西啊!”接得真顺溜。

“大胆!知道爷是谁吗?爷是仪王府的人!”

“哎呦,仪王府啊,仪王府是个什么东西啊,没听说过!”还真打对人了。

“放肆!我告诉你,这里的人可都看见了,你别想跑!”

“谁啊?谁看见了?站出来给我瞅瞅啊!”就知道还是没人会蹚浑水。

被一个丫头片子当街打了一巴掌,还被堵得哑口无言,估计这家奴是第一回遇上这事儿,脑门上爆着青筋指着彦卿“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整句的话来。

余光瞥见身边小衙差一脸崇拜的神情,彦卿心里得意地笑。

“你什么你啊,赶紧着,赔钱,道歉。”

被彦卿这声一喝,那家奴像是醒过神来了,眼神里凶光毕露,看得彦卿心里一慌,“赔钱?好啊,爷赔她钱,你把你这小身子赔给爷怎么样啊?”

彦卿冷笑着摇头,“就怕我赔给你,你也没胆儿要。”

“爷怎么就没胆儿要了?”

“三皇子的王妃,你敢要吗?”

家奴愣了一下。

但也只愣了一下,旋即仰头大笑,像是非要把肚皮笑爆掉才满足。

那家奴笑了一阵笑够了,又阴狠地盯着彦卿,“你是三王妃?那我就是三殿下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彦卿想掏身份证,突然想起来这地方根本没这东西,而自己本来就没想打着信王府的旗号招摇过市,也没随身带王府令牌一类的玩意儿。

家奴撂完话就要对彦卿动手,小衙差正想帮忙,突然在人群后传来一句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而且不带温度的话。

“你是三殿下,那我是谁?”

好几天没听到这动静了,但这动静打死彦卿也忘不了。

这么一句身份明显的话说出来,一干围观人等慌忙为这个声音的主人让开了路,然后齐刷刷地跪了一地。

南宫信就在这个高级别迎接阵势中不紧不慢地走到这个矛盾中心来,不带表情地站到了彦卿身边。

“三…三殿下…”

很显然,在皇城里,这个人的这副尊容就足够证明他的身份了。

家奴乖乖地跪了下来,连连叩头,“奴才该死,奴才有眼不识王妃尊驾,冒犯娘娘,冒犯殿下,奴才该死,奴才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