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着,彦卿觉得自己最后一分负面情绪也化成浮云飘走了,拿温水帮他擦净了身子,给他换了衣服,找绮儿来换了床单被褥,折腾完这些太阳都快把地球那一面照亮了。

他仍然没有醒的意思,只是身子冷得没有那么厉害了。

绮儿把一碗药端给她,她正愁着要怎么喂他喝下去,绮儿道,“姐姐,这是你的药…照贺先生的方子你该服药了。”

彦卿苦笑着捧起药碗,看着黑不见底的药汁下了很大决心才把碗送到嘴边,结果刚抿了一小口就差点儿吐出来,紧皱着眉头直吐舌头。*.

先前看南宫信喝药的神情跟喝水的时候也没啥差别,这会儿可算知道他怎么会偶尔耍个小心眼儿不愿吃药了。

他都吃了这么多年的药了,她不过是要吃几个月,就算为了让他没理由否决这个孩子她也得乖乖吃下去。

一碗药一气儿灌进去,彦卿这么一个喝惯了不加糖不加奶的黑咖啡的人也hold不住了,漱了两口水赶紧往嘴里塞了一块儿蜜饯。

绮儿等彦卿表情不那么纠结了,轻声道,“姐姐,四殿下让人送来了一叠折子。”

怎么这熊孩子也学会拿这一手来找事儿了?

“他不知道王爷现在批不了折子吗?”

绮儿点头,“我已在传书里告诉四殿下了。”

彦卿瞬间意识到一件事,“那你也顺便告诉他我怀孕了?”

绮儿摇头。

彦卿刚松了半口气,就听绮儿道,“没有顺便,是我另外传书特别说的。”

彦卿脑门儿上挂着几根黑线,“然后他就送折子来了?”

“是。”

南宫仕这一出肯定不是来火上浇油雪上加霜的,但这些政治门道她一时半会儿也猜不出个所以然来,突然想到家里还住着个多功能苦力,就坦坦然地对绮儿道,“送到二太子那儿去吧。”

绮儿明白彦卿的意思,都是当皇子的嘛,南宫信的这些公务北堂墨十有八|九是熟悉的,剩下的一二分连蒙带猜也就差不多了,这会儿找人代劳批折子的话北堂墨绝对是首选,但她还是略为难地道,“二太子若不肯收怎么办?”

“昧着良心可劲儿夸他。”

“…”

吃过晚饭彦卿很早就洗漱更衣上床躺在了他身边。

她记得他说过,一个人这么躺着很难熬。既然现在做不了什么有实际意义的事儿,能陪陪他也好。

彦卿侧卧在他身边握着他的手,凑在他耳边想到哪儿说到哪儿地跟他絮叨。

“北堂墨说你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那我就当你听不见我在说什么了哦。”

“你就是听见了也要当没听见哦,北堂墨说不让我气你来着。”

“你要是气着了就说句话啊,忍气伤肝的。”

“我原来觉得北堂墨最缺德,今儿才发现他那点儿缺德没准儿都是跟你学的。”

“你比他缺德多了。”

“你就是缺德界的祖师爷啊。”

“你说你老早就琢磨着不要这孩子,还从来没跟我说过,你是不是觉得咱俩有孩子的可能性很低啊?”

“那你是觉得你有问题还是我有问题啊?”

“应该是你有问题。”

“不对,你根本就没这常识…你不会是不知道女人是怎么怀孕的吧?”

“算了算了,让你知道了也没用,怀都怀上了。”

“我都怀上了,你还真能狠下心把打胎的话说出来啊。”

“然后连句道歉的话都没有。”

“现在又把我们娘俩干晾在这儿。”

“你说你干的这叫什么事儿啊,缺不缺德啊。”

“你到底准备什么时候醒啊?”

“你就不想我吗?”

“好吧,我想你了。”

彦卿在他侧颈轻吻,慢慢吻到他脸颊。

他就在身边,她就这么看着他吻着他,居然还是有种全身每个细胞都想他想得要死的感觉。

人家都说女人怀孕之后对老公的心思有一大半会转移到孩子身上,但她却觉得她放在她男人身上的心思突然加了一倍,好像是肚子里这还没成型的小东西也在帮着她爱他。

深吻到他紧闭的嘴唇上,彦卿突然感觉到他嘴唇微微动了一下。

彦卿慌忙抬起头来,他还是闭着眼睛的。

彦卿紧抓着他的手,“你醒了?你醒了就别吓我,不想睁眼睛也好歹出点儿声,当我求你了,行不行?”

南宫信的嘴唇真的轻轻动了动,却没发出任何声音来。

彦卿把耳朵凑到他嘴边,“你说,我听着呢。”

南宫信嘴唇动了几下,发出几个模糊的单音之后,彦卿终于听到一句极为微弱却意思完整清楚的话。

“你清净点儿…”

“…”

还以为情真意切感天动地了呢,尼玛敢情这人是被自己活生生吵醒的啊…

彦卿这会儿也顾不上怨念什么了,“噌”地爬起床来就招呼绮儿去喊北堂墨。

北堂墨刚回来没多会儿,刚翻了两下那摞莫名其妙堆到他屋里的折子,就被绮儿火急火燎地叫来了。

彦卿一时着急没把话说囫囵,只说让绮儿马上把北堂墨喊来,绮儿也就没跟北堂墨说明白,所以北堂墨没敢往好处想,一路奔过来进门看到彦卿站在床边抹眼泪,心里又沉了一下子。

北堂墨两步过去急忙抓过南宫信的手腕,摸清楚脉象之后愣了一愣,又看了看南宫信的脸色,之后一脸茫然地扭头看向彦卿,“他怎么了?”

彦卿抹了两下眼泪,带着浅浅的哭腔,“他醒了。”

“…那你哭个什么劲儿啊?”

“他还说话了。”

北堂墨一怔,凭他对这人的了解,南宫信已经完全没有任何理由再拒绝这个孩子了,“他说什么了?”

“让我清静点儿。”

北堂墨有种把这女人就地埋了的冲动,“你就为这个哭成这样啊?”

彦卿摇摇头,“我高兴。”

北堂墨瞬间脑门儿上一排黑线清晰可见,他突然冒出个想法,等这女人百年之后他一定要撬开她脑壳好好看看她这脑子跟别人长得到底有什么不一样的,没准儿还真能造福天下苍生呢。

“你是不是跟他说了什么啊,怎么能让他这么快就逼自己醒过来了…你继续高兴吧,”北堂墨把南宫信的胳膊塞回被子里,“他没什么大事儿了,再吃几服药把残毒化干净就行了。”

“那他以后身体就没事儿了?”

北堂墨一脸无语地看着这女人,“你是真不知道他身上有多少病吗?”

“那你一块儿都给他治了呗。”

北堂墨脸色略阴,老天爷手里是压了多少个急着投胎转世的魂儿才轮到这种脑子的女人当妈的啊,“你当我是变戏法的啊,我要是什么都治得了,还能让他搞成现在这副样子啊?”

北堂墨有预感,要是再多跟这女人说说话今晚自己的脑子一定不能正常运转了,于是在彦卿再张嘴之前把他最后一件不得不说的事儿感觉说完,“放到我房里的那些折子是怎么回事?如沐说是绮儿送来的。”

彦卿很实事求是地点头,“是我让绮儿送过去的啊。”

“然后呢?”

彦卿指指还在床上静静躺着的南宫信,“你好人做到底,替他批了呗。”

北堂墨皱眉,“那些折子是拿去让我批的?”

彦卿看着北堂墨这一脸迷茫的表情,“你不会批折子啊?”

北堂墨白了这女人一眼,“我确实不会,请不吝赐教,已经批完的折子该怎么批?”

批完的折子?

“那些折子是批好的?”

这女人居然看都没看一眼就塞给他了…

“是批好的,但上面的字不是他的,你是不是拿错了啊?”

批好了,上面的字不是南宫信的,彦卿大概明白了点儿南宫仕的意思了。

反正南宫信也有让他人代笔批折子的记录,他把南宫信分内的折子批好了,拿来让南宫信把印盖了就行了,既不让他有旷工记录让人抓住短处,也不至于让他带病办公。

“那你再拿回来吧。”

“…”

北堂墨顶着一脑门儿黑线出去之后,彦卿躺回他身边,一种心神落定雨霁云开的轻松愉悦感在身体里游来游去,忍不住深深浅浅地吻他。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这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就觉得这会儿能跟他躺在一起,还能让他感觉到自己的存在,真好。

吻在他锁骨窝的时,隐约听到他好像说了句什么,声音太弱,实在没听清楚。

彦卿把耳朵凑到他嘴边,“你说什么?”

“轻点…”

“…”

“别让孩子听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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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信再醒来是天将亮不亮的时候,咳得很厉害,断断续续咳了将近半个时辰,还咳出不少暗红发黑的血来。..

好在北堂墨提前打过招呼,说寅时到卯时之间是肺经排毒的时候,南宫信本身就有咳喘的毛病,这会儿咳出些淤血来很正常,正好有助于他尽快把身体里残余的毒排出来,彦卿才没在这北堂墨正怀拥佳人香销玉软什么梦各种无边的时候把他从床上拎过来。

彦卿就只是淡淡定定地扶他靠在自己怀里,等他咳够了就下床给他倒了杯水,让他把口中的血渍漱干净,就小心地扶他躺回去,对他轻道,“时候还早,再睡会儿吧。”

不知道是怀孕的作用还是心情放松的缘故,她觉得这一晚上睡得很踏实很舒服,所以很想立马重回梦乡,但显然这人是睡够了。

南宫信摸索着轻轻握住她的手,声音虚弱,微哑,刚刚勉强能让她听清他在说些什么,“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等了一天零一夜了,他说出来,她就彻底安心了。

彦卿靠在他怀里,在他锁骨下轻吻,“看在你这么努力醒过来的份儿上,原谅你了。”

“我想吻你…”

他还没有力气把她抱在怀里主动吻上她,彦卿就抬头凑上去些,吻上他的嘴唇,让他能找到自己。

他很轻很轻地吻着她,她也不急不躁,轻抚着他的脸颊轻轻柔柔很耐心地回应他。

她抬起头来时,他又说了一遍对不起。

彦卿抚着他清瘦的肩头,“那就是说,你不会再想打胎的事儿了,对吧?”

南宫信轻轻点了下头,“是我错了…”

彦卿在他眉心轻吻了一下,“那就诚心改错好了,以后对这小家伙好点儿就行了,有我这么大度的娘,这小家伙肯定也不会多么记仇。”

南宫信清浅苦笑,“他恨我也应该…”

彦卿没回他这句,只是不深不浅地吻他。不管谁恨他,她让他知道她一定爱他就好了。

她在吻他眼睛的时候,南宫信轻轻攥了攥她的手,“明天起就不要再跟我睡了…”

彦卿一愣,抬起头来看他,“那你让我跟谁睡啊?”

南宫信着实呛咳了几声,“你自己睡…”

“那你要跟谁睡?”

南宫信差点儿重新昏过去,“我也自己睡…”

彦卿立马赖在他怀里,“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