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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中众臣如此忌惮厉春,怪不得他敢这样欺君罔上!

这一步是试探朝臣反应,那一步呢?

他要做什么?谋反吗?

正兴帝大怒,当场下令逮捕厉春,并让陆铮好好查一查这些年厉春到底背着他做了什么。

很多事情不上秤没有四两重,一旦上了秤,一千斤都打不住。

厉春这些年没少做贪赃枉法的事情,因为皇帝不知道,自然高枕无忧,一旦开始查,那就不是一星半点的小事。

陆铮的动作非常快。

先是查出厉春为了谋取私利,竟然假传皇帝口谕到各地盐场,把盐取走之后转手卖给私盐贩子,牟取暴利。

接着又查出其构陷富商上百家,夺人资产据为己有。

正兴帝知道厉春贪财,平时的赏赐也特别多,但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向来倚重的厉春竟然敢贪这么多,手竟然伸到了盐场。

他想到诏狱是锦衣卫的人,都是厉春从前的属下,不再对锦衣卫放心,让人将厉春移到刑部大牢。

厉春上了折子,说自己一时糊涂,但对皇帝绝对忠心耿耿,并提及当年皇帝被困南宫,是他不顾性命冒死送出衣带诏,皇帝才能平安出来。后来皇帝发起宫变,他的弟弟为保护皇帝身中数箭而死。等皇帝复辟,又是他处理了太后的余党亲信。他对皇帝忠心耿耿、青天可鉴。

一道折子上了两天之后,皇帝没有任何反应,厉春慌了,立马又上了第二道折子。

他在这道折子里说自己忠君爱国,绝没有不轨之心。只是一时糊涂,好色贪财,才酿成大错。他说自己骄奢淫逸,已经知错,以后一定痛改前非,绝不再犯。还说只求皇帝能饶他一命,他的弟弟在夺门之变中死了,他只愿回乡做个田舍翁,奉养老母亲。

皇帝将第二道折子压下来,沉思了很久。显然是回忆起了从前的事情。

他将折子让陆铮看。

之前陆铮一直替厉春说话,见了折子之后,反而变了态度。

他说:“厉大人屡屡提及从前这是什么意思?从前他为了皇上是立下大功,可这些难道不是应该的吗?且圣上您这些年来对他十分信任倚重,并不曾亏待他半分,他这是说陛下对他不够好,所以他才贪赃枉法的吗?”

“哪有这样的道理?食君之禄,为君分忧,这是身为臣子的分内事。哪有像厉大人这样挟恩图报的?”

一席话说得正兴帝更加恼火,第二天就让陆铮出任锦衣卫指挥使,并下令由大理寺、刑部、都察院共同处理厉春的事情。

没想到大理寺竟然查出来更多的事情,其中有几项非常骇人听闻。

其一是厉春阉割良家幼童数百人,充当奴婢服侍左右,行动起居比照皇帝。

其二是正兴三年选秀之时,民间送上来的美女,厉春居然在皇帝之前挑选,私纳秀女数十人。

其三便是秋猎射铃铛,戏耍百官,欺蒙皇上。

最后三司在奏疏上写明意见,说厉春种种罪行,罄竹难书,目无国法,罪不容诛。

皇帝怒不可遏,将圣旨摔在地上,怒斥道:“畜生,罪大恶极,狗彘不如,竟欲以赵高自居,指鹿为马,窃弄国柄,然朕终非胡亥,岂能任由等而蒙蔽?不凌迟不足以平朕怒!”

最后,他到底顾全君臣颜面,没有凌迟厉春,只赐一道白绫让厉春自尽。

卢东抿了一口茶水,语气里满满的都是敬服:“陆世子算无遗策,步步紧逼,任他厉春如何飞扬跋扈,到了此刻也只有束手就擒的份。佞臣厉春如此祸国殃民、胆大妄为,这番倒下,真是大快人心!”

庄明宪从头听到尾,直接惊呆了。

前世她听到厉春因为端午射柳被陆铮扳倒,当时还纳闷,一代宠臣怎么这么轻易就倒台,现在才知道,这里面竟然还有这么多的事。

不过厉春终于倒了,卢东安全了,她也安全了。

“以后卢先生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出去,再也不用躲躲藏藏了。”庄明宪笑道:“这的确是一件大快人心之事。”

卢东眼底闪过一丝隐忧,却又很快散去,他站起来,笑着说:“只是没想到恩公竟然是女儿身,这般巾帼不让须眉,着实让人佩服。想我卢东也算能识人了,竟然在恩公这里摔了跟头,看来我的眼神也不怎么样。”

“卢先生!”听到卢东的打趣之言,庄明宪也哈哈一笑:“不是卢先生没看清,是我装扮太像男孩子。不过,到底让我露出了马脚,卢先生终归看出了我的真面目。”

“对了,我的护卫丁兴在这里吗?”庄明宪说:“能不能麻烦卢先生帮我叫他进来?”

她不再的这几天,家里恐怕要翻天了。

丁兴知道她的担心,进门就说:“小姐,别担心,世子爷已经安排了人去家里,就说是有人生了重病,请您上门医治,要好几天都不能回来。老太太虽然担心,却也没说什么。”

庄明宪心头陡然一轻,对丁兴道:“你去安排马车,我们即刻回去。”

庄明宪也换回了男装,去跟陆铮辞行。

出了门她才发现自己住了上房,卢东跟陆铮都避到厢房住了。

他可真是…谦谦君子。

虽然最开始两次见面他都对她“痛下杀手”,可自打知道她是女孩子之后,他表现的疏离有礼,非常有君子风度。

念头闪过,她人已经来到陆铮的门口。

门口站着一个美貌的婢女,庄明宪笑着说:“麻烦这位姐姐通报一声,就说庄杰有事要见顾公子。”

婢女进去通传,庄明宪暗暗摇头。

这样清丽的美人竟然就这样丢在寒风里冻着,她这个女子看了都心疼,这位卫国公世子好像也不是那么君子嘛。

这时里面传来一个清越低沉富有磁性的男子声音:“请庄小姐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庄明宪:以后世子有差遣,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陆铮:嗯,我什么都不要,就缺一媳妇儿。

作者君:(/≧▽≦)/

第52章 玉佩

厢房不大, 却收拾的纤尘不染。

大理石案上, 放着笔架、砚台、青花人物图大笔筒, 整整齐齐,陈列有致。

陆铮负手站在大理石案旁,长身玉立, 气度清华。

见庄明宪进来,他微微点了点头, 指了旁边梨木镌花椅:“坐吧。”

庄明宪没坐,她上前一步, 笑着说:“我是来跟世子辞行的,听丁兴说我竟然高烧了几天, 已经给世子添了很多麻烦了,实在无颜继续叨扰下去。”

陆铮看了她一眼,目若寒潭,虽然没有说话,但眸子里有淡淡的不赞同。

庄明宪想了想, 就说:“世子不必担心,我是大夫, 自己的身体自己知晓,如今我已经没有大碍,又着实牵挂家里。世子的恩情,他日有机会,我一定报答。”

“嗯。”陆铮微微颔首,把视线移开。

“那我就告辞了…”

“这个你拿着。”陆铮走到大理石案里面, 将一枚圆形玉佩推了过来。

庄明宪想到上次他送的延宗法师的名帖,顿时觉得这玉佩必然非常贵重。

她笑着,客气地拒绝:“无功不受禄,我怎么能无端端地收世子的东西?”

陆铮不语,只用那深邃的双眸看着她。

房间里非常安静,一丁点声音都没有,气氛有些压抑。

被他这样盯着,庄明宪的笑容渐渐变得勉强起来。

天底下哪有这样霸道的人。

他如今已经是新任的锦衣卫指挥使了,位高权重,更加有霸道的资格。

就是因为如此,她才想离他远远的。

因为他太厉害,太危险,在陆铮面前,她没有任何优势可言,他一根手指头就能将她碾死。

不、他一个眼神,就能让她缴械投降。

她撑不住,不由后退了一步,眼睛也投向别处。

她这才发现房间的最里面竟然放了一张床,床榻上枕头被褥一应俱全,难道有人在这里住吗?

她正想着,就听到有“笃、笃、笃”的声音。

原来是陆铮在轻轻敲着大理寺案,之前落在她身上的视线也移开了。

陆铮微微侧身,昂首说:“你我相识一场,我之前说过跟你兄弟相称,以后我不想跟你兄弟相称了,咱们桥归桥,路归路。这玉佩,算是我食言的补偿。”

说是补偿,其实是打赏、封口费的意思吧。

我给你这块玉佩,你以后出去,不要跟人胡说八道,说我曾经跟你兄弟相称。

庄明宪立马明白了,她笑着说:“世子请放心,我明白怎么做的。他日就是在路上遇见了,我只装作不认识你就是了。”

绝不会攀龙附凤,上去攀交情。

真不愧是卫国公世子陆铮,果然很骄傲。

庄明宪抬头看他,陆铮看着别处,庄明宪只能看到他俊美无双的侧脸。

鼻子英挺,如金刀玉石雕刻而成;剑眉浓密乌黑,像被露水润泽过的幽草,红唇白面,俊美无双。

他有骄傲的资本。

不说身份,光这个容貌,就会让很多女孩子趋之若笃了。

庄明宪想起前世他一生未婚,有些叹息。

陆铮转过身去,负手而立,只给她留了一个背影:“以后你若有事,可凭这玉佩找我。”

庄明宪拿着玉佩离开,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

少年长身鹤立,巍峨挺拔,落日的余晖照在他的身上,就像照着一座高山。

她想到他为了让他安心,主动说自己用假名的事,想到他安排人抚慰祖母,想到他两次的救命之恩。

这样的一个人,不该那么早死。

她握紧了玉佩,或许有一日,她能向他示警,告诉他四皇子不是什么好人。

“世子爷,庄小姐已经平安到家了。”

“嗯。”陆铮淡淡地点了点头:“都办好了?”

“安排了两个人,一个拳脚功夫奇佳,可以护庄小姐安全,就算厉春有余党,应该也不能伤害庄小姐;另外一人会驯养信鸽,专门负责跟我们通信。”

周成从怀中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递给陆铮:“庄小姐的资料都在这里面了。”

“好,放在桌子上吧。”陆铮起身看了看窗外:“你下去休息吧。”

周成走了,陆铮坐下来,打开信封抽出信笺,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他的声音极轻极轻,就像清晨落在花瓣上的露水,太阳一出来就不见了踪迹。

“原来,你的名字叫庄明宪。”

他提笔,在燕子笺上落下两个字:安安。

庄明宪是从霞山坊嫡枝大门回到家里的,因为她这次“立了大功”,从侧门进会委屈了她。

陆铮很厉害,安排的“病人”,竟然是河间府知府夫人娘家亲戚,她人还没到家,知府夫人已经提前让人把丰厚的谢礼送到庄家了。

老太太喜得见眉不见眼,拉着庄明宪的手,连声赞叹说吕家医术后继有人。

老太爷原本捋着胡须夸庄明宪做的好,听了老太太的话又不高兴,说庄明宪是庄家的女孩儿,跟吕家有什么关系。

老太太一听就不乐意了,把老太爷推出了庄明宪的院子:“你吵架寻事,我跟你吵个够,不要打扰了我乖安安休息。”

庄明宪看着屋中堆成小山高的礼物有些傻眼。

这些东西,到底是知府夫人送的呢,还是陆铮安排的呢?

若是知府夫人送的,人家八成是想通过她的手送给陆铮的,若是陆铮安排的,那么她更要把东西还给他了。

庄明宪揉了揉额头,让谷雨认真登记册子,放到库房里去。

这时夜已经深了。庄明宪美美地泡了个澡,洗去一身的疲惫,就上床睡觉。

被子温暖舒适,有熟悉的阳光晒过的味道,她安心地进入梦乡。

这一觉竟然睡到第二天下午,她醒来就发现自己肚子骨碌碌叫个不停。

谷雨服侍她起床,端了面条给她吃:“小姐,别吃太多,再过一个时辰就用晚膳,免得等会吃不下。”

“怎么今天晚饭准备的这么早?”

谷雨笑嘻嘻的,脸上都是期待:“老太爷说了,今天晚上大家都要去兰香河放河灯,还特意包了竹馨园。”

她放下筷子,不解地问:“家里来客人了吗?”

河间府的河灯在整个北直隶都很有名气,县城西边的兰香河到了晚上特别热闹,河里花灯如流,岸上烛火辉映,两岸是夜市,贩卖着南北的货物,嘈杂而繁荣。

之前经常有大户人家的小姐走失的事故,县衙就让大户们捐钱,在兰香河下游盖了很多小园子,里面栽种花卉树木,盖了敞厅亭台,专供大户人家包场赏灯用。

庄家是河间府大户,逢年过节也会包了园子让全家老小去观灯、或是家里来客人的时候,为了招待客人,也会包下园子。

“是来客人了。”

晚上就能出去玩了,谷雨一脸的跃跃欲试:“昨天姿小姐去庆贺知县家钱小姐及笄礼回来,路上遇到了一位马车损坏的公子。那位公子竟然是傅表少爷的同窗。姿小姐就让人回来家里送信,家里特意派了一辆马车去接了那位公子来。”

傅文的同窗?

傅文是五皇子伴读,在上书房行走,哪里有什么同窗?

他所谓的同窗,只能是…

这,不可能吧?

庄明宪惊出一身冷汗,忙急急地问:“那位公子多大年纪?长得什么样?你知道叫他什么名字吗?”

她声音很急,好像遇到了天大的难题一样,谷雨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庄明宪这个样子,她吓了一跳,忙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那位公子很年轻,大家都叫他五公子,至于姓什么叫什么没有说。小姐您别着急,我这就去打听。”

庄明宪大惊失色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因为起得太急,将桌子上的茶盏拂到了地上。

谷雨见庄明宪脸色发白,惊魂未定,忙扶住她的肩膀:“小姐,您怎么了?”

“没事,我没事。”庄明宪稳了稳心神,凝声道:“那位五公子是不是说自己仰慕老太爷的学识,所以想在家里小住跟老太爷探讨《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