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温玉险些忘记了,绘画一科,就是他把她挤到第四的。从京学对音律科的排名安排中,温玉也大约知道了自己绘画落榜的原因。这世上画派何其之多,所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就算严派再有名,前三名,也只要有一个严派的便足够了。于是“二师兄”宋懿行占了第一名,她这个小师妹就只能在第四呆着了。

到了兴庆宫,考场还在准备中,外围有一圈的御林军把守着。早到的考生们,三三两两地站在侧殿廊下说话。人群中,温玉一眼便瞧见了宋懿行,他正与两个面生的少年在说话。

邱先生似乎也认得那两个少年,带了温玉他们过去打招呼。原来这二人都是国子监的学生,也是要参加通今考试的。其中一个叫蓝冠宜的,眉眼俊秀得出奇。一身宝蓝色的绸衫,衣带轻系,有股说不出的风流俊赏。说话间,神采飞扬,真正是年少风流的翩翩佳公子,观之令人赏心悦目。温玉不由多瞧了他几眼,他感觉到温玉的目光,看了看温玉,惊奇地问道:“邱先生,京学今年的通今竟然进了一位小妹妹啊!”

邱先生笑着说道:“是呀,很聪慧的孩子,冠宜你不要太有压力啊,哈哈。”

蓝冠宜跟着笑,笑得灿若春花。与温玉寒暄了几句,便又说起今年通今考试的情况。蓝冠宜是个很健谈的人,有他在,他便是整个谈话的核心,连宋懿行都只有在旁听着,偶尔搭进几句话的份儿。

而同为国子监考生的另一人,就显得有些畏缩,面对几人有些不敢开口说话的样子。从身上穿的衣衫也可以看出,估计与她一样,也是家境不济的。但这位蓝冠宜,看起来却是有几分来头的。

第83章 惊艳

考试开始前,国学的人也到场了。温玉还没弄清楚来的是谁,便在邱先生的引领下,跪地行礼了。行完礼才知道国学府来的是皇太子、瑞王世子刘宜光和福安王世子刘宜清。

温玉站在人堆里,悄悄地将来人都打量了一番。刘宜光她是认识的,还是一副冷冷清清的样子,没人直接称呼他与他说话,他便站在旁边当空气。

当前站着与邱先生他们说话的锦衣少年应该便是皇太子了,看上去与刘朝绪差不多大,一张粉嫩的娃娃脸,却沉肃着脸,作出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事实上看起来有几分逗趣。另外一个瘦瘦小小,看起来与皇太子差不多大的,应该便是福安王世子了。

皇太子与邱先生说了几句,便发现了一群少年学子中站着的温玉,略为惊奇地睁了睁眼睛,说道:“听说京学今年的通今前三名有女学生考进了,就是这位小姐吧,想不到年纪竟这样小?”

“是啊,我们也很惊喜,这还是第一次有女学生考进通今的前三名啊。”邱先生接了太子的话,回头唤过温玉给太子行礼,而后介绍说道。“小姑娘名叫温玉,今年才十二岁,说起来还是丹宁伯府四夫人的远亲。今年开春入的学,平常时多在陈夫人跟前。”邱先生其实也并不知道温玉家中的事情,只知她每天都与刘朝绪一块儿上学下学,加上之前学费也是刘传耀帮出的,便以为温玉是来京后就投在刘家四房里过活了。

“原来是陈家的亲戚,那就怪不得了。”皇太子会意地点头。“丹宁伯府的陈夫人,本身就是个了不起的才女呢!”皇太子语气之中不乏崇敬之意,便格外多与温玉说了几句话。宋懿行从旁听着,不由隐约皱了皱眉头。

通今的考试,笔试部分还算顺利,基本上都是宋懿行给的那份资料上的内容。就是当场问答的时候,有个问题回答得不是很顺,不知道会不会对评分有影响。其他人的应答都不比她差,尤其是蓝冠宜不仅应答流畅,而且旁征博引,侃侃而谈,令得督考得先生都忍不住当场夸赞,称后生可畏。

温玉看这个势头,心里便有些惙惙的。看起来,要是蓝冠宜笔试无大差池的话,恐怕今年通今的魁首就是他了吧。另外还有国学的几位和宋懿行在旁虎视耽耽,自己进前三的希望,看来是微乎极微了。

考完通今,便开始惙惙地等待音律。之前在一群人的连番轰炸下,原以为音律的考法会是如何一个“出其不意”、“别出心裁”、“非常变态”,为此温玉作了许多心理上的准备。但是没想到的是,今年的音律却出乎意料之外的“规整”。就像是故意与温玉作对似的,今年的考法竟然是自由发挥。琴具自备、曲目自选,你想弹哪一首就弹哪一首,这可就是完完全全地考你的功底了。在一群琴艺高手映照下,温玉自是呆若木鸡地上场去,一曲弹完,灰头土脸地下来。她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对照物,对比出其他考生的技法有多么精湛。

考得糟透了,温玉一个下午都趴在床上,无精打采地,等待着邱先生来通知她集合、出宫回家。但直到晚饭时分,还是不见有出宫的声响。粉黛说晚上宫里有宴会招待温玉她们这些考生,温玉恹恹地说不想去,让粉黛帮她去取饭菜过来。粉黛取饭回来,又说道:“小姐,晚上考舞蹈,其他小姐们都过去看了。刘四小姐让奴婢来问小姐要不要去?”

“哦。”温玉差点忘记了,原本安排在昨天晚上的舞蹈,因故推到了今晚。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据说是皇帝下令推的,好像是他要御驾亲临,前来观舞。温玉不由暗自“嘁”了一声,心道这皇帝看来不过是个老色鬼。其他科目的考试都不曾见他吭过声,偏要来观舞,还不是看中参加舞蹈考试的,个个都是大美人。

“你去回四姐姐一声,就说我不去了,想早点睡。”温玉叹了口气,看来至少要明天一早才能出宫了。

一个人坐在屋子里扒饭吃,随手摸了本书百无聊赖地翻着看。听得帘外有脚步声,紧接着红妆的声音柔柔地响起:“小姐,宋二公子来了。”

“哦,说我不在。”虽然她这样说了,但是却也知道,红妆她们是不会拦宋懿行的。果不出所料,温玉的话音未落,就听到宋懿行的声音了:“怎么了,一副斗败公鸡的样子,考得不好?”

温玉瞪了他一眼,说道:“考得好不好,你难道不知道?”她考试的时候,他都在场,有什么事他不知道的?

宋懿行想到白天里温玉抱着琴下场时的表情就想笑,然后就接收到了温玉恶狠狠的眼神,忙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热情地邀请道:“去看舞蹈考试吧。”

“不去。”翻页书,扒口饭,表示心情不好,哪也不想去。

“不想看看我动了什么手脚?”宋懿行使劲窜掇。“我可是布置了好久的。”

温玉继续翻书,表示对此兴趣不大。

“与我哥也有关,你不是担心我会伤害到他么?”

“……”温玉的手停了停。虽然觉得宋懿行这么积极努力地窜掇她去,估计有点问题。但是听他的意思,他是在舞蹈考试中动了手脚。她仿佛记得,好像瑞堇公主也是参加舞蹈考试的……这样一来,她还真是有些担心他会做出什么过份的事情来。

“真不去啊,那我走了。”宋懿行整整衣衫,起身作势要走。温玉立马一合书,便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去!我去!”宋懿行的脸上慢慢露出了诡计得逞的笑容。

舞蹈考试的试场还是在昭阳宫,不过设在了作为饮宴之用舞阳殿。温玉到的时候,主座还空着,次座上也没人,但是旁座上已经黑压压地坐了好些人,看到了几个熟面孔,所以估摸着其他也都是参考的考生。温玉进来后便在人群中看到了四小姐,对宋懿行说道:“我坐四姐姐那边去。”

“哦,我也去。”他倒是一点都不介意自己曾经与四小姐的关系,将话说得坦荡荡地。

温玉横看了他一眼,心想真是厚脸皮啊。嘴里却只能说道:“算了,另外坐吧。”

在后排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宋懿行告诉温玉,晚上的舞蹈考试是与饯别宴合在一起了,所以呆会不仅皇上皇后都会来,而且还有些受邀的王侯大臣来,主座和次座就是为他们留着的。

“哦,那也就是说呆会能瞧见皇上皇后了?”

这么说来,这回进宫收获还是蛮大的。皇上、皇后、皇太子,这三个当今最有权势的人,倒都见了个遍。温玉抿了一口宫女满上的酒水,入口丝丝润滑,甜甜的,又有些淳意,看来是果子酿的甜酒。宋懿行见状,尝了口,便唤过宫女来,让她把甜酒撤掉,换上清茶。

温玉皱了皱眉:“为什么要换掉?”她觉得还是挺好喝的。

宋懿行接过宫女换上来的茶壶,示意她退下之后,笑盈盈地说道:“你不是说你还是幼女么,怎么,就想喝酒了?”

“那是果子酿吧,又不会喝醉?”

“会不会喝醉,以后有的是机会试,今天就不必了。万一醉了,就看不了好戏了。”

温玉不由瞅瞅他,被他说得还真是愈来愈好奇他到底安排了什么,一副将会上演一出千载难逢的好戏似的。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随着典仪官的朗声一呼,温玉学着宋懿行的样子离座跪地,迎接圣驾进殿。等皇帝带领的一群人入座之后,温玉也回到了座上,抬眸使劲地往主座那边一番打量。帝后都穿了一身明黄,在辉煌的灯火的映照下,熠熠生辉,异常华贵,但却是看不清他们的容貌了。

皇帝说了几句开场话,就宣布舞蹈考试正式开始了。第一个上场的便是青瑜公主。宋懿行挑的这个位置,虽然在后排,离主座较远,但看表演却是角度正好,前面毫无遮挡,看得一清二楚。

青瑜公主看上去年纪与瑞堇公主相仿,眉眼已经长大,瓜子脸,柳叶眉,目光流转间,颇有几分美艳妖娆之态。青色纱衣轻裹下的体态婀娜多姿,曼长的水袖当空挥舞,如行云流水,美不可言。轻舞浅跳之间,当真是仙姿曼舞,赏心悦目。

一曲舞罢,皇帝率先鼓掌,含笑夸赞道:“皇儿跳得真好,就算是瑶池仙女也不过如此啊!哈哈!”次座上跟着便有人附和,纷纷夸赞青瑜公主是仙姿玉骨什么的。温玉仿佛中似乎听到了丹宁伯的声音,但丹宁伯好像坐在她们这一侧的前排,她再怎么伸脖子,也是瞧不见脸的。

相对于青瑜公主如出水芙蓉般清新灵透的出场,瑞堇公主的舞虽然也跳得极好,却显得过于“规矩”了些,缺少一种灵气。瑞堇公主跳罢,见皇帝没有露出夸赞青瑜公主时的那种喜不胜收的表情,只是随意地夸了她几句,心中难免有些不懑。闷闷地离场,与下一位上场的考生擦身而过时,不由怔怔地停下了脚步。蓦然间回过身,定定地看着那缓缓进殿的背影,难掩心中的震惊。

竟然有男子考舞蹈!还是一位有几分面善的绝色美少年!

第84章 少年

舞蹈一科,自有三学联考以来,与考者均为妙龄女子,从未有男子出现过。如今这联考之中,竟然出现了一个堪称绝色的贵族少年,给众人带来的震憾,完全可以用惊世骇俗来形容。

“国子监,蓝冠宜。《兰陵王入阵曲》。”

一片寂静中,典仪官唱了下名字,那少年轻颔首表示确认,舞蹈音乐便徐徐响起。箜篌呜咽,如北风低回,如泣如诉。忽而筝声拔地而起,琵琶紧接而上,音阶顿转,如万马奔腾,气势磅礴,憾人胸怀。这一曲,一别之前几段的悠扬抒情,大起大落,峥然轰然,如策马上阵,短兵相接,一时间刀光剑影,让人恍恍然身临其境,梦回吹角连营。心,随着少年优雅的一抬手、一转身,跌宕起伏。直到音乐停止良久,心情依然徜徉在那块沙场之上,久久不能平静。

半晌之后,皇帝第一个鼓掌喝彩,其余人才逐渐回过神来,全场的掌声轰然而起。“好!好!好!”皇帝毫不吝啬地连赞了三个“好”字。“这一曲《兰陵王入阵曲》,朕只在典籍中看到过相关记载。相传前朝的舞圣吴玉子跳过之后便失传了,没想到今天竟能亲眼目睹,而且风采更胜前人!堪称旷古绝今,男儿第一舞!”

皇后也由衷地称赞道:“皇上说的是,想那吴玉子是个女子,如何跳得出征战沙场、英雄男儿的慷和慨。蓝公子真正好风姿!”

帝后一开口,夸赞之声自然不绝而起。蓝冠宜脸上难掩喜色,不卑不亢地向众人道谢,顾盼间神采飞扬,光华照人,让人难以侧目。在他将要退场的时候,皇帝忽然想到什么,唤道:“对了,你是国子监的?”

蓝冠宜回身行礼:“回陛下,正是。”

“好!好!”皇帝的欣赏嘉许之色溢于言表。“想不到国子监竟也能出这样才艺出众的好孩子了!李爱卿,你果然没有让朕失望。”自来京学府出奇才,而国子监出庸才。对于国子监那帮死读书的书呆子,皇帝还是相当头疼的。不用他们么,人家科考明明考进了。用他们么,又过于呆板了。如今竟出了这样的好人物,皇帝自然便觉得国子监也改变教育方法了。

国子监祭酒李广铭连忙起身离座,朝皇帝行了一礼,自谦了几句,而后又夸了蓝冠宜几句。李广铭刚坐回去,太监总管华公公便近到皇帝耳侧低语了两句,皇帝愈是惊喜,问蓝冠宜道:“你除舞蹈之外,还参考了博古、通今和著文?”

“是的,陛下。”

“快取卷子来,朕看。”

“遵旨,奴才这就去。”华公公领了命,便下去了。

祭酒大人见状,再度起身说道:“本来冠宜武科的马术与武器也进了前三,只是微臣担心科目太多,分散了精心,反而误了成绩,所以才自作主张,劝他弃了两科。”

“你啊你!就知道误我将才!”皇帝点着李广铭骂,但挂在他脸上的笑意,任谁也知道皇帝这会儿高兴着呢!

温玉瞥瞥身旁的宋懿行,看来这便是他所谓的安排吧。宋懿行笑盈盈地问道:“怎么样?”温玉抿抿嘴:“得意什么,八字还没一撇呢!”

华公公去取卷子的这档儿,皇帝问起了蓝冠宜的家世。蓝冠宜的来头确实也不小,他父亲是幽州布政使,虽然不是京官,却是正三品的官儿,而且是地方一级的最高行政长官。尤其是在幽州这边远离京城的地方,完全就可以一手遮天。以他的出身和家境,是完全可以进京学的,但是他却进了国子监。而且他进国子监也一点都没有走捷径,而是完全地就像一个寒门子弟一样,从乡学开始,一级一级考上来的。皇帝越听越满意,越看越中意,连连感叹道:“蓝爱卿真是教出了个好儿子啊!”

当皇帝看过华公公取来的卷子之后,更是激动不已,连声赞道:“真是少年才子,后生可畏啊!这文章,放眼当朝,又有几人能写?锦绣华章、文才盖世啊!传珏!”

丹宁伯这个时候忽然被叫到名字,连忙起身应道:“臣在。”

“传珏啊!这位蓝公子与你家的四丫头,是一样的才高八斗、笔翰如流,真可堪是我朝的金童玉女!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天作之合啊!”

皇帝这话一说,大家自然都听出了端倪。丹宁伯也是眼中一亮,欣喜异常。

温玉回头,低声对宋懿行说道:“好像要指给四姐姐了。”看来皇帝是有心补偿丹宁伯府了,想要配个佳婿过去。

宋懿行凑近身来,压低声音说道:“耐心点。”

果然,丹宁伯府正欲谢主龙恩,便听得旁边座上青瑜公主娇声呼道:“父皇,您拉着人问东问西的,后面还有人等着考试呢!再耽搁,要考到天亮去了!”

皇帝也是个精明的,自己的宝贝女儿这个时候出声,估计是有想法了,当即停止上述话题,转口说道:“正是正是,朕看到贤才,爱才心切,竟将其它的都忘记了。请后面的考生进场吧。”

丹宁伯只能忐忑不安地坐回去。

“呃,好像要变成青瑜公主了……”温玉低语着回过头,发觉宋懿行凑得很近,却没有说话。连忙推了他一把,说道:“要死啦,靠这么近?”

宋懿行正正衣衫坐好,笑盈盈地说道:“因为那样的话,从某一个角度看来,会比较像是……我在亲你。”

温玉的脸色蓦地变了,连忙转着脑袋四下里看去,冷不防看到侧前方一人匆匆回过头去……从背影来看,有九分像是宋嘉言!“你?!”回头对宋懿行怒目而视。“卑鄙!”

宋懿行却是笑盈盈的,一副心情大好的模样:“我费了这么多心思,好不容易要大功告成了,总不能让你白白地捡了好处,对不对?”

“你……浑蛋!”温玉真想掐住他的脖子,往死里掐!但这个时候不能发作,宋嘉言极有可能会再次回过头来,这个情境下发生的任何打骂情况,都会被想像成为打情骂俏。最好的办法就是,冷处理!

“生气了?”

温玉斜了他一眼,冷冷地说道:“你给我等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宋懿行倒是很坦然:“好啊好啊,我等着。”

考试结束后,温玉惦着之前四小姐叫她来看舞蹈考试的时候,她是回绝的,后来却与宋懿行一道来了,怕她误会多想,便想着过去解释。找到四小姐的时候,学里同来的几位小姐正围着四小姐在说话,个个脸上都红通通的,兴奋异常。走得近了才听清原来是在恭喜四小姐,纷纷都说皇上方才那番话,是要为她和蓝冠宜指婚了。

蓝冠宜家势显赫,模样生得俊美,更难得文武全才,又精通曲艺,完美得如同天神一般。众少女梦想中的白马王子,也无外于便是如此模样了。所以方才皇帝话中隐约透露出来的意思,便已经让大家艳羡不已。

当事人四小姐倒是淡淡地,波澜不兴的样子:“人无完人,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她觉得,真有这么好的事情,也轮不上她。

众小姐心情激跃,但四小姐一直凉凉地说话,大家也没了兴致,三两下便散了去。温玉这才近上前去,解释说道:“四姐姐,我原是不打算去的。后来宋二公子假传邱先生的话,说一定要过去,我才去的。去了才知道好些人没去。我真笨死了,又让他给骗了!”为了帮他掩饰他那些上不了台面的手脚,使劲地往他身上泼脏水,也无可厚非吧?

四小姐淡淡地说了声:“用不着向我解释,你们在一起,与我又不相干。你自己记着点就行,将来吃亏也是你吃。”

“我记着呢!”温玉坐到旁座,说道。“对了,四姐姐,她们方才说,皇上要给四姐姐指婚了?”

“谁知道呢?”四小姐说得有些漫不经心的。

“那位蓝公子倒真是很优秀的,通今考试的时候,他也得了督考先生许多赞赏。”

“你没听方才青瑜公主出声了么?”四小姐幽幽地说道。

“呃,这样啊……”温玉心里暗暗感叹,难得当局者不迷,四小姐还真是个心里明白通透的人呢。这个蓝冠宜横空出世,样样全能,十全十美,优秀得近乎神人,这样杰出的人物,就算皇帝有心补偿丹宁伯府,那两位争强好胜的公主又岂会甘心眼睁睁地看着肥水流入外人田。温玉本担心四小姐对这次指婚抱有太高的期望,将来希望落空,她难得好起来的身体又要病了。现在听她这么说,却是放下心来。

在四小姐处坐了会,便回了自己的房,这才开始琢磨宋嘉言那边该当如何。她就知道宋懿行这么殷勤地邀请她过去看舞蹈绝对有猫腻,就在她以为他真的只是为了显摆他动的小手脚的时候,竟然就被他在暗处这么阴了一招,这卑劣的家伙,真是太可恶了!

温玉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这件没有发生的事情就当作没有发生来处理。宋嘉言不致于就因为这件事情,便不理会她了。等以后宋嘉言主动提了,到时候再作恍然顿悟状,然后趁机解释清楚,比较好。现在去解释的话,只会越解释越乱。

第二天一早,便坐车出宫回了家。温如韬问起宫中之事,温玉说一切顺利,只是考得不太好。温如韬安慰说道,就学第一年就能进联考已经很不错了,明年继续努力。刘朝绪跑过来玩的时候,温玉说起蓝冠宜的舞,刘朝绪居然不知道,那时他与几位世子跑去打马球了。不过他也很看不上跳舞就是,说舞是献媚用的,武才是报国用的,他以后要当大将军!

皇帝在宴上透了那样的口风,按常理来说第二天,就该有赐婚的圣旨下来了,但是却如意料之中的毫无动静。在联考成绩公示出来的时候,下旨封了四小姐为文华郡主。一时间,不由意测纷纷。

第85章 逃婚

正如意料之中的,温玉在联考中的两科都落榜了。只是让她分外郁闷的是,通今居然排在第四,前面三个分别是蓝冠宜,皇太子和宋懿行。看在稳稳妥妥地排在自己前面的宋懿行,温玉就想把他揪下来,按到地上狠狠地踩上几脚。

虽然联考落榜了,但温玉还是有两科进了年考前三的。所以在散学礼上,温玉还是领到了两份奖品,一套文房四宝和一只小巧的香鼎。苏叶和潘凝云围着她叽叽喳喳地说话,似乎这两样东西都是有来头的,出自什么名家之手。温玉听着便在心里琢磨开了,不知道这两样东西能卖多少钱,能不能抵上那三百多两的空缺。

温玉一边走,一边还在不时地打量着那两样东西,估摸着它们的价值。“宋二公子!”忽而听得苏叶她们欣喜地唤了一声。温玉抬起头,便见宋懿行笑盈盈地站在那儿。

“宋二公子虽然今年没有拿魁首,但还是考得很好的呢!”苏叶眼底闪耀着欣悦而激动的光芒,丁浅如她们也跟着恭贺了宋懿行一番。

宋懿行微微笑着向她们一一道了谢,然后用极温柔的声音说道:“我找玉儿……有点事。”

站在一旁装空气的温玉闻言,立时将眼一瞪,斥道:“乱叫什么?”然后便发觉苏叶她们已经你拉我,我拉你的,笑着跑开了。“唉,喂!”温玉正要跟过去,宋懿行却上前一步,拉了她的衣袖,温声说道:“跑什么,有好东西给你。”

“我不要。”温玉甩开手往前走。

宋懿行亦步亦趋地跟上:“真不要么?我特地向院士求来的给你的,不看会后悔的。”

温玉“哼”了声,不加理会,上了一次当就够了,不能再上第二次当了。

“唉,胆子这么小。”宋懿行无奈地轻叹一口气,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函模样的东西,塞到温玉怀里,柔声说道。“拿着这个,明年就可以缓半年交学费。”

温玉呆了呆,拾起那封信函,展开看了看。果然是缓交半年的凭证,上面还盖有院士的印章。缓上半年,就算是以游戏社低谷期每月的收入来算,也差不多能够凑齐四百两了,只是……温玉抬眸瞅了瞅宋懿行,他突然这么体贴,真是太可疑了。

宋懿行自然明白温玉这时瞅他一眼的意味,解释说道:“不逗你,别瞎疑心了。你这么拼命努力地想要在联考中进前三,是冲着那全额免费去的吧?我倒是想直接帮你出学费,那样最简单,但是我知道,你肯定不乐意。如果我不帮出的话,那十之八九就还是刘家帮你出,那我心里又不舒服了。所以折中一下,就是这个办法最好。”

“刘家帮我出,你有什么好不舒服的?”他突然这么正经,温玉也觉得很不习惯。

“当然不舒服了。哪有自家的小妾,让别人养着的道理?”

闻言,温玉真恨不得抽死自己,竟然白白地送给他一个调戏自己的机会。

“诶,玉儿,别走这么快啊!明天开始就是春假了,我们差不多要有一个月见不着面了,咱们再说会话么!”

“说你个头啊!”温玉停下脚步,回转身,朝他扬一扬手中的函件。“这个,就算是你之前设计陷害我,从而对我造成了精神伤害的物质补偿。我收下了,我们就两讫了。从今往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说时还怕说不明白,伸出穿着青色绣花鞋的小脚丫,用脚尖在泥地上划出一条不怎么光滑的直线,算作是两人之间的楚河汉界。“以后不小心撞见了,请称呼我‘温小姐’,谢谢。”

“不用谢,我还是觉得叫‘玉儿’比较好听。”

“你……”温玉怒了。“我已经尽到提醒义务了,所谓事不过三,下次再犯,我真不客气了!”

宋懿行笑得暧昧:“你我之间,本来就无需客气的。”

“你给我等着!”温玉气得牙痒痒。

“我都已经等很久了。”一副犯X的模样。

“你……”温玉真庆幸接下来有一个月可以不用看见他了,不然,非被他给气得吐血不可。

一年一度的春假开始了,苦读了一年的学子们像出笼的鸟儿一般,尽情地玩去了。温玉却也没闲着,一来要整理游戏社明年的发展规划、努力多赚钱筹学费,二来要时常去严府的书房转转,免得严翰之回来后听说她总不去,觉得她怠慢功课。更重要的是,跟着刘朝绪学了些基本的拳脚功夫,专门对付宋懿行用的!

宋懿行这家伙聪明绝顶,又阴险狡诈,比心计,温玉自认是难以望其项背。要对付他,唯一的办法就是以暴制之,让他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找苏叶细问宋懿行的情况,苏叶以为温玉开窍了,兴奋异常地将宋懿行的情况一五一十、详详细细地全部告诉了温玉。

宋懿行的文科和艺科都很出众,但武科普遍不行,只有射箭勉强进过前三,但也就仅那一次。而且那年正好报射箭的人特别少,所以并不能排除运气好的可能性。除射箭之外,其他三科,就完全可以用一蹋糊涂来形容。

马术,他看到马就退避三舍,似乎那马会吃了他似的。连骑都不敢骑,还谈什么马术?拳术,据说他不会,上课也经常不去。据说怕受伤,在课上也不敢与同学对招,授业先生也已经放弃他了。剑术,同上,怕受伤。所以,温玉想要克制宋懿行,就只能从武科下手。把身手练得敏捷一点,拳头练得硬一点,下回他再到她面前犯X,二话不说,先给他两拳。让他变几次熊猫之后,怎么也该会收敛一些吧?

刘朝绪家虽然从丹宁伯府分了府出来,但过年还是要回伯府去的。听说安邑侯府却自恃身份,没有过去。按常理来说,虽然如今安邑侯的爵位比丹宁伯大,但只要刘家这一支的家主还是刘传珏,丹宁伯府就还是本家。所以为着这事,刘家这一年的新春过得也极不太平。

过了初三,刘朝绪就跑回来了,说还是自己家里自在。新正里,温玉也跟着温如韬以走亲的形式去过一趟丹宁伯府,见了温璧和两位小侄子。小喜儿比上回见又长大了好多,白白胖胖,一双眼睛乌溜溜的。已经会学着说些简单的音节了,像“爷爷”“哥哥”之类的。但“爹爹”和“娘”却还是叫不准,叫起来像是“滴”和“妮”,特别好玩。

新春里,是频繁走亲访友的时节,也是拟定亲事的好时节。温玉熟识的人中,便有两位在春节里订了亲。一个是三小姐刘朝萱,配了中书省员外郎王进忠的小儿子,婚期初定在五月中。王家虽然官不大,但是听说未来夫婿自身还是很有出息的,目前在国子监读书,是准备要参加今年的秋闱的。看来伯爷夫人还是真疼爱三小姐,没将她嫁去高官家做妾,而是配了个青年才俊。

相对于三小姐的喜气,四小姐这个春节却过得很是憋气。联考时皇帝发了句话,便没后续了。虽然后来下旨封了她为郡主,但婚事迟迟没有消息。四小姐自身是不在意的,但是家里人心心念念地记着呀!蓝冠宜已经成了京城里的热门人物,皇上眼前的红人,这婚要是赐下来,那是多大的荣耀啊。伯府里每天都有人在念叨着这桩婚事,四小姐骂了几次,还不见消停。一气之下,又生起病来。

另一位,喜结鸾俦的当然就是苏叶了。郭连熙的博古和著文都在联考中进了前三,把苏大学士高兴得合不拢嘴,更是铁了心要结这门亲事。也不管苏叶哭闹,大笔一挥,就把女儿配出去了。苏叶气得离家出走,跑来温玉这里了。

苏老爹不见了女儿,原本也非常焦急。但接到温如韬派人传的讯,知道苏叶投奔到温玉这之后,就无比淡定了,连找也不来找了,还派人将苏叶的奶娘和贴身丫环都给送了过来。苏叶一直呆到京学开学,也不见家里人来寻她回去,心里不由郁闷无比。她在家是独女,深受父母疼爱,从来没有离开父母身边这么久过,早就想家了。但是这样一来,她又不好回去。在温玉的建议下,她偷偷写信给自己的娘亲,希望娘亲能从中斡旋一下。过了几天,她娘亲派人送信回来了,信上只有一句话:婚期定在三月二十,记得提前三天回来。苏叶气得差点一口血喷出来,直接冲回家去找那无良父母理论去了。

旷了两天课,苏叶气又呼呼地回来上学了,把温玉她们都召集了起来,说是要集思广议,想法子整死郭连熙。他让她众叛亲离,此仇不共戴天!她就是宁愿做个望门寡,也不嫁他!几个人商量了几天,法子还没想出来,就先听说了郭连熙没来上学了,然后听说……他连夜离京……逃婚去了!

“逃婚?靠,他竟敢逃婚?!”苏叶知道后,气得暴跳如雷。“他娘的!我还没逃,他就逃了?!”苏叶气得在屋子里直打转,将郭连熙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之后,转回来,一拍桌子,怒道。“谁怕谁啊?我也逃!”

第86章 选秀

苏叶说要逃婚,她说的时候,温玉还以为是开玩笑的。没想到她真的打了个包裹,留了封信就离家出走,潇潇洒洒地逃婚去了。

苏老爹有了上回的经验,一见女儿又离家出走了,忙派人来温家问苏叶是不是又跑来找温玉了。得到否定的回答后,苏老爹这才知道事情大发了,宝贝女儿真的卷包袱跑路了。

在苏大学士看来,郭连熙的人品、才学、样貌都无可挑剔,没什么好不中意的。苏叶的哭闹反抗,被他认作是“青春叛逆”和“婚前恐惧”之类的不成熟表现。等成了亲,相处一段日子,长大个几岁,就会发觉对方的好处,渐渐也就明白父母的良苦用心了。没想到女儿的不满竟然这么强烈,而且对方竟然也逃婚了。

既然双方当事人都不满意这桩婚事,那他也是知道强扭的瓜不甜这样的道理的。毕竟女儿是自己生的,责下骂下强迫下还好说,可,总不能强迫人家郭连熙吧?要是被人说成是以势压人,硬将女儿嫁去郭家,自己这张老脸没处搁不算,还得害女儿在人前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当即连忙与郭家协商,将刚订下的亲事给退了。然后派出能调动的所有人手,日夜四处寻找,务必尽快将那两人给找回来。虽然如今是太平盛世,但到哪总有些不法份子,那两人,还都是自小锦衣玉食长大的温室小花朵呢!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两家老人可就没指望了!

就在苏郭两家忙着找人的时候,朝廷选秀的圣旨也下了。全国范围内五品以上官员家中的女儿、年龄在十三岁到十七岁之间、尚未婚配的,都必须在七月之前赶赴京城,以候大选。如有特殊情况,必须提前写陈情表到礼部说明情况。否则,逾期的,全部按违旨不遵处理。

温玉原本听说要大选了,还紧张了一阵子。后来皇榜下来,限了五品官以上,才松了口气,总算是没她什么事。不过这样看来的话,这次选秀应该是以为皇太子选妃为目的的。皇太子今年十四岁了,在皇家,差不多也是可以立太子妃的年龄了。而且几位世子的年纪也差不多了,估摸着是要趁这次机会一并指婚指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