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其容这才发现自己过于急切了,差点儿就暴露了自己,于是连忙做出一副懊恼的样子来,道:“听说晋州和京城是挨着的,今天上午二哥哥提起华家的时候,我就想要问问晋州的姑娘跟我们京城的姑娘是看一样的书吗?她们平时都玩什么游戏?”然后扬起一副笑脸,对着大太太撒娇,“大舅母,反正咱们家要跟华家做生意,把华家太太小姐请来,大舅母也可以跟华家太太聊聊管中馈的事情,让华家小姐跟我们一起玩嘛。”

何氏看了眼沈三老爷,沈回秋摇摇头,他也看不出徐其容这番话的真假来。

何氏心思一转,对徐其容道:“请华家人参加赏花宴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们并不知道华家是不是有女孩子可以跟你们玩到一起去。”

沈雅慧是个爱闹的,一听,立马叽叽喳喳道:“自然是有的,就算是没有嫡女,总有庶女的。到时候咱们要好好问问,晋州那边流行什么花式的绢花,什么样子的衣裳,还有啊,晋州那么冷,恐怕脂膏跟我们扬州女孩子用的也不一样。”

徐其容看了眼沈雅慧,知道有她的搀和,这件事算是成了。于是做出一副懂事的样子,对何氏道:“是容儿多嘴,让大太太为难了。大太太不如下帖子问问,华家人要是方便,就请她们来,要是不方便,也就罢了。”

何氏点点头,心里叹气,有沈雅慧这么个急性子搅合,对比起来,反而显得徐其容对华家并不是那么的热切了。到底谁才是那个传纸条的人,显得更加扑朔迷离起来。

徐其容松了口气,开始一本正经的吃饭。今儿个徐其容的胃口特别好,大家都关心三老爷明天出发的事情,也没有注意到徐其容这边,虞秋劝了徐其容两句,也不敢多说。等到沈老太太发现的时候,徐其容已经让丫鬟去盛第三碗饭了,吓了一跳。

沈老太太忙让瑞珠去拿徐其容的碗:“容姐儿,再喝点汤,饭就别吃了,吃多了积食可怎么办呐!”

徐其容点点头,这才想起自己现在这身子只有六岁,于是就看着瑞珠去帮她盛了小半碗鸽子汤。

因为三老爷第二天要远行,老太太疼儿子难免有些话要交代,所以吃完晚饭,大家早早的散了,刘妈妈已经在外面等着了,沈老太太把刘妈妈叫进来,叮嘱她不许抱徐其容,让她自个儿走回去,消消食。

徐其容羞得小脸红彤彤的,她真的没有吃撑啊,这一大下午的劳心劳力,特别饿怎么了?

沈大老爷一行人回到桑临院,摆摆手,也没有让殷哥儿和他媳妇伺候,自己让小丫鬟打了水来洗漱。

沈大老爷对于今天的事情并不是特别担忧,他觉得,既然沈回秋明日便去晋州了,便什么事情都迎刃而解了。

大太太何氏却忍不住跟沈回知絮叨,好在她做事谨慎,说话之前把丫鬟婆子都支出去了:“老爷,按说我一个做舅妈的,不应该这么说自己的外甥女,可事关重大,又不得不怀疑。你有没有觉得今日容姐儿有些不对劲?”

沈回知下意识的就要斥责何氏荒唐,但又看到何氏亲自伺候他洗脚,斥责的话就说不出来了,只道:“你是说晚膳时她提起让华家女眷来参加赏花宴的事情?徐家是官宦人家,跟咱们不一样。像徐家那样的人家,一个月起码要办一两次的赏花宴。容姐儿来咱们府上也有一个多月了,有那样的想法也正常。”

何氏知道沈回知这是有些恼了,却不得不道:“总不能是我这个做舅母的编排自己外甥女。你也知道容姐儿来咱们府上有一个多月了,这一个多月,她对谁都是淡淡的,平日也只愿意窝在霜蒲院不肯出来,怎么偏生今天就突然愿意跟大家亲近了?”

何氏又道:“还有那鹤哥儿,向来是口无遮拦的,容姐儿之前有多厌烦他你也不是不知道,怎么今天就二表哥长二表哥短了?”

沈回知道:“容姐儿懂事,这还不好么?”

何氏摇摇头:“事出反常必有妖。你想想,今天提出找鹤哥儿一起玩投壶的是容姐儿,在晚膳时提起办赏花宴的是容姐儿,提起请华家女眷的,还是容姐儿。”

沈回知顺着何氏的话一想,也觉得不对起来,但还是有些不信:“容姐儿今年才六岁,跟在她身边的丫鬟虽然有识字的,但还不如容姐儿写得好呢!自从来沈家以后,容姐儿也没跟外人接触过,那纸条,她从何得来?断不是她!”沈回知摇了摇头,“断不会是她!”

何氏看了沈回知一眼,帮他擦干脚上的水,自己也脱了鞋袜就着剩下的水洗漱,道:“你还记得那年你宠着桂姨娘,那桂姨娘有了身孕,便生出别的心思来,自个儿藏了红花米分,下在我给她送的燕窝粥里面。我刚嫁到你们家,也是骄纵的性子,平时不给桂姨娘好脸色看,那次却送了燕窝粥,因此府里上下都信了桂姨娘。”

沈回知没想到何氏突然提起这么件旧事来,当时自己也是信了桂姨娘的,还因为这个,让何氏失去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不由得有些愧疚,却梗着脖子道:“多早晚的事情了,现在还提做什么!那桂姨娘我不是打发走了么!你看咱们府里上下,有谁还抬了姨娘通房?”

何氏自然不是要跟沈回知算旧账,当初她自己也有做得不当的地方。而且,因为愧疚,这些年沈回知对她确实是极好的。当下笑道:“那你还记不记得,是谁让沈家男子不抬姨娘不要通房?”

“自然是母亲!”沈回知想也不想就回答。

何氏叹了口气:“沈家男子都是老祖宗的宝贝儿孙,就是再心疼我们这些做媳妇的,老祖宗也不会做到这个地步!老爷,你再仔细想想。”

这么一说,沈回知也认真了起来,当时事情闹得挺大的,他不可能忘记了,这一细想,就什么都想起来了:“是四妹妹。”

何氏点头:“当时小姑才九岁,却聪慧得很,全府上下都当我害了桂姨娘,只有她有法子还我清白,还有办法让你们干干脆脆的断了抬姨娘通房的心思,就是老祖宗也没有多说什么。”

提起沈芸英,何氏心里感激得很:“当时我问她为什么要帮嫂子,不帮哥哥。四妹妹说,都是女人,看到沈府后宅的样子,她就想到自己以后到了夫家的模样。若是连沈府后宅她都管不了,以后到了夫家,岂不是连骨头都被别人给啃了!”

沈回知还是第一次从何氏口中听说这话,不由得有些沉默。这话其实有些离经叛道的,可说这话的是他最疼爱的妹妹。

何氏道:“小姑九岁,就有这般本事,容姐儿是小姑一手教出来的,若说这纸条是容姐儿放的,我还信。若说是慧姐儿那个没心没肺惯了的放的,我是一点也不信的。”

沈回知这下也有些犹豫了:“那赏花宴?”

何氏道:“赏花宴确实是个好主意。华家如果是真心想跟沈家合作,这赏花宴他们是一定会让当家女眷来的,女人家对男人家做的事情总不会一无所知,到时候我和柳氏、陈氏、金氏跟华家女眷好好套话,总能得出些有用的信息来。如果那纸条真的是容姐儿放的,只怕她提出办赏花宴也是这个意思。”

沈回知气乐了:“你都想好了,跟我说这么大一通做什么?”

何氏摇头,道:“容姐儿毕竟还小,而且你也说了,那纸条不是她能写出来的,她虽聪慧,却不懂人情世故,要是被人利用了,出了什么岔子,我们又怎么对得起早逝的芸英?所以我想把我的贴身大丫鬟银盏送去给她使唤。”

“跟你说这么大一通,不过是怕你觉得我往外甥女身边插眼线太不懂事罢了!”何氏道。

沈回知想了想,又犹豫了好一会儿,又想起沈芸英,最终道:“我倒没什么意见,可老太太那里怎么说得过去?容姐儿怎么想?别因为这个坏了舅甥情分才是。”

何氏笑道:“我岂会不懂?不过是赏花宴的时候让银盏跟着她罢了。如果赏花宴的时候容姐儿没有什么动作,那这件事自然是跟她无关的。”

沈回知一听觉得很有道理,便点头答应了。何氏见沈大老爷答应了,这才叫丫鬟婆子们进来倒洗脚水铺床。

第九章 就是长得好看!

徐其容才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何氏怀疑了,只想着,三舅舅明儿个去晋州,赏花宴上也能见到华家人了,如果华家真的跟沈家那场祸事有关,她这么一努力,这辈子总能有些改变吧!

何氏办事情快得很,第二天就把帖子发出去了,赏花宴定在第三天。

不管是下帖子还是准备宴会的吃食,自然有大太太去操心,就是大太太忙不过来了,还有二太太三太太和大奶奶呢。徐其容一干小孩子只要专心等着赏花宴开始就是。

这日早上,徐其容还在穿衣服,沈雅慧就已经拉着沈雅茹找来了。沈雅慧还没进门就在叽叽喳喳的喊:“容妹妹还没有收拾好吗?待会儿那些太太小姐就上门来了。对了,容妹妹,你在孝期,不能穿好看的衣裳戴好看的花儿,昨天我让丫鬟给你送过来的那套白玉的珠花你戴上,跟你那件白色云锦纹的袄裙正好相配。”

说话间已经走了进来了,见徐其容果然穿的是一件白色云锦纹的袄裙,不由得笑着对沈雅茹道:“三姐姐,你看我没说错吧,容妹妹一定会穿这件的。”

徐其容抿着嘴笑:“还不是四表姐送来的珠花,为了配四表姐送的珠花,我才穿这件的。”

这么一说,大家都乐了。

虞秋帮徐其容梳了包子头,然后两边编了几股小辫子,垂在肩前。戴上沈雅慧送的白玉珠花,颇有几分冰雪仙子的感觉。

沈雅慧看了,对自己的精心装扮不满意起来,非要把头上的小髻拆了,让虞秋帮她也梳包子头。

沈雅茹在一旁看着,眼睛亮闪闪的,似乎也想要换成包子头。可她毕竟是姐姐,向来沉稳,倒不好意思提这要求。

徐其容在一旁看在眼里,便道:“虞秋姐姐的速度挺快的,干脆帮四表姐梳好了,再帮三表姐梳一个,这样人家府上的小姐太太们,一看就知道咱们是姐妹。”

沈雅慧和沈雅茹眼睛都是一亮,沈雅慧道:“那敢情好,我房里还有两套跟容妹妹头上一模一样的珠花,就是颜色不一样,一套是黄玉的,一套是点翠的。正好我今天的袄子是黄色的,三姐姐的袄子是青色的。”

沈雅慧转头吩咐自己的丫鬟:“你跑快一点,就跟管首饰的雪莲说,是我说的,这两套珠花都送到霜蒲院来。”

小丫鬟连忙答应着去了。

还没等小丫鬟回来呢,外面便来人通传,说是大太太来了。徐其容连忙带着人去迎接。大太太一进屋,便看到沈雅茹,诧异了一下:“怎么到容妹妹屋里来把头发解了?”

沈雅茹笑道:“我和四妹妹也梳容妹妹那样的包子头,让人家一看就知道咱们是姐妹。”

大太太听了点头,“这倒是个妙主意!”

沈雅慧在那边捏着自己的小辫子冲着大太太挥舞着手臂:“大伯母,你看我这样好看不好看?这衣服是新做的呢!”

大太太笑道:“你不好看谁好看?咱们家,除了容姐儿,就你最好看了!”见沈雅慧满意的乐了,这才对徐其容道,“待会儿人多,你年纪小,怕你身边的丫鬟婆子们有什么不周到的,我让银盏跟着你怎么样?”

徐其容吓了一跳,忙推辞:“银盏姐姐是大舅母身边得力的人,我怎么好让银盏姐姐来照顾我呢!”

大太太笑眯眯的摸了摸徐其容的头,一脸慈爱道:“只要不磕了碰了,别说是让银盏照顾你这么一小会儿,就是让银盏跟了你都行,大舅母难道会舍不得?”

徐其容皱着鼻子,道:“大舅母身边也要有人服侍呢!”

一旁的沈雅茹插话道:“容妹妹,银盏姐姐是个妥当的,让她跟在你身边也好。我娘又不是只有银盏姐姐一个丫鬟。”

“茹姐儿这话说得对。”沈大太太道,“好了,待会儿梳好头,你们一起去老祖宗那里吃早餐。人家不会这么早上门呢!我再去看看厨房里点心准备得怎么样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徐其容也不好推辞了,一脸乖巧的点头应了。心里却是诧异得很,怎么好好的大舅母把银盏给了她?

赏花宴虽然人多杂乱,可她是在自己外祖母家,家里的丫鬟婆子们都认识她,她又不是贪玩的性格,哪里就会出什么事情!

银盏这个时候跟了自己,倒不像是来照顾自己的,更像是…监视!徐其容一下子恍然大悟,原来大舅母这是让自己的贴身大丫鬟当眼线来了!

徐其容哭笑不得,心道,难怪沈家能成为扬州城首富,这头脑不是一般的聪明。

瞅了一眼银盏,徐其容叹了口气,要是今天露出一点马脚,只怕大舅舅就会把纸条算在她头上了。到时候要是大舅舅问纸条的来历她该怎么说?又是一个死循环。

只能到时候看了。还不知道华家今天来的是什么人呢!

等到丫鬟把两套珠花送过来,虞秋帮沈雅慧和沈雅茹梳好了头,一行人才往楠筠院走。一路上,沈雅慧显得特别的高兴,时不时的就要摸一下自己的小辫子。跟姐姐妹妹梳一样的头发这种新奇体验,她这还是第一次。

沈雅茹和徐其容也挺高兴的,不过没有沈雅慧表现得那么激动罢了。

到了楠筠院,沈鹤早就腻在这里陪沈老太太说笑了。看到三姐妹过来,沈鹤眼前一亮:“你们今儿个怎么想到一块儿去了?”

沈雅慧得意道:“我们心有灵犀呗!”

沈老太太哎哟一声:“连珠花都是一个样式的!”

沈雅茹瞅着沈雅慧乐,沈雅慧只好老老实实道:“我和三姐姐到容妹妹屋里,让虞秋姐姐帮我们梳的头。”

吃完早饭,大家就在楠筠院说笑,沈雅慧一直惦记着赏花宴,说起话来有些心不在焉的,闹了不少的笑话。等到大太太带人来说已经准备好了,可以移步到花园了,沈雅慧这才神采奕奕起来。

一行人正准备出发,下人便来禀报,说是有客人来了。来的是秦家的太太小姐。秦家是做胭脂水米分生意的,扬州城的胭脂铺,有一半是秦家开的。

沈家和秦家向来交好,秦家的大少奶奶许氏又跟沈家的金氏是手帕交,于是大太太便干脆叫金氏去二门迎接。

这边刚说呢,下人又来报说是杜家的太太小姐也来了。话还没说完,就又有下人来报,说是陈家的太太和钱家的小姐一起来了。

大太太便道:“那金氏干脆带了人去那边迎客。”

沈老太太点头:“金氏是殷哥儿的媳妇,这管中馈的事情你婆婆早晚要交给你的,你现在学着也是应该的。”

金氏便答应着去了。

大太太、二太太和三太太便带着沈雅慧、沈雅茹和徐其容,给她们介绍那些来玩的小姑娘们。

至于沈鹤,已经十二岁了,自然不好跟姑娘们厮混。他也是有任务的,要是哪家带了哥儿来,便由他接待。若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来凑热闹了,自然是大老爷、二老爷和大少爷沈殷接待了。说来也奇怪,沈鹤是二房唯一的子嗣,二老爷却并不怎么愿意他接触生意上的事情。

沈家的花园很大,中间有一个长条形的湖,里面种着睡莲,这个时节,早就是光溜溜的只剩水了。湖的这一面种了许多腊梅花,湖的那一面却是亭子、假山、瀑布。

大太太在两边都准备了点心、宴席,甚至是会唱小曲儿的戏子,一边接待女客,另外一边接待男客,隔着湖,倒也没有不合规矩的。

小姑娘们见面了,无非是聊一些怎么翻花绳、在家里都玩些什么、都认识什么字、学了多久女红、爱吃什么零嘴、自己的丫鬟都有什么拿手绝活之类的。徐其容觉得这些都很幼稚,但也不好冷落了别人,只好做出一副感兴趣的样子来。

让徐其容郁闷的是沈雅慧,也不知她怎么想的,她认识的小姐妹来一个,她就要拉着徐其容给人家介绍一番,然后一脸得意道:“看,这就是我在京城的表妹,是不是比大家都漂亮?我还有个表姐呢,这次没有过来,下次带给你们看。”

然后又问徐其容:“锦表姐长得好看不好看?”

徐其锦比徐其容大四岁,据说徐其容跟自己的这个胞姐几乎长得一模一样。

为什么说是据说呢?上辈子徐其容刚从沈家回到徐家没多久,徐其锦就病死了。因此徐其容对这个胞姐的印象并不深。

听到沈雅慧这么问,徐其容不能跟人家说自己姐姐长得不好看,但是夸徐其锦的话,那不是跟夸自己一样了吗?

最后徐其容厚着脸皮一本正经的点头:“好看!”

她又没有骗人!

谁知这样沈雅慧更来劲了,居然拉着徐其容去跟那些认识的太太奶奶炫耀起来了。

就在徐其容尴尬万分的时候,下人来报说是华家的小姐和小哥儿来了。

因为之前特别提到过华家,沈雅慧也一直惦记着华家的,所以听到这个消息,立马就拉着徐其容和沈雅茹往大太太身边凑,等着见识华家的小姐。

第十章 我姓华

不一会儿,便见金氏陪着一个穿着缠枝莲蓝色袄裙的女子边说边笑的走了过来,那女子身边还跟了一个小孩子,六七岁的年纪。

那女子一出现,所有人的视线都汇聚到了那女子身上。且不说那脸是极漂亮的,十七八岁的年纪,气质也是十分端庄的。这样的女子,整个扬州城也找不出来几个。

徐其容也看愣了眼,这样出色的女子,她只见过一个,那便是她前世手帕交佳仁县主的亲嫂子。

沈雅慧的心思却不在那女子身上,直拉徐其容和沈雅茹的衣袖:“你们看那姐儿,长得多白啊,倒跟咱们家容姐儿不相上下了。只是,这晋州的打扮跟咱们扬州城实实在在不一样,你看那华小姐,都不戴珠花的。”

徐其容把视线往下挪,放到那个小孩子身上,确实是米分妆玉琢好看得很,一双乌溜溜的凤眼,怎么看怎么是个美人坯子。

只是,徐其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来不对在哪里。

沈雅茹在一旁对沈雅慧道:“四妹妹,等下咱们带她玩儿去。”

沈雅慧直点头:“正好,让那些来参加赏花宴的人来看看,什么叫绝代双娇!”

徐其容满脸黑线,瞪了眼沈雅慧,什么叫绝代双娇啊!你小小年纪说这样的话,要是是个男孩子,一定会被人喊小**的好么!见沈雅慧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视线,徐其容无奈的叹了口气。

再一抬头,正看到华家那小孩子扭头向她这边望来,视线一对上,还咧嘴冲着她笑了一笑。徐其容捂了捂小心脏,那牙,可真够白的!

这边大太太叫她们三姐妹过去,给那女子介绍道:“这位是我们府上的三姑娘茹姐儿,四姑娘慧姐儿,这位是我们府上的表小姐容姐儿。三位姐儿别的不说,性子倒是极好的。”然后就转头对三姐妹道,“这位是华家的华小姐,还不快来见礼!”

徐其容心下诧异,原来那位十七八岁的女子是华府的小姐,按理说,这十七八岁还没有嫁做人妇的姑娘,一般都是有什么缺陷的,这华小姐长得又貌美如花,家境又如此富贵,却在华家熬成了老姑娘,实在是奇怪!

脸上却是不动声色的跟沈雅茹、沈雅慧一起乖乖的见礼。

那位华小姐这才拉着自己身边那孩子对沈家人道:“在我看来,沈家的姑娘个个都是好的。尤其是那个最小的,行动间可见大家闺范。这是我们家金哥儿,我长房大哥的嫡长子。金哥儿,还不快给各位太太奶奶见礼。”

那小孩子规规矩矩的行礼,沈雅慧这边却是惊呆了,难以置信的拉着徐其容的袖子说不出话来。

周围站着的太太小姐里面却不知是谁,脱口而出就是一句:“原来是个哥儿,长得比姐儿们都好看。就只有沈家那位表小姐能比一比了。”

徐其容心下也震惊得很,之前下人来报说华家的小姐和哥儿来了,她还以为那华家的哥儿去她二表哥沈鹤那边去了呢,没想到是这么可爱的一个小孩子!

那话一出来,徐其容在那金哥儿脸上看到一丝懊恼,那位华小姐却一点都不在意,反而得意道:“咱们家就金哥儿生得最好,把家里的姑娘们都比下去了。今天到了这赏花宴,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容姐儿跟我们家金哥儿倒比了个不相上下。倒真是天生一对!”

这话一出来,众人脸上都闪过一丝怪异,男子长得太漂亮,拿去跟女子作比,是极侮辱人的,就算是小孩子也不该这样。这金哥儿既然是华家的嫡长子,怎么华家人自己都这么作践起来了?

沈家人脸色也很不好看,得亏是沈老太太跟林老太太们摸牌九去了,要是沈老太太在这里,管她是谁,先给一顿排头吃了。

徐其容被气得满脸通红,再扭头一看,那金哥儿亦是满脸怒气与无奈,一双眼睛红得跟要掉眼泪似的,却什么都没说。徐其容心里对那华小姐更是厌恶,当下抬脚向前走了一步,仰着头对华小姐说得义正辞严。

“华小姐,你这话未免有些不妥当!虽然我和贵府哥儿只有六七岁,开开玩笑没什么,但是贵府的哥儿到底是贵府以后的当家人,小时候被拿来跟女子作比,以后当家管事了如何能服众?”

这话一出来,华小姐下意识就要辩驳,徐其容却一下子沉了脸色,接着道:“就是你们华家人不在意这个,开惯了这种玩笑,华小姐也不应该在这种场合浑说。在场的都是各家的贵太太,千金小姐,你这样子说了,人家觉得是你们华府的家风如此没什么,要是传出我徐其容从小与人有首尾,可如何是好?”

这话沈家太太们说不合适,她们说了,华家人要是个小气的,只怕从此与沈家闹翻。可徐其容不一样,她小小年纪,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人家只会觉得徐其容聪慧,华小姐一把年纪还比不上一个六岁的小孩子。

再因为一个六岁小孩子的话跟沈家闹翻,人家只会更瞧不起华家。

华小姐脸红一阵白一阵,说不出话来。那金哥儿却是个极懂事的,毕恭毕敬的给徐其容道歉:“七姑姑心直口快一时乱了规矩也是有的,容姐儿小小年纪,却这般懂事,实在是让我等惭愧。今日之事是我们不对,还请容姐儿大人大量原谅我们。”

说着,就给徐其容鞠躬,小小年纪,像大人一样,一本正经长揖到底,却并不直起身来。看样子是在等徐其容说话。

徐其容瞪了眼并没表示的华小姐,再看了眼无辜的金哥儿,有些无语。

偏偏沈雅慧在旁边插话:“容姐儿,咱们就不跟他们计较了吧。”

本来说错话的是华小姐,可金哥儿那么一认错,事情就变成了小孩子之间的事情,尤其是沈雅慧那么胡乱一插话,沈家太太们更不好插手了。

徐其容只好对金哥儿道:“你又没错,何来原谅之说。”

事情算是就这么揭过去了。只是华小姐在各家小姐太太心里的形象,那是一落千丈。

徐其容拉着沈雅慧和沈雅茹想跟大太太说要去玩,本来是打算在华家女眷那里打听点华裕德的事情,但是现在这么一闹,她觉得还不如冒着被怀疑的危险去池塘对面找二表哥帮忙呢!

谁知还没开口,那位华小姐又开口了:“容姐儿跟咱们家金哥儿果然投缘,我们大人聊天,你们小孩子跟着也怪没意思的,金哥儿便跟沈家姐姐们和容姐儿一起去玩吧!”

虽然说六七八岁的小孩子讲究不到男女大防上去,可是,谁家会把自己家的哥儿推到女孩堆里面去玩啊!

徐其容看了眼低头垂眸的金哥儿,心道,小朋友,你跟你七姑姑有仇吧?

大太太也觉得这位华小姐说话做事有些不入流,却没办法拒绝,好在,那小孩子还不错。于是转头对沈雅茹道:“你们去玩吧,茹姐儿你最大,要照应好两个妹妹和金哥儿。记得不要玩水!也不许斗嘴!”

沈雅茹满口答应了,那边沈雅慧已经大大咧咧的拉着金哥儿的袖子,一边走一边道:“那边有株腊梅花开得特别矮,咱们去剪一些插瓶子里。金哥儿,你带一些家去,插瓶放在屋子里,可香了。”

金哥儿扭头看了眼徐其容,见她没说话跟了上来,不动声色的把自己袖子从沈雅慧手里扯了出来,然后放慢步子等徐其容走到身边,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徐其容有些嘀笑皆非:“你又没有惹我。”

金哥儿又不说话了,低头垂眸的跟在徐其容身边走,一副乖顺的样子。徐其容看得心都化了,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可爱的小孩子呢!

想起自己的目的,徐其容正要问问金哥儿华裕德的事情,却没注意前面的一块小石头,银盏跟在她身边看到了,忙快走两步,把小石子踢到一边草丛里面去了。徐其容这才想起自己身边跟着的银盏,心里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沈雅慧果然把大家带到了那株腊梅树下,到了树下,才发现没有剪刀。沈雅茹便吩咐小丫鬟去拿剪刀和竹篮来。

徐其容本想借着这个机会支开银盏的,可惜失败了。见没机会问金哥儿华裕德的事情,又见沈雅慧跟金哥儿说起腊梅花来,徐其容便干脆放宽心,欣赏起园子里的景色来。

沈家这花园景致还真不错,比东阳侯府还要好些。徐其容看得入迷,金哥儿叫了她几声,都没有注意到,沈雅慧双手按着徐其容肩膀直摇:“容表妹,金哥儿唤你呢!”

徐其容诧异,扭头问金哥儿:“怎么了?”

金哥儿脸一红,讪讪道:“你姓什么?”

徐其容没想到金哥儿是问这个,愣了一下,沈雅慧已经抢着开口道:“容表妹是京城如意巷徐家的五姑娘呢!”

金哥儿性子有些内向,扭捏了半天,憋出一句:“我姓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