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老太太撇撇嘴,有些看不上刘氏的软弱,冷哼一声,开口道:“徐府别的院子里面可没有种黛米分叶!小孩子不懂事,最喜欢拿花花草草做糕点,因此遭了罪也未可知!”

“二婶!”徐四老爷眼睛通红,“我都不知道风和院里面种得有黛米分叶的,你们又是如何得知?”转头对高伯道,“把陈妈妈带进来。”

高伯点点头,出去没一会儿,就把诚惶诚恐的陈妈妈带了进来。皮掌柜见他们这样。忙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不如移步到屋里去说?”

徐四老爷点点头,说是移步屋里,其实就在徐其容看诊的隔壁小房间。皮掌柜把人引进去了,借着端茶水的借口就出去了。

可不是得出去,他一个小小的医馆掌柜,要是因为听了什么被徐家记恨。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见皮掌柜走了。徐四老爷才一脸严肃的问陈妈妈:“风和院里面种得有黛米分叶?在什么地方?”

“有两株,是姑娘从裕王府得来的,本来想分给五小姐一株。可又怕五小姐不知轻重反受其害,所以就自己养在了书房外面的墙角,那里很少人去。”陈妈妈并不知道徐其容是黛米分叶中毒,听徐四老爷问自己。下意识的就开口回答了,只是。越说越觉得不对劲,心里一琢磨,立马明白是怎么回事,转口道。“不过这两日五小姐很喜欢去风和院的小书房转悠。”

徐四老爷越听越怒,起身一记窝心脚就把陈妈妈踢着飞出了两步远,这还不解恨。转头吩咐高伯:“你来踢,不踢死就行了。”

徐家徐四老爷待下人宽厚。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会下这种命令,真的是气得狠了。

陈妈妈跪在地上直磕头求饶,高伯哪管那么多,学着徐四老爷的样子,一记窝心脚踢在陈妈妈的肚子上,整个人被踢飞到了门口。

徐四老爷恨声道:“什么叫五小姐很喜欢去风和院的小书房转悠?你想要说灼灼是自己跑去那里吃了黛米分叶把自己害成这个样子么?”然后扭头看了一眼郭老太太和刘氏,冷声道:“你们可真关心锦儿,连她书房墙角有两株黛米分叶都知道!我这个当爹的都不知道。”

郭老太太气急,一脸愠色:“老四,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是在怀疑我这个做长辈的?容姐儿才七岁,我犯得着害她吗?”

徐四老爷重孝道,若是以往郭老太太这么说,不管是非对错,他早就服软了,此刻却只是面无表情的回了一句:“那绿豆糕是给我准备的。”

郭老太太一噎,只觉得从踏进昌平医馆开始,徐四老爷的态度一直这么阴阳怪气,再想想以前徐四老爷的温和有礼,不由得愤怒起来,正要出口训斥,却被刘氏拉了拉。

郭老太太回头,刘氏小声劝道:“五小姐生死未定,四弟着急,才这样说话。母亲是长辈,不要跟四弟计较才是。”一边劝,一边暗暗使眼色。

郭老太太反应过来,看了眼一副凶神恶煞模样的高伯站在徐四老爷身后,再看了眼地上晕死过去的陈妈妈,好歹咽下了还没说出口的斥责,软声道:“你要查,便好好查查吧!原是西跨院的事情,我这个做婶娘的,也做不了主。”

徐四老爷因为徐其容那凄惨的模样,再知道是有人故意害他,灼灼替他挡了灾,才出离的愤怒了。对于郭氏,他向来是尊敬有加的,这会儿对郭氏如此说话,也不过是因为怨恨她们把风和院里的情况摸得太清楚。现在见郭老太太主动给了台阶,心里反而有些过意不去,叹了口气:“二婶不要怪侄儿才是。”

多大夫到底是把徐其容救了回来。脸色不再是惨白,眼泪也止住了,嘴唇稍微消了一些肿,就是那插在嘴里的竹管,却是没有取下来。

徐其容经过一番折腾,在多大夫施针完毕的时候稍微清醒了一点,强提着精神看到了秋浓的眼神示意,这才松了口气,放心的睡了过去。

多大夫交代徐四老爷:“那竹管,三日内便不要取下来了,人是遭罪了一点,好歹不用担心突然窒息而亡。每日的药和糖水,放温了,再慢慢的从竹管给五小姐灌进去。千万要小心,身边不要离了人。”

徐四老爷一愣:“糖水?”

多大夫摇摇头:“她喉咙里面伤了,又是脓肿又是燎泡,那个地方,总不好用刀子挑破,也不好抹药膏。除了糖水,也可以喂一点参茶,吊着一口气就好了,千万不要喂别的。”

徐四老爷下意识的拔高声音:“喉咙伤了,再一直插着这竹管,以后嗓子可怎么办?她一个小娘子…”说到后面就说不下去了。

多大夫却不管这么多,硬着心肠对徐四老爷道:“四老爷倒不必担心伤了嗓子声音不好听,五小姐醒来,多半是,哑了吧!”

哑了吧三个字就像钉子一样把徐四老爷钉在原地。

秋浓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她又是心疼又是害怕,心里也有些后悔,为什么自己要跟着姑娘这么胡来。

等到徐四老爷用一顶软轿把徐其容带回徐家的时候,整个徐家都知道五小姐今后怕是成哑巴了。

徐其锦喝了多大夫的药,没有之前那么烧了,人却是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没了醒来。

徐四老爷看着两个女儿都如此的凄惨,经过这一番折腾,对徐其锦突然病得如此严重,也产生了一些疑惑,安顿好两姐妹,吩咐了虞秋照顾徐其锦、虞夏照顾徐其容,便雷厉风行的让秋浓把两个院子的下人们都召集起来。

高伯抿着嘴阴测测的站在徐四老爷旁边,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这是怒极了的表现。

风和院的人站一边,枫桦院的人站一边,就连之前昏死过去的陈妈妈,此刻也被死狗一样丢在地上。

徐四老爷这才发现自己对两姐妹的关注似乎太少了点,枫桦院还好,风和院这边,除了陈妈妈,竟没有一个是沈氏还在时留下来的。

徐四老爷作为一个大老爷们儿虽然不懂后宅阴私,可也不蠢,看到这情况,哪里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可惜的是,徐四老爷到底不是查案的好手,也不懂审问下人的技巧,一直审到下午,肚子已经叫了三遍了,他都没能问出所以然来,倒把自己气了个半死。

高伯心里也着急,顾不得什么主仆规矩了,竟直接开口劝徐四老爷:“既然都不开口,干脆都卖了!”

众人一听这话,心神一凛,心里暗骂高伯,真发卖了,她们这一辈子算是毁了,天高地长,谁知道会被卖到哪里去!都暗暗拿眼神打量徐四老爷,希望他一如既往的宽待,否决了高伯的这个提议。

徐四老爷很是头疼,揉了揉自己太阳穴,听高伯这么一说,居然露出满意的神色来:“那就都卖掉吧!”然后又补了一句,“以后枫桦院和风和院的下人,我亲自从外面买!”

下面的人自是纷纷求饶。秋浓虽然害怕,可想着,二小姐和姑娘醒来若还要面对这群人,说不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既然如此,卖掉也好!这么一想,居然真的一声不吭的表示了自己对徐四老爷这个提议的支持。

高伯心肠硬,瞪了下面的人一眼:“你们做下那些事情,就该知道自己的下场。也许你们里面有忠心护主的,要怪,就怪自己命不好吧!有什么怨恨,算在我高伯头上!”

话音刚落,便见大房的一个丫鬟急匆匆的跑来了,叮当气喘吁吁道:“婢子刚刚路过门房,正好遇上长公主府来人了,说是奉了长公主和县主的命令来看望二小姐和五小姐,便赶紧进来禀报了。”

高伯看了眼叮当,小声对徐四老爷道:“是大太太贴身大丫鬟。”

言外之意很是明显,来的人肯定不简单,不然大太太乔氏的贴身大丫鬟也不会这么积极的跑腿!(未完待续)

第五十四章 世子来访

徐四老爷看向叮当,叮当脸一红,道:“是韩世子来了。”

众人一愣,韩世子是长公主的独子,徐家两姐妹虽然跟县主走得近,可男女有别,还从未见过韩世子的。韩世子今天找上门来,是为了什么?

来不及多想,徐四老爷吩咐高伯:“除了秋浓、虞夏、虞秋和那个叫韵儿的,你都打发了吧!那些年纪小的,凡是府里有亲人的,让人领回去,没有亲人的,给点钱,卖的时候找个好人家卖了。其他的你看着办。”然后又扭头对秋浓道,“你跟我一起出去迎接韩世子,说不定有话问你呢!”

秋浓知道自己被留下来了,心里大喜,见徐四老爷拔脚便往外走,忙快步跟了上去。

底下跪着的人一片鬼哭狼嚎,高伯追着问了徐四老爷一句:“奶娘也不留?”

徐四老爷头也不回的说了一句:“留着吃里扒外吗?”

高伯这才彻底明白了徐四老爷的底线,想起两位小主子现在的状况,心疼不已,不管这一群妇孺怎么求饶,愣是雷厉风行的把她们处置了。因为怕她们心生怨恨会说两位小姐的闲话,高伯故意把她们卖得特别远。

徐四老爷带着秋浓迎了出去,便见一个长身玉立的年轻公子跟大太太乔氏站在二门那里说话。准确的说是,乔氏一直在说,年轻公子不过是点头微笑罢了。

走得近了,徐四老爷听着乔氏对身后的丫鬟道:“你快去看看,程哥儿和佑哥儿怎么还没来?去催一催,让他们来陪客。”

想要自己儿子抱上韩世子这条大腿的心思一点都没有隐藏。

韩世子不动声色的笑了笑,看到一个儒雅清俊的三十来岁的男子往这边来。笑道:“这位便是徐家四老爷了?”他记得徐家都是武将来着,唯有一个四老爷不爱刀枪爱诗画,长得也风度翩翩的。

徐四老爷忙上前见礼,对韩世子鞠了一躬:“不知世子前来,有失远迎。远这里赔不是了。”

韩世子摆摆手:“听闻贵府出了事情,四老爷不必如此客气。”然后提脚便迎面向四老爷走来,道。“本世子想与四老爷前往书房一叙。不知是否方便?”

徐四老爷自然是连忙称方便,跟乔氏打了声招呼,便带着韩世子往书房去了。留下乔氏站在那里恨得咬牙切齿。张嘴就骂叮当:“你不知道慢点儿通知四老爷啊!”

叮当委屈的很,明明是您当着韩世子的面催促我快一点的啊!

一进书房,不等四老爷开口询问,韩世子便开门见山直接道:“长公主府与将军府的婚事在即。家里面忙乱得很。我那个妹妹听说府上出了事情,方仲景回去又说只见到了二小姐。想要派下人前来打听,又怕下人说不清楚,便央求文清来问问。还望四老爷不要怪文清唐突才是。”

见韩世子果然是为两个女儿的事情来的,徐四老爷松了口气。道:“远替小女谢谢世子和县主的关心了。”只是,徐家的姑娘在徐家出了事,传出去到底是丑闻。徐亭远虽然愤怒,却也不会把这些说给韩世子听。

韩世子很是理解。道:“你们徐府的事情,我们不会插手,但求徐四老爷给个准话,我回去了,我那妹妹问起来,我也回答得上不是。”

徐四老爷面色为难,一旁侍立茶水的秋浓却是想起自家主子的安排,担心徐四老爷会瞒着韩世子,反而让徐其容的算计落空。于是,干脆冒着被发卖的危险,秋浓趁机往地上一跪,开口道:“还请世子帮帮我家姑娘,长公主府有神医,一定能治好我家姑娘的嗓子!”

徐四老爷下意识的就要呵斥秋浓,可听到最后一句话,眼睛一亮,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眼含期待的看着韩世子。

韩世子端着茶盏的手一顿:“嗓子?怎么回事?”

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徐四老爷也没有必要再瞒下去了:“次女灼灼,好不容易保住了一条性命,只是以后,怕是哑了。”

韩世子眼睛瞪得老大:“哑了?”

徐四老爷点头。

韩世子看了眼跪在地上的秋浓,又想起刚刚徐四老爷似乎是想瞒着他的,不由得道:“既然是哑了,便不好随便找人来医治了,若是好好养着,说不定日后就好了呢!”

徐四老爷也是这个意思:“能瞒着是最好的,可老太太和二嫂身边的人都知道,医馆的人也知道,恐怕也只是能瞒一时是一时罢!”一边说,一边摇头,徐其容的命救回来了,可成了哑巴,以后还能说什么好人家!这也是徐四老爷最担心的事情之一。

韩文清低着头想了想,笑得一脸的温和:“四老爷要是放心,将这件事交给我去办,只要徐家以后注意,五小姐深居简出,西京里断不会传出五小姐哑了的消息来的。”

徐四老爷一听,直接拜倒在地:“远叩谢世子大恩大德!”

韩世子摆摆手,不甚在意:“五小姐跟我们家也算有缘分。再说了,追根究底算起来,我们也是亲戚。按辈分,我也该叫你一声表哥罢!”

平泰公主是陈乾帝的表妹,长公主是陈乾帝最小的亲妹妹,因此,平泰公主算是长公主的表姐,这么算起来,徐四老爷还真算是韩世子的表哥。

只是,韩世子这么说,徐四老爷哪里敢应!诚惶诚恐的客套了几句,韩世子忙着回去告诉佳仁实情,免得她着急。徐四老爷这才毕恭毕敬的把韩世子送到徐家大门外,看着他上了马车。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高伯已经把两个院子的下人都处理掉了。这初春的天气,还是冷得很的,枫桦院和风和院这一下子空了,显得更加的庭院深深瑟瑟楚楚。

徐四老爷皱着眉往枫桦院走。心里觉得悲凉万分,自己什么都不争,什么都不抢,长兄虽然品级不高,但也算是天子近臣,自己顾着平泰公主的身份,便整天跟人吟诗作对做个闲散人。对长辈尊敬。对下人和善。没想到看在别人眼里,反而成了懦弱可欺的象征,结发妻子刚走一年。两个女儿就跑了一遭鬼门关。

他这个做父亲的,实在是太不称职了。

一边想,一边走,到了徐其容卧室的门口。却见本来该守在徐其容身边的虞夏正规规矩矩的站在门外,房门关得紧紧的。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虞夏神色古怪。看了徐四老爷身后的秋浓一眼,跟徐四老爷禀报:“老太太在里面。”

徐四老爷眉头皱得更紧了:“她来做什么?不管谁来,你都应该在小姐身边守着!”他以为来的是郭老太太。

虞夏咬了咬嘴唇,没敢答话。

徐四老爷亲自上前推开门。提脚便迈了进去,一边走一边说:“你现在…”掀开内室的珠帘,徐四老爷看到一个穿着素色深衣。脸上表情无波无喜的妇人坐在徐其容床边的杌子上,听到徐四老爷进来的声音。正扭头来看他。

徐四老爷只觉得这妇人有一点面熟,可看到她身边站着的桂嬷嬷时,立马明白过来她是谁,嘴里的话都苦笑着咽了回去。

徐四老爷愣愣的站在那里,终于见到她了,却是在这种情况下。徐四老爷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了。

桂嬷嬷看到徐四老爷欲言又止,平泰公主乍一跟徐四老爷面对面了,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镇定道:“我听说灼灼吃的那盘绿豆糕,本来是给你准备的?”

徐四老爷低着头不去看她,嘴里说道:“您神通广大,这么快就知道了。”

桂嬷嬷忍不住要解释:“二爷…”

“桂嬷嬷!”平泰公主打断她,然后对徐四老爷道,“我要把灼灼带到佛堂去。”

说完便不再说话,定定的盯着徐亭远看。她以为,自己这个小儿子无论如何是不会同意的,尤其是徐其容现在这幅模样。心里已经开始琢磨,如果小儿子不答应,自己要怎么劝才显得比较温和。

谁知道徐四老爷低头想了想,便开口说了一句:“若是上次便答应灼灼让她去佛堂呆着,说不定就能免了这场无妄之灾。”

平泰公主和桂嬷嬷都一怔,然后诧异的望着徐四老爷。

徐四老爷咬着牙解释:“这后院,毕竟是女人的天下,沈氏不在了,我一个大男人,无论如何也不敢保证自己一定能护得了两个孩子,尤其是,灼灼她,灼灼她以后都不能说话了。”

这话一出来,平泰公主和桂嬷嬷脸色一变,桂嬷嬷声音有些尖利,带着难以置信:“哑了?”

徐四老爷点头:“可不是哑了!”说这话的时候忽然抬起了头,定定的盯着平泰公主。

平泰公主忽然就想起去年徐其容对她说的那话:祖母,您准备就这么看着?非要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才出手么?就不怕那个时候已经晚了?

平泰公主浑身一震,她以为只要她避让,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原来,那小姑娘真的说对了,如果自己还不有所作为,孤儿寡母,都要被人欺负死了!

平泰公主听到自己开口:“翠微湖旁边的兰芷院,你派人去收拾一下吧!若是里面还有乔氏的旧物,只管丢了便是!”

“公主!”桂嬷嬷脸色大变。(未完待续)

ps:有读者说徐其容杀敌一千自损一万,其实不是的。首先,徐其容当时处于进退两难的境地,要么帮佳仁县主,要么被佳仁县主绝交。选择前者就毁了自己的名节,走上前世的老路,选择后者就丢了姐姐的性命。其次,徐其容这么一做,虽然自己损失大得很,可得到的好处却也是极多的。1、成功阻止了佳仁县主的私奔,徐其容都这样了,佳仁重义气,绝不会这个时候跟周纬走的;2、引起了徐四老爷的充分重视,徐四老爷虽然不懂内宅隐私,可一旦他对徐家人产生了疑心或者不满,有他防着,幕后的人要使坏就得掂量掂量了;3、逼平泰公主出手,平泰其实是一个很厉害的角色,只是她要顾忌的太多,所以一直束手束脚,当她知道自己的忍让不会换来自己子孙的安泰,自然不会再忍了;4、也算是给那幕后的人虚晃一枪,在此之后,幕后的人就会产生疑心,徐家还有谁在打四房的主意。

这是看得到的,还有许多看不到不能说的好处。

总之,徐其容这是拼着一条命把必输的一路棋给走活了,她别无选择。

第五十五章 平泰公主出山

桂嬷嬷顾不得徐四老爷在场,提高声音对平泰道:“殿下,还不到那个时候!”

平泰公主面无表情:“什么时候是到时候了?他们都死了,才算是到时候了吗?”

桂嬷嬷一噎,一下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劝说平泰公主了,只好扭头看向徐四老爷,面露哀求之色:“二爷,您劝劝殿下吧!”

徐亭远也不是傻子,从桂嬷嬷的反应也看出来一些端倪了,可徐亭远心里有怨气,怎么可能去劝平泰公主!只见他毕恭毕敬的跟平泰公主行了一个礼,道:“远现在就下去安排,最迟后日,便可以入住了。”

桂嬷嬷一脸震惊的看着徐四老爷:“二爷!您…”

徐亭远笑得一脸的温和:“嬷嬷要是没有别的事情,远先下去了。”

桂嬷嬷并不知道徐四老爷当初听到她叫徐其容去死一死的话并因此而怨恨上她了,心里诧异得很。又想转头去劝平泰公主,可平泰公主双眼紧紧盯着徐其容,明显一副不想再说的意思。

桂嬷嬷只好作罢!

兰芷院是当年徐谨言还在的时候,专门为平泰公主修建的有江南园林风格的院子。平泰公主喜静,因此兰芷院修在翠微湖旁边,隐在一大片竹林后面,与整个徐家的风格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虽然徐四老爷把风和院和枫桦院的人都发卖了,并没有人把枫桦院里面的谈话传出去,可他要派人去收拾兰芷院是多大的动静,不多时,徐家的各房各院都得知佛堂那位要搬出来的消息了。

按理说。反应最大的应该是乔姨奶奶。平泰公主在佛堂不问世事,看在大太太乔氏的面子上,一些下人和不明就里的外人都是把乔姨奶奶当正经主子看的。现在平泰公主这么一出来,乔姨奶奶可不就原形毕露了嘛!

总不能说人家公主是做小的吧!

然而,出乎大家意料,反应最大的居然是郭老太太!

众人看在眼里,只当郭老太太是怕平泰公主这么一出来抢了她主持中馈的权力。倒也没有多想。

平泰公主刚搬到兰芷院。徐其容便立刻被挪到了兰芷院。众人因为担心大太太乔氏和郭老太太的态度,并没有亲自上门来请安,倒是各色礼物源源不断的往兰芷院送。

平泰公主自然不在意这个。第一件事就是找来高伯,亲自给了他一叠银票,让他出去挑一批丫鬟婆子进来。

桂嬷嬷叮嘱道:“千万要从教司坊挑选,别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买回来。”

高伯本来挺阴沉的一个人。可到了桂嬷嬷面前,他那点儿气势就不够看了。规规矩矩的答应了然后老老实实的出去办事。

高伯出去的时候正好遇上身后带了一群丫鬟婆子来给平泰公主挑选,桂嬷嬷见了,皮笑肉不笑道:“二老太太有心了,我们兰芷院不缺人。这些人,二老太太还是自己留着吧!”

郭老太太听了嘴角直抽抽,虞秋和韵儿留下来照顾徐其锦了。现在偌大一个兰芷院只有平泰公主和徐其容两个主子和桂嬷嬷、虞夏、秋浓三个下人,这还叫不缺人?

像是猜到了郭老太太的想法。桂嬷嬷善意的补充解释了一下:“二老太太刚刚进来的时候不是遇到高伯了么,殿下给了他一千两银票,让他去教司坊挑人了呢!虽然一千两买不了几个下人,但我们殿下喜静,也尽够了。”

郭老太太听到一千两银票的时候就开始心里泛酸了,教司坊她是知道的,专门买一些年纪小的女娃和男娃,从小进行调教,专门教他们到了大户人家如何服侍主子。这样调教出来的下人,不但办事贴心、识文断字,就是容貌,也比一般人强上一些的。花了这么大的精力,价钱自然是低不了的。

郭老太太啧啧了两声,一口气闷在心里,一脸不悦的带着自己身后那群人回了临安院。

对于桂嬷嬷的说法,郭老太太其实是不完全信的,你一个前朝的公主,又没有收入来源,手头能有多少钱啊!

结果高伯办事效率高,没过半日,等郭老太太再派人去打听的时候,兰芷院、风和院和枫桦院分别添了八个丫鬟、八个粗使婆子以及四个跑腿的小丫头。都是从教司坊出来的。

郭老太太让荷花找出算盘来算了算,好家伙,按照这个数量,一千两银票基本上是没有剩下!不由得更加心塞了。

悄悄对荷花道:“可见不是过日子的人,容姐儿都搬到兰芷院去了,还给枫桦院添什么人啊!好几百两银子呢!”

荷花到底脑子灵活,没有让郭老太太这话带歪思维:“想来是那位不想厚此薄彼,二小姐有的,五小姐自然也要有一份。兰芷院里的是那位的人,又不是五小姐的人。”

郭老太太瞪了荷花一眼,撇撇嘴,没说话了。

没过多久,整个徐家都知道平泰公主是有钱人了!

徐其容刚清醒的时候,各个院子的主子就开始亲自来兰芷院串门请安了。徐其容觉得,以平泰公主的性子应该是不愿意与她们虚以委蛇的,没想到,让秋浓一打听才知道,不管是谁来了兰芷院,平泰公主都跟她们相谈甚欢。

徐其容听了一脸的纠结,她当时吃下那盘绿豆糕的时候,就有心算计平泰公主出手了。在她看来,前世她进了东厂,平泰公主给她传了那样的消息,那平泰公主手里应该是有底牌的。若是此时平泰公主一怒出手,只怕以后她们四房的日子就高枕无忧了。

以平泰公主那样的傲气,徐其容还真没想到她会纡尊降贵跟徐家这些俗人打交道。

徐家人是俗人这话可不是徐其容说的,前世程氏流产,平泰公主把徐其容接到佛堂亲自教养,曾对徐其容说过一句话:“整个徐家除了你祖父,没有一个好人,全都是俗人!”

正思量着,平泰公主便带着桂嬷嬷来看同是俗人的徐家其容了。见徐其容靠在软枕上听秋浓说话,平泰公主闲闲开口问道:“嗓子怎么样了?真的哑了?”

徐其容一本正经的点头。

平泰公主狐疑的看了徐其容一眼,有些不信:“真哑了?”

徐其容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然后张了张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因为疼痛脸面还一阵抽搐,等缓过劲儿来了,才冲着平泰公主摊了摊手。

平泰公主震惊的看着徐其容:“真的哑了!”然后才苦笑着对桂嬷嬷道,“此时此刻,我倒巴不得是远儿那孩子为了骗我出佛堂闹着玩的!”

徐其容也震惊了,哪家当爹的会拿自己女儿的命闹着玩!平泰公主也真敢猜!

见徐其容这样,平泰公主到底是不忍了,盯着徐其容身后的云锦绣折枝莲软枕上面的花纹看了好一会儿,才淡淡开口道:“我喜欢清静,你院子里的那些人就留在枫桦院。你呆在兰芷院的这些日子,就让桂嬷嬷跟在你身边照顾你吧!等你身子好了,我亲自教你大家闺秀该有的礼仪规矩。”

徐其容眼睛一热,她想起前世,程氏滑胎之后,所有人都指责她恶毒,要把她送到庄子里面去。就在这个时候,平泰公主从佛堂出来,把她带到了佛堂,自己亲自教养。

自己那个时候受到了惊吓,出了两天两夜的冷汗,等醒来之后,平泰公主对她说的第一番话便是“我喜欢清静,你院子里那些人便不必带过来了。你呆在佛堂的这些日子,就让桂嬷嬷照顾你。再过两天你身子大好了,我便亲自教你规矩礼仪。”

徐其容挣扎着翻了个身,就在床上,规规矩矩的给平泰公主磕了三个头。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平泰公主都是拯救了她的人。

平泰公主见徐其容这样,也没有拦着,由着她磕了三个头,然后转身便往外走,秋浓扶着徐其容重新躺下。

出了徐其容住的风波楼,平泰公主开口吩咐桂嬷嬷:“我知道你不喜欢沈氏,连带着不喜欢容姐儿,但这都是命。沈氏没错,容姐儿更没错。我听说,沈氏养的这两个女儿都乖巧得很,毕竟是远儿的血脉,以后你就多上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