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论演技,纪泽显然更胜一筹。

今日的纪泽,为亡妻穿上了素服,俊脸黯淡憔悴,眼中布满了血丝。静静地站在棺木边,凝视着顾氏惨白的脸庞,眼中流露出的哀伤和深情令人动容。

......真令人恶心!

许瑾瑜抿紧了唇角,微微垂首,目光落在棺木上。

顾氏静静地躺在棺木里。面容安详,仿佛睡着了一般。

或许,活着对顾氏来说只是漫长的没有尽头的煎熬,死了反而是种解脱。

顾家人今日都来了。顾氏的父亲叔叔兄长嫂子弟弟弟媳,加起来足有十几个。男子们面容哀戚,顾家的女眷们一个个捏着帕子低声啜泣。

尤其是顾夫人,扶着棺木哭泣:“我可怜的蕙娘,你还这么年轻,怎么这么早就扔下娘走了......”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伤心地几乎昏厥过去。

顾采蘋眼睛红红地扶着顾夫人,一边低声劝慰:“母亲,大姐已经走了,你也别太伤心难过了。若是伤了身子,大姐在地下有知也不会安心。”

顾夫人哪里听得进去,兀自哭的伤心欲绝。

又是一个装模作样的。

如果顾夫人真的怜惜顾氏,又怎么会等不及顾氏去世就开始算计世子妃的位置?顾氏比前世提早半个多月身亡,顾夫人和顾采蘋“功不可没”。

听着顾夫人母女的哭声,许瑾瑜心中只觉得厌恶。可惜灵堂就这么大,想躲也躲不过去,只能强自忍耐。

一个年约二十七八岁的女子进了灵堂。

这个女子穿着素色罗裙,容貌美丽气质娴雅,眉宇间和纪妧有几分肖似。正是威宁侯的长女纪嬛。

纪妧迎了上去,低低地喊了声大姐。

昨夜得知了顾氏病逝的噩耗之后,纪妧一夜没睡,眼睛哭的又红又肿,清亮悦耳的声音也变得沙哑。

纪嬛握住纪妧冰凉的手,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和顾氏亲厚,她这么走了,别说你,就是我心里也不好受。可人死不能复生,你也得保重自己的身子。”

纪妧眼中闪出水光,哽咽着嗯了一声。

纪嬛走到纪泽身边,低声劝慰了一番。纪泽不言不语,也不知听进了多少,俊脸一片哀伤静默。一旁的顾家人看在眼底,心中各自有一番思量计较。

纪嬛终于留意到了纪妧身侧的陌生美丽少女,略一思忖,便猜出了对方的身份:“你就是许家表妹吧!”许家母子三人来投奔小邹氏的事,纪嬛早有耳闻,只是一直没回府来,未曾见过面。

许瑾瑜上前一步见了礼:“瑾瑜见过嬛表姐。”

纪嬛扯了扯唇角:“瑾表妹不必多礼。日后得了闲空,不妨和二妹一起到镇西侯府来做客。”

这么明显的客套话,当然不能当真。她是小邹氏的姨侄女,纪嬛纪妧和小邹氏关系冷淡,看她也绝对顺眼不到哪儿去。

许瑾瑜柔声应了。

今天是顾氏的丧礼,众人也没心情说话。草草寒暄几句,便各自住了嘴。

......

很快,前来吊唁的人便一一登了门。

小邹氏一个人招呼不过来,幸好有纪家二房三房的人来帮忙。

邹氏也不得清闲,一直跟在小邹氏的身边。趁着这个机会,邹氏结识了不少京城勋贵女眷。看到待字闺中的妙龄少女时,免不了暗暗打量几眼。

许徵也不算小了,等今年秋闱过后,就可以张罗亲事了。

许徵相貌人品才学样样出众,只可惜家世差了一些。门第太高的千金小姐未必攀得上,得往门第低一些的寻一门亲事。不过,邹氏可不想委屈了自己的儿子。女子的容貌气质才学都得出挑才行......

在邹氏暗中观察打量别人的同时,殊不知,许家兄妹也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

今天到侯府来吊唁顾氏的,大多是和威宁侯府交好的世家女眷。陡然见到两张陌生脸孔,不免多看几眼。

许徵穿着竹青色的儒袍,眉目清俊,身材修长,斯文有礼。许瑾瑜一身素色罗裙,容貌美丽,气质沉静,身材窈窕,楚楚动人。

这么出色的一对兄妹,想不惹人瞩目都难。只是今天的场合不宜打听,有心的人便暗暗记在心里,等威宁侯府的丧事结束了再打听也不迟。

门房负责迎客的管事形色匆匆地走了进来:“启禀世子,秦王殿下携秦王妃来了。”

秦王竟然亲自来了!

纪泽不敢怠慢,立刻亲自迎了出去。小邹氏领着纪嬛姐妹三人一起迎了出去,再加上二房三房的人,堪称声势浩荡。

邹氏略一犹豫,便打算厚颜地跟上去:“徵儿,瑾娘,我们也一起去迎一迎。”

“还是别去了。”兄妹两个不约而同的说道。

虽然理由不一样,不过,兄妹两个态度倒是有志一同。

邹氏一怔,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低低说道:“为什么不去?”

那可是秦王殿下,是当今圣上最喜欢的三皇子。这么尊贵的人物,平日想见也见不着。今天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能凑上前露个脸也是好的。为什么一双儿女都不愿意?

许徵低声解释:“秦王殿下身份尊贵,今日是为了吊唁表嫂才特意前来。我们毕竟只是侯府的亲戚,这么腆着脸凑过去实在不妥。若是惹来姨母和世子的反感就得不偿失了。”

“大哥说的是。”许瑾瑜从善如流的接过话茬:“今日我们兄妹出的风头已经够多了,还是低调些的好。想结识秦王殿下,以后多的是机会,何必急在一时。”

邹氏没料到兄妹两个都齐齐反对,只得讪讪地作罢:“我就是随口一说,你们既是觉得不妥,就不去好了。”

许瑾瑜暗暗松口气。

当今皇上共有五个儿子两个女儿。

嫡长子慕容旸乃皇后所出,今年三十有二,十年前便被立为太子。

二皇子慕容晅,今年二十九岁,被封为魏王。魏王幼年时患了腿疾,不良于行,平日极少出府走动。

三皇子慕容晔是纪贤妃所出,被封为秦王,今年二十六岁,也是纪泽嫡亲的表哥。

四皇子年幼夭折,五皇子慕容昀是太子一母同胞的弟弟,被封为楚王,今年只有十五岁,尚未大婚。

安乐公主慕容漪是魏王的胞妹,两年前就已出嫁。安宁公主慕容湘则是秦王的同胞亲妹,今年十四岁。

皇上最器重的是太子,最宠爱的却是秦王。甚至让秦王领了户部的实差。秦王礼贤下士素有贤名,朝野名声极佳。邹氏远在临安也听说过秦王的名声,因此满心盼着许徵能在秦王面前露脸。

许瑾瑜却清楚地知道秦王贤名下的勃勃野心。

前世许徵受秦王牵累被斩首。这一世,许瑾瑜绝不愿兄长再重蹈覆辙,离秦王越远越好。

第二十一章 故人(一)

灵堂外响起一片嘈杂的脚步声。

许瑾瑜不动声色的扯着许徵后退几步,正好退到了灵堂的角落里。巧妙的借着众人遮掩住了身形。

许徵半开玩笑地低声道:“别人都抢着凑上前巴结讨好,我们兄妹两个反其道而行之,躲在角落里。”

许瑾瑜半真半假的应道:“如果不是怕惹人注目,我早就溜出去躲一会儿了。”她半点都不想见到秦王。

许徵被逗的哑然失笑,宽慰道:“你也别太紧张了。我虽从没见过秦王殿下,也听说过秦王殿下礼贤下士名声极好,应该不难相处。而且我们又没打算腆着脸上前套近乎,有什么可担心的。”

但愿秦王别留意到他们兄妹才好。许瑾瑜随意的扯了扯唇角。

一行人走进了灵堂。

走在最前面的青年男子相貌俊朗器宇轩昂,举头投足间顾盼神飞。

论相貌,这个青年男子不及面如冠玉的纪泽,却比纪泽多了一份高高在上的贵气和从容的气度。

这个青年男子,正是秦王慕容晔。

秦王右侧的年轻贵妇是秦王妃李氏,一身华服容貌美艳。

秦王的左边是一个年约十四五岁的少女。少女穿着粉红宫装,生的一张可爱的圆脸,皮肤白皙,眼睛大而灵活,俏挺的鼻子,菱形的红唇,脸颊上有两个小小的酒窝,显得俏皮可人。

这个少女,正是秦王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大燕朝的安宁公主慕容湘。

秦王兄妹俱是纪贤妃所出,威宁侯纪弘是他们嫡亲的舅舅,关系自然十分亲密。顾氏病逝,秦王和安宁公主一起到侯府来吊唁,也在情理之中。

今日的场合不宜热闹寒暄,众女眷中有和秦王妃相熟的,也只点头示意。

许瑾瑜兄妹两人躲在角落里,和秦王一行人中间隔着不少人,果然没引起秦王的注意。

秦王走到棺木前,神色肃然地吊唁片刻。之后,又拍了拍纪泽的肩膀,低声叹道:“玉堂,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

纪泽神色木然地应了一声,一副哀痛的近乎麻木的模样。落在众人眼中,俨然是一个心痛妻子病逝的有情有义的男人。

如果不是许瑾瑜知道他的真面目,必然也会被蒙蔽过去。

许瑾瑜抬眸看了纪泽一眼。

许徵敏锐的捕捉到了许瑾瑜一闪而逝的冷然,心中不由得暗暗讶异。许瑾瑜似乎对纪泽有些排斥不喜。上一次提醒他要留意纪泽,此刻更是明显的流露出了厌恶。

明明初到京城和纪泽从无交集,这份厌恶从何而来?

此时当然不便追问。许徵默默的将这个疑问按捺了下去,暗暗想着日后找个机会仔细问一问许瑾瑜......

另一边,安宁公主正握着纪妧的手低声安慰:“妧表姐,死者已矣,表嫂地下有知,也一定不愿看到你这般难过。”

纪妧扯了扯唇角,挤出一个苦涩之极的笑容:“嗯,我知道轻重,不会熬垮自己身子的。”

纪妤不甘被冷落在一旁,厚颜凑上前,语气轻快地说道:“公主,你可有些日子没来侯府了。我心里一直惦记着你呢!”

安宁公主对纪妤却有些冷淡:“这些日子母妃身子有恙,我一直陪着母妃,很少出宫。”

“贤妃娘娘生了什么病?现在好些了么?”纪妤丝毫不介意安宁公主的冷淡,一脸担忧。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纪妤又是在关心纪贤妃的病情。安宁公主虽然不太待见纪妤这个表妹,也不好不理人:“母妃只是偶感风寒,喝了几天药,如今已经好多了。”

纪妤释然的松口气:“娘娘无恙就好。对了,过些日子就是娘娘的生辰了吧!”每年纪泽纪妧都会进宫为纪贤妃祝寿,她早就眼热不已了。

安宁公主明明听出了纪妤的话中之意,却只当不知,淡淡地嗯了一声。

纪妤碰了个软钉子,讪讪的住了嘴。

......

秦王一行人并未逗留太久,吊唁过后,很快离开了。

许瑾瑜暗暗松了口气。

很快,又有吊唁的人来了。当许瑾瑜听到安国公府四个字的时候,神色微微一动。脑海中忽的闪过一张尘封在遥远记忆中的少年面孔......

这一失神,顿时引来了许徵的注意:“妹妹,你认识安国公府的人吗?”

许瑾瑜迅速地回过神来,神色自若的应道:“我才到京城几日,从未出过侯府半步,怎么可能认识安国公府的人。不过,我之前倒是听妤表妹提起过陈家,所以一时失了神。”

许徵也未起疑心,低声说道:“我也听娘说起过。听说已故的威宁侯夫人陈氏就是出自安国公府。”

威宁侯府是大燕朝的顶级勋贵世家,安国公府比起威宁侯府来也不遑多让。

已故的老安国公骁勇善战,立过无数战功,先皇赏赐了世袭一等公的爵位,并赐下丹书铁卷。先皇逝世不久,老安国公也寿终正寝,爵位传给了长子陈玹。

只可惜,虎父生了犬子。这位安国公可比其父差远了。兵法的书读了不少,真正领兵上战场就不行了,和那位名垂千古擅长纸上谈兵的赵括颇有些相似。

说起安国公,不得不提他的妻子叶氏。

叶家是,长女嫁给了年轻的太子,太子登基后,叶皇后名正言顺的执掌六宫。叶家也因此成了炙手可热的新贵。

叶氏是叶家的幼女,容貌绝色更甚叶皇后。安国公枉自生了一张俊脸,却是个绣花枕头,又贪花好色。这门亲事,叶家自然十分不情愿。奈何这是老安国公亲自恭请先皇下旨赐的婚。叶家再不情愿,也只能将才貌出众的幼女嫁到了安国公府。

成亲三年,叶氏无所出。安国公的侍妾倒是生出了庶长子。又隔了两年,叶氏才生下了嫡子。几年后,安国公又多了一个庶出的女儿。

安国公共兄妹三人。陈珩比兄长善于领兵,只是命运不济,在领兵平匪的时候染上了恶疾,不到三十岁就一命呜呼。留下孤儿寡母,如今也住在安国公府里。

安国公的妹妹陈氏也是个命薄的,嫁给了威宁侯之后,生了纪嬛纪泽,隔了几年又生下了纪妧。因为难产伤了元气,在纪妧一岁的时候就撒手人寰。一年过后,威宁侯便续娶了小邹氏过门。

安国公府是纪泽姐弟三人的舅家,即使陈氏亡故多年,平日里来往也颇为密切。

侄媳顾氏病逝,安国公身为长辈,没有亲自前来。和纪泽同辈的倒是都来了。

小邹氏身为继室,和原配陈氏的娘家人关系自然微妙,却不得不强打精神招呼陈家的人。

许徵凝神打量陈家兄妹,忍不住低声赞叹:“我原本觉得我们兄妹两个相貌生的好,到了侯府里,又觉得纪家的人个个相貌出挑。现在再看陈家兄妹,才知道什么叫人中龙凤。那个最年长的,应该就是陈家的长子陈元白,生的温文尔雅貌若潘安。那个年轻的少年,最多和我差不多大,浓眉大眼十分俊俏。还有那个少女,应该比你大不了多少,也生的明艳动人......”

说了半天,许瑾瑜都没半点回应。

许徵暗暗奇怪,忍不住扭头看了许瑾瑜一眼。

许瑾瑜正定定地看着那个俊俏少年,眼中似浮起一层淡淡的薄雾,神情似喜似悲。

第二十二章 故人(二)

少年约有十五六岁,浅浅的麦色皮肤,浓浓的眉,黑亮的眼,不笑时也带着三分笑意。俊朗中透出几分勃勃英气。

和许徵的清俊斯文相比,这个少年爽朗爱笑,令人望之生出好感。灵堂里的几个妙龄少女,都在暗暗留意这个少年。就连眼高于顶的纪妤,也偷偷瞄了少年几眼。

不过,这些少女中绝不应该包括许瑾瑜。

许徵最了解自己的妹妹,许瑾瑜性子柔韧温柔知礼,绝不会对着一个刚见面的少年发花痴......

许瑾瑜还在看着那个少年。

许徵皱了皱眉,扯了扯许瑾瑜的衣袖,低声道:“妹妹,那个人是谁?是陈二公子吗?”年龄似乎有些不对。陈二公子陈元昭今年至少二十岁了。

许瑾瑜收回目光,定定神应道:“他不是陈元昭,是陈三公子陈元青。”

这语气,未免也太笃定了。

“你说的这么肯定,难道你之前见过他们兄弟不成?”许徵按捺下心底的疑惑,玩笑似的说了一句。

当然见过,而且十分熟悉。

许瑾瑜眼中闪过一抹复杂和唏嘘,口中却应道:“我到京城之后一直待在侯府里,连府门都没出过半步,怎么可能认识陈家兄弟。不过听妤表妹说起过,陈元昭领着神卫军在山东剿匪平乱,没在京城。这个少年和陈大公子在一起,肯定就是陈家二房的三公子了。”

许徵似笑非笑的瞄了许瑾瑜一眼。

许瑾瑜被看的有些心虚:“大哥,你这么看我做什么?我说的不对么?”

“你说的倒没什么不对。”许徵低声取笑:“我只是难得见你对一个少年郎这般感兴趣,连话都比平日多了。”

许瑾瑜故作忸怩地垂下头,避开了许徵探寻的目光。

尘封已久的往事袭上心头,心潮澎湃,久久难以平息。

......

当年,陈元青对她一见倾心。单纯可爱的少年几乎将一片痴情写在了脸上,为了讨她欢心,不知做过多少傻事。

可惜当时的她早已对纪泽芳心暗许,对陈元青的一腔热情视而不见。后来闹出了婚前失贞的丑事,她很快便嫁给了纪泽。陈元青伤心之余,听从了其母的安排成亲娶妻。

之后几年,两人只见过寥寥几次。碍于彼此的身份,陈元青从未逾越。只在看着她的时候,流露出关切。

她被送到田庄软禁,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负责看守她的何妈妈尖酸刻薄,每日冷嘲热讽不说,送来的饭菜大多是冷的,粗糙的难以入口。每日被关在屋子里,没有出去走动的机会,偶尔出门,身边总有几个壮实的婆子虎视眈眈。说话也要格外谨慎。

才二十岁,她已尝尽世间的辛酸苦楚。

她偶尔也会想起陈元青,想起那个爽朗爱笑亲手做了风筝讨她欢心的少年。如果没被纪泽所迷惑,如果嫁的是全心全意爱着她的陈元青,她过的应该完全不同的另一种生活吧!

没想到,有生之年,她还会和陈元青有所牵扯。

那一夜,她知道了许徵和邹氏身亡的噩耗。初夏毅然代她赴死,一把火烧毁了田庄。初夏被烧的面目全非,辨不出面容。为了躲避纪泽暗中派来搜寻她行踪的护卫,她乔装改扮成农妇模样,身上除了许徵临死前给她的那封信之外,别无长物。

天大地大,她却不知该躲到哪里。思来想去,终于决定冒险回到汴梁城。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安全的地方。纪泽心再黑手再狠,在京城也有诸多顾忌。更重要的是,许徵不能枉死,她要为兄长报仇,就必须回京城。

她不敢走官道,一直走小路,整整走了一天一夜。脚上磨出了血泡,全身疲累不堪,全凭着一股信念在支撑着自己。

在靠近城门的时候,她竟遇到了陈元青。陈元青一眼就认出了她,焦灼的脸上溢满了惊喜。

原来,田庄被烧毁的消息传到京城之后,陈元青又惊又急,当夜便骑马到了田庄。见到被烧为灰烬的田庄后,犹自不死心,一直四处搜寻她的下落。

“瑾娘,你若是信任我,就随我走。”陈元青温柔急切地凝视着她:“你兄长是秦王党羽,已经被斩首。你绝不能再轻易露面,免得招来杀身之祸。”

真正想杀她的人,是她的丈夫和婆婆。她孑然一人,能躲得过一时,却躲不过一世。

许瑾瑜一咬牙,躲进了陈家的马车里。

陈元青将她藏在了一处隐秘的宅院里。两进的宅子不算大,足够她容身。纪泽疑心田庄里那具辨不出面容的尸首不是她,一直暗中命人搜查她的下落。

她在宅院里躲了一个多月,外面风声鹤唳,搜寻她下落的人一直没消停过,却一直无人发现她的行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