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瑾瑜进了屋子之后,低眉顺眼的站在邹氏身边,压根没抬头看任何人。

, 因此,也就错过了陶氏和叶氏投来的目光。

陶氏原本就对许瑾瑜有偏见,现在出了落水被救这档子事,看许瑾瑜就更不顺眼了。

什么意外落水!分明是举止不端。故意引诱陈元昭救她。想用清名被毁这一招攀上安国公府哼!这番心机算是白费了!先不说许家家世低微,根本配不上安国公府。更不用说陈元昭生性冷漠,根本不近女色。许瑾瑜就是长的再美。陈元昭也不会多看她一眼。

叶氏的反应就微妙多了。

这么多年来,何曾见过陈元昭对女子如此留心?

如果陈元昭无意,别说是落水,就是跳进水里他也不会多看一眼。此次竟主动救人

叶氏的目光掠过许瑾瑜温婉姣好的脸庞,眸光微闪。

邹氏一脸感激的说道:“瑾娘不慎落水,承蒙陈二公子及时相救,我们母女心中感激不尽。今日是在王府做客。只能口头致谢。改日我一定领着瑾娘,亲自登门道谢。”

叶氏笑的十分温和:“许太太客气了。对元昭来说只是举手之劳罢了!再说了,我们本就是姻亲。彼此守望相助也是应该的。”

姻亲两字一出,别说邹氏,就连小邹氏也有些受宠若惊了。

小邹氏这个威宁侯夫人看着风光,可毕竟是庶女出身。又是继室。在侯府里作威作福无妨。可到了勋贵女眷云集的场合,不免就有些底气不足的感觉。安国公府和威宁侯府确实是姻亲,不过,这份姻亲关系和小邹氏没什么关系。这位家世身份美貌都胜过自己的安国公夫人,显然瞧不上小邹氏,平日见面最多是客气的寒暄几句罢了。

今日,叶氏却显得格外亲切随和,和邹氏闲聊了几句之后。又微笑着看向许瑾瑜:“你的闺名是瑾娘吗?”

长辈张口询问,许瑾瑜不得不答:“我的闺名是瑾瑜。”

声音温润悦耳动听。

叶氏眼里的笑意多了几分:“瑾瑜。握瑾怀瑜,是个好名字。”又对陈元昭笑道:“幸好你今日动作快,及时救了许小姐。姑娘家身子柔弱娇贵,可禁不起折腾。”

叶氏这么一说,许瑾瑜也不好再装鹌鹑了。走上前两步,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礼:“多谢陈二公子的援手之恩。”

两人免不了要打一个照面。

陈元昭下意识地看了许瑾瑜的俏脸一眼,不知想起了什么,浓眉皱了一皱,依旧是冷淡的语气:“不会水,就离水塘远一点。”

不会水还靠水池那么近,是嫌命长活的不耐烦了吗?

这句话虽没说出口,却在陈元昭的神色中表露无遗。

许瑾瑜心里的火气嗖的就冒了出来。

我爱靠多近靠多近,和你有什么关系!谁让你多事救我了?就算你出手相救,也没资格对我的行为指手画脚吧!

“谢谢陈二公子提醒。”许瑾瑜皮笑肉不笑地应道:“今天的意外,足够人心惊胆战。就是陈二公子不说,我也绝不敢再靠近水塘边了。”

道谢的话说的中规中矩,听不出什么毛病来。

只有正对面的陈元昭敏锐的捕捉到了她眼底的不以为然和不悦。

什么柔顺温婉,根本都是伪装。

许徵抢上前一步,笑着说道:“此次是瑾娘一时不慎落了水,有了这个教训,以后自然会加倍小心。”袒护之意十分明显。

陈元昭淡淡地瞄了许徵兄妹一眼,不再说话。

道谢也差不多了。小邹氏冲邹氏使了个眼色,姐妹两个和叶氏陶氏客气地道了别。许瑾瑜悄然松口气。

总算不用再对着陈元昭了!

当然了,她绝不是怕他!她就是看那张冷厉无情的俊脸不太顺眼而已

许瑾瑜等人离开之后,陶氏立刻冷哼一声:“几个姑娘家在水池边赏鱼,怎么偏巧就她一个人落了水?依我看,这个许瑾瑜可不是什么温柔纯良的性子。元昭,你当时也太冲动了。让侍卫去救人就是了,怎么自己就冲过去了?今日来秦王府来做客的人可不少,这事一旦传开了,对你的声名可不好。”

此言一出,就连叶氏也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话说的可实在有些刻薄。

谁也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一个不会水的姑娘家,落水肯定是意外。退一步说,就算许瑾瑜有这个心接近陈元昭,也得看陈元昭肯不肯救人。这种事情传开了,对女子的声名影响更大吧!对男子能有什么影响?

再说了,陈元昭不近女色的名声早就传的人尽皆知。谁也不会多心多想。

陶氏还待张口再说,叶氏忽的半真半假的笑道:“二弟妹似乎对许小姐格外的不喜,莫非许小姐做过什么令你不高兴的事?”

陶氏神色一僵,讪讪的否认:“没有的事,大嫂怎么会这么想。我一共才见她两回,连话也没说过几句,何来的偏见。”

“没偏见就好。”叶氏淡淡一笑:“否则,这些话若是传出去了,只怕会造成误会。我们和威宁侯府毕竟是姻亲,说话行事还是宽厚一些的好。”

论口舌,陶氏哪里是叶氏的对手,几句话便败下阵来,挤出笑容道:“大嫂说的是,刚才是我一时激动失言了。”

陈元昭对两人的言辞交锋不感兴趣,起身道:“我先出去了。”

说着,便走了出去。

这一次,面色不愉的轮到叶氏了。

陈元昭自小就少言冷语,性子冷漠。自进了军营之后,愈发的冷厉。和她这个亲娘也不甚亲近。此次陈元昭回京之后,母子两个之间像隔着一层厚厚的冰,淡漠而生疏。

叶氏有心缓和,可惜陈元昭很少回府,偶尔见了面,几句话不说就不欢而散

陶氏见叶氏面色难看,心里陡然舒坦了不少。

安国公夫人这名头听着风光,可细细比较起来,叶氏的处境比她也强不了多少。

她虽然早早就成了寡妇,好赖还有一个听话孝顺的儿子。叶氏和丈夫貌合神离,安国公已经多年没踏进过叶氏房门半步,美貌的小妾倒是一个接着一个的纳进府里。长子长媳对叶氏不过是面子上的恭敬,唯一的亲儿子陈元昭,常年不在府里,既不贴心也不听话。

“大嫂,元昭素来就是这样的性子,你也别放在心上。”陶氏好言安慰:“他是在军营里待的久了,性情也变的冷硬,说不出什么软话来。以后成亲娶妻了,自然就会好了。”

这到底是安慰还是戳她的心窝?

叶氏心中冷笑不已,面上却露出笑意:“是啊,我也盼着他早点娶妻生子,为陈家开枝散叶。可就他这副脾气,有哪家的姑娘肯嫁给他!我这个当娘的简直操碎了心。”

陶氏颇有些感同身受,轻叹一声:“可怜我们这些做母亲的,整日里为儿子烦心。如果儿子听话还好,最怕就是操了心还不领情。”

叶氏再一次被戳中痛处,扯了扯唇角道:“罢了,不说这些了。元昭已经起身走了,我们也去向秦王妃辞行吧!”

另一处客房里。

顾采蘋换了干净的衣服之后,一直呆呆的坐在那儿,神色变幻不定。一会儿咬牙切齿,一会儿目露怨恨,夹杂着慌乱不安,俏脸隐隐有些扭曲。

怎么办?

她要怎么办?

许瑾瑜一定会把被她推的落水的事情说出来,到时候,她要怎么面对小邹氏等人?又有什么脸去见姐夫?

她之前到底是着了什么魔怔,怎么就冒出一个那么愚蠢的主意来!现在全完了,她苦心维持的端庄知礼温柔形象,很快就要被许瑾瑜揭穿了。

眼下只有一条路可以走。死不承认!绝不能承认!

顾采蘋心绪纷乱之际,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然后,敲门声响了起来。

第七十七章 震惊

顾采苹心里一紧,俏脸泛白,连身子也有些坐不稳了。

一定是许瑾瑜来了!

朝霞去开了门。

不出所料,果然是小邹氏一行人来了。许瑾瑜也在其中。顾采苹见到的许瑾瑜一刹那,表情不自觉的僵硬了起来。

许瑾瑜似是看穿了她的心虚和仓惶,意味深长的扯了扯唇角。

顾采苹悄然握紧了拳头,下定了决心。待会儿不管许瑾瑜说什么,她一律都不承认。反正此事只有她和许瑾瑜心知肚明,根本无人可以作证!

小邹氏看着顾采苹失魂落魄的狼狈模样,心里只觉得快意,口中假惺惺的关切道:“刚才听人禀报,你和瑾娘一起落了水,我们都被吓的心神不宁。还好你们两个都没大碍。现在感觉怎么样?”

顾采苹勉强挤出笑容:“多谢伯母关心,换了干净的新衣之后已经好多了。”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水喝的多了一点,有点涨......

还有衣服湿透了沾在身上,在众人面前出丑的难堪......

还有提心吊胆的盘算着如何应付众人得知真相后的鄙夷......

正想着,许瑾瑜走了过来。

顾采苹顿时全身紧绷,心中警铃大作。许瑾瑜这是要揭露真相了吧......哼!说就说,她才不怕!

许瑾瑜看着顾采苹紧张苍白的俏脸,心里暗暗好笑。虽然她已经决心要将此事遮掩过去,不过,在这之前,让顾采苹多紧张忐忑一会儿也无妨,也算是给她一个难忘的教训。

“顾姐姐,你难道没有话要对我说么?”半晌,许瑾瑜才缓缓张了口。

顾采苹脑中紧绷的那根弦,啪的一声断了。

“我有什么可说的?”顾采苹的声音有些尖锐,带着色厉内茬装腔作势的愤怒:“明明是你自己不小心落了水,连累的我也跟着落了水。我还没怪你,你怎么好意思来指责我?”

许瑾瑜似乎有些讶然:“顾姐姐,你......”

最难说的话已经说出了口,顾采苹索性撕开了脸皮,声音愈发尖刻:“我一个清白的姑娘家,今天无端被你连累落水。你有陈二公子相救,我却在众人面前出了丑丢了人。若是声名被毁,你赔的起么?我知道你一直看我不顺眼,明里暗里总是刁难我。可你真的不该这般狠毒,用这样的法子来报复我!”

......许瑾瑜被顾采苹的厚颜无耻颠倒黑白惊到了!

不过,顾采苹越无耻,许瑾瑜越坚定了遮掩真相的念头。

顾采苹和纪泽简直是天生一对。她可不能早早揭露顾采苹的真面目,免得小邹氏抓着顾采苹的把柄不放。

顾采苹越说越流畅:“......趁着现在大家都在,我把事情的真相都说出来。或许你会怪我没替你遮掩,可我心中实在气不过......”

“顾姐姐,对不起!”许瑾瑜忽的握住了顾采苹的手,眼眶隐隐泛红:“都是我一时不慎,连累了你!”

顾采苹:“......”

她没听错吧!!!

许瑾瑜竟然没辩驳,就这么背了黑锅!!!

别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可事情的真相她们两个都很清楚。明明是她用力推了一把,所以许瑾瑜才会没站稳落了水。许瑾瑜愤怒之余拖上她一起跌落水池。

她刚才反咬一口,厉声指责,是想来个恶人先告状,为自己抢一丝先机......可许瑾瑜的反应也太出人意料了!

许瑾瑜对着顾采苹见鬼一样的表情,流露出了一脸的愧疚和自责:“是我牵累了你,你生我的气也是应该的。不过,我真的不是有意拖你入水。当时你离我最近,我一时情急,反射性的就抓住了你的手。我现在给你陪个不是,还请顾姐姐大人大量,别放在心上。”

说着,敛衽行了一礼。

顾采苹完全被惊住了,半晌都没说出一个字来。

纪妧误以为顾采苹还在生气,笑着打起了圆场:“好在你们两个都及时被救,没什么大碍。顾四妹妹,瑾表妹已经向你陪不是了,你就原谅她这一回。”

许瑾瑜眨了眨水盈盈的眼,一副可怜兮兮令人心软的模样:“顾姐姐,你就原谅我吧!”

......这到底是个什么诡异的情况!

顾采苹头脑一片混乱,口中干巴巴的应了句:“你......我......我不怪你了。”

整件事从头到尾都不对劲!

许瑾瑜到底在算计什么?

许瑾瑜释然的笑了起来:“顾姐姐不生我的气就好。今天落水只怕会受了寒气,回府之后可得好好歇上几天,再喝些定神压惊的药。”

需要定神压惊的人是她好吗?

顾采苹挤出一个笑容,心里不但没松口气,反而更提心吊胆了。

......

因为许瑾瑜和顾采苹落水一事,众人都没了做客的兴致,很快就向秦王妃辞行。

秦王妃特地安抚了许瑾瑜顾采苹几句,又赏了两株上好的人参。

安宁公主拉着纪妧的手依依不舍......眼角余光瞄到许徵清隽的侧脸,心中更不舍了。难得有这样的好机会可以接近许徵,谁能想到忽然冒出落水的意外!

过了今天,想再见许徵,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许徵偶尔转头,正好迎上安宁公主含情脉脉的眼神。

许徵似对安宁公主的心意一无所察,神色如常的移开了目光。

此时,秦王也来了内堂。众人不免又要向秦王行礼辞行。

秦王十分随和的拍了拍许徵的肩膀,笑道:“今天未曾喝的尽兴致,过些日子有了闲空,我约上玉堂去喝酒,你也一起来。”

许徵推拒不得,只能笑着应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多心,总觉得秦王待他格外的不同,似乎不止是欣赏他的才华人品......

许瑾瑜一直留意着秦王的一举一动,此时心里也是一阵异样。

兄长的优秀出色她当然很清楚,秦王会赏识他不出意料。可是,秦王也太随和可亲了。拍肩膀这么亲昵随意的举动,莫名的有些别扭。更不用说,秦王还主动邀许徵赴宴喝酒......

她到底忽略了什么

第七十八章 误会(一)

回了侯府,小邹氏一刻都没耽搁,立刻命人请了大夫来。

大夫分别为许瑾瑜和顾采蘋诊了脉:“......许小姐静心休养几日即可。顾小姐受了惊,脉象也有些沉滞,我会开一张清心宁神的药方......”

大夫开了药方,小邹氏又吩咐人出府抓药。

沉香阁里,朝霞小心翼翼的端着药碗过来:“小姐,药熬好了。”

热腾腾的褐色药汁散发出苦涩难闻的气味。

顾采蘋平日最厌恶药味。每次朝霞不知要费多少口舌,顾采蘋才勉强喝药。可今日,顾采蘋却什么也没说,伸手接了药碗就一饮而尽。然后“啊”的一声......

“烫死我了!”顾采蘋被烫的泪眼汪汪,狠狠地瞪朝霞一眼:“药这么烫,你怎么也不说一声就给我。”

朝霞满心委屈:“奴婢还没来得及说,小姐就已经端过去喝了......”

顾采蘋烦躁地挥挥手:“行了行了,别啰啰嗦嗦的,先退下吧!”没等朝霞退下,又改了主意:“等等,你回来。”

顾采蘋低声吩咐道:“......你立刻回顾家一趟,将我今日落水的事告诉我娘一声。如果我娘问起详情,你就说我是被许瑾瑜连累的落了水。”

她暗中推许瑾瑜落水的事,绝不能让第三个人知情,包括顾夫人在内。

朝霞领了命,很快就回了顾家。

......

“什么?”顾夫人一脸震惊:“采蘋在秦王府落了水?到底是怎么回事?朝霞,你现在仔仔细细的将事情从头至尾的说一遍。”

朝霞伺候顾采蘋多年,对顾采蘋的性子十分熟悉。即使没亲眼看到,也能隐约猜到实情是怎么回事。不过,主子怎么吩咐,她就怎么说。

朝霞毫不犹豫的将原因都归咎到了许瑾瑜的身上:“......小姐是被许二小姐连累的落了水。当时安国公府的二公子也在场,救了许二小姐上岸。可怜小姐在水池里多待了一会儿,受了惊不说,寒气也入了体。奴婢来之前,小姐刚喝药睡下了......”

顾夫人听的心疼之极,想也不想的站起身来:“让人备马车,我现在就去威宁侯府一趟。”

朝霞笑着劝道:“夫人,天已经快黑了。此时再去侯府只怕不便,小姐也没什么大碍,不如让小姐好好休息一晚,明日夫人再去侯府探望也不迟。”

顾夫人听了这话,总算稍稍冷静下来,想了想说道:“也好,我明天再去侯府。你现在赶回去,记得好好照顾采蘋。”

待朝霞走了之后,顾夫人一个人独坐良久。反复思忖琢磨此事,眼神渐渐暗了下来。

知女莫若母!

落水一事,显然不止朝霞说的那么简单。

......

天色很快暗了下来。

引嫣阁里,许家母子三人正在吃晚饭。芸香厨艺精湛,晚饭不算丰盛,却美味精致。可惜三人各怀心思,都没什么胃口,很快就吃了晚饭。

刚一搁了筷子,邹氏便忍不住问道:“瑾娘,你和陈二公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落水的时候,他会主动跳进水池救你?”

这个问题,已经在邹氏心里憋了半天,只是一直没机会问。现在总算没外人在场了,邹氏迫不及待地问出了口。

许瑾瑜早料到邹氏会有此一问,一脸无辜的应道:“娘,我只见过他两三回,加起来也没说过几句话。我哪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