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瑾瑜也不解释。只羞涩的笑了一笑:“陈将军援手相救,我心中一直感激不尽。”

叶秋云看在眼里。心中既羡又嫉,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说来也是表哥的不是。既是跳进水池里救了你,总该负责登门提亲才是。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岂不是损了你的名节。”

许瑾瑜立刻正色道:“叶小姐这话可不妥当。陈将军跳水救人。是出于一片好心。我心中只有感激,万万不会生出别的念头来。想来知道内情的人,也绝不会搬弄口舌说三道四。”

搬弄口舌说三道四的叶秋云笑容一僵。

许瑾瑜又说道:“更何况。那一天落水被救的不止是我,还有顾姐姐。当时救了顾姐姐的是秦王府里的侍卫。照着叶小姐的说法。那个侍卫岂不是也要登门来提亲才算没损了顾姐姐的名节?”

叶秋云:“......”

从提起落水一事的时候,顾采蘋的脸色就不太好看,现在就更难看了。

换在以前,顾采蘋十有八九是要迁怒许瑾瑜的。不过,如今许瑾瑜是她最信任的“盟友”。要怪当然是怪无端提起此事的叶秋云。

“这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提也罢。”顾采蘋神色僵硬,语气也硬邦邦的:“时候不早了,我们移步去饭厅。”

说着,率先起身,招呼许瑾瑜纪妤陈凌雪一起往外走。

被晾在一旁的叶秋云气的白了俏脸。

顾夫人心中也觉得不痛快。

说些什么不好,非要提起落水那件糟心事。这位叶三小姐,也太自以为是了,丝毫不顾及别人的感受。还有那个许瑾瑜,忍让几句只当没听见就是了,偏偏毫不客气的讥讽了回去。害的采蘋没了颜面,又迁怒到了叶秋云身上......

顾夫人再不痛快,也不好晾着叶秋云,挤出笑容道:“叶小姐随我一起去饭厅吧!”

叶秋云忍住拂袖离开的冲动,扯了扯唇角,算是应了。

......

因着之前的不快,午饭的气氛自是也没好到哪儿去。

顾采蘋只吃了几口,便觉得一阵阵反胃,几乎抑制不住想吐的冲动,一张俏脸隐隐泛白。

许瑾瑜就坐在她身边,眼角余光一直留意着她的神色变化,心中暗道一声不妙。悄悄扯了扯顾采蘋的衣袖。

一定要忍着!千万不能当众露出异样!

顾采蘋胃里翻涌不休,想忍也忍不住了,面色仓惶的捂住嘴,起身冲了出去。

朝霞一惊,忙跑着跟了出去。

纪妤一脸疑惑:“顾姐姐是怎么了?”

顾夫人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悄然一变,硬是挤出了笑容:“她前两日受了寒气,大概是还没好,又引起了肠胃不适。我待会儿就打发人去请大夫来看看。”

顾采蘋那副样子,像是受了寒气肠胃不适的症状吗?

纪妤和陈凌雪面面相觑,神色都有些微妙。

不过,这种事也不好追根问底就是了。

顾夫人显然心神不宁,也没心思吃饭了,很快便搁了筷子。许瑾瑜等人自然识趣,很快便起身告辞了。

顾夫人歉然道:“今日怠慢诸位了。”

陈凌雪善解人意的应道:“顾姐姐的身体要紧,我们几个也来了半天打扰够久了,也该告辞了。”

顾夫人无心多说,客套了几句,便命人送了几人出府。

一路上,叶秋云一直低声和陈凌雪说话,看都不看许瑾瑜,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

许瑾瑜心中只觉得好笑。这个叶秋云,自我感觉太良好了吧!被人捧惯了,便以为周围的人都应该上赶着巴结讨好她不成?

许瑾瑜索性放慢了脚步,和叶秋云渐渐拉开了距离。

叶秋云心里却又不痛快了。到了顾府的大门边,停下了脚步,一副居高临下的矜持:“今日有幸结识许小姐,日后我若是发帖子请许小姐到叶家做客,还望许小姐赏脸。”

许瑾瑜淡淡一笑:“叶小姐不嫌弃我说话乏味无趣,肯和我结交,是我的荣幸。我岂有不识抬举的道理。”

话语中的讥讽之意清晰可见。

叶秋云心中暗暗恼怒,皮笑肉不笑的应道:“许小姐严重了。过些日子我要办一个赏菊宴,到时候你可一定要来。”

许瑾瑜似笑非笑的应了回去:“那是当然。”

两人目光一触,各自心中冷哼一声。

......

“奇怪,之前顾姐姐还好好的,怎么一转眼就当场快吐出来的样子?”上了马车之后,纪妤忍不住发了几句牢骚:“要是身子不适,就安心养着,何必巴巴的把我们都请来做客。”

请了客人来,又不好好招呼。先是拉着许瑾瑜到屋子里说了半天的话,将她们都晾在一边。吃饭时又来了这么一出,害得她只草草吃了几口就搁了筷子。

她还没吃饱呢!

这叫什么待客之道!

许瑾瑜心不在焉的听着纪妤发牢骚。此时的顾夫人,应该已经知道真相了吧!不知顾夫人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对了,顾姐姐今日特地叫你去了她的闺房,你们都说了什么?”纪妤好奇的问道。

许瑾瑜敷衍道:“她在准备嫁妆,想亲手绣枕巾被套之类的,所以特地向我请教,花的时间不免久了一些。”

纪妤倒也没起疑心,只是撇了撇嘴:“婚期在明年呢,还有半年,她大可以慢慢绣嫁妆,有什么可急的。”

许瑾瑜笑而不语。

哪里还要半年,或许不出一个月,纪妤就该称顾采蘋一声大嫂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震怒(一)

顾采苹几乎连胆汁都快吐出来了。

朝霞在一旁搀扶着顾采苹,一边暗暗焦虑担忧。顾采苹的身体异样,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她这个贴身丫鬟。月事迟来了这么久,现在又吐成这样......

傻子也能猜出是怎么回事了。

顾采苹将胃里所有的东西吐的干干净净,终于稍稍停了。一张俏脸惨白的骇人。

“小姐,夫人待会儿肯定就来了,”朝霞急急的低语:“若是夫人问起来,你可得想好了怎么说......”

未婚先孕,这可不是小事!一旦传出去,顾采苹就会名声尽毁。

顾采苹显然已经有了主意,低声道:“先扶我回屋子休息片刻。”

朝霞不敢多问,将顾采苹搀扶着回了屋子。重新梳洗一番,再喝了几口热水下肚,顾采苹整个人才缓过劲来,脸色依然苍白难看。

就在此刻,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采苹,开门!”顾夫人的声音里隐约含着怒气。

顾采苹深呼吸一口气,冲朝霞使了个眼色。朝霞忙去开了门。

顾夫人走了进来,在看到顾采苹苍白没有血色的脸孔后,神色一沉,声音也沉了下来:“你们都退下。”

丫鬟们迅速领命退下了。

顾夫人定定地看着顾采苹,缓缓问道:“采苹,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你怎么会忽然吐成那样?”

顾采苹咬咬牙,才低声道:“娘,我的月信迟了半个多月,我大概是......有了身孕了。”

哪怕心里隐约有了预感,可在亲耳听到顾采苹承认时,顾夫人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身子晃了一晃。

顾采苹心里一慌,忙上前扶住顾夫人:“娘!你没事吧!”

“我当然没事。我能有什么事!有事的是你!”顾夫人气的全身簌簌发抖:“还没出嫁就有了身孕,这种事要是传出去,顾家上下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就是你自己,以后还有什么脸见人?”

顾采苹眼圈一红,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了下来:“娘,你只知道怪我。我哪里知道就那么一回......就会怀上身孕......”

这半个多月来的惊惶忐忑不安委屈,尽数涌上心头。

顾采苹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

顾夫人正在气头上,也顾不上说话是否刺耳了:“男欢女爱的事当然会让女子怀上身孕。你被许瑾瑜怂恿着去和纪泽私会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今日的后果!”

顾采苹也不辩解,只一劲儿的哭。

顾夫人发了一通怒火,情绪总算稍稍平静了一些。气归气,这么棘手的问题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里解决。否则,顾采苹这辈子可就完了。

“此事不能声张。”顾夫人迅速有了决断:“我暗中命人去买落胎药来,你喝了药打掉孩子,装着感染了风寒,在屋子里养上一个月......”

“不,我要留下这个孩子!”顾采苹却出人意料的打断了顾夫人,挂满泪珠的俏脸上满是坚决:“娘,我肚子里的是纪泽的骨肉,也是纪家的子嗣。纪家不能不认,我要留下孩子。”

顾夫人倒抽一口凉气,又气又怒,想也不想的扬起手。

啪的一声,顾采苹的左脸已经多了五指红印,火辣辣的疼!

顾采苹捂着脸,泪水哗哗的流了下来。

“你是吃猪油蒙了心,这孩子要怎么留?”顾夫人咬牙切齿的怒骂:“你大姐去世才半年,难不成你现在就要嫁到威宁侯府去?你想让一辈子让人在背后戳着脊梁骨吗?还是想让我们整个顾家都背上骂名?我算是白白疼你这么多年了!”

顾采苹想起许瑾瑜的叮嘱,什么也不说,就是一直哭。

顾夫人听着她凄凄惨惨的哭泣声,心中又是愤怒又是心疼又是无奈。

不知哭了多久,顾采苹依然一直在哭,丝毫没有停的意思。

“行了,别哭了。”顾夫人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眉宇间满是阴霾:“如果哭就能解决问题,你哭上十天半月也由着你。这事我得和你爹私下商议,等商议好了再说。你就在屋子里好好呆着,哪儿都不准去。”

有转机了!

顾采苹心中暗喜,哭声渐渐小了。

简直就是天生的冤孽!顾夫人恼火的哼了一声,临走前,忍不住狠狠瞪了顾采苹一眼。

此时的顾采苹,看似垂着头哭泣,实则暗暗沉浸在心愿即将得偿的喜悦里,根本不介意被瞪上一眼两眼。

......

纪妤和许瑾瑜刚过午时就回了府。

小邹氏心中暗暗奇怪,忍不住问道:“妤儿,瑾娘,你们两个到顾家做客,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出门做客,应该临近傍晚再回来。这么早就回来,可见顾家招待不周。可是,顾家特意下了帖子邀请两人前去做客,又怎么会故意怠慢?

一定是出什么事了!

纪妤素来是个藏不住话的,立刻抢着说道:“娘,你可不知道,今日去顾家可真是憋死我了。顾采苹根本没心思招呼我们。到吃午饭的时候,她才吃了几口,就面色大变冲出去吐了。顾夫人说她是受了寒气肠胃不适,让我们各自先回来了......”

小邹氏心里咯噔一沉,急切的追问道:“顾四小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亲眼看见她吐了么?”

“这倒没有。”纪妤撇撇嘴:“呕吐有什么好看的,我和瑾表姐很快就告辞回来了。”

许瑾瑜闲闲接过话茬:“是啊,顾夫人忙着照料顾姐姐的身子,也没心思再招呼我们。我们自然识趣的先告辞了。姨母不用为顾姐姐担心,她只是受了点寒气,养上几日就会好了。”

她才懒得关心顾采苹的身子如何!她关心的是顾采苹到底因为什么吐的那么厉害......

小邹氏心思烦乱,无心多说,挥挥手让她们两个退下:“好了,既是回来了,你们就各自回院子歇着吧!”

许瑾瑜临走前,饶有深意的看了小邹氏一眼。

这么要紧的大事,顾家绝不敢拖延。最多一两日大概就会登门。想想小邹氏到时候的反应,心中都觉得快意。

小邹氏思来想去,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顾采苹若是生病也就罢了,万一......是有了身孕怎么办?

以顾家人的性子,什么事做不出来?

小邹氏越想越是心神不宁,特意叫来府中的小厮:“你现在就去世子当值的指挥所,给世子悄悄送个信。就说府里有重要的事,请世子有空的时候回来一趟。”

那个小厮领命去了。

小邹氏在焦躁不安中等了一个下午,临近傍晚的时候,那小厮才回来复命:“启禀夫人,奴才去了指挥所,却没见到世子。听指挥所的人说,今日太子和秦王一起去西山狩猎,世子领了一千禁军随行护驾。大概要两天才能回来。”

有公差也没办法,再等上两天好了。

小邹氏胸口发闷,却又无可奈何。

......

还没等小邹氏等上两天等到纪泽回府,第二天,顾老爷顾夫人就一起到威宁侯府来了。

小邹氏心里不妙的预感越来越浓,可人家都已经登门了,总不能避而不见,也只能打起精神招呼:“亲家老爷亲家夫人今日怎么有空来了,快些上座。含玉,去泡一壶上好的茶来,再命厨房准备一桌精致的菜肴。”

顾老爷顾夫人都是心事重重,哪有心情喝茶吃饭。

“我们夫妇今日登门,是有十分重要的事和夫人商议。”顾老爷不便和小邹氏说话,便由顾夫人张了口:“如果方便的话,还请夫人让所有伺候的人暂且避一避。”

小邹氏心里一沉,面上挤出笑容来:“这当然是方便的。”一声吩咐,所有人都退下了。

正堂里只剩下小邹氏和顾夫人夫妻两人。

小邹氏强自镇定,张口询问:“今日亲家老爷亲家夫人匆匆到府里来,又特意让我支开所有的下人,想来一定是有要紧的事。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

老天保佑,千万别是她想象的那样!

顾老爷皱紧了眉头,长叹了一声:“这桩事实在令人难以启齿。”

然而,事已至此,不说也不行。

顾夫人也皱起了眉头,叹口气接过了话茬:“这里没有外人,我就实话实说了。这些日子,采苹一直茶饭不思,日渐消瘦。我原本以为她被拘在 闺房里闷了,这才答应了在她生辰这一日邀请几个闺中好友登门做客。谁知道,她昨天吃了没几口,吐的一干二净。我放心不下,想请大夫登门给她诊脉。她死活都 不肯......”

话音越听越不对劲。

小邹氏神情僵硬,一颗心直直的往下沉,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顾夫人的声音在耳边嗡嗡的响起:“......我当时已经觉得不对劲,反复的追问,她才哭着告诉我,这个月的月信已经迟半个多月了,只怕是已经有了身孕......”

小邹氏只觉得头轰的一声炸开了。

顾采苹竟然有了身孕?!

才那么一回,顾采苹竟怀上了纪泽的骨肉!

第一百三十四章 震怒(二)

愤怒和嫉火在胸膛里汹涌,交织成苦涩之极的滋味。

小邹氏几乎喘不过气来,下意识的死死的握紧了拳头。

怎么会变成这样?自从那一晚过后,所有的事似乎都脱离了她的掌握,朝着诡异又令人慌乱的方向进行......

顾夫人苦笑一声:“夫人听了一定觉得惊讶。不瞒你说,我昨日知道此事后,又气又急,狠狠的扇了她一耳光。打的她脸都肿了。可再生气再愤怒,这事也得解决。我们夫妻两个心中也没了主张,这才急着登门,和夫人商议解决的办法。”

没有主张?骗鬼吧!

如果顾家不是打算留下这个孩子,只要悄悄弄一碗落胎药让顾采蘋喝下,神不知鬼不觉的处理了这个孩子就行了。

现在“登门商议”,分明是想逼着纪家早日娶顾采蘋过门......

小邹氏面色变幻不定,没有张口说话。

顾夫人见小邹氏这般反应,已经知道小邹氏并不情愿,心里也是一阵不满。

顾采蘋坚持要留下孩子,她一开始十分恼怒,可后来和顾老爷一商议,又觉得此事也不是不可行。

纪泽至今没有子嗣,顾采蘋肚子里的孩子若是男婴,将来就是威宁侯府的继承人。打掉孩子确实可惜。两家已经定了亲事,顾采蘋迟早要嫁到侯府来,提前半年也未尝不可。

只是这么说出去,于顾家的颜面不好看。所以,必须要让威宁侯府主动提出早日迎娶顾采蘋过门才行。

小邹氏这样的反应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想不认账?

到底是继室,表面文章倒是做的不错,可骨子里压根就不想让纪泽早日有子嗣。

顾夫人心中冷哼一声,口中又叹道:“蕙娘在子嗣上福薄,嫁给世子这么多年,只怀过一回,孩子还没保住。幸好世子有情有义,并未因此就见 怪蕙娘。如今蕙娘走了,世子膝下空虚。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若是一声不吭的让采蘋打掉肚里的孩子,只怕世子将来会怪我,就是夫人知道了,心里也 一定惋惜。这才厚颜登了门。”

小邹氏终于稍稍回过神来,用尽全身的自制力挤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还望亲家夫人见谅。我乍然听到此事,难免有些错愕,这才反应慢了一些。”

顾夫人倒是颇为体谅大度:“这也怪不得你。我知道这事后,昨日一天都没胃口吃饭,晚上翻来覆去的一夜没睡。说到底,孩子是无辜的,采蘋 也不是成心想遇上这样的事。谁知道这么巧的就怀上了孩子?现在想来,大概这也是上天的美意,希望世子早日有子嗣,威宁侯府也能早日后继有人。”

顾夫人果然厉害。

口口声声都是世子的子嗣威宁侯府的继承人,小邹氏就是想不承认这个孩子也张不了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