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瑾瑜喊了一声。忽的眼眶有些湿润了。

许徵眼中满是不舍,口中却轻快的笑道:“当然了,他想安然娶你回府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安国公不同意这门亲事,安国公夫人求了皇后娘娘为你们赐婚。这些事也够他忙的了。而且,长幼有序,我还没成亲,总不能早早将你嫁出去。让他等上两年再说。”

许瑾瑜红着脸嗯了一声。心里泛起喜悦。

......

这一天。许家兄妹心情各异,总体来说都很不错。搬出了威宁侯府,就像跳出了龙潭虎穴一般。心里别提多轻松了。

对小邹氏和纪泽来说,这一天却异常的难熬。

纪泽在书房里整整待了一天,没出书房半步,谁也不肯见。

临近傍晚。顾采蘋又鼓起勇气去了书房一回,照例吃了闭门羹。红着眼眶哭哭啼啼的走了。

顾采蘋走了没多久,小邹氏又来了。

守着书房的侍卫们俱都苦着脸:“夫人,世子谁也不见。刚才世子妃来过了,世子发了很大的脾气。隔着门怒骂了几句,把世子妃都骂哭了......夫人还是别进去的好。”

不止是顾采蘋被吓到,就连侍卫们也都被震住了。

纪泽极有城府。平日笑脸待人,就算心里不快。也极少显露出来。像今日这般大发雷霆的,几乎从未有过。

这也让侍卫们心里愈发疑惑。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惹得世子如此愤怒?

小邹氏面无表情,右手悄然紧握,指甲恰入掌心,一阵阵刺痛:“你们暂且退下,我自去敲门。”

“可是......”

“连我的话也敢不听了么?滚!”小邹氏陡然变了脸色,怒叱一声。

那几个侍卫一脸晦气,悻悻的退下了。

小邹氏转身吩咐:“你们几个在这儿守着,含玉,你随我来。”

含玉低声应了,默默地跟在小邹氏身后到了门边。敲门这种事当然不能由小邹氏动手,含玉硬着头皮敲了门:“世子爷,夫人特意来探望你了......”

“滚!”

门内传出一声怒喝,声音里蕴满了怒气。

含玉吓的全身打了个寒颤,求救的回头看了小邹氏一眼。盛怒中的纪泽太可怕了!

没用的东西!小邹氏瞪了含玉一眼,略有些不耐的说道:“行了,你先退下。”

含玉如获圣旨,暗暗松口气,忙退到了一旁。

小邹氏定定神,走到门边,放柔了声音说道:“世子,你已经一天都没出屋子了,这一天米粒都未进过。不管怎样,也不该这么折腾自己的身子......”

纪泽这次总算没那么暴怒了,声音冷冷的:“我怎么折腾是我自己的事,不劳母亲费心。”

母亲两个字,此时听来异常刺耳。

小邹氏用力的咬了咬嘴唇,声音愈发温柔:“你先开门,我有件重要的事告诉你。今天大姐已经带着许徵兄妹搬出了侯府......”

什么?

许徵竟然已经搬走了?!

门内的纪泽先是一惊,旋即勃然大怒,忍着疼痛迅疾开了门,阴沉着俊脸怒道:“没经过我的同意,你怎么就把许徵放走了?”

含玉心里一个咯噔,忙垂下头,耳朵却竖长了。

小邹氏不无委屈的辩驳:“他们母子坚持要走,我总不能硬拦着不让离开。再说了,你今天又一直都没露面,我哪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纪泽想到许徵,心里压抑的怒意全数涌了上来。一张俊脸几乎扭曲了:“当时,你就该先拦下,再让人来给我送信。”

怎么可以让许徵就这么走了!

他受了这等奇耻大辱,就算不能杀了许徵泄愤,也总能想出别的法子来......许徵这一走,以后想找许徵可就麻烦多了。

小邹氏没有辩解。

此时侍卫和下人们都退到了书房外,唯有含玉在一旁。在知道内情的含玉面前,小邹氏也没了顾忌,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纪泽。目光奇异而复杂。

纪泽此时终于察觉到了小邹氏的异样,俊眉紧紧的皱了起来,语气中满是不快:“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倒是不自觉的压低了声音。

小邹氏低声道:“让我进去再说。”

纪泽面色又是一变,压低了声音道:“你这是疯了吗?天还没黑,外面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你怎么可以到我的屋子里来。”

“我是要疯了!”小邹氏的声音颤抖不已,眼中闪出近乎疯狂的不顾一切:“你若是再不见我,我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纪泽抿紧薄唇,和小邹氏僵持了片刻,终于还是敌不过小邹氏的坚持,无奈的让了开来。

......

小邹氏进了屋子之后,目光紧紧的盯着纪泽。

纪泽休息了一天,疲软酸痛的身体已经缓解了不少,步伐放的慢一些,倒也没太大异样。可落在小邹氏的眼中,那迟疑的步伐触目惊心。

小邹氏喃喃的喊了声“玉堂”,眼泪已经哗地涌了出来,剩下的话难以为继,泣不成声。

纪泽见小邹氏泪如雨下,便知道精明的小邹氏已经猜到了事情的真相,一阵难以启齿的屈辱狼狈涌上心头,在小邹氏的泪水里化为无法言喻的羞恼和愤怒:“别哭了!”

小邹氏用袖子胡乱擦了眼泪,咬牙切齿的问道:“昨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不是已经都安排好了吗?为什么......”

许徵安然无恙,“有事”的反而是纪泽?

纪泽一脸阴霾,阴沉的说道:“肯定是许徵预先知道了我的算计,所以有了提防,甚至反过来算计我。”

此事知情的人只有他和小邹氏两人。他绝没有走漏过半点风声,那么许徵又是从何得知此事的?

很显然,一定是小邹氏有意无意的露过口风。

看到纪泽怀疑的眼神,小邹氏又急又委屈:“玉堂,你该不是在怀疑我吧!我对你的心意,难道你还不清楚吗?我怎么可能将这么要紧的事透露出去......”

“不是你,难道会是我?”纪泽冷冷的反问,眼中闪着冷厉不善的光芒。

那阴冷的目光,宛如一盆冷水浇下来。

小邹氏心里一颤,从头到脚都凉的彻底。

第一百九十八章 隔阂

“你怎么能怀疑我?”

小邹氏的嘴唇颤抖不已,水光在眼中浮动,声音哽咽:“这么多年来,我一颗心都给了你,对你一心一意。我怎么可能做出伤害你的事?若是知道许徵竟敢这么对你,我今日无论如何也不会放他走。你若是还不相信我,我现在就领着人去邹家,将许徵带来对质......”

说着,转身就要走。

“站住!”纪泽声音中满是恼怒:“你这是发的什么疯。这么晚了,你领着人去捉许徵算怎么回事?闹的动静大了,要怎么收场?”

小邹氏红着眼眶说道:“我也管不得那么多了。与其待在这儿受你猜疑,倒不如豁出去一回。放心,到时候就算闹出人命了也都归在我身上,绝不会牵扯到你......”

这个女人,真的是要疯了!

纪泽咬牙切齿:“你什么都别说,什么也别做,我相信你,这总行了吧!”

小邹氏这才用袖子擦了眼泪,又重新转过身来。引入眼帘的,却是纪泽僵硬冰冷的神情。很显然,纪泽刚才只是想拦着她,那些话绝不是发自内心的。

他分明还在怀疑她!

真是浑身长着嘴也解释不清。

这件事明明只有她和纪泽知晓,之前从未露过半点风声,一切做的十分隐蔽,许徵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小邹氏心中又气又苦,却又不愿因为此事两人生了隔阂,匆忙之下,忽的生出一个念头来:“对了,我们都是在半夜商议此事。会不会是含玉偷听了只字片语。然后悄悄告诉了许徵?”

含玉?

纪泽眼中闪过寒光:“你确定是她给许徵报的信?”

当然不确定。她甚至不清楚含玉到底有没有偷听过......不过,此时最要紧的是消除纪泽的疑心顾虑,

含玉区区贱命一条,不必放在心上。

小邹氏迅速下了决心:“肯定是她没错。这个小蹄子,到了情窦初开春心萌动的年龄,十有八九是暗中恋慕许徵。暗中通风报信讨许徵的欢心也不算稀奇。”

纪泽所有的愤怒顿时找到了出口,重重的冷哼一声:“好一个含玉!你调教了几年。就调教出这么一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和以前那个含翠一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含翠的过失,令他逼不得已娶了顾采蘋!

含玉就更可恨了,竟然和许徵曲通暗款偷偷通风报信......

提起含翠。小邹氏有苦说不出,挤出笑容应道:“是是是,千错万错都是我的不是。我调教不力,用人不妥。这次连累了你......你放心,我一定为你出了这口恶气。我决不会轻易放过含玉。更不会放过许徵!”

明明罪魁祸首是秦王。小邹氏却像忘了这茬似的只字不提,将一切都怪罪到了含玉和许徵的身上。

秦王是最受宠的皇子,纪泽全力辅佐秦王,希望秦王夺了储君之位坐上龙椅。有了从龙之功。纪泽才能摆脱父亲的阴影,才能真正的手握兵权。

所以,纪泽是万万不能和秦王翻脸的。昨夜的羞辱不忍也要忍了......

这么一来,只能把帐全部算到许徵头上了。

至于含玉。更不算什么。卖身契捏在她的手里,她想怎么发落处置都无妨。

......

提到许徵,纪泽的目光更阴沉了,却出奇的没有暴怒发火,半晌说道:“许徵那边暂时先别动。”

小邹一惊,脱口而出道:“为什么?”

纪泽不是恨许徵入骨吗?怎么又要暂时放过许徵?

纪泽面无表情的答道:“慕容晔让我放过许徵,他会为我谋划侍卫步军都指挥使一职。”纪泽对秦王既怨又恨且怒,连尊称也没了,直呼秦王的名讳。

小邹氏听了,面色也是一变,怒不可遏:“秦王这么做,实在是太过分了!你可是他嫡亲的表弟,他怎么能这般对你!”

明知许徵是有意算计纪泽,秦王竟然还要护着许徵?!

这未免太不把纪泽放在眼里了!

这种行径,实在令人心寒齿冷。

“天家无手足。慕容晔对自己的兄弟都下得了手,又怎么会在意我这个表弟。”纪泽的声音听来十分冷漠,然而仔细聆听,分明又能听出其中的怨毒和恨意。

小邹氏咬牙道:“这个官职不要也罢。总不能生生的咽下这口闷气。先杀了许徵再说。秦王总不至于因为一个许徵就和你翻脸。”

“他提出这个条件来交换许徵的性命,我若是不管不顾的杀了许徵,他一定会耿耿于怀记恨在心。”纪泽考虑的显然比小邹氏深远多了:“为了一个许徵就和慕容晔生出隔阂,实在不值。”

小邹氏恨恨的说道:“难道就这么放过许徵不成?”

“我当然不会放过他!”纪泽眼中闪着杀气,声音里满是寒意:“只是暂时不动他罢了。暂且让他得意一阵子,静待时机,将来总有一天,我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世上,多的是令人生不如死的痛苦。

杀了许徵,未免太便宜他了!

小邹氏定定神,低声道:“我一切都听你的。你既是要暂时放过他,那我就按兵不动。”

纪泽嗯了一声。

小邹氏小心翼翼的看了纪泽一眼,又低声道:“你在书房里歇了一天,身子还好吧!”

男人承欢的痛苦,远远胜过女子。昨天晚上秦王又喝了助兴的药酒,也不知折腾了多久......

纪泽神色一僵,不愿回想屈辱的昨夜,也不愿回答小邹氏的问题。

小邹氏从袖中取出一个极小巧的瓷瓶来,柔声道:“这是最好的伤药,你待会儿敷一些,身子也能好受些......”

纪泽全身僵硬,瞪着小邹氏,就像瞪着不共戴天的仇人,一字一字的挤出牙缝:“用不着!”

小邹氏急了:“你这样伤着身子,不知要休息几天才能恢复过来。总不能一直躲在书房里,一直告假不出......”

纪泽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终于接过了瓷瓶。

第一百九十九章 含玉(一)

“我要一个人静静,你走吧!”

小邹氏还想安慰纪泽几句,可纪泽接过瓷瓶之后便转过身,再也不看她一眼。

无奈之下,小邹氏只得点头应了,转身离开。

手刚推开门,就听见一阵脚步声,其中还夹杂着一个熟悉的声音:“不是说世子不肯见任何人么?为什么婆婆却进了屋子?你们几个给我让开!我要进去见世子。”

小邹氏神色一僵,暗暗咬牙。

这个顾采蘋,简直没一刻消停!

纪泽心情本就阴郁,接二连三的被顾采蘋闹腾,心里的怒气几乎冲到了顶点。

顾采蘋口不择言的嚷着“哪有继母和继子这般亲近的道理”,更是直直戳中了他心底最忌讳人提起的隐秘,霍然变了脸色。

“你们放人过来。”纪泽铁青着脸扬声喊道,声音远远的传了出去。

声音骤起,站的最近的小邹氏被吓了一跳,急急低语道:“你怎么让她过来了。”

顾采蘋嫉妒心重心胸狭窄,和顾氏可完全不同。万一被顾采蘋察觉到什么就糟了!

纪泽冷笑一声,俊脸一片阴狠冷厉:“我今天就是要看看她想闹什么。”

没等小邹氏说话,顾采蘋的身影已经出现在门外。

顾采蘋刚才还闹的挺欢腾,真的到了纪泽面前,却像换了个人似的,殷切又温柔:“世子休息了一日,可好了些?刚才我急着想见世子,声音大了些,没吵着你吧......”

“你刚才说了什么?”纪泽冷冷的看着顾采蘋,眼神阴郁而暴怒。

顾采蘋不自觉的瑟缩了一下。小声嗫嚅道:“你不肯见我,我心里着急,不免胡言乱语了几句。我不是有心的,你别放在心上!”

“不是有心的?”纪泽冷笑连连,咄咄逼人:“这种话也是能随便说的吗?母亲虽是继室,也是我的长辈,她来探望我。我若不见就是失了礼数。到了你口中倒像是什么龌龊的隐秘。你有没有想过。这种话若是传出去了,别人会怎么想?”

“我......”

“不知礼数,不懂进退。不敬长辈,胡言乱语!顾家怎么会养出你这么一个女儿。”纪泽口中的话一句比一句难听:“比起你大姐,你真是差的太远了!”

谁都有不能碰的痛处!

对纪泽来说,最忌讳人提起他和小邹氏之间的亲密。而顾采蘋却最不愿别人将她和已逝的顾氏相提并论。更不用说。这些伤人的话还是出自丈夫的口中......

顾采蘋的俏脸刷的白了,又是错愕又是受伤。身子晃了一晃。然后双目一闭,竟然晕了过去。

幸好一旁的朝霞眼疾手快,及时扶住了面色惨白双目紧闭的顾采蘋。

很显然,顾采蘋动了胎气。

朝霞惶惑不安的抬头:“世子爷。世子妃大概是动了胎气......”

纪泽余怒未消,却不愿顾采蘋肚子里的孩子出什么事,沉声吩咐:“先扶着她回屋子歇下。让人请大夫来瞧瞧。”

......

令小邹氏遗憾的是,顾采蘋年轻底子好。虽然动了胎气,却没什么大碍。只要喝些安胎药,在床上躺上几日就好了。

她执掌内宅,想指使人在安胎药中做些手脚不是难事。

可这样的手段太低劣了,根本瞒不过纪泽。更何况,她现在已经有了隐秘的预感,接下来的计划还有用着顾采蘋的地方......

“启禀夫人,何妈妈刚才打发人来禀报,说是世子妃喝了药已经歇息下了。”含玉一如以往的恭敬。

小邹氏随意的嗯了一声,看向含玉的目光闪过一丝寒意。

含玉垂着头,没有察觉到小邹氏眼中一闪而逝的狠辣。

“夫人忙了一个晚上,还没来得及用晚膳。奴婢这就去厨房,命人送晚饭来。”含玉殷勤地说着。

小邹氏淡淡说道:“不用了。含玉,你过来,我有些话要问你。”

含玉心里莫名的有些不安,走上前几步,安静的等着小邹氏问话。

小邹氏心狠手辣,脾气阴晴不定,在她身边伺候的丫鬟一个比一个伶俐。含玉是其中翘楚,最是机灵,也最得小邹氏欢心。

等了半天,也没听到小邹氏问什么。含玉心中暗暗奇怪,却什么也不敢多问,老实安分的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