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

今日父皇特意召陈元昭进殿,他心里还觉得奇怪。父皇对陈元昭好的简直有些过了头,远远超过了对臣子的情分......现在想来,父皇对这个不能曝露身份的私生子真的很上心。

“陈表哥知道自己的身世吗?”

叶皇后略一思忖应道:“你姨母心高气傲,应该不会将此事告诉他。而且,他一直没什么异样的表现,显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顿了顿,又低声道:“阿昀,你父皇对陈元昭十分偏爱,你想做储君,一定要拉拢陈元昭。只要他肯全力相助,秦王魏王绝不是你的对手。”

楚王点点头:“母后说的是。不过,此人也不得不防。等事成之后,总得找个理由除了他,免得他日成为我的心腹之患。”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陈元昭现在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不代表永远不知道。一旦知道了,就会对皇位生出野心。只有杀了陈元昭,才能真正放心。

楚王清秀的脸孔阴沉冷厉。令人不寒而栗。

叶皇后看在眼里,觉得有些怪异的不适。

这个幼子,平日只喜读书从不谈政事,孝顺纯良。她最器重太子,最喜欢的却是这个小儿子。

直至此刻,她才震惊的发现,她从没有真正了解过自己的儿子。

楚王很快恢复如常。柔声对叶皇后说道:“这些琐事都交给我。母后不用烦心,只要安心静养就行了。大哥的死,母后一定会伤心难过。就算是为了我。也请母后多多保重凤体。”

楚王到底年轻,没什么根基,所能依仗的,无非是嫡出的身份。

叶皇后回过神来。想到长子的死,心中苦涩之极:“你放心。我知道轻重,不会就此倒下诸事不管的。”

楚王又哄了叶皇后一通,亲自为叶皇后掖好被褥:“母后,你安心睡下。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儿陪着你。”

叶皇后心力交瘁,也确实累了。很快闭上了眼睛。

楚王坐在床榻边,握着叶皇后的手。看着叶皇后缓缓入睡。

叶皇后显然睡的并不安稳,在睡梦中也蹙着眉头,偶尔呓语几声,喊着太子的名讳。楚王面色深沉,眸光闪烁不定。

大哥走了!这太子的位置,只能是他的!

......

崇政殿和延福宫里灯火通明,长乐宫里也不消停。

纪贤妃虽然没像叶皇后那般怒急攻心吐血昏迷,情形也不妙。哭了一个下午,嗓子嘶哑,几乎说不出话来。

“母妃,”安宁公主也哭了半天,眼睛红通通的,沙哑着嗓子说道:“大哥遇刺身亡,三哥虽然受了伤,性命总算没有大碍。你也别太伤心难过了。”

纪贤妃的眼泪早已哭干了,闻言长叹一声,挥挥手,示意所有宫女都退下。然后才低声道:“你这傻丫头。太子没了性命,我总得装装样子表示伤心,免得被皇上和皇后挑刺。”

母妃哭了半天,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

安宁公主瞠目结舌,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纪贤妃眸光一闪,眼中闪过一抹得意的笑:“只要你三哥养好了伤,这大燕朝的储君之位肯定会是他的。湘儿,我们母女两个总算熬到这一天了。等你三哥坐了皇位,看这皇宫里还有谁敢瞧不起我们!”

安宁公主听不惯这样的话,忍不住蹙眉道:“母妃这话可不妥。大哥尸骨未寒,我们这个时候就开始算计储君的位置,未免太过凉薄。再说了,父皇一直偏宠母妃,对三哥和我也是极好的。皇宫里的人处处巴结讨好我们还差不多,哪里有人敢小瞧我们。”

纪贤妃冷笑一声:“你真是个傻丫头!怎么也不好好动脑子想一想。此时我们没受什么闲气,是因为你父皇还在世,无人敢怠慢我们母子。:”

“如果你父皇归了天,太子坐上龙椅,这皇宫里人人要仰叶皇后鼻息。以她的心狠手辣,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我们母子三个。”

偌大的寝室里,只有母女两个,声音又压的极低,纪贤妃说话也没了顾忌。连皇上归天这般大逆不道的话也说出了口。

安宁公主听的心惊肉跳,额上直冒冷汗,结结巴巴地说道:“母妃,这些话可万万说不得。万一不慎传进父皇或是母后的耳中,可就糟了......”

“太子一死,叶皇后哭还来不及,哪里还有闲心过问我。”纪贤妃的话语十分刻薄:“再说了,这儿只有我们母女两个,有谁能听见。”

安宁公主哑然无语。

纪贤妃自听到太子的死讯之后憋在心中数年的闷气全数抒了出来。恨不得仰天长笑几声,以示心中的雀跃欢喜。

在人前不得不装模作样的哭了半天,此时只剩母女两人,纪贤妃也不再遮掩心里的欣喜:“魏王是个瘸子,楚王自幼体弱,又最年幼。他们两个都远不及你三哥。这皇位想不传给阿晔也不行!”

秦王做了太子,她就能在后宫中扬眉吐气,再也不用将自以为是的叶皇后放在眼里了。

安宁公主默然片刻,才问道:“母妃,你真的一点都不担心三哥的伤势么?”

纪贤妃淡淡应道:“放心好了,吉人自有天相。你三哥既有真龙天子的运道,绝不会有事的。”

以纪贤妃对秦王的了解,隐隐猜到了这场“刺杀”绝没有表面的那么简单。

第二百八十九章 惜别(一)

太子遇刺身亡,秦王也身受重伤。如此耸人听闻的消息,不出一天就传遍了京城。就连街头巷尾的百姓也得知了这一惊天噩耗。

许瑾瑜也从许徵口中得知了这个惊人的消息。

“......听闻皇上今日在金銮殿上昏厥过去,皇后娘娘也吐血昏迷。”

许徵从未见过太子,对太子也谈不上有什么好感恶感。不过,储君一死,朝堂内外人心惶惶动荡难安。身在其中,很难不被波及。

许徵自从得知此事后,一直皱着眉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这一切,终于还是来了!

前世太子死后,受了重伤的秦王回京养伤,伤势痊愈后便成了储君最有力的竞争者。这一世,有了陈元昭的加入,一切都会变的不同了吧......

“......还有,听说秦王也受了重伤。真希望他就此一命呜呼,永远不会再回京城。”若说许徵最厌恶的人是谁,秦王绝对排在第一个!听闻秦王身受重伤,许徵心中只觉得快意。

许瑾瑜淡淡说道:“不管秦王能否回京城,他的结局都已经注定了,再也不会成为我们的困扰。”

许徵一愣,看向许瑾瑜。

直到此刻,许徵才察觉出不对劲。这样骇人听闻的消息,许瑾瑜听了却没什么特别的反应,这也太奇怪了......

许徵皱着眉头,试探着问道:“妹妹,莫非太子遇刺一事别有内情?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到这个时候,也没有瞒着许徵的必要了。

许瑾瑜低声道:“之前陈元昭曾私下告诉我,太子离开京城前往山东。已经中了秦王奸计。不出几个月,就见分晓。现在看来,秦王是早就打定主意要行刺太子了。”

许徵悚然动容:“照你这么说,太子被刺杀,是秦王暗中捣的鬼!可秦王自己也受了重伤,听说是为太子挡下了一剑......”

许瑾瑜扯了扯唇角:“这一招苦肉计确实厉害!如果不是提前得知了秦王的阴谋,我也不会疑心到秦王的头上。”

不等许徵反应过来。许瑾瑜又说道:“陈元昭已经暗中向魏王投诚。魏王绝不会放过这个扳倒秦王的好机会。大哥只要等着秦王阴谋败露的好消息就行了。”

竟然还牵扯到了魏王。

许徵错愕不已,半晌才愤愤不已地说道:“秦王也好,魏王也罢。都是精明深沉心狠手辣之辈。为了争夺皇位,为了一己私欲,不顾百姓死活。”

山东饿死的百姓不计其数,死在民乱中的也不在少数。太子死在山东。皇上雷霆之怒,不知又要有多少人人头落地。

许瑾瑜喟然叹息:“是啊。储君之争,总伴随着血雨腥风。可惜谁也无法挽回这样的局势,我们能做的唯有自保。”

许徵想了想,也叹了口气。

兄妹两个对坐了片刻。各怀所思。

敲门声打破了屋里的安静,初夏的声音响了起来:“小姐,陈将军来了。”碍着许徵也在。初夏不敢称呼姑爷。

许瑾瑜微微一怔。这么晚了,陈元昭怎么会特意过来?

许徵也颇为惊讶。很快反应过来:“快些请他进来。”

......

夜色沉沉,繁星漫天。

陈元昭一身玄衣,大步而来。

许瑾瑜早已俏生生地站在门口相迎,眼中闪着温暖而关切的笑意:“这么晚了,你怎么还跑过来了?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陈元昭嗯了一声,进了屋子,才张口说道:“我刚出了宫就过来了。皇上命我领三万神卫军去山东,平定民乱,找出刺杀太子的真凶。时间紧急,三天之后就要出发。我特意来告诉你一声,接下来三天我会很忙,大概没时间来看你了。”

大军开拔,准备粮草辎重武器就要耗费许多时间。短短三天,时间确实紧急。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令许瑾瑜一惊:“皇上怎么会派你去山东?”

前世去山东的另有其人。这一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难道是陈元昭主动请缨?

因为许徵也在场,许瑾瑜不便问的太仔细。

不过,陈元昭显然听懂了她真正要问的是什么,简短的应道:“魏王殿下主动要求前往山东,皇上体恤魏王殿下腿疾多有不便,所以才特意让我前去。”

许瑾瑜微微蹙眉:“山东情势不明,十分凶险。你领兵前去,可得加倍小心。”

秦王狡诈阴险,在山东不知安排了多少死士。万一暗中再对陈元昭动手,陈元昭此行可就太危险了......

陈元昭看出了她的担忧,扯了扯唇角说道:“你不用为我担心。如果秦王派人对我动手,我正好可以抓些活口。”

太子养尊处优,连刀都拿不稳。楚王精心设局,诱太子入圈套,派些身手高强的死士,便令太子一命呜呼。

他却是久经战场,身手过人,还有三万精锐的士兵,身边的亲兵也个个骁勇善战。想刺杀他,根本不可能成功。

以秦王的精明,绝不会干出这种蠢事来。

许徵忍不住插嘴道:“秦王心狠手辣,你还是小心为好。”

来自大舅兄的关切着实少见,陈元昭有些受宠若惊了,舒展眉头说道:“我心中有数,不会有事的。”

许徵直言无忌:“你没事最好。反正妹妹还没嫁到陈家,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为妹妹再另择一个如意夫婿就是了。”

陈元昭:“......”

他出征在即,大舅兄这么说合适吗?!

许瑾瑜忍俊不禁地抿唇笑了起来:“大哥,你就别说笑了。”

许徵小小地戏谑了陈元昭一回,心情好了不少,随口笑道:“罢了,你们两个说会儿话,我出去转转,免得在这儿碍眼。”

说着,双手负在身后,施施然走了出去。

大舅兄比以前可“善解人意”多了。没等他暗示,就主动走人了!

陈元昭心里的些许郁闷顿时散开,上前两步,将眼前朝思暮想的可人儿揽进怀里。

第二百九十章 惜别(二)

烛光下,许瑾瑜的俏脸红扑扑的,眼波盈盈,顾盼流转,宛如宝石般散发出璀璨夺目的光彩,令人心醉神迷。

陈元昭眼底燃起了火苗,俯下头。

许久,陈元昭才放过气喘吁吁的许瑾瑜,额头相抵,低声说道:“阿瑜,我这次离开京城,顺利的话要几个月才能回来。若是不太顺利,说不定还要待地更久些。”

一别就是几个月。

还未分别,已经有了依依难舍的离别滋味。

许瑾瑜脸上红晕未褪,轻声道:“你要多保重,我会在京城等你回来。”

陈元昭嗯了一声,情难自禁的又凑了过去。唇舌交缠间,两颗心也靠的愈发紧密。

不知过了多久,许瑾瑜终于红着脸推开了陈元昭,娇嗔地瞪了他一眼:“不准再胡闹了。大哥还在外面呢!”

陈元昭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们接下来要分别几个月之久。我总得预支些福利,留着日后做个念想。”

许瑾瑜大窘,羞红着脸啐了陈元昭一口。

美人浅笑嫣然风情无限,薄嗔也别有动人的风韵。

陈元昭心中一荡,又靠近了一步。

许瑾瑜不假思索的退开了两步,警告地瞪着他:“别过来了。我们两个就这么说会儿话。你要是再敢毛手毛脚的,我就喊大哥进来。”

......明知道许瑾瑜是在虚张声势,陈元昭还是偃旗息鼓了。免得许瑾瑜恼羞过度,真的张口叫许徵进来,到时候他可就真的没脸见大舅兄了。

许瑾瑜见陈元昭老实了,暗暗松口气。含笑问道;“上次我给你做的衣服鞋袜,你穿了没有,还合身么?”

陈元昭咳嗽一声:“应该很合身。”

应该?

许瑾瑜一怔,试探着问道:“你不会从来没穿过吧!”

陈元昭没吭声,算是默认了。

许瑾瑜亲手做的衣服鞋袜,不知花了多少的时间精力和心思,他哪里舍得穿在身上。一直收在营帐中的木箱里。

许瑾瑜哭笑不得地白了他一眼:“我特意为你做的。你怎么不穿!”

陈元昭耐着性子解释:“我每天要领兵训练。衣服损坏的厉害。每套衣服最多洗个几回就不能再穿了。你亲手做的衣服,我打算留着日后再穿。”

顿了顿又道:“这次去山东我就带上,正好可以睹物思人。”

这个陈元昭。有时沉默少言口舌笨拙,偶尔冒出一两句窝心的话,却又格外甜蜜。

许瑾瑜心里的甜意浓腻的几乎化不开,轻声道:“你不必舍不得穿。我以后替你做几身新衣。让你替换着穿就是了。大哥身上的衣服就都是我做的呢!”

陈元昭一开始听的颇为顺耳,听到最后一句。心里却不是滋味了。

许瑾瑜只做了一身新衣给他,给许徵可不知做了多少新衣了......

吃大舅兄的醋这种事实在不太光彩,陈元昭不动声色的将这份酸意按捺下去,故作淡然地说道:“好。那我回去之后就将衣服穿上。等从山东回来,我再来拿你做的新衣。不过,整日做女红太过伤眼了。你先替你兄长做新衣,有空了再替我做。”

哟。这酸味,都快飘出来了!

许瑾瑜忍住笑,故作柔顺温婉地应道:“好,我一切都听你的。先替大哥做了新衣,再抽空为你做新衣。”

陈元昭:“......”

许瑾瑜看着陈元昭有些扭曲的俊脸,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陈元昭平日冷冰冰的,吃醋的时候可爱多了。

陈元昭冷峻的脸孔迅速闪过一丝暗红。好在他皮肤不算白,此时光线又不明朗,倒也不太看得出来。

许瑾瑜也没笑的太久,免得陈元昭恼羞成怒。很快收敛了笑意,正色道:“秦王心狠手辣阴险,你此去山东,一定要加倍小心。魏王也不是什么善茬,你可得提防他一些。万一他得知了你的身世,只怕会对你生出忌惮,日后未必容得下你......”

“他早就知道了!”陈元昭扔下轻飘飘的一句话。

许瑾瑜:“......”

什么?魏王竟然早就知道了陈元昭的身世?

许瑾瑜一脸震惊:“他怎么会知道这个秘密?此事如此隐秘,他怎么可能打探得出来?”该不会是陈元昭主动告诉魏王的吧!

陈元昭的话印证了许瑾瑜的猜测:“是我告诉他的。”

“为什么?”许瑾瑜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你就不怕魏王知道了此事之后,对你心生忌惮百般提防吗?你可别忘了,前世就是因为你的身世,楚王才会对你下毒手。焉知魏王不会做出狡兔死走狗烹的事情来?”

虽然许瑾瑜反应激烈言辞犀利,陈元昭却并不恼怒。所谓爱之深责之切,许瑾瑜也算是关心则乱了。

“阿瑜,你先别生气。”陈元昭放软了语气:“我向魏王投诚,必须要先取信魏王。魏王因为腿疾的缘故,比普通人更多疑猜忌。我和太子是明面上的表兄弟,我撇开太子,向他投诚,他心里肯定会生出疑心。”

“我将真实的身世告诉他,等于是将我最大的把柄送到他的手里,由不得他不信我的诚意。”

许瑾瑜渐渐冷静下来,细细一想,也知道陈元昭是不得已而为之,忍不住叹了口气:“我知道你这么做是有苦衷的。可这样真的太冒险了。我虽不了解魏王,可也知道魏王手段高超,不然,前世也不会暗中将秦王拉下马了。总之,你要多加小心。”

话语中浓浓的关切,令陈元昭的心中涌起阵阵暖意。

陈元昭上前一步,握住许瑾瑜的手,低声道:“阿瑜,你不用担心,我心中自有算计谋划。魏王不会是我的对手!”

许瑾瑜先是点点头,再一想,又有些奇异微妙的不对劲来。

什么叫魏王不是他的对手?

他向魏王投诚,利用魏王对付太子秦王楚王。他复仇雪恨后,登上皇位的唯有魏王而已。难不成......他还想对付魏王?

第二百九十一章 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