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萦和许瑾瑜异口同声地说道,然后对视一笑。

“你们几个在说什么,笑的这么高兴。”门口响起许徵爽朗的声音。

曹萦反射性地起身迎了几步,很快又停住了脚步。邹氏和许瑾瑜都在,她这副急切的模样落进她们眼里,实在是羞人......

许徵快步走了进来,很自然的挽了曹萦的手。笑着喊了声阿萦,然后喊了妹妹和娘。

许徵这般亲昵的举动,令曹萦陡然红了脸,羞臊的垂下头。

许瑾瑜将曹萦的羞怯看在眼底,先是暗暗失笑,心里又不禁微微泛酸。换在往日,许徵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和她说话,成亲过后,媳妇的位置迅速升高,亲妹妹和亲娘都要往后排一排了。

许瑾瑜很快将这抹黯然失落的情绪抛到一旁。

许徵和曹萦恩爱甜蜜是好事,她应该为他们高兴才是。

第三百二十九章 待嫁

邹氏将刚才三个人讨论的话题说给许徵听了一遍:“......现在已经是三月底了,离瑾娘出嫁只有一个月零几天。喜宴的事得趁早筹备。”

一听到许瑾瑜出嫁,许徵就觉得心里闷闷的不是滋味,皱眉说到:“喜宴的事暂且不用着急吧!”

“怎么能不急。”邹氏嗔怪地白了许徵一眼:“早点筹备好了,心里不慌,到时候也不会出岔子。还有瑾娘嫁妆的事,我也正想和你商议。当日安国公府送了那么多聘礼来,我想分出一半来给瑾娘做嫁妆,你觉得如何?”

“娘,不用留一半了,”许徵很快打断邹氏:“所有聘礼都给妹妹吧!”

邹氏略一犹豫,下意识地看了曹萦一眼。

按着此时的惯例,男方的聘礼是给女方家人的。

换在以前,邹氏会毫不犹豫地将这些聘礼都给了女儿做陪嫁。可现在,家里多了儿媳,她这个婆婆说话行事不免就多几分顾忌了。免得儿媳心中耿耿于怀......

曹萦十分敏锐聪慧,几乎是邹氏刚看过来便微笑着张口说道:“我也赞成夫君的意见。聘礼是陈家送来的,由着瑾娘再带回陈家去。将来瑾娘在陈家也能挺直了腰杆说话。婆婆就听夫君一回吧!”

邹氏眉头舒展开来,笑着说道:“也罢,既然你们两个都这么说,就按着你们的意思好了。”

唯一反对的人竟是许瑾瑜:“娘,大哥大嫂,我不用这么多嫁妆。之前我就说过,陈元昭娶我又不是为了我的嫁妆。否则,他大可以娶那些出身名门的千金小姐了。聘礼给我一半就行了。另外一半留在家里......”

“陈元昭娶你不是为了嫁妆,我答应你们的亲事,也不是为了陈家的聘礼。”许徵只一句话,便将许瑾瑜所有的话都堵了回去:“此事就这么说定了,你不用再说了。”

许瑾瑜既窝心又觉得无奈:“大哥......”

许徵定定地看着许瑾瑜,目光温和又坚定:“妹妹,我这个做兄长的无能。没能为你攒下多少嫁妆。现在不过是将陈家送来的聘礼给你......其实这也不算是我给的。因为这些本来就是你的。”

话说到这份上,许瑾瑜也只能点头应了。

许徵看似随和,实则心性果决。自尊心也格外的强。因为陈元昭的家世身份,许徵已经有处处憋屈的感觉了。现在坚持将聘礼都给她带回陈家,不仅是心疼她这个妹妹,也有和陈元昭一别苗头的微妙意味。如果她坚持不应。许徵心里也一定不是滋味。

算了,带回陈家也无妨。

反正将来许家有什么事。她都会全力相助。

许徵做了这样的决定,心里十分舒畅。

不过,他也暗暗担心曹萦会暗暗不快。私下里小夫妻两个独处的时候,许徵特意解释了一番:“阿萦。我只有这么一个妹妹,她就要出嫁,我这个做大哥的。理当要多尽心。陈家又是国公府邸,嫁妆太寒酸了肯定会被人耻笑......”

“我什么都明白。你不用解释了。”曹萦抿唇轻笑,温柔地接过话茬:“难道在你心里,我是那等贪图钱财的人么?陈家送来的聘礼,都给瑾娘做陪嫁好了。你这个兄长疼瑾娘,我这个做大嫂的,岂有不疼她的道理。”

许徵听了这番话,心中十分感动,忘情地上前一步,将曹萦搂进怀中:“阿萦,能娶你为妻,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曹萦红着脸依偎进许徵的怀里,心里涌起柔情蜜意。

......

时间一天天的滑过,天气也热了起来。

出嫁的日子渐渐临近,许瑾瑜的心情也难以抑制的紧张起来。

前世她嫁入威宁侯府后,很快就被软禁,之后又被送到了僻静的庄子里。那些回忆痛苦不堪,也让她对成亲一事隐隐的排斥,甚至有些难以言喻的惊惶和不安。

叶氏精明厉害,她和叶氏能相处的好吗?

安国公对陈元昭有心结,对她这个儿媳也不会有多少好感吧!

陈元白对世子之位虎视眈眈,袁氏嫁进陈家多年,已经生了两个儿子,早已站稳了脚跟。嫁过去之后,和袁氏之间也少不了明争暗斗。

二房的陶氏陈元青母子,也住在安国公府里。人多免不了是非多。

还有陈元昭暗藏的野心,隐藏在暗中的敌人......

一桩桩心事堆积在心头,令她忧虑难安。只是她将心思隐藏的很深,就连亲近如邹氏和许徵,也没察觉到。

只有朝夕相伴的初夏,隐约地察觉到了几分。

“小姐,你这几天胃口似乎不太好,脸色也不如往日好看呢!”初夏一边为许瑾瑜梳发,一边絮叨着:“再过几天就是小姐出嫁的大喜日子了。应该高高兴兴地等着出嫁才是,怎么心思反倒重了起来?”

许瑾瑜不欲多说,敷衍地应道:“我什么也没多想,就是天气渐渐热了,胃口不如以前罢了。”

又叮嘱了一句:“你可别将此事告诉娘和大哥,免得他们忧心。”

初夏见许瑾瑜说的慎重,不敢怠慢,乖乖点头应了。

初夏藏不住心思,过了片刻,忍不住又说道:“小姐,你若是有什么心思,不妨说给奴婢听听。奴婢一定守口如瓶,绝不告诉任何人。”

关切之意溢于言表。

许瑾瑜心里一暖,犹豫片刻,低声说道:“也没什么。就是临近出嫁了,我心里有点慌乱。我们许家人口简单,我和大哥亲厚,从未红过脸。安国公府里就不一样了,人多口杂,关系也复杂的多......”

说到底。就是即将离开家嫁为人妇心中忐忑恐慌。

素来冷静自制的许瑾瑜,脸上难得的露出些许惘然和不安。

初夏哑然失笑:“小姐这么聪明,原来也有钻牛角尖的时候。女子长大后,总是要出嫁的。一开始夫家自然比不得娘家,总会有许多不适应的地方。不过,时间久了,自然就会慢慢适应了。”

短短几句话。令许瑾瑜豁然开朗。

是啊。船到桥头自然直。为了将来可能的麻烦而纠结,无疑是自寻烦恼。

......

出嫁前的一晚,邹氏特意到了许瑾瑜的屋子里。殷切地叮嘱了许久:“......瑾娘,出嫁之后你就是陈家的儿媳,是陈元昭的妻子。可不能像在家里这样随意任性。要孝顺公婆,伺候丈夫。和婶娘大嫂小姑都要和睦相处......”

许瑾瑜柔声应了。

邹氏絮絮叨叨翻来覆去地说了许久,直到搜肠刮肚。再也想不出什么要叮嘱的了,才长叹一声,紧紧地攥着许瑾瑜的手。眼中闪出了水光。

捧在掌心的宝贝女儿,如今长大成人。明天就要出嫁了。

嫁人之后,就是别人家的儿媳,想见一面都不容易了......

许瑾瑜见邹氏红着眼眶。心里也觉得酸涩,低声道:“娘。我嫁人了,也永远是你的女儿。日后我会常回来看你。”

“傻丫头,嫁了人之后,就安心地在夫家待着,别总惦记着回来,免得公婆心里不高兴。”邹氏想挤出笑容,可泪水却不听使唤地流了出来。

许瑾瑜眼睛一红,扑进邹氏怀里,泪水也涌了出来:“娘,我舍不得离开你和大哥,我不想嫁人了......”

邹氏哽咽不已:“瑾娘,娘也舍不得你啊!”

母女两个相拥着哭了许久,情绪才慢慢平静下来。

邹氏用帕子擦了眼泪,又为许瑾瑜擦了眼泪:“你出嫁是大喜事,我应该高高兴兴的,你也要开心点,都别哭了。我还有件最要紧的事没和你说呢!”

最要紧的事?

许瑾瑜一怔,下意识地问了句:“是什么事?”

邹氏脸上迅速的掠过一丝不自在,咳嗽一声说道:“就是夫妻间的事。”

邹氏虽然说的含糊不清,许瑾瑜还是很快听懂了.....一张俏脸也红了起来。这种事情诉之于口,实在是太尴尬了。哪怕对方是亲娘,也很别扭。

很显然,邹氏也有同感。吞吐了半天,也张不了口,索性从怀中掏了一本薄薄的册子过来,飞快地塞到许瑾瑜的手里:“你自己翻着看看吧!”

说完,便起身出去了。

步伐匆匆,耳际还隐隐红了。

许瑾瑜原本觉得羞臊不已,看了邹氏这等反应,不由得莞尔一笑,反而镇定了不少。将手中薄薄的册子翻开,一副男女交缠的画面顿时映入眼帘。

画这个册子的人显然是个中高手,画的形象逼真,男女脸上忘情痴迷的神色栩栩如生。

许瑾瑜脸孔腾的涨红了,立刻将册子合上,一颗心怦怦地跳的飞快。

对于男女之事,她唯一的经验便是前世的那一晚。可是那一回给她带来的是痛楚和羞辱,还有无尽的后悔。之后的数年里,她从不愿回想那一段往事。

想到纪泽,她只觉得恶心。连带着对男女之事也十分淡漠,甚至有些排斥。

可明天,她就要嫁给陈元昭了。夫妻之间,这种亲密的事......总是少不了的......

许瑾瑜咬了咬嘴唇,狠狠心,又像做贼似的悄悄翻开了图册。有了心里准备,再看上面的图画也镇定了不少。

这本册子不算厚,只有十几页。每一页上面都画着一对男女。每一幅画上的姿势都不相同......

许瑾瑜越看脸越红,心也跳的越来越快。身体里涌起奇异的陌生的酥软。

图上的男女忽的换了脸孔,女的变成了她自己,男的变成了陈元昭,紧紧的拥在一起,做着亲密之极的事......

“咚咚”的敲门声陡然响起。

许瑾瑜陡然一惊,面红耳赤地回过神来,飞速地将册子塞到了枕头下,定定神才张口道:“是谁?”

门外响起许徵清朗的声音:“是我,快些开门。”

许瑾瑜应了一声,起身去开门。

......

许徵进来之后,先打量许瑾瑜一眼,诧异地问道:“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身子不适?”

许瑾瑜故作镇定地应道:“刚才娘来看我,叮嘱了我几句。我哭了一会儿,所以脸孔红红的。过一会儿就会好了。”

也不知道许徵相不相信这个说辞,总之,许徵没有再追问,低声说道:“妹妹,你明天就要出嫁了。我有些话想独自和你说。”

“我们和安国公府结亲,确实是高攀了。不过,这也是陈元昭亲自求娶的亲事。你嫁到安国公府之后,只管挺直了腰杆做人。”

“安国公府里的人口比我们许家多,也复杂的多。不过,以你的聪慧伶俐,我相信你一定能很快就能适应。如果有谁敢欺负你,你别忍气吞声,记得告诉陈元昭。他肯为你撑腰很好,他若是不管不问,我这个做大哥的绝不会袖手旁观。”

“如果陈元昭胆敢对你有半点不好,我一定会去找他算账!”

最后一句话,说的斩钉截铁杀气腾腾。

许瑾瑜既觉得好笑,心里又十分感动:“大哥,谢谢你全心为我着想。你放心,我能应付得来。陈元昭也一定会对我好的。”

许徵凝视着许瑾瑜,目光中流露出依依难舍:“你有信心就好。总之,我和娘是你永远的依靠。如果在安国公府过的不开心,随时都可以回来。”

许瑾瑜鼻子一酸,用力地点点头,眼里泛起了水光:“大哥,以后我不在家里,你要好好保重自己,和大嫂好好的过日子。”

许徵过的幸福,是她此生最大的希望。

许徵嗯了一声,目光柔和:“妹妹,你也要过的幸福平安。”

烛光下,许徵清俊的脸孔上浮满了温情关切。

许瑾瑜情难自禁,又落了泪。

许徵走上前,轻轻地拥住了许瑾瑜。

兄妹两个一直是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如今,许徵娶妻,许瑾瑜也将嫁人了。明天过后,许瑾瑜就是陈元昭的妻子,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子,再也不是他这个兄长了......

想到这些,许徵心里酸涩极了,眼角一片温热。

第三百三十章 出嫁(一)

哭了半天,情绪又一直处于激动和纷乱中,等许徵走了之后,许瑾瑜只觉得十分疲倦,躺到床上,很快便睡着了。

一夜无梦。

第二天,许瑾瑜在睡意朦胧中被叫醒。

“小姐,快些起床了。”初夏的声音轻快活泼,像是枝头上的麻雀,在耳边不停的叽叽喳喳:“今天可是你的大喜日子。喜娘已经来了,得早些梳妆打扮。姑爷很快就会来了......”

芸香的声音也随之响起:“是啊,小姐,该起床了。奴婢特意做了些点心,趁着迎亲的人还没来,悄悄吃些垫垫肚子。不然,这一整天都不吃东西,身子可吃不消。”

许瑾瑜很快清醒了过来。

先沐浴更衣,然后吃了两块点心。很快,喜娘便来了,开始为她净面梳妆。

这个喜娘是京城里最有名气的喜娘之一,梳妆的手艺十分高超。先用热水为许瑾瑜敷面,再用细线将她脸上绞干净,一张脸犹如剥了壳的鸡蛋,又嫩又滑。再接下来,各式胭脂水粉便派上了用场。

许瑾瑜索性闭上眼,任由喜娘在自己的脸上折腾。

耳边不时地响起众人的说笑声。

邹氏来了一回,很快便出去招呼客人了。许徵和曹萦也各自来看了她,不过,他们两个也得出去招呼客人,待不了多久就得离开。

一直陪在许瑾瑜身边的,是威宁候府的女眷。

含玉挺着肚子来了,纪妤来了,还有顾采蘋,今日也一起到了许家。

听到顾采蘋的声音。许瑾瑜忍不住睁开眼。喜娘还在忙碌,她不能动弹,只能透过铜镜打量顾采蘋。

几个月没见,顾采蘋消瘦苍白了许多,抿着唇角,目光有些飘忽不定。显得孤寂而落寞。

纪泽的死,对顾采蘋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打击。因为两个孩子。顾采蘋才从痛苦中勉强振作起来。可她此时的情形。也实在算不得好。

顾采蘋很快便察觉到了许瑾瑜从铜镜中打量自己,忙歉然笑道:“今天是瑾表妹的大喜之日,我这个丧夫之人本不该进来。免得冲了喜气。只是我连着几个月没出过府也没见过你了,今日忍不住便跟了来。我待上一会儿就出去......”

“表嫂,”许瑾瑜轻声张口,打断了顾采蘋:“你肯来陪我。我心里不知有多欢喜,怎么会嫌弃。你别走了。留下陪着我吧!”

顾采蘋心中感动又感激:“你真的不介意么?那我就厚颜留下了。”

许瑾瑜心里一阵恻然。顾采蘋虽然虚荣浅薄,却也有可怜之处。如今纪泽一死,只留下她和两个孩子。她年纪轻轻就要守寡,不知要熬到何年何月......

许瑾瑜正要说话。喜娘委婉又含蓄地提醒:“奴婢要为小姐上妆了。”

上妆的时候,当然是不宜说话的。

许瑾瑜乖乖的住了嘴。

现在是在自己的闺房里,说几句闲话无人会取笑。等上了花轿。可就得守口如瓶噤声不语了。不然,可是会被人笑话的。

......

喜娘忙了一个多时辰。总算是梳妆完了,然后扶着许瑾瑜站起身来,捧了精致的红色嫁衣为她换上。

许瑾瑜看着铜镜里容光照人美得令人屏息的少女,既觉得熟悉又有些陌生。

她当然知道自己的美丽。可平日多是素颜示人,并不张扬。今日精雕细琢的妆容,给人焕然一新脱胎换骨的惊艳。就连她自己看着,也觉得格外的美丽。

“瑾表姐今天真美。”纪妤忍不住赞道:“这个喜娘梳妆的手艺真是不错。”

喜娘心中暗暗自得,口中却谦虚地应道:“许小姐容貌美丽气质出众,奴婢不敢居功。”又笑着夸道:“许小姐身上的嫁衣绣的格外精致漂亮,奴婢也算是见多识广了,还从未见过这般精致的。不知是哪位巧手的绣娘绣出来的。”

“这可不是绣娘绣的嫁衣,是小姐亲手做的呢!”初夏抢着说道,语气里满是骄傲:“我们小姐擅长女红刺绣,绣娘的手艺也比不过我们小姐!”

喜娘一脸赞叹,含玉也笑着夸了几句。

屋里说的正热闹,就听门外响起了鞭炮声。

一个小丫鬟激动地喊道:“小姐,迎亲的人已经来了,新姑爷来了!”

陈元昭来了!

许瑾瑜心里怦怦一跳,忽然全身僵硬,连手脚都不知该怎么放了。

众人看在眼里,不由得齐声失笑。喜娘忙道:“请小姐坐到床边来,奴婢将盖头给你盖上。”

许瑾瑜宛如牵线的木偶,被众人围拥到床边坐下,然后,大红色的盖头笼罩了她的视线。

她的眼前,只剩下一片喜庆的红色。

......

“小姐小姐,迎亲的人好多。”

“姑爷已经来了,不过,被少爷领着人拦在了院门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