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瑾瑜定定神,故意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谁在门外?”周聪再得意,也没忘了侍卫的本分,刚听到一点动静,立刻警觉地看了过来。

许瑾瑜的脸庞顿时映入眼帘。

周聪神色一僵。坏了!刚才言笑无忌信口胡扯的话。该不会落到许瑾瑜的耳中了吧......

初夏和芸香上前给陈元昭行礼。

周聪难得的心虚,迅速地行礼退到一边。

许瑾瑜微笑着看向陈元昭,声音温柔极了:“子熙,我有件事想和你商议。芸香也老大不小了,我想为她许配一门亲事。我大哥身边有个侍卫,一直对芸香有些好感.....”

周聪:“......”

许瑾瑜这么说,是因为刚才听了他的话心生羞恼。故意这么说让他着急吧!一定是这样!

周聪虽然这么想着。心里却有些不踏实,迅速看了陈元昭一眼。

将军,你可得为我做主!

陈元昭慢悠悠的张口道:“这些琐事。都由你做主就是了。”

周聪:“......”

将军,你这样真的好吗?!

芸香的表情也有些僵硬。不过,她心里虽然着急,却也不好意思张口。垂着头不吭声。

许瑾瑜看着周聪紧绷的神色,心情顿时舒畅多了。也不忍再捉弄芸香了。笑着说道:“罢了,这是芸香的终身大事,总得让芸香自己拿主意。等私下里我再仔细问一问芸香好了。”

芸香悄然松口气,偷偷瞄了周聪一眼。

正好周聪也看了过来。两人目光一触。心中各自一荡,迅速地移开目光。

......

许瑾瑜出了心头一口闷气,一脸愉悦的随着陈元昭去了世安堂请安。

陈元昭喊了一声母亲后。照例不吭声。听着叶氏和许瑾瑜说话:“......你们两个早饭吃了吗?”

许瑾瑜笑着应道:“还没有,我们想到世安堂来。陪着婆婆一起吃早饭。还望婆婆别嫌弃我们来叨扰才是。”

当然不嫌叨扰。天天都来陪她才好!

叶氏眼里有了笑意:“我这就命人摆早饭。”

儿媳过门果然是件好事。这几天,陈元昭来世安堂的次数,足以抵得上以前一年了。而且,待的时间也越来越长。现在还肯留下陪她一起吃早饭了。

虽说陈元昭很少说话,脸上也没什么笑意。不过总是一个好的开始。

早饭颇为丰盛,各色面点放满了一桌子,还有许多精致美味的菜肴。

叶氏心情极好,不停地为陈元昭夹菜,很快就将陈元昭面前的碗里堆满了:“元昭,这些菜肴都是你爱吃的,多吃些。”

陈元昭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将碗里的菜肴都吃的干干净净。

对此,许瑾瑜的感想是:陈元昭的饭量真不小......

叶氏的欢喜几乎都写在了脸上,心情好了,胃口也比平日好的多,比平日多吃了不少。

早饭后,陈元昭便离府去军营。

许瑾瑜送陈元昭到门口,将依依不舍隐藏进心底,目光平静柔和,唇角微微含笑:“子熙,你安心去军营,不用为我忧心。”

陈元昭嗯了一声,却没有立刻离开,久久地凝视着许瑾瑜。

只是去军营,隔不了几天就能回来。有必要表现的这般你侬我侬念念不舍吗?!

周聪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心里默默吐槽。

过了许久,陈元昭才骑上骏马离开了。

许瑾瑜静静地站在原地,目送着陈元昭的身影远去,直至消逝不见。然后才轻轻叹口气,回了墨渊居。

......

安国公府里的丫鬟婆子小厮极多,不过,墨渊居里的却没有丫鬟婆子,也没有小厮,只有一些侍卫。

这些侍卫都是陈元昭身边的亲兵,只听从陈元昭的命令。如今他们的主子又多了一个。

陈元昭在成亲前几天,便将亲兵们召集到一起。训话很简洁,只有短短两句话:“少奶奶过门后,她的话就是我的命令。”

成亲几日,许瑾瑜一直和陈元昭待在一起,根本没来得及过问墨渊居里的事。今天陈元昭走了,她一个人闲了下来,索性将亲兵们都召集了过来。

墨渊居里共有二十个亲兵,分作两班日夜守着墨渊居。每日打扫屋子院子,也都由这些亲兵分担。

自从许瑾瑜嫁来之后,带了几个陪嫁的丫鬟来,墨渊居里终于有了女子的身影和说笑声。

对此,亲兵们一致认为,现在的墨渊居比以前热闹多了,真是太好啦~\(≧▽≦)/~

领头的亲兵也姓周,叫周奇。年龄和周聪相仿,相貌生的略显平庸些,目中闪着锐利的精光。

许瑾瑜打量周奇一眼,笑着问道:“你叫周奇,莫非也是周聪的远房堂兄弟?”

周奇恭敬地应道:“回少奶奶的话,小的是周聪的亲堂兄。”

果然都是周家人。许瑾瑜哑然失笑:“周聪和你做了亲兵侍卫,周勇做了暗卫,你们兄弟三个殊途同归,都是子熙最器重的属下。”

许瑾瑜笑颜如花,说话温柔和气,听的周奇心中十分舒畅,耐心地解释道:“少奶奶大概还不知道吧!我们周家从祖父那一辈开始,就是已故的老安国公身边的亲兵。后来一辈传一辈,每一辈的男丁都会送到神卫营里。将军十岁进军营的时候,我和周聪就到了将军身边。周勇则进了暗卫营。”

三人是以周聪为首,分工各自不同。

许瑾瑜和颜悦色地说道:“你们身手超卓,却不能随子熙上战场立战功,只能委屈地待在墨渊居里做普通侍卫,说起来是委屈你们了。”

这一席话听的亲兵们心头火热滚烫,不约而同的一起跪下:“保护少奶奶是我们的荣幸,一点都不委屈。”

“好了,你们不用跪着了,都起来吧!”许瑾瑜用温柔亲切的笑话话语,在短短的片刻里便将亲兵们的心都收拢了过来:“以后这墨渊居里的卫生打扫由初夏她们动手就行了,哪有让男人做这些琐事的道理。”

亲兵们齐声道了谢,然后各自站了起来。心里暗暗激动振奋不已。

从今以后,他们要将墨渊居守的滴水不漏。安国公府里的闲杂人等,休想靠近半步!

许瑾瑜安抚鼓励众亲兵一番,才让他们退下了。

一直忍着没说话的芸香,抿唇笑道:“少奶奶真是厉害。短短几句话,就让他们服服帖帖,心甘情愿为少奶奶肝脑涂地了。”

柔能克刚,果然是千古不变的真理。

许瑾瑜笑了一笑。

陈元昭要报仇雪恨,还想问鼎皇位,不知要消耗多少精力心思。她帮不了别的忙,至少也得照顾好自己,免得陈元昭为她分神忧心。

第三百四十一章 日常(二)

今天晚上陈元昭留在军营没回来,她一个人待在偌大的屋子里,只觉得空荡荡的,凄清又寂寞。

许瑾瑜怔忪了片刻,不由得暗笑自己矫情。

以前没出阁的时候,不也是一个人么?这才几天,她就习惯有陈元昭的陪伴了......

习惯真是一件可怕的事。

初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姐,时候不早了,该安置了。”许瑾瑜是陈家的儿媳,初夏本该改口叫一声二少奶奶,不过,这么多年来叫小姐叫惯了,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

许瑾瑜嗯了一声,很快躺到了床上。

翻来覆去许久,才迷迷糊糊睡着了。

睡梦中也不太安稳,似乎隐隐地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然后悉悉索索的脱衣声......这个梦实在太真实了。她甚至感觉到一双结实有力的手臂小心翼翼的抱住了自己,大手覆到了胸前......

等等!

许瑾瑜陡然惊醒,反射性地问道:“谁?”

耳边响起低低的声音:“别怕,是我!”

屋里的烛台都被吹熄了,光线黯淡,只能隐约地看到脸孔轮廓。能在半夜偷溜到墨渊居的人,除了陈元昭还能有谁?

许瑾瑜仅剩的一点睡意消失无踪,彻底清醒过来:“子熙,你今晚不是说留在军营么?怎么这个时候跑回来了?”

陈元昭调整好姿势,将她搂进怀里,耳鬓厮磨,悄声低语:“我也记得是在军营睡下了。然后做了个梦,不知怎么地。梦一醒就在这儿了。”

真没想到,陈元昭也会说这样的俏皮话。

许瑾瑜忍俊不禁地抿唇笑了起来:“你这么晚了跑回来,明天得什么时候到军营?”

陈元昭答道:“军营里的将士是五更起,吃了早饭后就要去校场里练习兵器和排兵布阵之类的。我在军营里,一直和将士们同睡同起。”

也就是说,陈元昭也得赶着五更回到军营。这么说来,睡不了两三个时辰就得起床了。

许瑾瑜一阵心疼。嗔怪道:“今天晚上也就罢了。以后可别这样了。这样来回折腾,晚上睡不了几个时辰,身子哪能吃得消。”

话语中透着浓浓的关切。

陈元昭心里涌起一阵暖意。竟没反驳。

白天一直忙碌,无暇多想。到了晚上,许瑾瑜的脸孔在眼前不停闪动,心里躁动不安。叫嚣着想立刻见到她。

想到就做,陈元昭很快便下了决心。一路飞驰回了安国公府。

忙碌了一天,又骑马奔波回来,陈元昭也有了倦意,并未缠着许瑾瑜亲热。两人相拥在一起睡去。

......

第二天,许瑾瑜醒来的时候,身边的陈元昭已经没了踪影。如果不是被褥里尚有体温的余热。她几乎以为昨夜陈元昭没回来过。

初夏一边为许瑾瑜梳妆,一边笑着说道:“小姐。姑爷可真是体贴。昨夜悄悄回来,今天早上走的时候,特意轻手轻脚的没惊动你。”

真看不出冷面冷性的姑爷还有这么温柔体贴的一面!

许瑾瑜抿唇轻笑,心里涌起丝丝甜意。

芸香含笑走了进来:“少奶奶,需要奴婢准备早饭吗?”

“不用了。”许瑾瑜笑着应道:“以后没我的吩咐,不用特意准备早饭。我去世安堂请安,正好陪婆婆一起吃早饭。”

陈元昭虽然护着她,毕竟每天都在军营里,待在内宅的时间少之又少。男人的天地广阔,承担的责任也更重。内宅是女子的战场,就算陈元昭在府里,她也不想让他为内宅琐事烦心。

想在安国公府迅速的站稳脚跟,和叶氏相处和睦才是最要紧的。

之前叶氏待她颇为和善,大半都是看在陈元昭的颜面上。从今天起,一切都要靠她自己了。

许瑾瑜很快收拾妥当,到了世安堂给叶氏请安。

叶氏一直孤零零的一个人,如今多了许瑾瑜陪伴,有人陪着说话解闷,心情还算不错。早饭过后,随口问了句:“听说元昭昨天夜里回来了?”

陈元昭深夜回府,早上不到五更就走了。此事怎么会这么快就传到叶氏这里了?

许瑾瑜心里暗暗惊讶,面上却半点不露,笑着答道:“是,昨天夜里他突然回来,也吓了儿媳一跳。今天早上走的又匆忙,没来得及到世安堂来给您请安。”

“请不请安的倒没什么要紧。”叶氏扯了扯唇角,闲闲说道:“不过,你可得劝劝元昭。这样半夜奔波太过劳累了,第二天又得早起回军营忙碌,总这样也太伤身体了。”

是陈元昭忽然兴起回来,又不是她央求他回来陪自己。

叶氏心里不满,不去和陈元昭说,却来敲打她......

许瑾瑜柔顺地应道:“婆婆教训的是,都是儿媳思虑不周。以后一定多劝夫君,以公事为重,不用总惦记着我们。”

这个“我们”用的颇为巧妙,顿时令叶氏舒展了眉头。

母子关系冷淡,是叶氏最引以为憾的事。以许瑾瑜的聪慧,只怕早就留意到了这一点。言辞间说的滴水不漏,足可见许瑾瑜的体贴和伶俐。

和聪明人相处,这一点最令人愉快。无需多说,便已经领会到彼此的心意。

叶氏不再提起陈元昭夜归的事,很快扯开了话题:“墨渊居里没有丫鬟婆子,都是元昭身边的亲兵。你若是觉得人手不够用,我从世安堂拨几个擅长理事的婆子给你。”

许瑾瑜忙笑道:“儿媳带了几个陪嫁丫鬟过来,暂时够用了。若是日后缺人手,儿媳再厚着脸皮张口。”

叶氏嗯了一声:“现在只有你和元昭,人手确实够用。等日后你怀了身孕生了孩子,再给墨渊居添些人。”

许瑾瑜:“......”

几句话没说就提到孩子!她才刚嫁过来。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有身孕。叶氏也太急切了吧!

许瑾瑜心里暗暗嘀咕着,故意羞答答的垂下头。

果然,叶氏见她娇羞不语,也没再催促。闲话几句,便让她退下了。

......

时间一晃,许瑾瑜嫁到安国公府已经有三个月了。

盛夏已过,天气犹有几分燥热。好在屋子里放了冰盆。散发出丝丝凉气。许瑾瑜坐在窗边。专注地缝制着婴孩的小肚兜。

芸香笑着进来禀报:“启禀二少奶奶,大少奶奶领着骁少爷和骥少爷来了。”

许瑾瑜放下手中的针线:“快些请大少奶奶进来。”

过了片刻,袁氏母子进来了。

许瑾瑜含笑起身相迎:“大嫂。你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

袁氏亲热地握着许瑾瑜的手,笑着说道:“男人们要上朝当值,我们整日待在府里,不过是些家长里短的琐事。也没什么可忙的。我看着你整日闷在墨渊居里,很少出来走动。今天就索性带着两个孩子过来找你说话。你可别嫌弃我们母子三个聒噪扰了你的清静才是。”

瞧瞧这亲热劲,不知道的肯定以为妯娌两个感情有多好呢!

其实,这三个多月来,许瑾瑜和袁氏说过的话寥寥可数。基本没打过交道。

许瑾瑜心里暗暗揣测着袁氏的来意,脸上露出得体的笑容:“大嫂可千万别这么说。我一个人待在墨渊居里,整日闷的很。你肯带着骁哥儿和骥哥儿过来。我心里不知有多高兴呢!”

妯娌两个你来我往地寒暄了几句,才各自坐下了。

袁氏先打发骁哥儿骥哥儿出去玩耍。然后才笑着问道:“你刚才在做婴儿肚兜,莫非是有喜了么?”

许瑾瑜适时地流露出些许娇羞:“大嫂说笑了。我才嫁过门三个月,怎么会这么快就有喜。这件婴儿小肚兜,是为我娘家嫂子肚中的孩子做的。”

几天前,许徵特意来了安国公府,将曹萦有孕的好消息告诉了许瑾瑜。许瑾瑜既惊又喜,几乎是立刻就动手为尚未出示的孩子做起了衣服。

估摸着等孩子出世的时候,她早已将春夏秋冬四季的小衣服都做好了。

袁氏将肚兜拿过去翻看,赞不绝口:“你的女红刺绣做的实在好。我原本还觉得自己的女红还算不错,现在和你一比,实在是差了不止一筹。”

许瑾瑜谦逊地笑了笑:“我自小就正经的拜师学刺绣,练了这么多年,总比别人熟稔一些。不过,当不得大嫂这般盛赞。”

“我这可不是随口乱夸。”袁氏笑了笑,若有所指地说道:“自从你过了门之后,二弟待你一片深情,婆婆对你这个儿媳也格外的亲切。若论福气,我这个做嫂子的,可远远不及你呢!”

语气中含着半真半假的羡慕和酸意。

她嫁给陈元白这么多年,一直战战兢兢夹着尾巴做人,几年下来,才算勉强站稳了脚跟,期间不知耗费了多少心思。

相较之下,许瑾瑜的好运简直令人眼热极了。

性情冷漠的陈元昭,对许瑾瑜好的可是没话说。军营离了这么远,也时常回来陪她。矜持难缠的叶氏,对新过门的儿媳显然也颇为满意,人前人后夸赞过数回。

下人们都是挑眉通眼捧高踩低的,对着二少奶奶大献殷勤,一时间,将她这个大少奶奶的风头都盖了过去。

许瑾瑜这才刚进门,若是再怀上身孕生了儿子,日后这府里,哪里还有她的立足之地?

许瑾瑜没有错过袁氏眼中一闪而逝的嫉妒,心里哂然一笑,淡淡应道:“照大嫂这么说来,我应该更羡慕大嫂才对。大嫂嫁到陈家数年,生了骁哥儿和骥哥儿,尤其是骥哥儿,最得公公的欢心。”

这话说中了袁氏的得意之处。

袁氏心中畅快了不少,开始絮叨起了生养孩子的辛苦来。

许瑾瑜此时已经看出了袁氏的来意。

袁氏这是借着闲话家常,来掂量试探自己呢!

陈元白吃亏在庶出,好在安国公一直偏心陈元白,对嫡出的陈元昭反而格外冷淡。袁氏巴望着陈元白继承家业,自然视她和陈元昭为敌。陈元昭不在府里,而且,对付位高权重性情冷凝的陈元昭不是易事。袁氏权衡一番后,便想着从她这边入手了......

许瑾瑜不动声色地和袁氏周旋。

袁氏很快察觉出许瑾瑜的厉害之处了。看着温温柔柔好脾气好说话,其实滴水不漏,不留任何话柄。

看来,以后想对付许瑾瑜,可不是易事......

妯娌两个各怀心思,聊的颇为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