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容你在我心里撒野上一章:第 7 章
  • 容你在我心里撒野下一章:第 9 章

庄景安发完消息,侧头看了她一眼:“笑我手机?”

“这机子得比我还老。”

“它没那么老,”庄景安目视前方,淡定地说,“你也没这么,小。”

辛懿装傻,全当没听出他一语双关,凑近了去看他放在中间的手机,手机壳早就因为年岁久远而褪漆斑驳,但屏幕倒像是新贴的膜,光洁如新。

“这年头还有人用这种古董,”她试探地去拿手机,余光还在打量那变色龙的表情,生怕一不留神又要被他说教。可庄景安就像没发现她的动作,任由她把手机拿在手机。

“这手机,能上微博,聊微信吗?”

庄景安说:“要那些功能干什么?”

辛懿用一种看中古老妖怪的表情看他:“你是上个世纪的人吗?好歹堂堂菲比斯首席音乐总监,你都没有社交需求的吗?”

看她微醺话唠,庄景安又想起大半个月前初遇的那晚,她像一朵热情张扬的罂粟花。

大概只有酒精麻痹以后,她肩上的担子才能暂时放一放,卸下防备的她……比平日随时反击的模样可爱得多。

庄景安一边打方向拐下高架,一边说:“有那个维持人际圈的工夫,不如多写几首歌。何况,电话短信的功能又不是没有。”

辛懿把玩着巴掌大的古董机,突然兴起,摸出自己的手机,给命名为大骗子的号码拨了过去。

没两秒,老古董一边震动,一边叮叮咚咚地响起来,她刚想问这是不是他自己编辑的铃声,就看见屏幕上来电显示的字。

丫头。

辛懿怀疑地又看了眼自己的手机,确定是她的来电没错,毫不犹豫地一拇指掐断通讯。

什么鬼!?

辛懿不动声色地在自己大腿一掐,很好,还知道疼,这也没醉啊!那个在菲比斯对她颐指气使,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庄景安,手机里居然把她保存为这么……这么亲昵的名字?

庄景安刚好把车停稳,淡定地解释:“懿字太难打,我用笔画输入法。”

辛懿将信将疑地又看了他一眼。

车停在江边,远离跨江大桥,透过梁挂索刚好可以看见夕阳余晖与晚霞辉映,庄景安正沐浴在这一片绚丽之中,白色的挺括衬衣被染成了温润的金光,略显冷峻的面容也柔和了许多,微抿的唇角有隐约的弧度。

辛懿闭上眼,又睁开,再看他却还是觉得心动,干脆放弃治疗,随他去吧……反正,她早就知道自己对这皮囊没有抵抗力。

庄景安双手插在兜里,迎着夕阳默不作声,辛懿跟着他站了好久,也没看出今天的夕阳有什么特别。

“你在酝酿情绪吗?”她试探地问。

“酝酿什么情绪?表白吗?”

辛懿翻了个白眼:“谱曲的灵感啊,你不是作曲人吗?”

庄景安一笑:“你觉得前天让你整理的那些曲谱怎么样?”

他一提,辛懿立刻想起了那天印象最深的几段旋律:“很好啊,虽然都是片段,但很有趣,不像同一个人写出来的。”

“你是在暗示我人格分裂?”

“不,我只是觉得你像变色龙。”辛懿脱口而出,人格分裂未免太可怕了。

庄景安反而笑了:“总结得很到位,不过……那些谱子我觉得糟糕透了。”

“怎么会?虽然你这人不怎么样吧,但我还是得承认,你的曲子谱得不错,拥有特别的记忆点。”

“比如?”

辛懿想了想,轻声哼了一段低柔的旋律:“比如这个……这个调子让我想起一个朋友,不过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庄景安微怔,她哼的,是他写给亡母的歌,写完之后没有编曲,因为他知道那个他想要赠与的人是无缘听见了。

他没想到,只是片段而已,她却记得分毫不差,连通感都和他如出一辙。

一辆小型商务车开了过来,停在庄景安的奔驰边上。

车上跳下来两个年轻小伙,一人拿了纸过来找庄景安签字,一人忙着从车里往外运桌椅板凳,还有刀叉杯盘。

等人走了,看着铺着米白色桌布的户外餐桌上精巧的点心,牛排沙拉,红酒杯瓶,辛懿满脸懵逼,回头一看庄先生正含笑看着他。

她忽然调头就走,被庄景安一把拉住手臂:“去哪?”

她理所当然地说:“逃命。”

庄景安莞尔:“怎么说?”

辛懿看了眼丰盛佳肴:“别欺负我读书少,鸿门宴我听过。你这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

“嗯,没错。”他点头。

是奸,还是盗?她都得逃。

辛懿抽手,抽不出来,一撇嘴:“你别再费劲整我了,那三千块工资真不值得你这么悉心调|教。我在想法子,等都联系好了,我就走。”

庄景安蹙眉:“去哪里?托人找葛正,得个推荐进《寻歌》?”葛正是菲比斯的三大金牌之一,导演兼任制片,《寻歌》就是他一手打造出来的品牌。

突然被他一针见血,辛懿警惕地问:“……你怎么会知道?”

“你当我是瞎的,还是聋的?你在我眼皮子底下的动作我都不知道,早死在这个圈子里了。”

辛懿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得很低调,没想到居然还是被老狐狸发现了。

庄景安看她眼神忽闪,唇角一勾:“你想进《寻歌》为什么不和我说,反而舍近求远地找葛正?”

辛懿自嘲地一笑:“找你?自取其辱吗?”

“你以为葛正看在你是知名音乐学府的高材生,会对你高看一眼,所以找他的胜算大一些。而我对你知根知底,你觉得我不会推荐你。”庄景安慢声说,“你太不了解我了,辛懿。”

江风徐徐,吹皱了她的心思。

辛懿迟疑地试探:“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其实会推荐我?”

“会。”毫无迟疑。

辛懿低头,看着被他攥着的手臂,慢慢抬头看向他的眼睛:“代价呢?”

庄景安没说话,回视她渐渐升起防备的眼睛。

“天上不会掉馅饼,这个道理我懂。”辛懿一字一句地说,“我就想知道,换你一个推荐,我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你的世界里只有交换吗?”庄景安似笑非笑地问,“当初面试,你也是要和我交易换取进菲比斯的资格。这是你唯一的思考方式?”

辛懿坦荡荡地说:“付出代价换来的东西才是我的,别人施舍的随时都可以理直气壮地索取回去。”

“这些是谁教你的?”庄景安问,“谁告诉你,这世上除了交易之外就只有施舍了?”

没谁教她,只不过是小姑娘一个人拼了几年,血泪摸索出来的。

“不然呢?”她倔强地盯着他。

庄景安眸光一闪,牵着她走到桌边,按着她的肩头坐下,自己也坐下另一边,四目相对,他说:“代价是好好地陪我吃这顿饭,成交吗?”

辛懿将信将疑地看着他:“就这样?”

庄景安开了香槟,斟了杯,递给她:“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从不狮子大开口。”

辛懿看着他风平浪静的表情,不知怎么,总觉得自己像是躺在砧板上的肉——随时会被这大骗子下手宰割。

“既然你觉得等价交换来的才能安心,”庄景安从白色瓷碟下抽出一张A4纸,食指按住贴着桌面挪到她面前,轻描淡写地问,“那你觉得它值得什么来换?”

第15章 小秘密

纸上是中远医院手术预约登记表。

这是口腔颌面外科最好的医院,一号难求,辛懿无数次打开过医院的网站,又无数次关闭,她求不到号,也付不起钱。

自从辛懿在深蓝驻唱,赚的一点钱都给周兰补贴家用,而周兰却总是隔三差五地拗不过拿去给耿重年还了赌债——她身无分文。

也曾想过找穆晟借,可话到嘴边她终究还是没能开口。她害怕,只要一旦拿了钱,就没没办法理直气壮地拒绝穆少爷半真半假的追求。

辛懿盯着表格,怔怔出神。

表格已经被填了大半,唇腭裂修正手术,主刀医师冯骥,手术时间9月20日,手术患者信息,空着。

庄景安说: “我不知道你弟弟的名字。”

辛懿与他对视,从那双狭长的眸子里只能看见自己。

“是跟继父姓?”

“不,跟我妈姓。”辛懿将头发撩到耳后,“耿重年不让舟舟随他姓。”

庄景安取了钢笔递给她:“空着的信息都填上。手术排期紧,前期还要做矫正和准备,这两天他们就得动身。”

“监护人可以写我吗?”

庄景安说:“你没有那么多假期,助理小姐。” 中远医院离S市,七八小时的火车。

辛懿没和他争执,默默地填上了周兰的联系方式,递还给他。

庄景安扫了眼,将纸折起压回瓷碟下,然后慢条斯理地折着袖口,一言不发。

“……你想要什么?”

空旷的江岸,除了略显遥远的车流鸣笛,再没有其他声音。江面广阔,对岸鳞次栉比的高楼蜿蜒百里,随着晚霞的退散渐渐华灯升起,辛懿的声音略带沙哑,又低又轻,险些被吹散在江风里。

久不闻庄景安答复,她终于抬眸看他,却刚好与他的视线撞个正着。

庄景安把两个袖口端端正正地折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

如果说领扣、袖口紧锁的他像个禁欲的绅士,那么此刻的他仿佛去除了一切掩饰,咄咄逼人。

在辛懿的注视下,庄景安单臂托腮,似真似假地吐出两个字。

“你。”

“开什么玩笑。”辛懿手里的酒差点从杯子里泼出来,连忙放下杯子,将手藏到桌布下。

庄景安挑眉,不说话。

辛懿不自觉地揪着桌布在指间打转。

穆晟和她说过类似的话,让辛懿跟了他,别说周舟治病,就是将来娶妻的聘礼他都一并出了,但换来的是辛懿的一记肘击。

可为什么,如今她并不想肘击这个姓庄的男人呢?

“没开玩笑。本来没打算当成交易,不过既然你觉得等价交换来的更可靠,我也不介意随你的意。”

辛懿微微收敛下颌:“你不是很不待见我吗?”

辛懿勉强保持镇定:“为什么……你不是很不待见我么?”成见一直都在,不是吗?

“我刚就说过了,你太不了解我。”庄景安慢条斯理地解开领口扣子,“在我回答你为什么之前,你先回答我——这交换你接不接受。”

江风带着夜的清凉,辛懿的头发被风从后扬起,半遮了脸。

“接受,”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很轻,“但有条件。”

庄景安说:“很好,我也有条件。”

辛懿咬唇:“你先说。”

庄景安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从今天开始,直到你发片正是出道为止,这期间,你只能跟我在一起。”

在辛懿探究的目光里,庄景安口吻稀松平常,就像在商讨合作条款般成竹在胸:“这是我的条件。”

这是多久?三个月?半年?一年?还是更久?

辛懿反问:“你要是阻碍我出道怎么办?”

庄景安被她逗笑了:“你就这么有自信我会一直都想留你在身边?”

“起码目前看起来是这样,”她故作冷静,“万一你从中作梗,我岂不是一辈子都没自由了?”

“你对自己,”庄景安笑了下,“就连这点自信也没有吗?”

辛懿感觉手心的汗把桌布都浸湿了。

她不是应该一把拉起桌布,把一桌菜肴统统掀翻到这个试图“买”她自由的为君子脸上吗?可是她不想啊……一点都不想,甚至还有种释然。

管他呢!

这交易谁亏谁赚,现在说为时尚早。

她的小九九打的正欢,忽然手被庄景安从桌布下捞起,握在掌心:“别再拽桌布了,菜都要翻了。”

少女明面上的淡定,被手心的冷汗出卖得一干二净。

庄景安的心底有一丝柔软,不由放缓了语调:“你的条件呢,说来听听。”

辛懿看着他的眼睛,既轻又清晰地说:“在这段时间里,你只能有我,我也一样。”像恋爱那样,而不仅仅是……交换,她在心里默默补充。

如果说在片刻之前,庄景安的眼底还有一丝玩笑,到此刻已经只剩下安静。他垂睫,笑了下,声音沉稳“好,我答应。”

沉默,两个人都沉默。

直到庄景安松开手,揭开餐盘上的金属圆盖:“这家的牛筋很好,你尝尝。”

辛懿双肘靠在雪白的桌布上,盯着桌上精致而冷淡的菜色,又举起手边的香槟杯:“你喜欢这些……还有这些?”

庄景安放下刀叉:“我以为你喜欢。”

想得而不可得,你奈人生何。辛懿的生活与这些东西南辕北辙,他以为她会向往。

“不喜欢,”辛懿晃了晃香槟,“比起这些,我更喜欢啤酒加撸串。”

庄景安默不作声,拉着她起身,打开后备箱,里面居然有正箱的上好啤酒。

辛懿与他对视了一眼,片刻前的尴尬被彼此眼底的火苗烧成虚无。

庄景安扬臂,将雪白桌布铺在岸堤草地,他坐下,拍拍身侧。

辛懿踢了拖鞋,蜷膝与他并肩,食指拉开易拉罐,仰头猛灌,完了一个响亮的酒嗝。

江风将发丝吹得黏在脸颊上,她侧过脸,眼角眉梢带着快意:“这才对味,那些牛肝鹅肝,你还是留给别人吧。”

庄景安抬手,食指将她脸颊上的发丝撩开,若无其事地说:“不用试探我,既然答应你的条件,我说到做到。”

辛懿狡黠地一笑,转回脸去,看着对岸渐渐灯火辉煌,握着酒罐的手扬起,遥指对面:“等我出名,我就带周舟跟我妈搬到那里住。”

“金澜湾?”庄景安顺着她的食指看向对面,“志气不小。”那大约是S市房价最高的小区,单套的价格快赶上独栋别墅了。

辛懿目不转睛地看着对岸:“走着瞧,只要给我一个机会,我就可以红。”

“你对红的定义是什么?出唱片?开演唱会?赚千万买房?”庄景安饶有兴致地问。

“去世界顶级的剧场,开万人演唱会,全国……不,世界上最好的词曲作者替我写歌,最厉害的乐团为我伴奏。”说完,她微微偏过头,朝后看向庄景安,眼底星火闪耀,“你是不是觉得我在痴人说梦?”

看着小姑娘飞扬的神彩,庄景安倾身,在她晶亮的双眸重重一吻:“我就喜欢你的野心。”

辛懿睁开眼,只见他已经退回原处,夜里中他的侧脸仿若剪影,刚硬的轮廓与斯文的衬衫西裤形成鲜明对比,无论是唇边亦正亦邪的笑,还是半倚的姿势,都与菲比斯那个温文尔雅的庄总监判若两人。

“你说我不了解你,我承认。你到底是什么人?”辛懿蹙眉,见他的目光转过来,又盯着他没有戴眼镜而略显进攻性的桃花眼,“我简直怀疑你是不是暗|杀了真正的庄景安,然后冒名顶替混进菲比斯的流氓老大。”

庄景安毫无顾忌地大笑出声。

在辛懿的目光中,他止住笑意,半真半假地说:“如果我说你猜对了呢?”

“那我也不会举报你,”辛懿理所当然地说,“反正现在你我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谁也丢不下谁。”

庄景安笑意愈深:“真想敲开你这小脑袋看一看,里面到底有没有‘规矩’两个字。”

辛懿食指戳了戳自己的太阳穴:“没有,这里只有两个东西。”

“什么?”

“出名,和钱。”坦坦荡荡,毫不掩饰。

庄景安一笑,撇过视线,转头又开了一罐啤酒。

辛懿一言不发地从他手心里直接拿了过来,猛灌了几口。常温的啤酒,苦中带涩,由温热的食道滚落,带着她不可言说的蠢蠢欲动。

自从18岁那夜与他重逢,又或许是更早前的初见,她披着铠甲的心底就藏起了一个柔软的秘密,这个秘密,叫庄景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