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他终于松开了口,离开寸许,暗涌的眸子锁着她殷红的唇瓣:“如果,姓赵的这样对你,你要怎么办?”

辛懿被吻得缺氧,好不容易明白他说的是谁,仰起小脸,微微肿起的唇一弯:“就……这样啊。”说着,弓起腿,膝盖朝上,作势一顶,却没着力,堪堪碰到他的时候顿住了动作,眼底闪着细碎的光。

即便如此,她还是察觉了某人的欲|望。

笑容挂在嘴角,身子却不敢再乱动,辛懿哼哼唧唧地说:“就这样啊……最好让他以后只能去潜规则男选手了呗。”

擒着她的手劲略微轻了些,他的胸稍稍离开她身前,辛懿终于一口大气喘上来,可深呼吸还没完成就感觉头重脚轻,双脚离了地。

他居然把人整个扛在了肩上!

辛懿叫都叫不出声,好在他步子很稳,大手按着她的腰际,倒不用担心会摔。

又是天旋地转,她的后背隔着薄薄的衣料贴上冰凉的平面——她被放在了那张白色瓷面的餐桌上,脚趾够了下,没碰着地面。

客厅没开灯,玄关灯在人离开后也熄了,室内陷入黑暗。

庄景安双手撑在她的身体两侧压着纤细的手腕,沉默地俯视着她,黑暗里那双眼睛仿佛捕猎的野兽,闪着欲|望的光。

辛懿的心跳已经快要突破天际,她想抬手,却被他按得纹丝不动,想踢人,这个后仰的姿势腿压根使不上力气,更别提他还居高临下。

她终于有点慌——他从未以力量压制过她,甚至时常是被蓄意挑逗的一方,如今她才意识到在他的力量面前,自己的野蛮根本不值一提。

辛懿咬唇,不再挣扎,水光波动的眸子紧紧地盯着他背光而看不清神色的脸。

庄景安的手劲又收紧了些,她吃痛,抽了口冷气又立刻抿住了嘴。

他的手指却突然松开了。

“男女力量天差地别,你以为凭那点三脚猫功夫就能全身而退?”庄景安的声音暗哑,“莽莽撞撞就敢赴约,你脑子里到底都装着些什么?”

第32章 红油漆

辛懿的腰肢扭了一下, 下午时候放在餐桌上的那一束小野菊被碰翻了,土陶的瓶子摔在地上, 一声脆响。

瓶子里的水泼了出来,溅在庄景安的脚面上。

他冷冽的眼色在看见歪斜在地的雏菊时一闪, 心头像被那细弱的叶瓣撩了一下,再看向身下的女孩儿,口气不由软了三分:“别再那么莽撞,男人比你想象得要危险的多。”

辛懿胸脯起伏, 本就浑圆的曲线更加明显, 棕色的长发蜿蜒,因为接吻的关系还有一缕黏在唇边。

她很漂亮,任何人也不会否认,尤其是……当她蓄意勾引的时候。

终于被他放开了桎梏,辛懿无声地揉着手腕, 在他的道歉即将脱口而出的瞬间攀上了他的腰。

柔软的指腹, 像一条灵活的小蛇,探开衬衣的衣摆, 捏上他结实的腰际, 指尖轻拂他腰后那道狰狞的刀疤, 又轻又柔,似乎手下的不是伤疤而是琴弦。

她到底不是柔弱的雏菊, 硬要以花相比,她像红色罂|粟,也像蓝色曼陀罗, 总之,永远处在主动的那一方。

衬衫的衣扣被那双素白小手一颗一颗解开,辛懿的手顺着腰背一路向上,勾住他凸起的肩胛骨,身子像上一吸,完全挂在他身上。

唇与唇之间,一线之隔。

辛懿盯着他的嘴,靠近,衔住下唇,在两排齿间不轻不重地磨咬。

两个人口里还有凉茶的薄荷清香,随着庄景安含住她的上唇,两人的气息终于全部重叠。

庄景安撑着桌面,辛懿完全勾在他身上,极尽缠绵的一吻,他抵开她的牙关,反客为主,将柔软的唇舌当成嬉戏的乐土。

她无声轻喘,腰肢灵活,密切地贴在他不着寸缕的胸腹。

一寸一寸,火热如炬。

停在纤细腰肢的手忽然用力一揽,庄景安轻松地将挂在自己身上的小姑娘双手抱起。

辛懿的低呼被他吞进了腹中,只能将纤长的双腿盘在他的窄腰,手臂扣紧他的脖子保持平衡。

庄景安的吻一刻也没有停,抱着她,一路进了主卧。两个人一起倒在柔软的床铺,他自然而然地单手护住了她的脑后。

柔软的床头灯,映得辛懿的肌肤又白又暖,庄景安沉腰,唇终于移开些许,声音磁性带着鼻音:“可以吗?”

陷在浅灰色被褥里的辛懿半睁开眼,肿胀的唇微启:“……不行。”

庄景安一僵,蓄势待发的腰身一顿,却看见身下的人红唇一勾:“你不是问我,如果那个混蛋像你这样对我,我要怎么办嘛?”

话音刚落,他察觉自己被握在她温热的掌心。

辛懿说:“就这样,让他去死。”这世上,能占她便宜的人还没出生,男人最薄弱的环节,最疏于防范的时刻,她都一清二楚。

如果说其他女孩儿因为羞涩而束手束脚,那对她而言只要能一击必杀,就没什么豁不出去的。

……起码从前是这样的。

一脸壮士断腕表情的辛懿,在两秒之后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然而她刚准备抽手,就听见安叔嘶哑的声音:“……来不及了。”

像海豚被包裹在温热的洋流里,她只能随波逐流,只能跟着海浪的节奏,潮起潮落,颠沛流离。

在最终那一刻,她模模糊糊的生出一个念头——庄景安弹钢琴一定很好听,因为他的手仿若有魔力。

辛懿倦极了,侧过身枕着他的手臂,浑浑噩噩地就要睡去,却被他掰过肩膀,硬是调整成面对他的姿势。

她弓着腰,几乎整个人嵌在他怀里。

“疼吗?”他问。

装什么好人……刚刚是谁失了控?现在来装什么温柔绅士,哼!

辛懿哼唧了一声,没睬他。

庄景安无奈,抬手轻轻抚过她的长发,蓬松而柔软——都说脾气不好的人发质硬,那这丫头本不该是现在这倔脾气的。

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手下的动作有多温柔。

辛懿原本就倦了,被他顺毛摸了会,眼皮直耷,迷迷糊糊要坠入梦乡之际,听见头顶上他低低的嗓音:“做个好梦。”

“……晚安。”她唔哝了声。

二十六年来,这是庄景安记忆中头一次和人同床共枕,准确说来,是第一次被人当枕头,也是头一次有个娇软的声音在怀里对他说晚安。

从来没有人,让他可以安安心心地卸下伪装。

怀里的小丫头兀自睡得香甜,哪里知道被压着大臂的庄景安彻夜难眠。

他单手从床头摸过手机,打开记事本,一个,一个,敲了整夜音符。

*

辛懿是被女人尖锐的嗓音吵醒的。

睁开眼,瞧见窗帘在天已大亮,套上睡裙站起身,顿时感觉腰酸背疼,腿根劈叉过似的合不拢。

客厅里没人,房门半敞着,穿着灰色棉质长裤的庄景安正侧身站在门外,刚刚那个吵醒了辛懿的声音出自他们的邻居太太。

“……报警吧!”中年妇人又急又怕地说,“这是恐吓啊!”

“怎么了?”

庄景安回过身,面色如常:“醒了?想吃什么?”

邻居太太可没这好定力,絮絮叨叨地对辛懿说:“劝劝你家先生报警吧,这样下去可别闹出大事儿了——”

辛懿一头雾水,走到门口,顺着她的视线一眼看见雪白的墙壁上泼洒的猩红的油漆。

鼻间充斥着刺鼻的油漆味,辛懿心头一突,脑海中嗡嗡作响。泼油漆啊,这么市井无赖的做法居然会发生在金澜湾这种地方!

庄景安的手搭在她肩上,将她向屋里带去,同时安慰惊慌失措的邻居:“我会处理的。”

门关上了,辛懿站在客厅,衣饰单薄,素颜的小脸上白里透红,比起邻居太太简直是淡定了一万倍:“什么人干的,你知道吗?”

“一只见不得人的老鼠。”庄景安一边说,一边拿着手机往阳台走去。

辛懿坐在沙发里,看着阳台上打着电话的男人——他的上衣被江风鼓起,显得更加瘦削挺拔。

他有许多秘密。

他不说,她就不问。

再怎么水乳|交融,说到底还是一场交易,谁知道哪天就一拍两散了呢?

庄景安进屋,一眼正看见辛懿单腿蜷坐在沙发里抽烟,身上只套了一条质地柔软的睡裙,修长白皙的腿曲着,曲线隐隐约约。

弯腰,从她指间拿过烟掐灭,庄景安坐在她身侧:“少抽点。”

辛懿嘴角一弯,挑衅地看着他:“上了床你就开始管东管西啦?你不会是那种觉得‘第一次给了你就一辈子是你的人’的老古董吧?”

他面无表情:“你觉得呢?”

“千万别,”辛懿吊上他的脖子,在他耳边气声说,“你可千万别爱上我。”这话与其说是讲给庄景安听,不如说是在警告她自己。

一场契约,随时终止,千万别动心,谁认真谁输。

庄景安将她按在沙发,膝盖顶着她,不疾不徐地撩拨,直到倔强如她,眼底带了水汽,不再说那些刺心的话,才放纵自己与她沉沦。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

终不能幸免

手心忽然长出纠缠的曲线

懂事之前情动以后

长不过一天

留不住算不出流年

对庄景安来说,从没有一刻想把另一个人揉进骨血,褪下所有保护色,只留最真实的自己在她面前。

而辛懿也从没有想过有一秒自己会祈求出道晚一点,再晚一点,好让她有足够的理由留下。

“放心,”他怀里抱着安静的小丫头,轻声说,“时候到了会让你走。”

“……那就好。”她说。

*

日复一日。

庄景安早出晚归,辛懿在家等候下一轮淘汰赛的消息。

中途,接到了两个电话,一个是物业打来的,说是被泼漆的那天小区刚巧管道检修,外来人员众多,监控没能发现可疑人士,建议后续多加留心,必要时候早点报警。

一个,是周兰从医院打来的,先是告诉辛懿周舟的正畸手术很成功,现在一边康复治疗一边在做心理疏导,最后,才问辛懿:“医院给我说了,没什么‘免费公益治疗’的说法。这两项治疗得花十好几万,你从哪儿弄来的钱?”

辛懿说挣来的。

周兰沉默了许久才开口:“你是不是被那个庄先生给包|养了?”

耳机里,母亲的声音格外陌生。

庄景安刚巧开门回来,辛懿嘴角微微一翘,勾出一抹自嘲地笑:“……谁知道呢。”

庄景安没发现她在打电话,一边换拖鞋,一边将手中的纸卷一扬:“下赛季的通知,出来了。”

他的笑容温暖,语气轻快,简直让辛懿恍惚觉得,这就是恋爱。

第33章 伪君子

从小到大, 辛懿去过的最远的地方,是S市和K市交界处的南山湖, 童年的她一直觉得那是世外仙境。

等上了中学,学校组织去异地春秋游, 她一次也没有去过,原因无他,没钱。

当庄景安说起《寻歌》节目组要组织所有通过海选的选手前往H市集训,辛懿的第一个念头是, 终于……要走出这个城市了。

庄景安并不知道这是小姑娘头一次离开S市, 对他而言南北半球飞来飞去都是常事,更别说这种高铁一眨眼就能到的地方,所以看着辛懿一本正经地往箱子里收拾衣裳,不由好笑:“带几件轻薄的,到了那边重新买吧。”

“有什么可买的, 去培训, 又不是去表演。”辛懿头也不抬,只顾着把换洗衣物都叠成卷排进箱子——箱子还是庄景安友情赞助的。

“你以为集训就是关在屋子里吊嗓子?”庄景安斜倚在门口, “你的衣食住行全都会在镜头下, 尤其如果节目组判定你有夺冠的潜质, 更会每分每秒地追着你拍。将来到了决赛期,才有足够的影像资料来回放。”

她没有想那么多。

如果庄景安不说, 辛懿当真会以为就是去“培训”而已。

看了眼小姑娘箱子里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衣物,庄景安轻轻叩了叩房门:“走吧,去添置几件衣裳。”

“不要。”一口拒绝。

“菲比斯的工资, 你给舟舟那边汇了多少?手头还剩多少?”

辛懿瞪他:“你怎么知道我给舟舟汇款?”

庄景安说:“小票被你扔到垃圾篓外面了。”

月薪六千,到手不足五千,小丫头汇出去四千整。剩下那点钱,到了H市光吃喝都不知道够不够用,还想买衣服?简直就是做梦。

*

锦元天地,一层。

这里所有的品牌辛懿都认识,也曾幻想过有朝一日飞黄腾达,就到这里来挑三两件扔出去,然后爽气地告诉导购,除了这两件,其他的都替爷打包。

可当这一切从幻想变成现实,她却没多少快感。

尽管销售小姐以一种惊为天人的口吻赞叹从试衣间里出来的辛懿,她依旧笑容欠奉。

庄景安结账时,辛懿抽空去了洗手间,没想到刚关门,就听见两个耳熟的声音。她回忆了一下,正是片刻前刚刚鞍前马后服务过她挑选衣裙的销售小姐。

“你看她原先穿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真走运,碰上这么个有钱还有颜的金主,不然就凭她,整个锦元也没一件她买得起的吧?”

“那当然……干得好,不如生得好,生得好,不如嫁得好嘛。”

“嫁不嫁的说说得准啊——”

“也是哦,这种年轻小姑娘,多半也就是两三年的新鲜感……”

……

辛懿离开洗手间,刚拐出来一眼就看见站在走廊扶手边的男人。

商厦的光线极好,暖暖的金光铺泄,将他的侧影勾勒得分外柔和,衣饰虽然简单,但都是独立设计的品牌,价格不菲,更衬得气度不凡。

他们俩之间的距离,就像她脚下的人字拖,和他那条足够买她一百双人字拖的领带一样,差距悬殊。

辛懿像没看见他似的,大步朝前走,庄景安眉头微蹙,不远不近地跟在身后。

直到出了商厦,她才停在烈阳下,皮肤白得不见血色:“这些衣服的钱,我会还给你。”

庄景安面无表情:“一定要分这么清楚?”

“要,”辛懿微笑,长发被风扬起,半遮了她的眼神,“一码归一码。”

庄景安浅浅地吐了口气,手里的纸袋一抖:“既然这样,东西你自己拎吧。”

所以,他们就这样了吧……辛懿不声不响地接过纸袋,女汉子似的提着大步往前走,身后渐渐没了某人的脚步声。

她越走越快,也不去拦出租车,只是快步地在悠闲的人群里穿行,谁也没有留意她的神色。

那种随时可能崩溃的倔强。

她和他之间,开始于欲|望,交集于契约,不知是否终将结束于厌倦?无论身体有多契合,都无法改变这种不平等的关系……

就连这些一面之缘的销售员都能看得出来,不是吗?

红绿灯变幻,辛懿在路口驻足,突然被车身挡住了放空的视线。

“发什么愣?上车。”驾驶座上的庄景安神色如常。

车挡住了后面的车流,等不及的车主bibi按着喇叭,引来周遭人群侧目。

辛懿不得已,只好绕上车,没想到车门刚合上就闻到烤肉香气四溢。

前挡风的台面上躺着盛着肉串的牛皮纸袋,孜然混合辣椒粉的香气肆无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