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懿这才抬眼去看窗外——交警正横臂拦在路边。

她一头雾水地看向庄景安,他嘴角向下一弯,耸耸肩。

“你好,请出示一下双证。”交警行了个礼,目光却落在副驾驶座上的辛懿脸上。

辛懿情不自禁地整理了一下头发——本来就有点乱,刚刚还被庄景安揉了一气。

中年交警认真核对了庄景安的证件,递还给他,又指着引擎盖问:“车怎么搞的?”

“刚刚出了事故,”庄景安说,“已经报给保险公司了。”

“车况检查过了?”

“嗯,只是车盖变形,发动机没伤。”

见他答得有条不紊,交警终于直接发问了:“你呢?需要帮助吗?”

辛懿指着自己:“……问我吗?”

“嗯,司机和你是什么关系?你们现在是要去什么地方?”

辛懿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交警大叔估计是见车辆受损,人又妆容凌乱,担心她是受到了人身威胁,这是在给她求救机会呢!

她忙摆手:“他是我……男朋友,我们正要回家。”

“男朋友?”交警怀疑地看着她乱七八糟的妆容。

“不是。”庄景安说。

辛懿诧异地看向他,就见他从西服的内袋里取出指环,递在窗边:“她是我的未婚妻,刚刚因为吵了嘴,她把戒指都扔了……这不是哭花了妆吗?让您见笑了。”

交警将信将疑。

庄景安侧身,拾起辛懿的手,轻轻将指环套在她的中指上。

蓝色水滴宝石,嵌在白皙修长的手指,柔美夺目。

指环不大不小,宛如定制。

庄景安握着辛懿的手,十指交叉,抬起给交警看:“喏。”

交警见那指环贴合得完美无缺,又在女乘客的脸上看见了隐约的羞涩,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语重心长地说:“年轻人啊,要互相体谅,两个人在一起不容易,难免有摩擦,多磨合磨合就好。别动不动置气闹分手,搞得死去活来。你看看,闹得心神不宁,出事故装车了吧?”

辛懿失笑,交警大叔的脑补功力还真强劲,这都被他串起来了。

“您说的是,以后不会了。”庄景安微笑承诺。

“行了,走吧,车早点送修,以后开车多注意安全。”

总算被放行了。

辛懿长长地吐了口气,余光忽然看见庄景安嘴角勾起的笑意,顿时想起手指上的指环,立马撸了下来,眼也不看地递给他:“行了,没警察了,还你。”

庄景安目不转睛地开车,不理她。

“拿着呀!”

“不拿,”他平淡地说,“要么你留着,要么直接扔了。”

说着,他降下了车窗。

夜风呼呼地灌进来。

窗外是高架桥上灯光交错的车流,戒指扔出去,这辈子也别想再找回来。

“是你说的。”她盯着他的侧脸。

“嗯,是我说的,戒指属于你,你有权决定它的命运。”

右手伸出窗外。

张开手指。

夜色里,连指环跌落何处都看不见。

辛懿观察着庄景安的脸色,可他连眉头也没皱一下。

啧!

还真是把她摸得透透的……

作者有话要说:安叔是不是很奸诈呀?哈哈哈,小狐狸终究还是被套上戒指了(*/ω\*)

安叔的故事没说完,我们明天见!

第42章

辛懿张开左手, 戒指正静静地躺在手心里,蓝色的光影衬着白皙的肌肤, 美得让人心动。

庄景安似乎一点也没有觉得意外,镇定地开着车。

辛懿看了他一眼, 哼了声。

扔掉戒指这种事她确实做不出来。

且不说以她的经济水平想视金钱如粪土有点困难,就算她舍得钱,也不舍得抛下这颗心——她不确定这颗心能不能持续到寿终正寝,但起码, 现在, 它是真实的。

辛懿抬手解开脖子上的项链,说也奇怪,在酒店时候死活解不开的扣子,这次顺顺当当就开了。

她捏着指环,轻轻将项链从中间穿了过去, 又重新系在颈子上。

细细的白金链子, 水滴坠子刚好垂在指环中间,俨然天作之合。

庄景安侧目, 刚好看见她正低头去看胸前的戒指, 眼神温柔, 手指像在抚摸绝世珍宝。

他勾起唇,一抹笑刚刚掀起。

辛懿忽然低着头出声:“戒指我只是代为保管, 求婚的事不作数。我俩的契约照旧履行……如果,到了分道扬镳的那天,你还想把它戴在我手指上, 如果我愿意让你戴上,到时候再说吧。”

庄景安看着她倔强的眉眼,没说话。

许久,直到辛懿自己抬眼偷看他,他才说:“我说过了,戒指是你的,你想怎么定义它就怎么定义,我无权过问。”

辛懿撇撇嘴,老狐狸!

“不过,”庄景安若无其事地说,“我的求婚作不作数就不归你管了。很抱歉,我没有撤回求婚的打算。”

辛懿说不过他,气鼓鼓地转头去看窗外。忽然,手背一暖,她回头,只见某人单手覆盖在她手背。

“刚刚给你说的故事,还想听下文吗?”

辛懿立刻孩子气地追问:“后来呢,后来刑警有没有康复?她妻子有没有重新出道?”

庄景安微笑:“没有重新出道,但是她一直悉心教导他们的孩子,从乐理到钢琴技巧,一样不落。”

“他们开心吗?两个人都没有能完成自己的理想。”

“每天睁眼醒来,能看到最爱的人的睡颜。每晚临睡之前,孩子会给爸妈弹一首晚安曲。你觉得这样的生活开不开心?”

辛懿忽然想起同床共枕的日子里,清晨醒来时,总看见他半倚在床头手机拿着本子写写画画。他明明早就醒了,大概怕起身惊动了她,每每都要等她自然醒,他才起身。

每天睁眼,看见他在,那种安心,是她从未有过的体验——她原以为,那是只有金钱才能带来的安全感。

“……是另一种开心吧。”她轻声说,“大概就像原本想吃川辣火锅,结果恋人烹了一桌海鲜。虽然不是原本想要的,但也很满足。”

庄景安低笑出声:“有你这么比喻的……难道又饿了?”

“什么叫‘又’?我下场之后粒米未沾,还喝了酒,这会儿肚子咕咕直叫……不信你听!”

“没能喂饱你,是我的失职。”

辛懿一愣,总觉这话怪怪的……

等回过味儿来,顿时反手抓起他的手,朝着手背就是一口。

松开嘴,两排整齐的牙印。

她看着战利品,心满意足。

他看着她雨过天晴的侧脸,嘴角微扬。

*

十强晋级赛被安排在半个月后,而这半个月的时间里,五十名选手训练,录歌,拍宣传片和形象照,忙得脚不沾地。

可辛懿甘之如饴。

这种与音乐为伍的感觉简直是她的毕生梦想。

尽管跟金悦抬头不见低头见,看着她日复一日地在人前维持清纯小白莲的人设,辛懿选择视而不见。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只要别来她窝里夺食,她就不打算多事。

何况,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可不止金悦……还有种某位德高望重的制作人先生。

看得出来,整个《寻歌》节目组对庄景安是尊崇的。

当然,这一方面是因为他作为最大唱片公司的负责人之一,又是节目的主办方代表,决定了整个节目的大方向。

而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作为作曲人的庄景安,他的作品几乎被大多数参赛选手有意无意地演绎过——在这个靠脸吃饭,依实力说话的年代里,庄先生简直战力爆表。

当选手们或崇拜,或狂热地向庄景安请教的时候,辛懿总是不远不近地看着他。

庄景安总能从人群中捕捉到她的视线,可等他看过来,她又像小动物似的机灵地逃走了。

总的来说,辛懿很享受这段悄悄守在庄景安身边的日子——这个大家都喜欢的珍宝,在某个不为人知的时刻只属于她一个人。

*

10强晋级赛前,化妆师打量着辛懿的脸庞和肩颈,建议说:“给你换一副首饰吧,这套太娴静了,不太适合你。”

辛懿看着镜子里安静的蓝色水滴,一笑:“就它吧,不换。”

“和你的风格不太一致吧。”

“我的风格是什么?”

化妆师笑:“小宇宙爆发,你没听粉丝叫你什么?爷!”

辛懿理了理蓬松的发丝:“就算是爷,也有温柔的一面嘛。”

化妆师是从集训开始就跟着节目组的,看着镜子里的年轻女孩,总觉得她比刚刚进组的时候少了几分凌厉,多了些许从容。

辛懿当天果然不负众望,一路过关斩将,无论是场内观众投票,还是评为打分,乃至于场外投票都一路领先。

就连路人缘极好的金悦和骆长风也没能把她的票数甩开太多。

在固定曲目表演结束之后,作为几乎稳进前十的选手,辛懿和金悦等人获得了一次额外的表演机会,曲目从未对外提前公开。

当一向以美艳而富于女人味的形象出现在公众面前的辛懿,第一次以白T,仔裤,人字拖……这种近乎失礼的模样出现在镜头面前,台下的观众和评委都惊了。

叶展眉的目光,落在辛懿手中的那把颇有年代感的吉他,然后,侧目看向庄景安。

果然,他正单手抚着下巴,兴趣十足。

观众,粉丝们对于辛懿简单到与她们每个人几乎没有差别的装束倍感好奇,而这份好奇在她开口的瞬间,停止了。

她的声音那样磁性,带着从未有过的柔情缱绻,像一个少女,在仲夏夜的星空下浅吟低唱。

没有娇艳的妆容,没有夺目的衣裙,甚至没有绚烂的舞台效果……舞台上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只凭借一把好嗓子,和一支走心的曲子,轻轻松松地夺走了全场人的呼吸。

直到,她的手指扫过最后一个音符,她的口里吐出最后一个音。

漆黑的演播厅里,寂静无声。

直到叶展眉第一个鼓掌。

整个现场才沸腾起来,粉丝们卖力地喊着辛爷,辛爷。

而舞台上,几乎素颜的辛懿站起身,朝舞台下轻盈地挥了挥手,再度让粉丝们热情高涨。

场边的总导演葛正再度叮嘱主持人:“多调动她的情绪,务必让她往死里煽情。”

主持人点点头,走上舞台:“辛懿,这首歌是你自己创作的对吗?”

“不,是一个特别厉害的人作曲,”辛懿说,“我只是填了词。”

“这个作曲的人,我们认识吗?”叶展眉冷不丁地发问。

辛懿余光看见她身旁的庄景安正托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看向她。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出差,回来得太晚了,实在倦极了,有点瘦哈。

你猜辛懿会不会把安叔给交代出去?

第43章

舞台下的灯光很暗, 庄景安所在的评审席也不过靠头顶的镭射灯照亮,也正因如此, 眼镜后的那双眼睛显得格外深邃,睫毛投下的阴影掩盖了他的真实情绪。

观众或许看不出来, 辛懿却一下就看出了他的“恶趣味”。

他在等,等她是说谎糊弄过去,还是当众承认与他有超出前上下级的关系。

曲确实是庄景安谱的,就连编曲也九成出自他之手——就在等候她醒来的每一个清晨里。

辛懿要在这个环节里唱这首歌, 没有告诉过他, 甚至连歌词也未曾向他透露。

所以,这歌算是一半属于他,另一半属于辛懿。

“认识。”

一语既出,场下粉丝都在起哄,要她说出名字来。

辛懿抿嘴, 遥看向庄景安, 他食指摩挲过下巴,眉头有个细微的上挑。

主持人问:“那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个人对我来说有点复杂, 三言两语我没有办法说清楚。”辛懿微笑着转开视线, 看着主持人, “你有没有看过川剧变脸?”

主持人一愣:“……看过啊。”

“他就跟顶级变脸大师似的,”辛懿拿手在脸颊一划做了个示意, “你问我那是怎样的人,让我很为难啊。”

主持人笑:“搞艺术的人,总是比较有个性的。”

“嗯, 他很特别。”

听出辛懿的语气,主持人连忙追问:“怎么特别?”

“他的曲子里有星辰大海,他的眼睛里有过去未来。”

这是辛懿刚刚唱的歌词。

她轻哼了一遍,说:“这句词写的就是他。”

主持人问:“过去未来?怎么说?”

“他那个人很奇怪,好像藏着许许多多的往事,但又云淡风轻地活在现在,而且……一点也不害怕面对未来。就好像,一切都握在手心里,什么也不怕。”

“这世上没有什么都不怕的人。”

一直没有开口的庄景安出其不意地打断了她。

包括叶展眉在内的评审,观众,摄像机镜头都被他的话吸引。

庄景安面色如常,目光温和,遥遥看向聚光灯下一身便装的少女:“你要明白一件事,无所畏惧不是因为成足在胸,而是因为不在乎。”

叶展眉无声地点了点头。

观众席里有窃窃私语,但总体来说,全场都安静了。

辛懿恍惚觉得,这数千观众都是浮云,那个男人不过是隔着十数米的距离,在与她私语。

“所以人一旦有了在乎的人或者事,就不可能再无所畏惧,他就有了软肋。”庄景安说,“但是,有软肋并不是一件坏事,它会让人变得柔软敏感,也更容易捕捉情绪的起伏,对于搞艺术的人来说,这是宝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