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原本真心实意想要发挥一下母爱本能,难得有机会“疼爱”一下庄先生的辛懿,非常疑心刚才在某人脸上看见的那道泪光是自己眼花了……

她舔了舔唇,推开他,退了半步,长长地舒了口气。

见好就收的庄先生这才敛了笑容,双手插在风衣袋里,认真地问:“为什么不听葛正的?我都告诉你了,不管你在舞台上说任何话,我全部不会往心里去。你为什么傻乎乎地跟节目对着干,把到手的冠军拱手让人?”

辛懿挑眉:“我俩换一下位置,你会怎么做?”

庄景安微笑:会告诉所有歌迷,‘我是庄景安的未婚妻,请不要说我先生的坏话’。”

辛懿被他逗得哭笑不得,刚要抡拳头,又听他说:“……谢谢你,若若。”

那样认真而神情的目光,就像他每每沉浸在作曲中的时候一样。

从此,在庄先生的生命里,除了音乐,又多了一件至死不渝的信仰。

这个信仰的名字,叫爱情。

夕阳西沉,渐渐的,余晖散迭在江面,只余下星星点点波光粼粼。

辛懿与庄景安靠在桥栏,迎风而立。

这一段时光,过得太急,变数太多,突然慢下来,谁都有些措手不及。

庄景安说:“之前不是说拿不到冠军就没有意义了吗?”

“嗯,没有意义。”辛懿低头,从暗红色的手拎袋里取出那只银白色的奖杯,搁在栏杆上,歪过头看了眼余晖下被印染色泽的杯身,嘴角一勾,“所以……不要也罢。”

辛懿将奖杯抛入江中的动作太快,以至于一直躲在远处偷拍的小娱记甚至没能捕捉到她抬手的瞬间,只拍下了银色抛物线在半空划过的镜头。

庄景安看了眼只浮沉了几下就随着湍急的江流无影无踪的奖杯,无奈地摸了下身旁冲动的小姑娘的脑袋:“所以,以后有什么打算?”

辛懿转过身,背靠着栏杆:“还没想好。”

庄景安说:“我们可以移民,远离这些纷纷扰扰。不会有人再提那些糟糕的往事,你可以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过去的十九年……过得太累,之后的日子尽管带着周舟随心所欲。”

“生活的琐碎,交给我就好。”

辛懿侧耳听着他描绘的画面,脑海中浮现出他们在威尼斯度过的短暂而无忧无虑的时光。未来的漫长岁月都能够如那段世外桃源的生活一般恣意……听起来真叫人神往呢。

没等她开口,庄景安又接着说:“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厉马秣兵,重新再来。”

话音落下,身侧空着双手的小姑娘一耸肩,看着他的眼睛,理所当然地说:“当然是选……重新再来啊。”

“就算这个圈子很乱?”

辛懿斩钉截铁地说:“乱的是人,不是音乐。我爱的音乐,不是人。”

“就算可能还会遇见孜孜不倦地挖掘往事的黑手?”

“……”辛懿没说话。

庄景安替她说:“当你足够强大,强大到所谓的‘黑料’也无法动摇你分毫的时候,他们就没那么可怕了。”

辛懿歪过头,问:“像你一样吗?”

庄景安不置可否地微笑。

在她的注视里,他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纸,递过来。

辛懿接了,疑惑地问:“这是什么?”

“重新开始的跑道。”

纸的底纹,是中世纪复古的图腾。

一长串的英文里,辛懿只辨别出了三个元素:一个,是她的名字Yi.Xin,一个是庄景安最尊敬的导师Dr.Bush,一个是公章上的Bernard Conservatory of music,贝纳德音乐学院。

她不确定地抬眼看向庄景安:“这是……”

“Bush教授的邀请,希望你能够入他门下,进行声乐的深造。”庄景安很高兴地看见小姑娘的眼底焕发的光彩,“他很喜欢你,自我们回国后,他问过我许多次你的消息。”

“我……我真的可以吗?”辛懿手指略抖,“我连高中毕业证都没有,我真的可以吗?”

“我也没有,”庄景安坦然地说,“这对贝纳德而言不重要,重要的是Bush教授觉得你值得他去慢慢培养,若若,你比我强,你是收到了贝纳德正式入学邀请的。”

突如其来的喜讯令辛懿措手不及,她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就算真的出道了,甚至红了,学历也会是她心头上永痕的疤。

哪里会想到,上天竟会赐给她一个圣诞老人一样带来惊喜的老者?

哦不,带来惊喜的人,应该是庄景安呢……如果不是他,她去不了贝纳德,不会遇见Bush教授,也唱不出那样情真意切的曲子……

一切的一切,因为她在最美的年华里遇见了眼前的,最好的男人。

她张开双臂,紧紧搂住庄景安,闷头在他怀里说:“……是我该谢谢你。”为所有的一切。

“不要跟我客气,”庄景安轻笑,“谁让我是你‘最崇拜’的人。”

辛懿鼓起腮——她在寻歌的表白,大概要被某人嘲笑一辈子了。

“庄景安。”

埋头在结实胸膛前的辛懿试探地问:“你会跟我一起去威尼斯的吧?”

“不,我不去,你要自己一个人在那里。”

“多久?”

“短则3年,长则4年,看你学分情况。”

这么久!

辛懿仰头,盯着他:“为什么你不能去?菲比斯在威尼斯不是有分支机构吗……而且你的工作也不需要在国内做啊……”

“我要留在这里。”在那双恳切的丹凤眼上落下一吻,庄景安轻声说,“因为害你失去冠军的‘耗子’还没捉出来呢。”

而且,他的小姑娘日后还将回来闯荡。

作为她的男人,他必须再建城池。

作者有话要说:一不小心,连写到改,又到这个点才发……

明天争取大结局啦,会很甜,我保证。

情话小王子·安重新上线,我爱这对 口不对心 但 行动永远比嘴巴更真实 的男女。

第64章

深蓝。

来给辛懿送行的人很多, 穆晟和那帮“狐朋狗友”一个也没落下。

逐一拥抱之余,还有人不忘向辛懿索要签名, 玩笑说:“等辛爷从意大利回来,身价可就是翻翻翻了, 你们还不快点儿多要点签名?一字千金啊。”

于是一群年轻人笑闹着让辛懿在衣服、包、帽子上前签名,她笑吟吟地有求必应。

写的都是些乱七八糟的内容:

——把喝酒的钱省下来买个自己的吉他吧。

——高中毕业之前不许进深蓝。

——我在深蓝的椅子就托付给你了,麻烦勤快点擦。

……

辛懿抬头,看向站在穆晟身后的周舟, 招招手。

戴着鸭舌帽的沉默少年乖乖地走上前来:“姐。”

“还记得你答应了我什么吗?”

周舟点头:“记得。”

抬手在弟弟头顶一揉, 辛懿抿嘴:“常给我写信。”

穆晟走过来,将周舟的肩膀一揽:“放心吧,你弟就是我弟,衣食住行,包在我身上。”

“麻烦你谈恋爱的时候, 注意点在我弟弟面前的影响, 谢谢。”辛懿一脸严肃。

穆晟一抹鼻尖:“……别这么说,搞得像我是花花公子一样。”

“难道不是吗?”

“辛爷, 留点面子给我行不行?”

“那好吧, ”辛懿绷不住笑了, 看向这个认识多年的看似浪荡不羁,对友情却比谁都靠谱的男人, “……穆晟。”

“别这么严肃地叫人家,我害怕。”穆晟拍着胸口连退了两步。

“谢谢。”在她最落魄的时候,收留她在深蓝, 给她舞台,也给她信任。在她重新起航的时候,将她的牵挂留在身边,当成自己的弟弟疼爱。

穆晟垂睫,轻松地笑笑:“追不到喜欢的姑娘,把她的弟弟留在身边也是好的嘛~”

“穆!”辛懿瞪他。

周舟也迅速从他手下逃开。

穆晟则看着严阵以待的姐弟俩,仰天大笑。

“辛爷,你‘最崇拜’的男人呐?今天怎么没来?”有人问。

辛懿耸肩:“他说来了怕你们不尽兴。”

“庄先生心真大!就不怕我们穆少爷借酒撒疯,再告个白,求个婚什么的吗?”

穆晟挑眉:“我是那种人吗?”

“是啊!”众人异口同声。

辛懿笑着喝了口酒,想起送她到深蓝门口的某人,在她下车的时候扶着方向盘说的话——

“替我转达一下姓穆的小子。你是我庄家的人,再敢造次……后巷见。”

不由莞尔。

目光从正在打趣穆少爷的众人脸上扫过,辛懿最终看向圆圆的小舞台上那个曾经属于她的高脚椅,举起手中的酒杯:“——等我回来,不醉不归!”

“干杯!”“干杯!”“等你杀回来!”

*

真正出发去贝纳德的那天,周舟的学校已经开学了,是庄景安开车送辛懿去的机场。

就在大半年前,她还是个从未曾离开过S市的小姑娘,一转眼,竟要独自去异国他乡求学,人生如戏,永远不知道高|潮低谷出现在哪儿。

这一日,辛懿特意换上了最喜爱的及踝风衣和高跟鞋,头发高高盘起,画了精致的妆——存了心要把最妖娆的模样留在某人的脑海里。

“若若。”

“嗯?”

“上来。”

“嗯?”辛懿正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走得小心翼翼,疑惑地看庄景安拍着行李架上的箱子招呼她。

看了眼她脚上那双正红的超高跟,庄景安轻描淡写地说:“出远门穿什么高跟鞋?坐上来,我推你。”

辛懿噘嘴,要不是为了留个最美的印象,她至于作死的穿高跟长途旅行吗?

褪下高跟鞋拎在手里,她轻轻一跃,坐在行李箱上,被庄景安推着往托运处走。

“到那边李穆弘会接你,落地第一时间跟我联系。”

“哦。”

“手机卡带了?”

“带了。”

“充满电了?”

“满了。”

“护照放哪了?”

“庄景安。”

“嗯?”

“你变成唠唠叨叨的老头子了。”她仰头,倒着看向正推着自己的某人。

庄景安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一亲:“是么?老太婆。”

咔嚓。

快门声响惊动了两人,辛懿直起身,只见站在走道前方的端着单反的年轻娱记正犹豫着逃不逃。

唔,有点眼熟……

“是你啊——”辛懿眼珠一转,朝他招了招手。

大男孩左右看看,疑惑地指着自己:“我?”

“对,你。”辛懿笑眯眯地看着他。

小娱记受宠若惊地走上前,见原本戴着黑色口罩的少女爽快地解下口罩,露出精致小巧的面孔,盈盈带笑。

“我欠你一条新闻,我没忘。”辛懿歪头,指着他手里的单反,“今天还给你好不好?”

小记者压根没想到,那么久之前他蹲点偷拍时候,她随口的许诺竟还会记得!顿时又喜又惊:“好,当然好!”

辛懿从行李箱上蹦了下来,拎着高跟鞋的双手背在身后,踮起脚,看着庄景安的眼睛吻上了他的唇,然后如愿以偿地换来某人更加热情的回应。

小娱记感觉自己的手速完全不够,连拍是拍,直到那对金童玉女分开,目送女神晃着雪白的脚丫子,挥着手道别离开,才反应过来——啊!冷冷的狗粮胡乱地“拍”!

可是……他又看向无人的四周,这个月的奖金貌似有着落了耶!

*

一切手续办理妥当,庄景安看着戴着口罩的小丫头容光焕发的面孔,或许有离愁,但更多的是兴奋。

他太了解这丫头了,永远野心勃勃,永远想要挑战自己……对她来说,背井离乡的伤感,恐怕也只能与奔向音乐殿堂的兴奋两相抵消吧……

“别太想我。”辛懿手里握着证件,眉眼弯弯地看向他。

“你也是。”他淡定地说。

“我到那儿很忙的,没空想你。”

“嗯,那就好。”

“走了,再见。”她挥挥手,转过身朝安检口走去,却被人拉住了手腕,回头,笑,“干嘛呀?舍不得我?”

目光眷恋地停在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像要将它们镌刻在脑海里,半晌,庄景安才松开手:“……代我向李穆弘问好。”

“欧克,没问题。”辛懿笑嘻嘻地扬手,“真走了,你回去吧,回去吧。”

看着她固执地仍踩着那双红色“战靴”,却走得又稳又快的背影,庄景安苦笑了一下——这就是他爱的小姑娘啊,野心永远与爱并行。

可他不知道的是,当这个笑语嫣然的小姑娘站在登记台前,解下黑色口罩的同时,豆大的泪滴毫无预兆地落在了护照本上,绽放成透明的花。

在边检员狐疑的目光里,她压低了声音,唇微微颤抖:“对不起……我没事。”

*

初到贝纳德的日子,辛懿忙得天昏地暗。

隔三差五和庄景安视频,也都是开着摄像头彼此各自伏案忙碌,偶尔交谈两句。

三个月后的某天,两个人视频通讯的时候,辛懿的意大利室友从镜头前路过,叽哩哇啦地对她说了一长串。

正叼着笔埋头翻书的辛懿头也没抬,用意大利语答了几句。

线路另一边的庄景安抬起头,将手边的文件挪开,看着镜头里她安静的侧脸:“都能听懂了?”

辛懿这才抬头,挑眉:“唔,小菜一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