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说笑了。”平心到底是得了大道行的神仙,坐下时已神色如常,娴雅自若地吃了口茶。

她这份姿态让我想起了一个人,我的阿姐。在当初皇叔皇侄们逼宫之时,龛火幢幢里她神色恹恹地斜倚在软靠上,手里亦是拢着一杯茶。她陪他喝了一夜的茶,一夜过后逼宫的皇叔连同他们的亲眷都一起被示众斩首了。阿姐一向如此,想要的一定要得到,得到的更不容他人觊觎,父皇选她做皇帝不是没理由的。

这顿早膳吃的勉强算得上圆满,散了桌后我自觉地摸出根鱼竿一个人要往海边上去,却被岑鹤拉了回来。他说:“你倒是宽心大度的很。”

我的反应是:“啊?”

他盯了我一会儿,叹了口气换了个话题:“你这么冒冒然然地去了,可识得路?”

这个我还真没想到,那时随他去时正好新婚之夜难免有些激动,一激动哪顾得了一路去向。只记得在水里,却罔顾了这方圆百八千里皆是一片茫茫水域。

他无奈地嘱咐道:“我让青夔在渡桥边候着你,早去早回,一路小心。”

我点了点头,临转身时忽地恍悟:“你是不是想我吃一吃醋?”

岑鹤:“…”

廊下另一端平心心不在焉地与如夜说着话,一波波的秋水往里推涌着。这个姑娘心眼实过头了,以她上神的身份品阶是万不会做个侧室的,若有心天后这正宫之位自是手到擒拿。我尚挂着东琊国主夫人之名,你又何必眼巴巴地跟来过来给自己找堵呢?须知只要是男人皆有个隐藏属性,想来连岑鹤也不例外,那就是暗贱。越容易到手的就越会早被抛弃,越是求而不得他越死心塌地地追在你身后。你要想永远得到这个男人,要么在他追到你前弄死你自己,要么就在他抛弃你前弄死他。

总结来说,平心上神还得多看点言情小说增加点社会阅历。

“我没谈过恋爱,不太了解该如何吃醋。”我揣摩着岑鹤素来叵测的心思道:“不过呢,这平心在这我确实不大高兴。你要么寻个理由请走她也好,毕竟女未嫁男已婚,传出去对她姑娘家名声总是不太好的。不是说西王母最厌恶插足人姻缘的姑娘么?”

他凝着眸光将我瞧得直发憷,良久才作罢道:“算了,我怎会指望你的脑筋转过来,还是问你今晚吃什么更为实在。”

我立刻精神奕奕道:“那今晚我们吃什么?”

上午的时光被我用一根鱼竿打发去了。午时过一刻,干枯的樱桃树上撒了几片落叶在雪地上,我折起了鱼竿收入囊中。岑鹤答应我晚上亲自烤鱼给我吃,还特许我多喝两杯梨花酿,真叫人心情大好。

“夫人。”漱珠从碎冰面里浮了出来,踯躅地唤住了我,略有些恼怒道:“人家在底下等了一个早上了,你怎么都没发现我?”

我转回步子气冲冲道:“怪不得我一个早上一条鱼都没钓到!”

她:“…”

半盏茶的功夫后,她又很为难地开了口:“你也知道吧,我挺讨厌你的。”

这又是个直白倒让人不能直视的姑娘…

“但我更讨厌那个新来的上神平心!”她一咬牙道:“凭什么比我还漂亮啊,凭什么她和国主从小就认识啊,凭什么…”

一连串的排比句叫我这个半文盲惊为天人,以至于不得不打断她的话寻找重点:“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就想说,夫人你虽然哪里都不如她,既不温柔又不贤淑,但这次好歹争气点守好我们国主呀。”

“…”

我被逼不得不向漱珠表明忠心、誓死捍卫对岑鹤的所有权,之后气喘吁吁地赶到渡桥边,左右观望了番,并没见到青夔的身影。心中虽是纳罕,但眼见时间逝去,只得匆匆捏了个避水诀往水下去了。

凭着记忆入了水,漱珠的一句话不期然地在耳边回想起“凭什么她和国主从小就认识啊”

原来岑鹤与平心竟是对两小无猜的青梅小竹马?

作者有话要说:被兰草同学满屏催更的留言轰出来了- -||好吧,这周一万五的榜单,更新基本有保障了。明天更新“阴”缘一卦,新文要尽快赶到三万。上天啊,请赐予我一大堆菠菜,我要变身成为圣斗士中的战斗机!一个庐山升龙霸,我就完结了!

41、父上大人? ...

想来我的方向感确是不错的,分水避流地摸排了半个时辰左右竟也误打误撞地闯到了海底,中途还未碰见任何一个东琊族人,运气委实好的有些匪夷所思。拂身穿梭而去的气流祥和安谧,归墟定就在不远处。

然后我找了块珊瑚石坐下,抓着头开始思考,我好像忘记了问岑鹤这归墟大门该怎么开了…这诸神湮灭之地岂是等闲之地,八九成要动得仙神之力才能开启,定不容我等凡夫俗妖窥探一二。

我做妖主时养成了一个不太好的习惯,就是在复杂的事态下努力发散思维以求解决之法。这处瑞气腾腾,堪比泡汤池一般的享受,一不留神就让我将思维发散了过头。待我砸着核桃将无双孩子的名字取好了后,水底那一缕微弱的光线已从正中斜到了西边,慢慢黯淡下去。

而我还没想到该怎么开启归墟的方案,抛了抛憋下去的零食袋,我只得安慰自己,这趟就当来漫个步散个心,明日准备妥当了再来就是了。唯一不大欢喜的是天性使然,自己在水里浑身使不上多大的力来,难免有些惶惶之感。

“姑娘是贵人,怎么来也不通报声,也好让老朽全族上下有个准备。”数丈之外蓦然吵闹起来,乍听之下人数不在少。

答话的声音细柔轻盈,隐约听得是个女声却难以分辨。

“咦?这宝珠珊瑚树怎生断了一根枝桠?这可是我养了许多年预备在国主生辰供上去的。”

我心中一紧,立刻将手里砸核桃的珊瑚枝抛得老远。红艳剔透的珊瑚躺在鹅黄沙砾上格外显眼,便又慌慌张张地起身想着拾回来藏好。可那片喧哗声迎头簇拥了过来,这地方偌大一片海底,除却几株没我高的珊瑚岩石外就是和绸带似的荇草。

现在我有两个选择,要么就地挖个坑把自己埋了,要么用荇草把自己包装成一块长满青苔的大石头…

“你这小姑娘倒是好生有趣,在我家门口蹲着吃了一下午零嘴儿。”

这一声和惊雷似的炸响在我背后,手里的零食袋抖掉了下去,洒了一地和着壳子的杏仁。绵沙陷落,衫袖被人向后一扯,眼前景象倏地扭曲模糊了下又恢复了原样,碧水辚辚,水草长依。一老者拄着鱼骨率着族人鱼贯而过,竟全然没见着呆立的我,他们近在咫尺的交头低语也似隔了老远悠然飘来。

在我想伸出手去摸摸老者的红鼻头时,身后人戏谑道:“难不成是我估算错了,原来你是与他们熟识的?也罢,如此我就放你出去便是了。”

“等等,等等。大叔。”我忙扭过身去:“其实小女在你家门口这么久是有事相求…”

求字后面我再说不出半个字,这人的面貌怎生如此眼熟?

笑唇微翘,清姿风雅,若非年纪稍长,我几乎以为是岑鹤立在我面前。与岑鹤相比,此人气度更为雍容清贵了些,蟠龙衮服领口镶着圈紫绒,手里提着串碧玺佛珠一粒粒转着,他乐融融地笑看我:“小丫头想求我什么事?”

我尚被震得摸不着边,魂魄飘了半截在外:“这这这,敢问可借个茅厕用一用吗?”

“…”

他抿嘴乐了一会,手一扬,洞天豁开,突如其来的敞亮刺得我眯起眼。银沙荒骨,我再一次来到了归墟之中…

“这地境鲜少有人来,没什么拿得出招待丫头你的。你要拿要取自便,就是如厕的话…”他数着珠串微微一笑道:“这样吧,你就地也行,我不偷看就是了。”

我:“…”

他不笑时威仪具备,倒与温和可亲的岑鹤不大一样。但若一笑,简直神似一人,叫我恍惚一时。

“幼时见他也是个心高气傲、聪敏异常的,还担忧以后瞧不上别家姑娘该如何,现在怎么就娶了你这个呆头呆脑的丫头。”他摇头叹息道:“这么笨岂不是时时被他欺负着吗?”

“您是岑鹤的爹爹?”我好不容易转过神来,这样的相貌稍一联想就可知他与岑鹤间的关系。可他不是在天劫中灰飞烟灭了吗?

“你不怕我?”他微微瞥来一眼,目光里渗出几分凉意。

大家都是死人有什么好怕的,论实在的说我见过的死人可比活人多多了…

他或是看出我心中所想,冷哼了一声再不说话,只径自往蟠曲的森然龙骨而去,身形一跃稳稳落坐在自己的骨架之上。说句很不大恭敬的话,这喜怒无常的程度和我活着时来葵水时不相上下…

人家不理我,我却没忘记此番的目的,掏出腰兜里的琉璃瓶装起了灵沙。虽然我面色表现得不动声色很淡定,可我的心里已很不淡定地在百爪挠心了。这是岑鹤的爹爹啊!那岂不是,岂不是我的公公?!平常人家媳妇拜见公公该是如何见礼来着的?要不要三跪六拜?怎么办,这个不知道是神仙还是鬼的公公好像挺不待见我这个儿媳妇。他是不是嫌弃我出身不好呢?好伤心…

“丫头,过来。”阖目养神的公公突然唤过了我。

我立马很狗腿地滚了过去,等待他发话。

“我想了一会,觉得依着我那儿子的性子若真是欢喜着一个人,那你欺负他的可能性倒是更大些。”他悠悠道:“我们龙族就他这么一根独苗,他娘亲离得他早,他自己又是个什么都闷在心里的性子,你便多宠着他些。”

我:“…”原来岑鹤缺少的不是爱情,而是母爱…早知道他不应该娶我,认我做干娘更合适些…

他忽地睁开眼睛,眸子绿莹莹的,一模一样的眼睛他却比岑鹤要冷厉许多:“我从未照顾他,亏欠他许多。这次理应替他除掉你这个劫数,但恐怕他伤心得做出些更荒唐的事来。”

在我紧张得心鼓直敲时,他忽而笑如春山:“你以后与他好好过日子,我便也不计较什么了,其实我这副样子也与你计较不了什么。哈哈哈哈,看你紧张的。”

我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道,他是岑鹤的爹,也就是我的爹,我不能打自己的爹。可他嚣张的真有那么一点欠扁…

他敛住满面笑意,轻锁着眉:“看你这副天真模样,委实没有我那儿子对你这般上心,果真是应了一场劫数。”

劫数?我与他哪有这么深厚的渊源,顶多算是有些许半真半假的师徒情分在里面,大半还不是政治联姻、强强联合?虽说我现在是有些喜欢他,但还没喜欢到走火入魔“得不到就要毁掉他”的地步。哪里能算得上劫数?

他这会功夫却是和蔼可亲了不少,颇有耐心道“无论得先天神通还是后天修行的人都免不了要历尽劫数,其中有一道就是情劫。天上的神仙们多视此劫为水火妖魔,避之不及。须知,不是不到,只是时候未到。若然即便是像东华那样沉心于佛法清修的人,也左不过是没有遇上应劫的人罢了。”他的声音空旷地回荡在沙海之上:“他的心性我最了解,我怕就怕有朝一日他在此劫中将什么都忘得干净了。”

公公,你不是将情劫妖魔化了,你是将我妖魔化了…虽然我就是个妖怪,但好歹有着一颗纯良的人心,最主要的是还没生着一张祸国殃民的脸,您放心吧…

“那日看你是个伶牙俐齿的,今日怎么一句话都没有了?”他不满于我自始至终的沉默,碧玺串子飞出教训似的在我额头敲了三敲:“好不容易有个人来了,陪我这个老人家说说话不成吗?”

我踌躇了下:“您既然没有灰飞烟灭,那日为何不出来与岑鹤他见面?”

他收回碧玺绕在掌间,手搭在龙角之上:“既死之人,何必再添生者挂念?况且我已维持不了多长时间,到时候又是一场死别,难免伤怀。”

我嗫嚅道:“那你告诉我,其实我也会伤怀的。”生离死别本就是一件伤心事。

他挑起一角唇:“你又不是我亲儿子。”

我:“…”

“我有些乏了,且送你出去,今日一别我便不再见你。小丫头,日后你若见着了岑鹤的母亲,就告诉她我很喜欢你别让她太为难于你,莫走了我与她的老路。”他坐在龙骨上的身影层层褪淡,脚下的砂壤突然一塌,我掉下去了…

这一掉就入了流光翩跹的化境之中,化境破裂之后我已立在渡桥边,青夔正抱着木浆肿了双泪眼打着盹,时不时抽泣一下。

东边的圆月浮在天水一际,银华清许碎成万点鳞光摇摇相对天幕星子,晚风自海面而来舒爽宜人。青夔被风撩得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瞧见了我傻了傻,扑了过来抱住我大腿嚎啕大哭:“夫人啊,小人错了,小人不该贪吃了一个果子就误了时辰。这要是国主知道我把你弄丢了,必会剥了我的皮去做鼓面日日捶着才解恨。”

“放心放心,我不会去打小报告的。”

他抹了把泪:“真的?不行,我们得拉钩。”

我:“…”

“青夔呐,岑鹤的爹爹真的是在天劫中灰飞烟灭了吗?”

“小人亲眼所见,确实如此。其实若不是当年那个负心女人与奸人私奔了去,老国主也不会因精神不济身灭天劫之中。”

“负心女人?”

“就是老国主的夫人,北荒荒主的妹妹。”

“这样子…”我还以为岑鹤无父无母,未曾想到他的母亲也是一方神族后裔。

才出了渡桥,见珠灯下一袭剪影窈窕,定睛一看,竟是披着斗篷候立的平心。

她徐徐地迈着步子上前:“姐姐这是去哪里了?让君上和妹妹等的好心急。”

这借口我早在腹中打好,可未想她自顾自对青夔道:“君上找你还不快去,我与姐姐稍后便回。”

青夔瞧了我一眼。

我想她摆出这番姿态十有八成要与我说些“姐妹贴己话”的,便让青夔先行离去了。

她斗篷在侧身时微微开了,才瞧见她怀里揣了个手炉,再观她气色果是有些嫣红过了头。她垂着头抚着手炉,轻言慢语:“母神诞育平心时因补天操劳过甚,因而平心有些先天不足,让姐姐见笑了。”

我抚慰了她两句“上神须多注意自个身子”云云,却着实没发现这有什么让我见笑的…

“姐姐可能不知,我在昆仑时就听君上提起过你。说来君上能与姐姐相遇还源于我与君上的一个赌约。”她略喘了喘一笑,惋惜道:“亦曾知晓姐姐有个做国君的阿姊,说来姐姐也是人皇之后”

她乌羽似的眸子落进月光,熠熠生凉,朱唇吐出让我心惊不已的话来:“只可惜造化无常,姐姐的阿姊为了姐姐而死了,姐姐的命数真是坎坷。”

姑娘,你大可直白地对我说:“你就是个扫把星呀。”

不过,她为何突然对我说起东国的事来?

作者有话要说:四千字左右的一大章!更新!我最近其实挺勤奋的…平心她,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打滚,今天不霸王的孩纸拿小红包拿手软!!!!!

42、复生(一) ...

女子之间的关系大抵可分为两种,要么好得比蜜还腻;要么就是两看两相厌,爱憎分明。而女子间的关系又大多取决于某个男子,我与平心目前来看亦不免如是。以她对岑鹤的心思,我当仁不让地坐稳了情敌这个位子。或有人说,这平心乃是随母神修行了亿万年的上神,气度凛然,哪有那般红尘庸俗。可要知,平心先是个女子才是个上神,任一女子遇上了“情”这个俗字,都免不了惹上嗔痴爱欲。

作为她的敌人,我本已做好被打击的准备,只是没想到她竟也知晓我那段东国往事。到底是她长久关注了岑鹤顺带关注了我呢,还是,岑鹤告诉她的呢?

后一种猜测光是想想就让人心情挺糟糕。

“君上说姐姐因心腑不全,对过去的事记得不大清楚了。这也好,毕竟东国灭亡一事已久且在台面上也不多好看,姐姐若记着也只是徒增了些烦忧。”平心温婉地笑了笑:“姐姐的阿姊想来也不会怪姐姐的,只怪她与姐姐一样命数不济搅尽了这天下大争之中。”

我落了半步在她后面,扯去牵在衣角的竹郎花,琢磨了下她的话兀自笑了一笑。

她顿了身子,脚后跟转了半侧,尖尖地眉心攒在一起:“姐姐可是怪罪平心说话耿直了些?”冷风一吹,柔弱之态甚是惹人怜爱。和她一比,我健康壮实得倒不大像个姑娘家。

我谄媚笑道:“哪能呢?我可就爱这说话耿直的姑娘了,我也是个心直口快的,有什么便说什么。”我越过她肩头瞧了瞧三五十步外那一丛海棠后的阴影更亲热道:“如上神所言东国之事已过许久,木姬也是再世为妖,提起也没什么意思。更何况…”我拈长了调子:“说到底这也是东国往事,皇姐怪与不怪也仅与我有关。上神身份高贵,修的更是大道行,沾染了这红尘俗事怕是会扰了上神清心寡欲的修行。”

平心的呼吸有点不稳,嫣红的面颊上更红得能滴出血来,海棠后面的影子略动了动,看样子是要往这而来搭救美人。我有点儿难过,却不大明白这难过究竟为何而起,又是否就是戏文里描述的女角吃醋时的心境。最后我归结于今晚没有吃饭的缘故。

岑鹤来了,我也不想继续再说下去了。

可背对着他的平心显然没有完全丧失战斗力,重振旗鼓、卷土而来:“说到底多亏阿徵拱手相让,君上才得如愿以偿将妖界收入囊中,君上也曾道于此愧对于你。”

阿徵?这个称呼尖锐地刺入我耳中,我沉了沉气,发现没有沉住,只得和她好好计较起来:“且不论阿徵这个名儿千年前就已随我前世死了,再者我与上神非亲非故,这声阿徵唤着未免低了上神的身价。至于妖主之位,我既嫁了岑鹤也就无须分什么彼此。不管他为了什么娶我,终归我现在才是他的夫人。”

一通说完,我攒了攒力气拈花一笑:“真是不好意思,让上神白费了一番功夫,我一点儿都没生气。”

平心:“…”

我动情道:“我怎么会生气呢?我既已嫁给他,那他就是我的天,是我的地,是我此生唯一。我人都给他了,更别说区区妖界。”煽情之余,我考虑回去就让我的天跪一跪搓衣板。

她看起来快要被我气死了…

踏花踩叶的声音近了过来,裘裳搭在我肩头,他按着我肩却看向平心关怀备至道:“上神身子不爽利,怎不在屋中歇息?”他瞅了眼不远处的渡桥:“这水汽寒凉,总是伤身。”

平心卷长的睫毛湿漉漉地垂下,纤弱的身子颤了颤,端出的姿态大方中带着丝委屈,委屈里又含着点期冀:“劳君上费心了,白日里平心接到母亲的来信,花朝节将至,母亲邀君上前去一览昆仑芳菲。明姐姐也甚久没见着君上了。”

这后半句的内涵让我虎躯狠狠一震,原来竟是我看错了,这平心上神的包容力已达到海纳百川、气吞四海的地步了吗?为了得到心上人,不惜拉着自己的姐姐娥皇女英、共谱佳话?

岑鹤微微颔首。

平心再抬头时已然又重新回归往昔风采,她迎风咳了咳:“那平心就不打扰君上和姐姐了。”又咳了咳,挪出去小小的一步。

岑鹤略一沉吟,柔和道:“上神且慢。”

她面色一喜,那一小步又慢腾腾地挪了回来。

我冷眼瞧着,抢在岑鹤前开了腔:“上神走来找我又说了好一阵子话,可是累着了?”

岑鹤睨了我一眼,才抬起的手又放回了袖中。

平心偷偷飘来一个眼神,充满着仇恨,勉勉强强地点了下头。

我极致体贴道:“那上神还是不要一个人走回去了,这多不好。”

平心的眼神由仇恨瞬息转为欣赏,想是很赞赏我的识时务。

我欢快道:“如此上神一个人腾云回去即是最好了,既安全又便利,还不会拖脏了裙子。”

“…”

最终,平心上神一个人迎风洒泪而回,岑鹤也将眼珠子从鞋面上拾了回来。

“今日一行,可是顺利?”

我负手望天:“尚好。”

“…饿着没?”

继续鼻孔朝天:“也尚好。”

他默了默,道:“可遇着了什么特别的人?”

我犹豫了下,决定还是不将遇到他爹这事告诉他,下巴低了些神秘道:“遇着了。”

他按着我肩的手一用力:“谁?”

我道:“一条大鲸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