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纯净的女孩儿,就像空谷里的百合,你走过的地方,空气里都带着芬芳,”池弥面无表情地念着,而后中指抹了下眼角,“臆想是病,得治。”

戎容眯眼,“你嘟囔什么呢?念完啦?”

池弥眼睛盯着信纸,继续念,“以上,都是我的幻想,我知道真正的你就像万圣节披着斗篷的巫婆——手里拿着糖,心里藏着坏。”

戎容挑眉,这好像有哪儿不对……

“就像菜市场里价格昂贵的榴莲,”池弥平铺直叙地念,“虽然长满了刺,有多香就又多臭,但我就是喜欢——”

“等等,给我!”戎容猛地站起身,伸手要去抢信纸。

池弥向后一仰,轻松地躲开了她的手。

“你乱念的吧?”戎容绕过桌子,“不行,你把信给我看!”

池弥站起身,将信纸高高举起,仰头继续念:“虽然你有那么多缺点,但在我眼里是最好的。”

戎容蹦起来去抢。

池弥还在继续,“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你丑没事,我瞎——”

戎容一个没站稳,栽进他怀里。

池弥下意识去扶,戎容立刻敏捷地一把夺过信纸,半截在她手里,半截在池弥手中。

她瞪了池弥一眼,躲开几步展开信纸看。

既没看见巫婆,也没看见榴莲,更没有什么你丑我瞎……

“池弥你乱念!”

池弥将碎纸放回桌面,长指压着,丹凤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没办法,我不识字。你要我念,我只能瞎念。”说完,睇了眼她书包下的情书大军,“还要继续念吗?”

戎容鼓着腮,半晌憋出一句:“别惹毛我,让你一整晚都给我念情书。”

池弥双手抄兜,无所谓地耸肩,“乐意奉陪。”

戎容凝视着他漫不经心的表情,嘴角一点点弯起。她就不信,还治不了他了!

……

当晚,孙管家被禁止出入书房。

戎容给出的理由是,她要整顿朝纲。

事实是,桌上放的全部都是戎容入学以后收到的情书,因为放学就跟池弥一起走,她也没机会单独清理,所以统统堆在杂物里,如今整理出来还真壮观。

于是池弥被迫一份份念,念完了还要把原件给问大小姐检查,以避免他“文盲”。

“……我只能看见你,只能听见你,只能记得你,心里塞满了你,我已无药可救,只有一味解药,是你。”

念完,池弥把信纸压在戎容面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都说无药可救了,等死吧。”

戎容笑眯眯地合上信纸,递给他另一封,“这个,继续。”

池弥耐着性子,解开折成爱心的信纸。

“……我喜欢一个人静静的想你,想着你的微笑,想知道你愿不愿意——”

“愿意什么?”戎容歪过头,笑眼弯弯。

池弥撇开视线不看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情书上丑不拉几的字,“你愿不愿意做我女朋友。”

“愿意。”

书房里很安静,安静到女孩带笑的两个字清晰得几乎要有回音。

池弥许久没有抬眼,直到戎容猛地起身,将桌面上已拆未拆的情书全都捋成一团,丢进废纸篓,“不玩儿了,没意思。”

她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书房之外。

信纸被池弥用力地捏住,皱成一团,耳边仿佛还有戎容清凌凌的一声“愿意”。

第18章 18%痴迷

池弥回房间的时候,连通两间卧房的卫生间里亮着灯。

他在黑暗中坐在床边,对着门下沿的一条光线出神,手里捏着那封被揉成一团的情书。

其实,他不是不懂戎容那句“愿意”其中蕴含的意味。

甚至,在那一秒他知道自己是狂喜的。

就像长久以来,丢进心湖惹起涟漪的一颗石子,在那一秒听见了期待已久的回应。

可与这狂喜同来的,是不知道拿什么来承接这份喜欢的迷茫。

他虽然住在这里,却不是戎家的人。

他虽然与她同校同级,却不是正儿八经的学生。

他虽然有一颗为她跳动的心和甘愿为她拼命的拳头,却没有能为她遮风避雨的家境和清晰明朗的前景。

这些念头在一瞬间将狂喜从心头冲散,可不等他理出思绪,小姑娘已经赌气离开。

此刻,戎容已经在浴室里整整呆了半小时,既没有水声,也没其他动静。

时间久了,池弥越发觉得不对劲,起身到墙边听了听。

仍旧没声音……这种听墙角的行为有点,呃,不君子,他又退开一些。

可还是拗不过心中那个关于“万一”的恐惧,他清了清嗓子,“你还好吧?”

没回应。

池弥蹙眉,上前叩门,“戎容,你在里面吗?”

等了足足十秒,没有任何动静。

池弥不敢轻易推门,又害怕此刻的戎容在浴室正苦苦挣扎,终究还是恐惧占据了上风。

“我进来了。”池弥搭在把手上。

等了五秒,才推门而入。

浴室里水汽弥漫,香气萦绕,他一眼就看见了搭在浴缸边缘的白皙手臂,从浴帘边缘露了出来,一动不动。

心猛地一沉。

池弥一把拉开浴帘。

却看见戴着套头耳机,闭着眼睛,泡在满是沐浴盐泡沫浴缸中的少女,正闭眼沉浸在……音乐的世界……

好在,有丰富的泡沫遮盖,只露出了纤薄的肩头和隐隐约约的一点曲线。

池弥:“……”丢下浴帘,转身就走。

手却忽然被湿漉漉的小手抓住了。

他顿住,就听见身后,少女的声音在潮湿的浴室里有种氤氲的甜腻。

“就这么走了?”

池弥被她拉着手腕,走也不是,回头也不敢,只得硬着头皮说:“在里面这么久不出来。喊你不回,怕你出事才进来的,没事就好。”

“你怎么知道我在里面很久了?”

池弥:“……”整整32分钟,他看着钟呢。

戎容继续追问:“然后你都进来了,看了就走,我不要面子的呀?”

池弥:“……”

他不是,他没有,他发誓没看见不该看的。

拉着他的小手多了一点力气,身后传来淅沥水声。

戎容站起来了!

池弥觉得脑壳充血,全部热量在刹那间向上涌,慌乱地要从她手中抽离。

可她使了吃奶的力气,抓得牢牢的,不但没有放开,还跨出浴缸,绕到了他的面前。

看见池弥紧闭的丹凤眼,和红得滴血的耳朵,戎容粉红的脸上浮过一丝满意,一手握住他一边手腕,面对面地盯着他,“睁眼。”

池弥一言不发,闭着眼。

戎容嘟嘴,“让你睁眼,听不懂呀?”

“别乱来,”池弥声音沙哑,“你不是小孩子了。”

当初他第一天来戎家,撞见的那一幕,至今还偶尔会在他梦里闪现,害他夜不能寐。如今两年一晃,她早就不是当年细弱的小姑娘,他自然不可能再坦然面对。

戎容轻声说:“你也知道我不是小孩子了啊,那为什么还用对小孩子的那一套对我?”

“我没有。”青天可鉴,他要能拿她当孩子,哪还至于把自己憋到疯魔。

戎容走近了一些,抬起脸,她的眼睛刚刚好对着他的下巴,那里有刚刚冒头的青色胡茬。

他不是刚来戎家的青涩少年,她也不是一心撵他走的蛮横女孩。

两年足够一颗种子发芽,也足够让“留住他”的念头在心里疯狂生长。

虽然她也不知道,怎么留住他。

或许如果他是她的“男朋友”,就可以了……这个念头模模糊糊的在心头盘桓,戎容踮起脚,朝池弥靠近了一些。

池弥感觉到她气息的贴近,在那份湿润温热近在咫尺时,忽然挣开她的手,躲开了。

戎容“啊”了一声。

池弥下意识地睁开眼,单手扶住她,触手温热湿滑……而她居然裹着浴巾,除了一对儿锁骨,和湿漉漉的胳膊,什么也没露。

站稳了,发现池弥正看着自己,戎容狡黠地眨眨眼,“你这是什么表情?”

池弥松开她,手背上青筋绷起,声音里有强压的情绪,“好玩吗?”

戎容的笑容稍褪,“我玩什么了?”

那双丹凤眼里像有只随时冲出海面的巨兽,池弥一言不发从她身边走过,衣袖擦过她潮湿的胳膊也没停留。

浴室的门被池弥重重地关上了。

戎容站在原地,湿漉漉的头发滴着水,从微翘的睫毛上滚落,她硬是撑着没有眨眼,盯着被关上的房门。

许久,她才重新跨进浴缸里,拾起池边的耳机——耳机里根本没有声音。

她是故意的。

从一开始,池弥进卧室她就知道,她想知道在浴室里待多久他才会破门而入,又不想被他发现……才假装戴着耳机。

戎容知道的,那家伙对她的关注早就超出了当初,超出了戎正廷对他的要求。

只是她以为至少要一个小时,他才会进来。

没想到,才半小时而已。

戎容屏住呼吸,整个身子向下沁入温水之中,脑海里都是刚刚池弥离开时候的样子,那个危险中带着隐忍的眼神,就像如果那一秒他不离开,下一刻就捕食的猛兽。

这一晚,两个人都失眠了。

中间隔着整宿没有关灯的淋浴间。

一个辗转想着戎容说的那一句“愿意”和那双氤氲着渴望的眼睛。

另一个想着为什么当自己说了“愿意”之后,他却什么回应也不给,甚至在她想要追问的时候落荒而逃?他明明比她以为的更在乎她,为什么要躲?

*

孙谊发现自从“整顿朝纲”的那晚之后,戎容和小池似乎闹别扭了。

原本好得像一个人似的俩小家伙,如今总是隔着五朵地毯花的距离。

每天早上,戎容都是连招呼都不打就往外走,池弥则是默默跟着,不远不近。

“吵架啦?”孙谊悄悄找池弥打听。

池弥摇头,拿着戎容的书包追上前去。

孙谊摇摇头,其实她也不觉得这俩能吵得起来,就算戎容是个小炮仗,到了小池这里也得哑火……

到了学校也一样,戎容走得不快,但池弥始终没有追上她,两个人之间不远不近的保持着五米距离。

到了分岔口,戎容更是头也不回地拐回S班,留下池弥目送她的背影离开。

诸如卫巡之类的追求者觉得这俩闹矛盾了,正是乘虚而入的好时机。

奈何,在学校的时候戎容爱答不理,离开了学校,才刚近身,池弥就不知打哪儿冒出来。

总之,别人是貌合神离。

这俩,是貌离神合。

这天放学,戎容走了一半突然回头,险些没跟池弥撞满怀。

池弥:“落东西了?”

戎容瞟了他一眼,“嗯,我回去拿。”

“我跟你去。”

戎容挡住他,“你就在这里等着,我拿好就回来。”小脸满是严肃。

池弥不想惹她生气,只好点点头。

戎容这才大步流星地往回走,走了十米开外,还又回头看了眼,确定池弥还站在原地,才放心。

这事儿搁她心里一整天了——

课间她正在刷题,耳边忽然钻进熟悉的名字。

“……给池弥的?”

“嗯,我怕再不表白,就要被林珊珊抢先了。”

“何止林珊珊,就咱们班戎……”

戎容刚抬头,那两个女生就压低了声音,离开了教室。

林珊珊表白池弥?不可能呀,他俩每天都一起走,从来没遇见过,更没听池弥说过。

这插曲在戎容心里存了一整天,怎么都放不下,最终决定支开池弥,自己去F班一探究竟。

已经放学好一会儿,F班向来是铃声一响作鸟兽散,此刻教室早已空无一人。

教室门大敞着,桌椅乱七八糟。

戎容轻车熟路地走到池弥桌边,佯装翻找课本的模样,在抽屉里摸了摸。

结果,手指立刻碰到了光滑的塑料纸,拿出来一看是盒包装精致的巧克力,上面贴粉色的爱心标签,落款是林珊珊——年级出名的小软妹。

戎容弯腰,看向黑洞洞的抽屉。

很好,非常好:)

又被她摸出一条手工围巾、一本包装严密的日记本、一只一看就是情侣表的盒,还有一摞杂七杂八的情书——唯一共同点是,都没拆。

戎容坐在池弥的椅子上,对着满桌的情书礼物,气得鼻尖通红。

她好歹还只收情书不收礼物呢!这家伙还真是来者不拒,什么都收啊!

“你在干什么?”林珊珊原本想来看一看自己的礼物有没有得到池弥的垂青,没想到居然看见它被S班的那个转学生拿在手里。

戎容回头,打量了一眼对方。

大眼睛小鼻子,小嘴巴,校服裙子裁短了至少五公分,说话的声音像在撒娇,可眼神凶得能把人戳俩窟窿。

“你为什么要拿我给池弥的礼物?”林珊珊指着桌上的巧克力,“你凭什么动别人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