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雪轻笑了笑:“难不成大学谈个恋爱还要一辈子?别说邵栖是三分钟热度,我可能也没那么长情,你不用为我们担心。我倒是觉得你可以多看看,别一棵树上吊死,邵栖这人也不值得。”

夏絮本以为荣雪是那种中规中矩的本分女生,直到那次看到她动手扇邵栖的耳光,才知道她与自己想象的不同,现下听到他云淡风轻地说出这些话,简直气得快要跳起来。

为自己,也为邵栖。

“你怎么能这么说邵栖?”她咬牙切齿道。

荣雪淡淡笑了声:“我走了!乐队的事我没干涉过他,这是你们几个朋友自己的事。”

说完绕过夏絮离开。

下午一起吃饭的时候,荣雪还没问,邵栖先提起了这事:“我把乐队解散了,吃完饭你陪我去练习室那边把东西拿回来。”

荣雪皱眉:“为什么?乐队不是做得挺好的么?我只是让你别去酒吧,又没不让你唱歌。”

邵栖看了她一眼:“我就是不想玩儿了,跟你没有关系。”

“你们乐队才组了几个月吧?当个爱好挺不错的。”

邵栖撇撇嘴:“我也就是玩个新鲜,搞了几个月觉得没意思了就不玩了,我又不是真的音乐发烧友。”

荣雪轻笑:“你是不是干什么都三分钟热度?”

邵栖不以为然,挑眉笑道:“那肯定不是,比如……”

“比如什么?”

“你。

荣雪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开了个黄腔,从桌子下踹了他一脚:“你整天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邵栖被踹却甘之如饴,腆着脸笑道:“我整天就想你,没想乱七八糟的。”

荣雪已经习惯他时不时蹦出来的甜言蜜语,她看了看他,想到之前夏絮说的话。

三分钟热度就三分钟热度罢,至少这三分钟是赤诚而真切的。

她本来也从不对未来期待,想要拥有的也不过是这三分钟的热度。

这样想着,也就释然了。

吃过饭后,两个人就去了旧厂房。

还没走近,就听到有热闹的声音传来。邵栖拉着荣雪推门而入,果然见到里面坐着好几个人,除了杜远夏絮还有飞哥那波人,正在喝酒抽烟吞云吐雾。

看到邵栖进来,飞哥笑道:“邵栖,听杜远说你不去驻唱了?为什么啊?媳妇儿管得严?”

邵栖笑:“没有没有,就是不想唱了。”

“别啊!你要不去,吴姐还不得伤心死。”

荣雪猜想吴姐肯定就是之前给邵栖小费的那个女人。

邵栖道:“那你们替我跟吴姐说一声啊!”说着佯装看了下手表,“我待会儿还有点事,拿了东西就走,你们玩儿!”

说罢拿起挂在墙上的吉他,拉着荣雪就走。

里面的人不知说了什么,发出一阵哄笑。

邵栖走到门外,朝荣雪道:“你等一下。”

然后这回门边,探了个脑袋进去,唤道:“杜远!”

杜远叼着烟走出来:“干嘛?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叛徒。”

邵栖啐了他一口,拉着他走开几步,小声道:“你赶紧把这房子退了,以后别再跟飞哥他们来往,迟早出事。”

杜远也还是个二愣子,眼皮一翻:“你什么意思?这些人不是你带我认识的么?”

“我特么错了行不行?这就是一群不三不四的玩意儿,上回拿的是摇头丸,下回指不定就是白粉。而且夏絮一个女孩子跟这些人混有多危险知道吗?”

杜远本来是没当一回事,但听到夏絮,悄悄往屋内看了眼,果然见着两个男人正言语轻佻地逗夏絮,眼神里都是不怀好意,夏絮自己忽然不觉,他却顿时警铃大作:“那怎么办?今晚飞哥说在这里练琴,我都答应了。”

两人正说着,脏辫儿飞哥和一个留着板寸的男生一块走了出来,笑道:“说什么呢?我看邵栖也别走了,你让你媳妇儿也留下,今晚咱们继续狂欢,飞哥有好东西给你。”

“不行,我是真有事。”邵栖笑嘻嘻道。

“怎么?不给面子?”飞哥笑着走过来。

“没有没有,是真有事。”

看到这情形,不光是邵栖,就是杜远也猜到,今晚的狂欢恐怕不是练练琴喝喝酒那么简单了。

此时天已经黑下来,这块儿是个人烟稀少的老巷子,基本上没什么住户。

杜远赶紧唤了声夏絮,又笑着朝飞哥道:“我想起来我和絮儿今晚也有事,这样吧啤酒和烟我请你们,你们在这里玩儿得开心。”

说完朝夏絮用力眨眼,然而夏絮没收到他的讯息,反倒是抱怨道:“不是说好今晚在这里玩儿么?”

飞哥笑:“是啊!说好了玩儿怎么忽然要走,这不是耍你们飞哥么?而且就请喝酒抽烟也忒没诚意。我知道你们几个有钱,要走也行,这样吧飞哥最近手头有点紧,看中了一把贝斯差点钱,你们给我借点吧!”

邵栖笑道:“我们都是学生,也没钱,不然不会去驻唱。不过飞哥开口了,肯定是要借的,你说差多少,我看我手里够不够。”

飞哥笑:“不多不多,也就差五万块。”

荣雪倒一口冷气,就算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伙人大概是看出来,邵栖杜远他们都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估计他们这种学生,在那些老油条眼里,就跟人傻钱多的二傻子似的,拉着他们混,是想从他们身上薅羊毛呢!

邵栖道:“五万块我现在肯定没有,回头去凑一凑,要是凑到了,到时候给飞哥。”

说着就朝杜远使眼色,赶紧走。

只是几个人没走出两步,飞哥那伙人都涌出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邵栖盘算了一下,对方六人,他们这边四个人,人数上不占优势不说,还有两个需要保护的女生。

他就算再冲动莽撞,也不会选择贸贸然动手。

飞哥走到邵栖旁边揽住他的肩:“不急不急,既然没钱,咱们今晚就喝喝酒聊聊天。给飞哥面子,天大的事都推了。”

邵栖还想找借口拒绝,一直沉默的荣雪忽然开口:“邵栖,既然你朋友邀请你,我也不干涉,你们去喝吧。”又转头朝夏絮道,“你跟我去路口小卖部给大家买几提啤酒回来。”

飞哥大笑:“看看看,弟妹多明事理。走,咱们进去。”

邵栖转头看向夜色下的荣雪,她脸色无常,只是朝他神色莫辨地皱了皱眉。他忽然灵光一闪,然后笑着和飞哥勾肩搭背往里走。

夏絮却是不情愿,哼了一声:“要买你自己去买,我不去。”

说着就要跟他们一起进屋,却被邵栖吼道:“要你去买几瓶酒都不乐意,以后别跟我们混了,以为是大小姐,天天得伺候你!”

飞哥拍拍他的肩,朝夏絮笑嘻嘻道:“好妹妹,快去吧!哥哥待会给你奖励。”

夏絮被吼得委屈得不行,哼了一声,急匆匆往外走。

两个女孩一前一后出了箱子,其他人则折回了厂房内。

走了没多远,荣雪就拿出手机,小声报了警,然后才跟上夏絮。

到了巷子口的小卖部,夏絮要了两提啤酒,也不搭理身旁的人,拎起其中一提就要走,却被荣雪拉住:“等等!”

“干嘛?”夏絮恼火道。

“别回去了,我报了警。”

“什么意思?”

荣雪道:“你没听出来,这群人是准备勒索你们么?而且他们身上应该有毒品.”

夏絮刚刚光顾着不爽,压根没看出来邵栖杜远和飞哥他们之间的暗涌,听她这么说,才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听到毒品二字,更是面色大变。上回飞哥拿出摇头丸,说得是在酒吧拿的,她也没太放在心上,现在才惊觉比自己想象得严重:“你……你怎么知道?”

荣雪轻描淡写道:“猜的。”

夏絮一愣,然后哼了一声,不动声色看了眼身旁的女生,其实她比他们大不了多少,但不知为何,给总感觉有种让她无法企及的从容和淡定。

想了想,又道:“邵栖和杜远还在里面?会不会被卷进去?到时那些人狗急跳墙,咬他们一口怎么办?”

荣雪道:“那就看运气。”

但愿邵栖和她心灵相通吧!

夏絮听她这么说不干了,挣开她就要返回,但是再次被拉住:“我让你走,就是不想咱们当他俩的拖油瓶。”她看了下手表,“五分钟,再等五分钟。”

第37章 平安

这厢厂房里的人,将仅剩的几罐啤酒瓜分, 几个人拿着乐器胡乱玩着, 弄得屋内一片嘈杂。

过了一会儿,飞哥忽然想起来两个买酒去的女生:“两个美女怎么还没回来?”

邵栖随口道:“估计是买了太多提不动吧!尤其是夏絮, 娇生惯养的,平时让她干点小事都不情不愿的,这会儿肯定正在半路抱怨呢。”说着朝杜远道,“你去看看,给她们搭把手。”

杜远点头起身出门, 走到巷子里就开始懊恼, 邵栖最近不在, 他不应该和飞哥他们走得太近,那些搞地下音乐的果然不是什么好鸟。

他垂头丧气地来到小卖部, 看到站在里面的两个女孩, 奇怪问:“你们怎么还在?”

荣雪不答反问:“邵栖让你出来接我们的?”

杜远点头:“我们赶紧回去吧, 不管飞哥他们想干什么,我们人多一点, 也好有个照应。”

荣雪道:“在这里等着,我报了警。”

“啊?”杜远张大嘴巴,反应过来, “可是邵栖还在里面, 待会警察闯进去,以为他们是一伙的怎么办?万一搜到毒品什么的,他们那些人可是一块的, 推倒邵栖身上怎么办?”

荣雪道:“邵栖没你想得这么傻。”

“话是这么说,但是……”

荣雪其实心里也紧张,他说得没错,那些人身上没带毒品倒还好,就怕是带了,邵栖还没想到办法跑出来,警察就赶到,而那些人是一伙的,极有可能推倒邵栖身上。

她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口气。

杜远急了:“不行,我不能让邵栖一个人在里面,我得跟他一块儿,到时候也算是个证人。”

荣雪睁开眼睛,冷不丁问:“你觉得邵栖聪明吗?”

杜远点头:“当然,不然也不会高考六百八。”

“那就再等一等。”

她话音落,忽然一道身影气喘吁吁从另一条路跑过来,正是邵栖。

荣雪看到他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重重松了口气,走上前狠狠捶了他两拳,又紧紧将人抱住。

杜远不可置信地眨眨眼睛:“你怎么出来的?”

邵栖松开荣雪,又露出欠揍般的得意:“我看你差不多走远了,就找了个借口上厕所。咱们那厕所不是开了个窗对着后面么?我从窗户爬出来跑了,后面那条路过来远,我怕你们等急,撒丫子跑来的,还好老子是校运会长跑记录保持着,差点没跑死我。”

杜远舒了口气,却仍旧心有戚戚问:“现在怎么办?”

邵栖笑道:“我猜我媳妇儿已经报了警。”

话音刚落,两辆警车就在巷子口停下来,几个人赶紧跑过去说明了情况,等警察悄悄往巷子里走,几个又躲回小卖部。

躲过一劫的邵栖,又禁不住嘚瑟:“媳妇儿,我刚刚是不是特别聪明,听到你叫上夏絮去买啤酒,就猜到你的打算。咱们这叫心有灵犀夫唱妇随。”

荣雪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你还有脸说!知不知道自己闯了什么祸?这些人找你麻烦怎么办?”

邵栖还没说话,杜远已经弱弱地插嘴:“应该找不到我们的。邵栖之前交代过,在酒吧别说自己是江大的,怕给学校丢脸,说的是对面那所职业学院的学生。”

荣雪:“……”

这货还知道怕给学校丢脸!

没过多久,巷子里就响起一阵深深浅浅的脚步声,还有警察严厉的怒喝声:“都老实点!这多么冰毒,够你们坐几年牢了。”

不只是荣雪,就是夏絮也大惊失色,他们艺术系的女孩,很多都玩得很开,听说过溜冰的说法,就是吸完冰毒之后会滥交。

如果今晚邵栖没来,荣雪没想到办法帮他们脱身,她一个女孩子跟飞哥他们混,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

想到这里,才真正觉得后怕。

等警察押着飞哥上警车,绝尘而去,四个人从便利店里面冒出来,脸上表情都很精彩。

其实荣雪刚刚也只是猜测,没想到歪打正着。

最先开口的是夏絮,虽然心里对荣雪很嫉恨,但那点失败的单恋,比起自己的人身安全,显然是微不足道的,她嚅嗫了下嘴唇:“学姐,今天谢谢你。”

荣雪摇摇头:“这都是邵栖惹出来的祸,要是你们今天真出了事,他这辈子也就完了。”

向来不知天高地厚的邵栖,此时也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也许他可以保证自己不去碰那些东西,但如果今天他不在,杜远和夏絮经得起诱惑吗?

杜远倒也罢了,只怕夏絮就毁在了这里。

他总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不知道这个世界处处藏污纳垢,远远没有他想得那么理所当然。

他不得不承认,这件事给他上了一课。或者说,是荣雪给他上了一课。

他不动声色看了看身旁的她,心中忽然五味杂陈。

他总觉得自己是个爷们儿,所以要保护她照顾她,但是发觉她也许并不需要自己的保护和照顾,因为她有足够的能力应对这个世界,甚至远远超过自己。而自己的存在对她来说,也许毫不重要。

这个认知让他觉得有点可怕。

荣雪意识到本来嘚瑟的邵栖一直没再说话,以为是被自己刚刚的说辞吓到,握住他的手:“事情解决了就算了,以后别再去那些鱼龙混杂的地方,不要什么人都称兄道弟交朋友。”

她其实不愿意说教,但这种事情,耳提面命总比放任自流要妥帖。

邵栖闷闷点头。

这事一耽误,荣雪去兼职还迟到了十几分钟。

邵栖送了她之后,没去别的地方,就坐在楼下的路旁看着夜间的车河发呆。

他觉得自己有点忧伤。

不仅仅是因为认识了坏朋友差点闯下大祸,而是荣雪在这件事中的冷静,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两人的关系。她本来就年长他三岁,对世界的认识比他多了三年,人生也比他走得快了三年。

他明明已经追到了她了,可为什么又觉得被抛下了?

这个问题让他迷茫又不安。

*

荣雪下班从大楼里出来,没看到邵栖在平常等她的位置,以为他没有来,正想着给他打个电话问一问,就看到马路牙子边上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夜灯下黑黑的一团,除了手指间若明若暗的烟头,其他都看不甚清,但她还是一样认出是邵栖。

她放下手机走过去,在他肩膀拍了一下:“怎么在这里?”

邵栖似乎是被吓了一跳,差点从花坛边蹦起来,反应过来,赶紧将烟头扔掉:‘下班了?’

荣雪发觉他有些魂不守舍,皱眉问:“怎么了?还想着之情的事呢?”

邵栖摇摇头,定定看着她,忽然将她一把抱在怀中:“荣雪,你喜欢不喜欢我?”

荣雪觉得这个问题很好笑,从他怀中抬头,亲了亲他的唇:“不喜欢会和你在一起吗?”

邵栖捧着她的脸,一字一句道:“我喜欢你,特别喜欢你,我想为你做任何事情。”

荣雪不知道他跌宕起伏的心理活动,只道他是习惯性甜言蜜语,失笑道:“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任何事情,你以后别再惹是生非,我就谢天谢地了。”她顿了顿,道,“之前是我不好,你也别想着赚钱养我了,好好在学校待着,我养得活自己,实在没钱了你再接济我。你要真为了赚钱出点什么事,你爸得恨死我。”

邵栖想了想,道:“我还是要自食其力的,男人没能力赚钱养自己女朋友算什么男人,不过我不会再去酒吧那种地方。”

荣雪心道,年纪不大,大男子主义倒是十足。不过也没跟他在这个问题上纠结,笑着挽起他的手:“走吧,我等你赚大钱给我买包包行吗?”

荣雪只是随口说说,她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实际上,她没有把任何事放在心上,包括飞哥那伙人因为藏毒入狱的事。

总之是听说那伙人每个人都判了刑,从三年到十年不等,而且其中有两个已经是几进宫。

荣雪太忙,忙着这学期的学业,以及开始为下半年开始的通科实习做准备。

都说福祸相依,古人诚不我欺。

这件事后,邵栖真得老实了许多,规规矩矩在学校上课,没再闹过什么幺蛾子,在图书馆和自习室的时候,看书看得特别认真,堪比变态的高三党。

就是黏荣雪黏得更厉害,但凡不上课的时候,她去哪里,他就在哪里。两个人天天同进同出,就算不公开不承认,恋情也不胫而走。

荣雪倒也无所谓,反正这学期马上就要结束。

等到期末考试结束,邵栖兴冲冲交给荣雪一张银行卡:“这是我赚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