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二十四章 颠倒黑白

5月20日的晚餐是越南谅山战俘营开始关押战俘后最丰盛的一次。印着“中国”字样的整包大米被打了开来,不再定量,吃饱为止。谅山战俘营管理方还搞来了一只猪和十只鸡,另加几大桶的小锅米酒,供中国战俘们享用。

这天晚餐前,谅山战俘营的负责人队列前很是大谈了一番关于越南政府和军队优待俘虏之类的话,重点强调越南一惯尊重国际法和国际准则,之类的话,强调中国战俘们回国后要继续改造,向受到“蒙蔽”的中国人民揭露中国政府的“丑恶嘴脸”等等言论。战俘们只是静悄悄的听着,谁都没说什么。

晚餐开始的时候,谅山战俘营的负责人很意外的也站到了中间的条桌前,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开口说到:“各位中国战俘们,看一看你们眼前的饭菜,你们要知道,由于中国侵略我们越南,掠夺了我们越南大量的物资,以至于我们越南陷入了非常困难的程度。但是,为了体现我们优待战俘和维护国际公法的情况,我们越南人民勒紧了裤腰带,拿出这东西来给你们战俘们食用,这说明,我们越南人民是友好的。我们是尊重国际基本准则的。”说到这里,战俘营的负责人很是满意的看了一下底下一帮中国军人的反映,将大家都没有拿筷子,只是静静的听着他的讲话,脸上现出了满意的表情来。

“你们想一想,为什么我们能够这样?这是因为我们越南一贯坚持着社会主义原则,不像你们中国,已经走上了霸权主义的道路。当然了,我们可以理解,你们都是年轻人,受的教育少,被蒙蔽是正常的。我们希望,你们回国以后,能够对我们传统的越中友谊做出自己的贡献,也将我们越南人民的友谊信号传回中国。”谅山战俘营负责人的这番讲话显然是精心准备的,他同样撇开了其它问题,只说政治和体制,然后就是友谊。目的很明确,就是希望借这些战俘们的口,透过国际舆论,为越南加分。

底下的中国战俘也不傻,大家都知道他的这个意思。一时间,大家都不敢动桌上的碗筷。谁也不长得,会不会因为吃了这个晚餐,回国后被上纲上线。

包玉麟一直在厨房里干活,今天的粮食口袋就是他开的。从河内战俘营逃出来以后,他就明白了一个道理,挨饿的滋味是很难受的。今天这个情况,如果没有人出来说一句话,恐怕谁也不会动这些东西一筷子。虱子多了不痒,包玉麟相信,自己的问题一定会解决的。能够利用自己的影响力,为战友们干一点力所能及的,保护好战友们的身体是中间目前所能做的最大贡献。

看着大家都不动筷子,包玉麟端着酒杯站了起来:“同志们,大家都知道,我是明天被释放的战俘之一。不管大家怎么看我,但我是中国人,我可以告诉大家一个事实,今天的这顿饭,用的粮食是当年中国支援越南的。粮食口袋上清楚的印着‘中国’的字样!越南人怎么样我们不一定长得,但是柬埔寨的情况大家都是了解的。道理不说不清,真理不辨不明。我相信,这应该不会影响大家的胃口!我先喝已被中国大米酿造的米酒,大家该吃吃、该喝喝。我们不欠他们的!”这番话,是包玉麟进入谅山战俘营以来说的最多的一次,而且还是在这样的环境下。

听他这么一说,大家顿时豁然开朗了起来。吃敌人的不行,但是吃自己的没问题!于是,包玉麟的话音刚落,战俘营里有人的筷子动了起来。有了第一给,就有第二个。不一会,整个食堂里满是咀嚼声,不少人端着酒杯遥遥的示意着包玉麟,他是来者不拒,很快,几杯酒就下肚了。

今天负责给谅山战俘营负责人翻译的是武红缨,刚才包玉麟的一番话说出来,不知道怎么的,她并没有按照原意翻译给战俘营的负责人听,她担心,如果她这样说了,包玉麟很有可能会被从交换名单上撤下来。武红英实在不愿意再面对包玉麟了。

看着战俘们吃得挺开心,谅山战俘营的负责人心满意足的走了。临走前,他交代武红缨,另外招呼包玉麟一下。走他看来,包玉麟的帮他做了工作的。

武红缨意很希望有机会跟包玉麟谈一下,目前的环境,她已经对包玉麟这个可能杀害自己姐姐的人没有什么办法了。毕竟包玉麟是联合国观察员很重视的目标。

正常情况下,包玉麟是不应该出现走第一批交换名单中的。第一批交换的主要是一些体虚伤残的中国战俘。这些人是负担,万一死了,越南方面也不好交代。

其实武红缨已经准备好了她跟包玉麟的这最后晚餐,按照惯例,今天也该是包玉麟去她那里享受她那一点可怜的食品定量的时候了。毕竟包玉麟是一杆称,他的体重是衡量战俘营战俘待遇的标准。为了这个,武红缨已经有一个多月没吃上猪肉了,今天算是沾了包玉麟的光,不但有鸡、有鱼、有肉,还有一桶小锅米酒,武红缨觉得自己是该和包玉麟好好聊聊。

自从武伯伯死了以后,武红缨连续经受了中国战俘集体逃狱、河内战俘营撤拆、自己被调职、抓获包玉麟、河内战俘逃亡秘密泄露、自己被降为士兵等情况,真可谓大起大落。到了最后甚至连自己的伙食定量都匀出来,所有的这一切都与包玉麟有关。武红缨已经没有了争强好胜的心思,她希望这一餐以后自己能够更包玉麟划清界限,永远不要再有什么瓜葛了。毕竟她也只是怀疑包玉麟杀了她姐姐,其实就算是真的,包玉麟付出的也够多的了。当年沾中国留学的时候武红缨已经领教过了革命风暴的狂热程度,她长得,包玉麟的这一生已经完了。

1、第二十五章 最长的一夜

包玉麟不知道武红缨为什么隔三差五的给他肉吃,也没有兴趣知道。毕竟自己是战俘,战俘营的管理规定上有规定,必须服从命令,否则是要被处罚的。不过不管怎么说,有肉吃总是好事,在山上躲躲藏藏的那几天可把他给饿怕了。其实最关键的,武红缨不再像这河内战俘营那样,没事干了就挑拨包玉麟跟战友们的关系,而是赌气一般,把碗网包玉麟面前一丢,恨恨的盯着包玉麟一块块的把肉吃完,然后直接让他回去,基本上不和他说任何东西。这才是包玉麟最满意的,他很享受这个时候。在包玉麟看来,能够让武红缨不满意就是自己对敌斗争的胜利!

一直以来,包玉麟都不认为直接当时这战场上的行为有什么过失的地方,战争就是这样,对待敌人就要残酷无情。

“呵,今天满丰富的么,看来我的口福不错。”包玉麟已经习惯了利用这样的机会报复武红缨,武红缨加诸这他身上的仇恨也太多了。每次包玉麟想到当初这河内战俘营被自己的战友蒙着脑袋痛打的时候,心理面就有气,这些都拜武红缨所赐。

进了武红缨的房间,包玉麟看到了一桌子的酒菜,想着武红缨拿被气得变形的脸,颇为得意的大马金刀坐了下来。很意外,武红缨也跟着坐到了对面的床上。包玉麟这才注意到,往日只摆一双筷子的小桌上,今天不但摆上了两副碗筷,还有两只酒杯。

“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但基本上都是在仇恨中度过,大家从来都没有好好的交流过。明天你回国了,恐怕我们就永远没有机会再见面了,我相,有些东西我们俩也该谈一下了。”武红缨自顾的往自己的酒杯里倒了一杯酒,顺手也给包玉麟倒上了。

“你们还想知道什么?”包玉麟警惕的四下里看了看,进入战俘营以后,他就很少说话。当初这河内战俘营没有人理他,他也被合成录音带的事搞怕了。

“别担心,这里不是内务部,只有你和我,也没有录音机,你不用担心!”武红缨知道包玉麟担心什么,直接点明了说。谈到这里,武红缨举起了酒杯:“来,我们喝上一杯,大家聊一聊。”

看到武红缨的架势包玉麟没有二话,端起了酒杯。一个大老爷们,喝酒的事,不能被一个越南女人给吓住了。虽然他恨武红缨,但是他相信,武红缨是一个有什么说什么的人。

两只杯子碰了一下,两人一口倒了下去。

“其实有时候我会想起当年我和姐姐在中国留学时候的事,我们是初级留学生班,也就是中学。基本上都是亚非拉来的学生。那个时候,班里同学们关系很好,我们经常跟中国同学打球搞活动什么的,他们对我们都很好。别看我们小,但是从来都没有过欺负我们的事。”武红缨又给自己倒上了一杯,一边说着,顺手将酒壶推给了包玉麟。

包玉麟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你们是留学生,谁敢欺负你们?要是出了事可是外交事件。”

包玉麟说的是实情,当时中国各地又不少大学开办初级留学生班,主要面对的就是一些与我国外交关系比较好的亚非拉小国,有点类似当年苏联的共产国际学校。这里的学生很多都是各国领导人的孩子。当然待遇很好。

“是啊!要不是因为我们两国关系的变化,我和姐姐可能会继续留在中国,直到大学毕业,谁也没想到,回国才两年,我就和姐姐天各一方。哎,要是没有战争该多好!”武红缨眼角含着泪,将手中的酒倒进了嘴里。

刚才在食堂,包玉麟根本没舍得动桌上的饭菜,战友们已经几个月都没有吃过饱饭见过肉了,看着大家的样子,他真没好意思动筷子,只是喝了几杯酒。这会又喝了几杯,有点迷糊了,话不由得多了起来。

“这话亏你说的出来,当初,我们帮你们打跑了法国人,接着又帮你们打败了美国人,你们吃的粮食,用的武器,有多少都是我们中国给的?你们凭什么去打人家柬埔寨?就因为别人好欺负?这也就罢了。可是你们还想欺负我们中国!呵呵呵,这简直太好笑了!”说到高兴的地方,包玉麟自顾的倒满了自己的酒杯,一口干掉:“你们也不想一下,折腾了半天你们得到了什么?不过几天时间,差一点没让我们把河内给打了下来。这就是白眼狼的下场!”

武红缨没有接话,她默默的喝着酒,听包玉麟发泄着。顺便也帮包玉麟倒着酒。

“打仗?谁想打仗?我当兵就是为了能有一天出人头地,不用继续呆着我们那个小村子里!可是不打行么?我眼睁睁的看着刘永华死了,看着张宾死了,看着李排长也死了,整整一个排,就剩下我一个人!难道他们都想死?不!他们都想活着!”说到这里,包玉麟的眼泪流了下来,一滴滴的掉进了酒杯里,包玉麟根本没有看见,一口干掉了杯中的酒,然后抓过酒壶就往杯子里倒酒,可是倒了两次,酒都没能倒进杯子里。于是他索性直接倒进了碗里。

武红缨毕竟是女人,平时不喝酒,几杯下去,脸通红了起来,看见包玉麟放弃了酒杯直接用碗喝,她也换上了大碗。

“你知道么?我连李排长叫什么都不知道,那个家伙是战前才分到我们排当排长的,别看他白白净净的,可是打仗却不是孬种!我们认识不过几天,他就被你们给打死了!”说道这,包玉麟梗咽了起来:“还有李宾,他盼了你们多年,终于提干了,可是在小河边,我看着他的半边脑袋给掀了下去!他们都想活着的!”包玉麟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将碗里的酒倒进自己的嘴里。

武红缨满脸流着泪,笑着说:“是的,他们都死了,可是我姐姐也死了!他们都该死!其实最该死的人是你,但是我不让你死!我知道是你杀了我姐姐!武伯伯说得对,最好的惩罚就是让一个人永远活在痛苦里!”

“我痛苦?我不痛苦。”包玉麟摇着头:“我帮他们报仇了,而且我还活着!”包玉麟有给自己倒了一碗酒:“你玩的那些小把戏早晚会被人揭穿的,就算不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不在乎!”不知不觉的,包玉麟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看着包玉麟脸上的泪水,武红缨得意了:“你不在乎?不在乎你哭什么?当初着河内战俘营,你的那些战友打你你都没哭,现在哭了?我告诉你,我就是要让你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两个人聊着、争吵着、喝着,不知不觉的,一桶酒下去了一大半。两个人都醉了。

恍恍惚惚的,包玉麟抬起了头:“我想起来了,你想让我一辈子抬不起头了?你自己又好得到哪里?不知道有多少人看见你跟阮元甲绑着一起的样子?哈哈哈哈!你好受么?”包玉麟碗里的酒没了,酒桶在武红缨的身边:“喂,帮我拿一下酒。”

武红缨也醉的不行了:“帮你拿酒?你别想了!你不知道,当时我发誓,要是抓住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你还想让我帮你拿酒做梦吧你!”

一看武红缨不肯动,包玉麟站了起来:“行你不帮我拿我自己拿。”说着,包玉麟绕过了桌子,伸手抓向酒桶。

武红缨不干了,一推一让,两个人都倒在了床上。

两个人一开始还为酒桶争抢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相互撕扯风平浪静之后,包玉麟和武红缨都睡着了。

熄灯的哨音同时惊醒了包玉麟和武红缨,两个人来不及细想,武红缨连忙催促着包玉麟穿好衣服。自从河内战俘营的事出来以后,越南方面加强了对战俘营的管理,其中一项规定就是,熄灯哨响了以后,如果着战俘营铁丝网以外发现战俘的身影,直接按逃跑论处。

这一夜,战俘营内许多人都没能睡着,大家都很兴奋,都在等待着明天。包玉麟也没睡,谁也不知道他想什么,他的心里乱极了。这一夜,是包玉麟度过最长的一个夜晚。

1、第二十六章 回家

1979年5月21日上午,国际红十字会的人和联合国观察员米尼克.保梅尔先生一大早就来到了越南谅山c战俘营。前几天中国方面已经单方面释放了一批越南战俘,作为战后协议的一部分,一个有国际红十字和联合国出面调停的、关于中越双方交换战俘的协定将从今天开始执行。交战国双方将在一个月内分成5批陆续交换包括1636名越南武装人员和238名中国军人在内的共计1864名被俘人员,这其中也包括一名中方被俘人员的遗骸。

根据协议,无论处于什么理由,交战国双方不保留任何一名对方武装人员,并保证给予对方被俘人员战俘待遇,双方战俘交接将在国际红十字会及联合国观察员的监督下于0公里处完成。战俘交换工作完成后,双方武装人员的对方境内活动情况被俘后,将不享受战俘待遇,依照国际惯例由被侵入过方面依照国际惯例按间谍罪或企图颠覆国家主权的罪名处理。这就是说,待一个月后的战俘交换完毕,无论在中国还是越南,一旦发现对方武装人员,这些人将不再享受战俘待遇。他们将被各国法律按刑事犯罪处理。

米尼克.保梅尔作为主持交战国双方战俘交换的联合国观察员,今天需要做的工作很多。首先他要确定两国方面战俘待遇问题。

中国方面战俘营的情况他已经观察过了。被俘的越南武装人员生活条件非常好,战俘营连围墙都没有,每天靠号声召集战俘吃饭就寝。摆设一般的几名卫兵显然根本没有办法完全起到监管的作用。可是所有的越南战俘都知道,庞大的人口基数和遥远的距离决定了他们根本不可能逃跑。更何况,战俘营里的伙食和卫生条件要远胜于他们在越南的生活条件,更何况中国方面早就言明,一待战争结束,就会将他们全部释放。相比之下,逃跑的风险太大。米尼克.保梅尔相信,只要是有头脑的越南战俘,没有人会考虑逃跑。是以,他并不担心中国方面越南战俘的情况。

两下一比较,在越南的中国战俘的条件就差了很多。越南自身的条件就很恶劣,更不要说是对待与之敌对的中国战俘了,不但卫生条件,就是基本的伙食情况都很难维持。这些问题米尼克.保梅尔都清楚,可是两国的情况根本不同,同样要求显然很困难。目前的情况就是,尽快完成战俘交换任务,使得这些战俘早日回到祖国,这是对他们最有效办法。

一个早上,包玉麟都浑浑噩噩的。一直到到了友谊关关口的时候,他都没能回过神来。包玉麟并不认为自己欠武红缨什么,一直到现在,他对昨晚上发生的事都有点迷迷糊糊的,有时候他甚至觉得是幻觉。可不管怎么说,他还是很希望能够见到武红缨一面。可惜的是,包玉麟并不知道,武红缨已经被降成了一名普通士兵,这样一个重要的国际场合,根本就不是她这样级别的士兵可以介入的。

作为越南方面提供的交换名单中的第一人,包玉麟经受了许多检查。这其中包括照片、指纹、体征等,关键的还有体重,这是越南方面对带战俘待遇的佐证。米尼克.保梅尔当然知道这本就很牵强,但是这是他工作的一部分。

中越双方交换了“花名册”,逐个清点以后,“人”“帐”两清。这次交换活动宣告结束。

首批被交换回来的中国战俘多是一些体弱多病,被越南方面认为是包袱的中国军人。踏上自己国土的一刻,这些被在越南关押了几个月的中国军人沸腾了。大家激动着、欢呼着,流着眼泪大声的宣告着。许多人由于长期的营养不良,就在踏上祖国土地的那一刻,高呼着口号昏了过去,还有的人直接脱光了自己身上越南人配发的囚服。他们渴望能够重新穿上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军装。更多的人则是在前来采访的记者的诱导下,痛诉着越南政府和战俘营的残暴,述说着回到祖国的喜悦心情。

包玉麟本来也想了许多的话来表达对祖国和人民的热爱,表达自己对祖国和人民的忠诚,可是过境的一刻,两名军人一下上来搀扶住了他。

包玉麟刚想说自己身体很好、不需要别人的帮助的时候,两名显然是干部的中国军人低声命令道:“包玉麟,从现在开始,未经许可,你不许说话,不许抬头,这是命令!你要配合我们,我们会很快把你送上救护车,你听明白了么?”

条件反射的,包玉麟想立正回答“是”,可是他发现,两名干部的手很重,不知道是怎么捏的,自己浑身都使不上劲。一个军人的自觉性让他只能默默的点了点头。谁也不知道,登上了救护车以后,包玉麟的手上就被带上了手铐。面对这一起,包玉麟只能苦笑,他知道这都是为什么。

广西南宁卢墟镇的一个原空军驻地营房被空了出来,包括包玉麟在内所有从越南回来的中国战俘都被集中在了这里。谁也说不清楚越南人会不会丧心病狂,对交换回来的战俘使用什么生化武器。另外还有一个关键就是必须对所有被俘人员进行政审,以区别战俘中是否有变节投敌和敌特人员。这可以理解为保险措施,国家需要了解这些前战俘这越南时的情况。谁也不敢保证安全。

这么久以来,包玉麟脑海里一直都想着这一天的到来,各种各样的可能性他都想到了。在包玉麟看来,最关键的是无愧于心。包玉麟自问,被俘不是他所愿意的,当时的情况,他没有选择。至于被俘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根本的就是所谓的“反战宣言”。只要证明了反战宣言是假的,那么战俘营中敌人的分化情况就很好理解了。特别是自己在河内战俘营集体逃跑事件上做出的贡献是毋庸置疑的。

包玉麟不知道其他人的情况怎么样,他一直被隔离关押着。政治部门很快就查明了所谓的“反战宣言”不过是越南人为了国际舆论玩的一个小把戏,然后综合考虑,认为包玉麟在战俘营中并没有什么不当的地方,特别是在河内战俘营全体战俘逃亡的事情上,虽然包玉麟有思想简单的问题,但是从整体效果上看,他当时能这样做,似乎真的有点舍己为人的味道。当然,定性为革命英雄主义也不无不妥。

几个月下来,采集了大量的证人证词,关键的还是张喜航和卢凯等人在河内战俘营发现化粪池地道的情节。综合考虑,军方调查人员发现,最起码,包玉麟至进入河内战俘营后并无不当之处。现在关键的问题在于,为什么野战医院会被攻击,除了包玉麟被俘以外,就只剩下林晓静神志不清的躲在手术床下?敌人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就只为了抓一个人?包玉麟从河内战俘营逃出来,前后近十天时间,他的行踪无法证明,就算如他所说,为了躲避敌人的抓捕,他一直躲着大路往北方走。可是那么多人都跑回来了,他走了那么多天,怎么就给敌人抓住了?

包玉麟并不知道,这个时候有两件事对他很不利,第一:当部队方面的人询问因为伤病的原因转业到了地方检查院工作的林晓静的时候,林晓静一口否定了当时听到越南人偷袭医院后寻找包玉麟的情节。其实林晓静对包玉麟并没有什么成见,当时越南人的话她也是听见了的。但她本就是一个从小生长在温室里的小女孩(当时部队女兵多是干部子弟),由于受到了巨大的惊吓,一度神志不清,选择性的忘记了这对于她来说最血腥的情节,林晓静不知道,这个情节对于包玉麟来说是多么的关键。其次就是:因为与武红缨的关系,包玉麟并没有说出他逃出河内战俘营后一身越南军装的来历。这就给讯问他的人一种不诚实的感觉,后来包玉麟穿着一身越南军服进入战俘营的事是有目共睹的。

包玉麟很就都想不明白,为什么政治部的人一直讯问他关于从和内战俘营逃出来后的事情,直到有一天,负责讯问的人问了他关于军装的事的时候,他才明白,原来问题在这里。

于是包玉麟这才说出了当时的情况,当然,他说的是他当时是躲这了阮元甲的房间里。可这样以来又引申出来一个问题。当时包玉麟进入战俘营的时候,大家都看见,他所穿的军装上并没有军衔!一般的常识,没有人会大摇大摆的穿着一套没有军衔的军官制服的。这个时候,包玉麟说不清楚了。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武红缨帮他把军衔扯下来的事。只好编造说,是因为他担心所挂军衔与身份不相符,所以自己把他给扯了下来。

可惜的是,这些问题都无关紧要了。政治部对包玉麟的政审结果已经出来了,他们认为,包玉麟的被俘是偶然的,在越南期间发表的“反战宣言”也是越南政府为了政治需要剪接合成的,甚至在河内战俘营期间也为了战友的逃亡直接或间接的做出了一定的贡献。但是,他本人这逃出河内战俘营后的情况却多有疑点。这些疑点是当时情况下是没法确认的,因此,部队方面做出了如下的裁判:鉴于包玉麟同志在越南被俘期间身心受到了极大伤害,已经不适合继续在部队服役。现决定该同志光荣退出现役,返回原籍,由地方政府负责安排工作。

就这样,一纸退伍证明,1979年11月,包玉麟短短一年的部队生活结束了,什么立功受奖的事都与他无缘了。他的档案被退回了小镇,等待他的是地方政府对他工作的安排。

与其他人不一样,包玉麟是直接从被俘人员政审处直接返回家乡的。而他的家乡,包玉臣的父亲包国庆已经当上了镇党支部书记。

说起来包国庆的运气真不错,他本来不过是公社革委会主任,中央清理“三种人”给了他一个机会,一下子从一个公社革委会主任变成了镇党支部书记。他的好日子算是来了。

包玉麟对组织上的这个安排并没有什么意见,在他看来,不管是什么原因,成为战俘本就是一件很丢脸的事,再加上他原来熟悉的战友基本上都牺牲在了越南,能够活着回家,他已经比其他战友幸福许多了。他不知道,他的档案里已经记上了他越南被俘经历,特别是还有一段部队政治部的调查结论:该同志在越南被俘期间情况疑点甚多,但是目前的情况下无法取证,建议用人单位对该同志的使用上应该谨慎,避免给国家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口袋里装着部队发的路费和退伍费,包玉麟上了通往家乡的火车,他回家了。

1、第二十七章 情亲

毕竟离开家一年时间了,包玉麟还是非常想家的。一路上,他忐忑不安,虽然包玉麟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可以称得上无愧于心,可是,他真怕回到那个自己生活了18年的响水村。当年父亲送他出来当兵的时候反复交代,到了部队上要好好干,能混给立功受奖、入党提干什么的当然最好,再不济,也不能给家里人脸上抹灰。可是现在,自己不但什么都没有混上,才当了一年的兵就退伍了,该怎么跟父亲交代?如果父亲知道自己被俘的事,他会不会认为自己当了叛徒?包玉麟不知道该怎么对父亲解释自己的事。

这山路上的灰还是那么大,远处的山上还是光秃秃的,可脚下的土地给了包玉麟一种踏实的感觉。已经入冬了,第一场雪还没有下来。呼吸着干燥的空气,不知道怎么的,包玉麟觉得有一股甜丝丝的感觉。回家多好啊!想着战场上牺牲的那些兄弟,包玉麟突然觉得自己是幸福的,最起码,自己还能活着回到家。

包玉麟抬起手,久久的都没去拍家里的院门。他仿佛还看见自己的入伍通知书送到家里的那一天,父亲在满院子的给叔叔伯伯们散着烟,大声的吆喝着妈妈去集上买肉的样子。此时此刻,包玉麟的眼眶都红了。

“咣当!”一声,正准备拍门的包玉麟给吓了一跳,多年的习惯让他迅速反应过来。这下麻烦了,这一定是谁家的水桶打翻了!要知道,这响水村打翻了水桶可是一件很心疼的事,这就意味着这家人又得重新跑上20里路跳水了。

包玉麟立刻转过身来,习惯性的想帮一把手,看看能不能把桶扶起来,这个时候,能抢多少算多少,只要速度快,总能剩下点水的。

刚转出房角的父亲正呆呆的站在路上看着包玉麟,两只水桶倒在地上,水全洒了出来:“玉麟?你回来了?”

看着嘴角都有些哆嗦的父亲,包玉麟用力点了点头:“爸!我回来了!”到了这个时候,他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一下流淌了下来。

包国华没再管地上了两只水桶,几步抢了上来,双手一下抓住了包玉麟的双肩,确认一般的摇晃了两下:“真回来了?好!好!”说话间,包国华的眼圈也红了:“这么长时间了,就开头两个月来了两封信,这么久了,怎么就不知道给家里来封信?你不知道,我们听说你们部队上前线去了,你又这么长时间不给家里来信。都快把我跟你妈给急死了!你妈整天念叨,生怕你出了什么意外!”

听着包国华的话,包玉麟的眼泪又要下来了,他用力眨了一下眼睛,控制着自己:“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么?我也想给家里来封信,可是有纪律,不让写。”回国后包玉麟就提出要求,要跟家里报个平安,可是当时他正是政审期间,是不准许对外通信的,等政审结束的时候,他也拿到了退伍命令,写信还不一定有他回来的快,于是就没写。

这个时候,院门打开了,姐姐包玉凤将头伸了出来。她听见门口有人说话,这才伸头出来看一看。结果一眼就看见站在门口的父子俩。包玉凤愣了一下,接着大门一关,冲着屋里就大喊了起来:“妈!妈!弟弟回来了!”

大门外的父子俩都给包玉凤关门的动作吓了一跳,看着儿子不解的样子,包国华解释着:“这都怪你,临走的时候干什么要打死包玉臣家的狗?后来这小子知道了,没少上门来闹。”说着话,包国华大力的拍着门:“开门!”

毕竟是上过战场的人,包玉麟现在的眼神显得犀利得多,他不能让自己的家人受到伤害:“就他们家的那只狗,都咬了村上多少人了?他在来闹我就揍他!”

这会院门又一次打了开来,包玉凤站在门边傻呼呼的一个劲的笑,她也明白过来刚才的事有多好笑了

包国华拉着包玉麟一边往院子里走一边教训着包玉凤:“你看看你,办个事毛毛糙糙,你就是你弟弟回来了么?至于把你乐成这样?”

包玉凤对着包国华做了个鬼脸:“就你偏心!你不乐?弟弟回来你就没撒过手!”正说着,她一眼看见了包国华撂着门边的扁担:“爸,你挑的水呢?”

包国华一拍脑袋:“坏了,刚才全撒了!”

“你说你,还说女儿,你自己不也乐得连桶都丢了?晚上别吃饭了!”包玉麟的妈妈倚着房门靠在那里,似乎腿软的是的,脸上流着泪,笑着数落包国华道。

“妈!”包玉麟一下跪着了地上。在越南的那些日子,他多少次在梦里梦到现在这个情形,这个家里有多少牵挂。

包国华一把拽起包玉麟:“快别跪着了,现在还没过年呢,赶快进屋,晚上让你妈给你炒腊肉吃!我挑水去。”

包玉麟一听,连忙将手上的袋子递给姐姐,一边对包国华说:“别,还是我去吧,您歇着。”说着就想往外走。

包国华一把拦下包玉麟:“你呆着,用不着你!你爸爸还不老!”

一边包玉麟的妈妈也开口了:“别,让你爸去吧!多挑两桶水,一会妈给你烧水,今晚上你也好好洗个澡。坐了一天车了,歇一会的。”

这天晚上,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坐着桌前。趁着挑水的工夫,包国华还带回来了一瓶酒。眼看着要到着包玉麟面前的碗里,包玉麟伸手给拦了下来:“爸,我不喝酒了。”看到酒,包玉麟就想起了那个对自己恨之入骨的武红缨,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不喝?是不是部队不让?”包国华愣了一下,但是很快就想明白了:“不喝好,省得误事。”说着,自顾给自己的碗里倒上了半碗。

“部队?”包玉麟苦涩的在心里嘀咕着,看来自己以后是跟部队无缘了。不过他可不想在一家人吃饭的时候谈这个话题,连忙寻了一个话头出来:“那个包玉臣是怎么回事?他还敢欺负到咱们家们上来了?”

“嗨,听你爸爸瞎说。”妈妈很细心的给包玉麟的碗里夹了一片肥厚的腊肉:“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他们家可好了。包国庆调到公社当主任去了,现在一家都搬到了镇里,再说了,都是姓包的,打断了骨头连着筋,你要是不打他家的狗,他也不会找上门来。”有的当妈的就是这样,不管什么时候,凡事先想一下自己的孩子有没有错。

“玉麟啊,你这头上的伤是怎么搞的?该不是真的上了前线?”包玉麟头上的伤是被押解去河内战俘营的时候给越南看守用枪托砸的,虽然处理了,但还是很明显。包国华问这话的时候很小心,生怕说出什么违反部队纪律的话来。

包玉麟苦笑了一下,一进门就看出家里几个亲人时不时的看自己头上的伤疤,该来的总是要来:“是的,我在前线负了点小伤,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都好了。”

“真的好了?还伤着其它什么地方没?”当妈的更关心自己孩子的身体。

“没了,当时昏倒了。醒过来缝了几针就好了,不碍事。”包玉麟没敢跟家里人说自己腹部受伤的事,要不还不得把他妈给急坏了?当然,他更不敢说出被俘的事,虽然自己问心无愧,可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没事就好,当兵的,磕磕碰碰的事难免,更不要说打仗了。能平安回来就好!别说那些没用的,赶快吃。”包国华大口喝下了一口酒,自己的孩子自己知道。别看包玉麟嘴上说没什么,可当时不定有多凶险,包玉麟这么说肯定是担心家里人不放心。不过现在既然回来了,问题就不大了。

“那是,快,来,尝尝妈给你炒的花生,这都是今年打下的,看看好吃不?”还是当妈的心疼儿子,没一会,桌上的菜有一半都到了包玉麟的碗里。

“好了、好了,妈,别给我夹了,碗都快装不下了。”看到妈妈还要往他的碗里加菜,包玉麟连忙用手护着碗,嘴里说着,满身心幸福的感觉。

这一顿饭吃得时间很长,包国华一个人就喝下了一瓶酒,到最后连嘴都找不着了,还嚷着要喝呢。最后是被包玉麟扛回房间的。

等包玉麟安顿好了包国华,姐姐和妈妈早就收拾好了碗筷,娘俩正着灶间给包玉麟烧洗澡水呢。

包玉麟搬了张小板凳,坐到了妈妈身边:“妈,姐,我走这一年多,咱们家地里的活忙得过来么?”

“哼,说的什么话,好像你在家的时候帮了多少忙似的,家里没你也一样种地。老老实实当你的兵去。”包玉凤着一边接上了话头。

“去,多嘴!好像你干了多少活似的。”妈妈抬手轻轻的在包玉凤的头上拍了一下,转脸对着包玉麟说道:“家里的事你不用管,本来没有多少地,再加上我们是军属,村里的人都帮着,那点活算不了什么。你安心着在部队干就是了。”

听着亲人们的话,包玉麟眼泪都快要流下来了。他不是不知道父母亲对自己的期望,可是现在,这一切都是过去式了。

“妈,姐,我这次回来就不走了,部队已经安排我退伍了。”包玉麟小心翼翼的说。

“这是怎么说?你在部队犯纪律了?不是当兵都要三年么?怎么你才去了一年就退伍了?”妈妈一听包玉麟这话急了起来,连忙问道。

“没!我没在部队犯纪律,是因为我打仗受了伤,部队认为我已经不合适服役了,这才安排我回来的。”包玉麟连忙解释着,这才是他最为难的地方,一路上他都在想这个问题,他不能让家人为他担心。

“胡说!”妈妈一下急了,蹭的一下站连起来:“谁家的孩子没有磕破过头?不然都在部队干得好好的,怎么就你回来了?”他们一直期望着包玉麟在部队能争气,混个一官半职的回来,也好光宗耀祖。

包玉麟一看妈妈这个架势,知道妈妈是急眼了,只能使出杀手锏,他一下撩开了衣服,将腹部上巨大的伤疤露了出来:“我没骗您,你看,打仗的时候我给炸弹炸伤了,部队说我目前的情况不合适继续当兵了。“包玉麟也没办法,宁可让家人们为了他受伤心疼,也不能让他们为了自己被俘而伤心。

果然,一看见儿子身上的伤疤,当妈的当时就心软了下来:“天哪,我的孩子,可委屈了你。”一边说着,一边轻轻的抚摸着包玉麟身上的伤口:“还疼么?”妈妈眼里已经满是泪水了。

“现在都好了,别担心。”包玉麟放下了衣服:“妈,这事先不要告诉爸爸。”

“嗯。我不说!”当妈的泪流满面的说着。

第二天一大早,包玉麟刚挑上桶,想出去挑水的时候,包国华一下从屋里窜了出来,一把抓住了包玉麟肩上的扁担:“你给我在家老实歇着,这些活有我。”包国华说这话的时候显得很激动,显然,他已经知道了包玉麟腹部受伤的消息:“就算我挑不动了,还有你姐。以后家里的活你不要管!”包国华的这番话说得斩钉截铁。根本不给包玉麟辩驳的机会。

“爸!”包玉麟固执得不肯放手:“我没事,您就让我去吧。”包玉麟当然知道,自己的伤看着可怕,但是的确没什么大碍的。

“回屋歇着去!”包国华命令的口气说道:“把你的身体养好了,实在不行,老子养你一辈子!”

此时此刻,包玉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知道,包国华的脾气上来,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听您的,您放心,过几天我就到县武装部去,他们会给我安排工作的。”退伍军人的安置工作是有国家规定的,这一点包玉麟是清楚的。当然了,这指的是正常情况下,自己现在这个情况,包玉麟也说不准。但是,别说自己现在什么事都没有,就算是有事,他也不能成为别人的负担。

包国华一听自己儿子的话,刚迈出去的脚步停了下来:“真的?国家能安排?”在当时来说,一个农民,最希望的就是能吃上国家粮。虽然儿子负伤回来了,但是只要能吃上国家粮,怎么都比当农民强。

“应该没问题的。”包玉麟心里也在打鼓,他不知道自己的问题会怎么办。

1、第二十八章 工作问题-1

响水村不过是一个巴掌大的地方,就算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用不了一会的工夫,就能这多级小喇叭的传遍下成了家喻户晓的新闻。去年包玉麟高中毕业去部队当兵的事就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他可是响水村第一个当上兵的人,村民们开始意识到知识的重要,纷纷以包玉麟为榜样教育孩子,让他们好好读书,到时候也能够像包玉麟那样,到部队去呆上几年。这在当时,几乎就是跳出农门的不二法宝了。

谁成想,今年秋天的时候,中央清理“三种人”的政策一下来,包国庆摇身一变,一口气就蹦到了镇上,当上了一把手(虽然是代理的)。虽说包国庆一家在响水村的名声不大好,可是别人毕竟变成了城里人了。别看老婆、孩子的户口一下还解决不了,可那不过是早完的事,没看包国庆连地都丢给了他二弟种了么?这就是说,别人是不回来了!于是村里孩子们又多了一个学习对象:只要懂政治、会说话、能拉好关系,一样能出人头地!

其实包国庆这会还晕晕的,一开始他听说要调他到镇里当革委会主任(代理)的时候,差一点没把他下出毛病来。直到这事变成了真的以后他才明白,自己真是走了狗屎运了。

这里面的道理,包国庆揣摩了几个月才算明白过来。原来,当初他为了能让包玉臣当上兵,下狠心去了一趟县里,掏了200块钱,给当时的县革委会主任送了几条好烟和两瓶好酒,还请他下馆子狠狠的吃了一顿。当时革委会主任就答应帮忙想办法让包玉臣当兵。谁承想,临了,自己的儿子没走成,到让包玉麟捡了个便宜。包国庆当时那个气呀!在他看来,一定是那个家伙黑了心吃了自己。可是当时的情况下,他也没法拿县革委会主任怎么办,只能是打落门牙往肚里咽。可包国庆一想到那200块钱就心里不舒服。

没想到,机会很快就来了,79年中央下发了关于清理“三种人”的文件,紧接着,又在7月份出台了关于各级革委会组织更名的通知。包国庆就开始惦记上了这些事,他一直觉得,自己是没有赶上好时候,文革的时候,因为胆子小,没能混到县里,现在眼看着机会来了,怎么能不好好利用一把?

当时刚调到县里的县长被革委会主任压得很厉害,搞得县长很是狼狈。可那家伙是一个地头蛇,在县里的根子很深,谁也拿他没办法。就在县长考虑工作该如何开展的时候,一封署名的检举信寄到了县长的手了,信上不但历数了革委会主任的种种劣迹,还揭发了他贪污受贿的问题。这下,新县长大喜之余,顺着信找到了包国庆。于是,包国庆成了敢于、勇于跟“四人帮”余孽进行斗争的典型。等清理工作基本结束后,包国庆顺理成章补了镇革委会主任(代理)的空缺,现在就等着改组完毕当镇党委书记了。

分析清楚这一切以后,包国庆暗自庆幸,这可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包国庆调到了县里来工作了,当然就得帮家里人考虑考虑了,都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自己怎么都得为家里人考虑一下。家里的老婆大字不认识一个,连名字都写不来,再说年纪也不小了,就用不着想了。能做个饭,把家安置好就行。可是自己的几个孩子怎么都得安排一下。毕竟包国庆是镇里的一把手,只要合符条件,找个单位安排一下并不是难事,关键是他们一家都是农村户口,当时搞个农转非是件非常困难的事。其他几个孩子都好话说,不管怎么说都中学毕业了,托点人,别人也看点面子,也就安排了。可轮到老四包玉臣,事情就麻烦了,第一是指标没有了,另一个关键就是,包玉臣连小学都没有毕业!

为了包玉臣的事,包国庆费劲了脑筋,可是一时之间也很难解决,没办法,只能等着了。可是偏生包玉臣不争气,以为他有一个当了镇革委会主任的爹,到了镇里以后越发猖狂起来,没过几天,就跟一帮地痞流氓混到了一堆,没少给包国庆找麻烦。为了能安顿包玉臣,包国庆不知道想了多少办法。

响水村了,包国华的家里可是来了一大帮子的人。大家都是听说包玉麟退伍回来了,来看热闹的。别看大家都没当过并,可是基本兵役制度还是知道一些的。陆军义务兵服役三年,空军和海军服役四年这都是规矩。包玉麟只着部队呆了一年时间就退伍了,这其中还不知道有什么问题。

其实就算别人不说,包国华的心里也堵得慌。虽然自己儿子的人品、秉性他是清楚,但是这件事情的确不同寻常,要是不跟乡亲们说清楚,让人有了猜忌,自己的脸面和儿子的脸面就全毁了。

这一整天,包国华家来了一批又一批的人,包玉麟也一次有一次的将头上和身上的伤亮跟乡亲们看,然后还要反复解说自己上战场后没多久就受了伤,所以没立上功。因为受了伤,不得不提前退役了。包玉麟说这番话的时候,心里含着泪,可脸上还得做出诚恳的样子。他不能说出真相。连部队都没有调查清楚的事,自己又怎么说得清楚?就算说出来,也得要有人信!他自己可以无所顾忌,可是他还有一家人,他们还要在乡亲们面前抬头挺胸的做人。

每批客人走的时候,包国华都要把他们送出门口,然后不忘了告诉别人,包玉麟就是回家来休息几天,过两天,组织上就要给他安排工作的,到时候,他就是吃公家饭的了。

包国华的这些话给了包玉麟更大的压力,他知道,一般的情况下,退伍军人是会安排工作的,可那毕竟是一帮情况。自己现在中国样子,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谁知道会不会给安排?包玉麟真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是怎么样的。

在家里等了没几天,包玉麟等不下去了。他决定亲自去问一下,看看自己到底是怎么安排的。

磐石县武装部今年的退伍转业安置工作非常好做,刚经历了对越自卫反击战,军人的形象被放大了许多,安置退伍军人的问题很容易解决,各单位都抢着要。不像平时,安排一个人得找上不少单位。这会,他们刚忙完了一阵,眼看着新的一年又要来了,大家都觉得可以松一口起了。可就在中国时候,一份补送的退伍名单到了武装部。

由于档案过来还要走一个流程,时间不可能太快,对这个叫包玉麟的人只能通过退伍命令了解了。吕部长反复翻看着退伍安置命令:鉴于包玉麟同志在越南被俘期间身心受到了极大伤害,已经不适合继续在部队服役。现决定该同志光荣退出现役,返回原籍,由地方政府负责安排工作。

吕部长是解放初期参加革命的,打过不少仗,对战争的残酷性是了解的。他一直等着包玉麟来。吕部长很想知道,包玉麟到底被俘后是怎么身心受到极大伤害了?难道敌人打他了?还是怎么样虐待他了?

吕部长这两天正想着包玉麟的事。他能够理解,刚从部队回来,先回家待几天是正常的,这两天也应该来报道了。结果这天下午刚上班,就被包玉麟给堵这了门口。

包玉麟中午就到武装部了,可是武装部没人,他就守着部长办公室的门口,看到吕部长拿钥匙出来开门。连忙立正敬礼,“报告,我是包玉麟,这是我的退伍证。”双手将退伍证递了上去。

“哦,你就是包玉麟啊,进来坐!”吕部长很客气的将包玉麟迎进了办公室,不管怎么说,别人都是从战场上下来的,值得尊敬。

“我都等了你两天了,说说看,对以后的工作有什么想法?”吕部长给包玉麟倒了杯水,坐下后拿出了包玉麟的退伍命令,一边问道。

“我没什么,坚决付出组织上的安排!”包玉麟斩钉截铁的说,一个这是习惯,另一个,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听说你在越南被俘过,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问题吕部长想了两天了,他还真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