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警察对看了一眼,二话没说,拿出一副手铐,干脆利索地铐在了夏文静吓得微微发颤的手腕上。

我怔怔地站在原地,听着周围窸窸窣窣的议论声,脸色苍白。

夏文静被警察拽着走出食堂,上警车的时候,我听见她凄厉无比地喊了一声,阮陶!————阮陶!

——我害怕!

第五章 你别以为他对你好你就能这么作践他

手机响起来的时候,我正在机场等夏爸爸和夏妈妈,我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袁熙的名字,带着哭腔接起了电话。

接到了吗?他的语气里有一种让人安心的平静。

晚点了,还没到。我咬咬嘴唇,不安地问,怎么样了?

袁熙轻轻地说:恐怕要让夏爸夏妈白跑一趟了,不过来了也好,他们也很久没看见自己家的宝贝女儿了。

我说:什么意思?放出来了?

袁熙嗯了一声,继续说:夏文静这一回吓得不轻,从她的书包里发现超过十克的Ice,如果不是我爸把她给捞出来…但是阮陶,我想问问你,这件事,她自己真的不知情?

我打断他,有点气愤:你怀疑她真的贩毒?袁熙,夏文静是个什么样的人,别人可以不清楚,你还不清楚吗?她就是一傻妞!她知道个屁毒品!

好了,阮陶。袁熙投降,夏文静是傻妞这一点我很清楚。但这件事我也的确觉得非常奇怪,警察接到举报,说夏文静参与贩毒,然后就果然从她书包里翻出了毒品,如果她真的是无辜的,那么这件事就是恶意栽赃。但是阮陶,我实在想不出像夏文静这样的乖乖牌会得罪什么人,遭到这样的陷害。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让人发冷的笃定。

我怔怔地开口:袁熙,原来你不是在怀疑夏文静,你是在怀疑…他打断我:阮陶,这件事就到这里,我不是警察,没有责任分析和推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我必须提醒你,如果不是那个人,袁旗也不会…好了,不说了,我还有事先挂了。

手机屏幕上微蓝的光亮忽然暗了下去,我盯着黑魆魆的屏幕发了很久的呆。

窗外浩瀚的黄昏无声无息地压迫而来,没有一丝预兆,瞬间将整座城市吞噬得越来越模糊。

夏文静从警察局回来后一直很恍惚,夏妈妈给她做了一桌子好菜,她爸就一直忧心忡忡地看着她,说:静静,要不跟爸回家待两天吧?

夏文静哆嗦了一下,坚定地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她被关起来的那半个月是怎么熬过来的,反正夏爸爸夏妈妈是已经瘦得不成人形了。听说夏爸爸听到自己女儿涉嫌贩毒的消息时,一分钟也没耽误,直接吐了一口血。住院时被查出胃出血,在医院躺了一个多星期,挣扎着爬起来,只说了一句话,是真的,就该抓!

一句话把她妈气得心脏病发作,也在医院躺了几天,两人终于买了机票来到Z城。

他们陪着夏文静在家待了两天,就回去继续上课。

我问夏文静:怎么不回去休息几天再回来?

夏文静又哆嗦了一下,说:我没事儿。就是有点怕我爸…我觉得我把他给害了,活生生老了十年。

文静…我不安地碰碰她的肩膀。

夏文静抬头冲我笑:我真没事儿,其实没你们想的那么可怕,这是文明社会,警察叔叔都长得挺文明的,也没打我,就是问了我一堆问题。

她把我拉下去,让我坐在她的身边,她的头慢慢地抵在我的肩上,小声地哭起来。

哭了很久,她眼泪汪汪地跟我说:我靠,吓死我了,呜呜呜,阮陶,吓死我了…三天后刘芒回来了,她对这件事发表了一下自己的看法:警察同志太相信夏文静的智商了。

夏文静白她一眼,优雅地伸直了她的脖子,得意地说:我在大牢里唱窦娥冤的时候你跟苏源那个小妖精还在大海边浪奔呢,现在,我也是一个有“历史”的女人了,不要太崇拜姐啊,姐只是一段沧桑的历史。

小死孩子,这是好事儿啊?给你得意的!刘芒的声音很轻,说完去厨房泡了杯咖啡。我和夏文静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背影彼此对望了一下。

我想刘芒一定也跟我一样,替夏文静的遭遇后怕,担心。

一定和我一样,一定,我强忍着太阳穴那里抽搐一样的疼痛,这样对自己说。

事实上从很久以前开始,我就对夏文静有一种微妙的嫉妒,因为她毫无累赘的内心世界。她总是那么开朗天真,理直气壮,仿佛并没有生活在我们站着的这颗充满哀伤的星球上,她的父母亲,从小就为她营造了一个与现实全然不同的另一个世界。

那个世界里只有正直、善意、鲜花、阳光,绝对看不到一丝虚伪、恨意、肮脏和背叛。所以她可以笑得比谁都真诚,幸福得比任何人都要理所当然。

我记得十五岁那一年,我到夏文静家里做客。夏妈妈准备了满满一桌子的饭菜,我推门进去的时候,饭菜的香气浓浓地溢出,夏妈妈围着围裙站在厨房门口笑着招呼我。而夏文静和她爸爸趴在铺着彩色泡沫板的地板上下围棋。

我听见夏文静大声地嚷,爸爸你耍诈!

夏爸爸憨厚地笑着求饶,静静让爸爸一次,老了,脑袋跟不上了。

不行!要公平公正公开!夏文静执拗地说。

我立在门口,看着阳光毫无保留地自窗外倾泻进这个小小的温馨的家庭,突然间一阵恶心。

对,恶心。

如果为了救学生而离世的那个人不是我爸爸…如果那一天,为了救那个倒霉的学生而离开自己的妻子和女儿的那个人,是夏爸爸…明明是两个人一起走在下班的路上,明明夏爸爸也可以奋不顾身地冲过去,将那个学生用自己的身体狠狠地撞开,为什么命运会选择在那个瞬间把全部的好运统统交到夏文静的手中…如果死的那个人是夏文静的父亲…如果是这样,那个温馨的画面里,我就不会只是一个眼眶酸涩的旁观者。

那时候的我,看着大笑着与爸爸闹成一团的夏文静,是这样恶毒地怨恨着,身体里涌出源源不断的黑色的毒汁,就要把我吞噬。

我想着那些过去,就像在用尖锐的指甲将封存在时光墙壁上的旧事一点一点扣下来,刺耳的声音让我心里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难过搅得无法平静。

夏文静推推我,问,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我有点心烦气躁地摇摇头,这才猛然发现,我是那么不愿意让夏文静经历这件事情,我甚至在想,如果换成是我就好了,如果被关在警察局近半个月的那个人是我就好了,或者,哪怕那个人是刘芒呢,只要不是夏文静,只是不该是夏文静。

她的那一座美好得近乎虚假的城堡,差一点就倾塌了。如果真的像袁熙怀疑的那样,我想我一定会不顾一切地跟那个人翻脸。

星期三下午,我跟着袁熙的保姆车一起去了JOS工作室。我下课比较迟,路上被袁熙批评,你真是能磨磨蹭蹭,毫无时间概念!

我笑吟吟地点头称是。

袁熙古怪地看我一眼,哼了一声,大花痴!

我仍是笑吟吟地点头称是。

这个大好的下午,晴空万里,白云朵朵,暖风拂面。十一刚过,夏日的喧嚣被浓浓的秋意压得温柔,空气里若隐若现的花香让人沉醉。

终于得到一个可以避免与赵小仙碰面,又能和晴天见面的下午,我简直兴奋得要飘起来一样。别说袁熙说我是大花痴,就算他骂我老花痴我也不会介意。

工作室原本是一对英国夫妇的居所,两层高的小洋房涂着白色与南瓜色的墙皮,居然还有一个洋葱屋顶,远远看去就像独处闹市的童话世界。如果夏文静看见一定会拿出她新买的单反相机拍个没完。

推门进去,一条巨大的古牧犬立即撒欢冲我们扑过来,袁熙他们早早地避开,我呆怔怔地被它扑倒在地,脸上被舔得全是口水。

一屋子的人笑得东倒西歪,我艰难地从它身下爬出来,咬着嘴唇走向角落里的沙发。

袁熙也掩不住笑,被造型师推进化妆间的时候仍是一脸抑制不住的笑意。我听见造型师特别贱地对他说了一句,得了袁熙,福贵才不会对那个瘦巴巴的女孩子动真格的呢。

福贵就是那条古牧犬,全名叫钱来也福贵。

大家都在忙碌的时候,我坐在沙发上大致环视了一下这里的环境,钱来也福贵伸着舌头乖巧地立在我旁边,仿佛刚才那个差点强奸我的狗不是它一样。

四面的墙壁上看似凌乱地贴着许多张巨大的海报,巨大的复古木质圆形大时钟挂在天棚中央,看时间时必须仰起脸。两排大衣架当做隔断,上面挂满琳琅满目的衣服,像两道巨大的彩色屏障。

正发着呆,晴天驾到。

今天并没有他的工作,只是过来熟悉一下环境,大致了解下拍摄的程序。跟Emy和几个工作人员打过招呼后,他朝我走来,递给我一罐橘子味汽水。

半路上自行车爆胎了,扛着走上来,迟了很久。他不好意思地冲我笑笑,有点腼腆的样子。

自行车?你是骑着自行车从市区来这里的?!我瞠目结舌地看着晴天,不可置信地大叫。

从市区乘车到这里也要一个半小时的路程。

晴天又露出那种腼腆的笑容,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说,嗯,车费要很贵。

我笑不出来,心里排山倒海地难过。我不知道这两年来顾延过的究竟是什么样的生活,为了省下不到二十块钱的车钱,他究竟扛着爆了胎的自行车走了多久?

我喝一口橘子味汽水,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大惊小怪地拍他的肩膀,你傻啊?袁熙他们公司是给报销车钱的,以后你来回尽管乘车,免费的车干吗不坐,浪费给自行车打气的钱!

晴天恍然大悟,真的啊?我都不知道,谢谢你告诉我。

他那种真挚的眼神真让我难过,我笑着挠挠头发,别客气,咱们是朋友啊!

晴天笑得心无城府,雪亮的牙齿熠熠生辉,他点点头,又用那种带着一些微妙距离的腼腆口吻对我说,嗯,是这样,我们是朋友。

顾延。

我怔怔地看着他的脸,头顶柠檬色的灯光温柔地笼罩着他认真腼腆的表情,微暗的光泽让他看起来特别遥远。

过了很久,晴天开口问我,你的那个朋友,有消息了吗?

什么朋友?

就是那个和我长得很像的朋友,你们好像特别在乎他,他有消息了吗?

我注视着他的眼睛,眼眶里一阵潮热的刺痛,我摇了摇头,说,还没有,不过…不过我知道他现在过得还不错,至少比我当初想象的要好一些,他还活着。

晴天展颜一笑,声音很轻很温暖,他说,那就好。他…是你的男朋友?

嗯。我使劲儿地点点头。他叫顾延,是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追到手的男朋友。

啊?晴天睁大了眼睛,像是没料到我会这样说。

我吐了吐舌头,笑嘻嘻说,嗯,是我追的他,是不是特别厚脸皮?

可是没办法啊,那个时候他太受欢迎了,又太安静。我就想啊,这么优秀的人,一定得先抢到手,不然断货了怎么办?哈哈,没想到还真被我抢到手了。

晴天安静地听着我说,一点敷衍和不耐烦的神色都没有,像是和我一起回到了那个很久很久以前的时光。

看我说完了,他才补充一句,你看起来,好像特别喜欢他。

真的啊?我做出夸张的笑脸,那就好了,我多怕他不知道我多爱他。晴天,你都能看出来,他也一定会知道的,你说是不是?

晴天点点头,目光移到袁熙他们拍摄的地方,认真地学习起来。

回去的时候我把新到的稿费单子交给袁熙,以后晴天来看你工作就把车费给他报了吧。

袁熙鄙视地看着我,呦,我们家阮陶出息了,养得起小白脸了。

滚。我恶狠狠地瞪他一眼,倦意就在这时候铺天盖地地袭来。我闭上眼睛倚在车窗上,听着车子颠簸的声响。

袁熙从后座拿出一条珊瑚绒的小毯子丢在我身上,阮陶,他声音听起来格外清澈,他说,阮陶,你不要以为晴天就是顾延,那他就真的是从前的那个顾延了。

我没理他,用毯子蒙住脑袋继续睡觉。

黑暗中,我听见袁熙很轻地叹了一口气,在包包里摸索了一会儿,啪嗒一声按下了打火机。

袁熙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我怎么不知道?

在黑暗中我迷迷糊糊地想着晴天的脸,慢慢地熟睡了过去。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和刘芒最大的兴趣就是像观察小白鼠一样观察夏文静的情绪变化。那已经是距离警察局事件很久之后的事情了。

川城的冬天果然如顾延描述的那样洁白而寒冷,像一个波澜不惊的冰雪少女,冷静地俯视着银装素裹的寒冷城池。

凌晨四点,刘芒蹲在沙发上深深地吸了一口烟,问我,怎么起这么早?

我精神恍惚地答,没有,熬夜赶稿子,还没睡,你呢?醒了还是没睡?

刘芒笑嘻嘻地吐出烟圈,说,醒了,饿醒的,好妹妹,给我煮个面。

我继续神情恍惚地飘进厨房里,拧开液化气,撕了两包泡面。窗外黑魆魆的一片,一点亮光都没有,寂静得有些虚假,呼啸着的北风听上去像是鬼嚎。惨淡且清新的空气里,我看着刘芒猫一样蹲在沙发上,伸直了优雅的脖子问我,你是不是也发现了?

发现什么?我把泡面放进锅里,盯着沸腾的开水。

夏文静啊,你没发现?刘芒压低了嗓门。

我笑,嗯,她那张欠揍的脸。

刘芒笑嘻嘻地问我,你从她脸上看出了什么?

我说,至少三层粉底,一层蜜粉,还是带珠光的,眼影、假睫毛、唇膏一样不少。

刘芒翻白眼,你当我瞎了啊?这些我也看得出来,我让你透过表象看本质,亏你还是一大学生!

我顿时觉得作为一个大学生压力很大,但是通过一夜赶稿奋战,我实在没有多余的脑细胞来分析夏文静的行为与其产生的必然后果。

刘芒看我半天憋不出一个屁来十分失望,胸有成竹地说,我觉得,夏文静这种反常的举止只能说明两个问题,不是她想交配,就是她已经交配了。

我差点一头把自己塞进沸水里。

刘芒姐姐有才华啊,我衷心地鼓掌,大学生算什么啊,遇见刘芒就是一群废材。

从我眼中看到崇敬之情的刘芒,更加沉着地笑了一下,幽幽地说,我保证,不信咱俩打赌,输的买酒。

凭什么呀,我也觉得她肯定有奸情!

刘芒鄙视我,小气劲儿吧你,得了,那这样,谁先揪出那个跟她交配的,输的那个买酒!

就这样,夏文静成了一只涂脂抹粉春心大动的小白鼠,整日生活在我和刘芒八卦的眼皮子底下,懵懂无知地忽而笑,忽而蹙眉,忽而长叹,尽显少女的娇羞。

甚至有一次在她忘记关掉的MSN窗口上看到这样一排宋体五号字:

整日对君思念,悲切缠绵,久久不能入睡,连日下来已是憔悴万分。

当时我就憔悴得抖了一下,扫了扫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镇定地走进屋子里做干呕状。刘芒惊恐地看着我说,不是吧阮陶?你两年前破处怎么现在才怀上啊?

滚!我大吼一声,把那句话声情并茂地转述给她听,刘芒立即跳起来尖叫,有没有搞错啊?!她憔悴?啊?她憔悴?!她那脂肪厚得都能打倒八国联军了,她能憔悴?

我深深地觉得刘芒姐姐您的比喻也太生动形象了,还好你当初没写小说,你要是写小说,什么墨小芭那类的小写手早就没饭吃了。

哎呀,你讨厌。刘芒学着夏文静的腔调勾魂摄魄地白了我一眼。

那之后我就一直在忙稿子的事情,没事的时候就死气白赖地赖着袁熙去JOS工作室打发时间。钱来也福贵每一次都能分毫不差地把我狠狠扑倒在地,涂我一脸的口水才一脸满足地起身爬走。

每当这时候晴天就在角落里看着我笑,那笑容就像一截有温度的冬日暖阳,穿山越海地落在我身上,暖得让我心疼。

虽然也有时候赵小仙会突然冒出来,用那双可以把我砍成无数片的眼睛秒杀我,但这并不妨碍我继续跟在晴天身边犯花痴,抓住一切有利时间与他沟通以培养感情。

人一旦忙碌起来时间就过得特别快,川城的大雪下了一层又一层,踩在上面会发出活泼的嘎吱嘎吱的声音。

偶尔闲暇,我和刘芒就会裹着厚厚的宅人毛毯饶有兴致地观察小白鼠夏文静,她那清丽脱熟的娇羞让我们常常觉得生不如死。

就这样,在飞速滑行的时间轴里,夏文静忙着谈地下恋爱,我忙着赶稿子,刘芒就继续仰着那张精致的面孔忙着颠倒众生。

直到元旦来临。

大街小巷挂满红色的灯笼,Z城人民朴实好客的本性一览无余,随处可见烤地瓜和贩卖瓜子糖果的小商铺,称两斤花生人家会多抓一把给你。

放了假的小孩子穿着面包一样柔软厚实的棉衣奔跑在雪地里尖叫,红彤彤的脸蛋让人心情大好。

学校只放几天的假期,大家都没有回去的打算,留在暖气充足的屋子里一起过元旦。

袁熙把他们家新买的火锅工具全部搬过来,又买来好几袋肉片和蔬菜,我们四个就裹着毯子,围着火炉涮火锅。

已是深夜,窗外却灯火通明,鞭炮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你放着豪宅不住跟我们几个凑什么热闹?刘芒涮了一片洋葱夹到袁熙的小碟子里语重心长地问道。

袁熙优雅地笑笑,夹了片生姜给刘芒,柔声说,你呢,不陪着苏源去卖唱怎么跟我们几个厮混起来了?

刘芒替袁熙添了一勺滚烫的汤汁,笑吟吟地说,不过袁熙,还是咱们女孩子之间一起过比较好,比较热闹,你说对吧?

袁熙直接把煮烂的桂圆捞出来,一边放进刘芒的碗里一边疑惑地说,欸?我原本以为这是两男两女的聚会呢,呵呵。

刘芒对默默地坐在一旁疯狂往自己嘴里塞肉的夏文静说,袁熙骂你呢。

夏文静迟疑地抬头看了看袁熙,他耸耸肩膀,说,别这样看我,她刚才还骂你是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