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对面的凯瑟琳,接过岂冗递过去的手帕,优雅地擦干了脸上的酒渍,对我露出讥笑的表情,她说,如果你们不相信我说的话,可以跟我的助理要一下医院的地址,去看看我那因为春宵一刻付出惨痛代价的表哥,阮陶,如果你去看看他,说不定能让他一高兴,就醒了。

一直坐在那里的晴天突然站起来,将眼前的酒杯拿起来重重地摔在地上。

叶婷婷,你够了!

然后他抬起头,像是终于鼓足了勇气那样,用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狠狠地看向凯瑟琳。

晴天!赵小仙站起来,扯住晴天的袖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下一秒,她就毫不含糊地晕了过去。

要不是因为这一晚的我太过悲伤,我肯定会忍不住笑出来,赵小仙的演技太拙劣,就是这么拙劣的演技,竟然也能骗过在场的一大票人,其中当然包括对她死心塌地的赵晴天。

温柔的光线里,赵晴天动作迅速地抱起赵小仙就冲了出去,刘芒把车钥匙给苏源,让他开车送他们去医院,别半路上出了人命晦气。

苏源就二话不说地追了出去。

岂冗附在凯瑟琳耳边小声说,琳姐,我们也快走吧,刚才就有一群记者在门外堵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冲过去抓住凯瑟琳的胳膊,说,你别走,你把话说清楚。

岂冗有点为难地喊了她一声,琳姐…凯瑟琳甩开我,居高临下地看了我一眼,那一眼何其怜悯,她笑着说,阮陶,其实你得谢谢我,不然你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的初夜究竟给了谁,我不只帮了你,还帮了不知道是死是活的顾延,如果不是我,你岂不是要冤枉他一辈子?

我他妈撕了你这张烂嘴!刘芒砰的一声砸碎了一个酒瓶子就冲凯瑟琳冲过去。夏文静像是被吓住了,看见刘芒冲过去愣了一下,也二话不说冲了过去,她还回头冲李海洋喊,你愣着干什么,今天不把这个贱人打死我就跟你分手!

凯瑟琳刚要走,就被刘芒扯着头发拖倒在地上,场面突然变得一发不可收拾,我站在那,就看见大家打成一团,尖叫声,骂脏话的声音,还有岂冗求饶的声音,所有的声音都混在一起,几乎要炸裂我的耳膜。

我需要一个空间,一个狭小的幽暗的空间,让我可以弓着身体躲在里面,结结实实地捂住耳朵,闭上眼睛。

我想躲起来。

我推开门走出去,走廊上的嘈杂瞬间涌向四面八方。袁熙追出来抓住我的胳膊,阮陶…他特别小声地喊了我一下,语气里泛上来浓重的痛楚。

我甩开他的胳膊,说,别跟着我,逼我,我就死给你看。

好,好,我不跟着你。袁熙的声音突然间有一点沙哑,可是阮陶,你答应我,手机不要关机,让我找得到你。

外面的天很黑,像是即将要下起雪来的样子。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有一双脚机械似的一步一步朝前走。我总觉得,只要我拼命朝前走,那些难过就会一点一点被淡化,那些我想不通的事情,也会一点一点变得明朗。

所以从很久以前开始,每当我觉得内心的伤痛不受自己的控制无限制扩大的时候,我就会一个人默不做声地拼命往前走。

你这样走,是要走去哪里啊?很久以前,顾延这样问我。

事实上我也不知道要走去哪里,每一次闹了别扭,我依然会一言不发地朝前方暴走,留一个气鼓鼓的背影给身后不知所措的顾延。

后来,再吵架的时候,顾延依然搞不清楚我要走去哪里。他只是远远地跟着,直到看我走累了,步伐缓和下来,他就会冲过来挡住我的去路,将我抱在怀里。

那时候我才明白,我要去的,就是这个人温暖的拥抱;我要去的,就是那个最最宽容、最最温暖的地方。

可是现在,没有尽头,没有顾延,没有拥抱,什么也没有。

只有凯瑟琳说的那些话不停地轰炸在我的头顶上,突然间我觉得自己很恶心,很脏,很愚蠢,很轻贱。像是一摊腐烂的骨血,黏腻腻地爬行在黑暗当中,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恶臭,我从未如此刻般厌恶过自己。

而可笑的是,我总是在如此糟糕的时刻,无可奈何地发现,其实我还没被逼到要去死的地步,我还要苟延残喘,还要欺骗自己,只要活着,总会遇见好的事情。

这简直让我不得不佩服自己的生命力,有时候我也忍不住问自己,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还不去死?究竟要遭遇这世界怎样的摒弃,你才肯相信前方没有光芒?

我一个人走在空荡荡的大街上,竟然笑了,笑的同时,滚烫的眼泪落了满脸。

身后的那个身影,一直悲伤地跟着我,却不敢被我发觉的身影,他是不是也在哭呢?

内心一阵烦乱,我跳上一辆的士,甩开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跟在我身后的袁熙。

我趴在车后窗上,看见一直站在原地越来越远的袁熙,他的头顶有一弯哀伤的月亮,替我温柔地照亮他的肩膀,我知道他眼中一定有一种疼痛的东西。

车子路过一家酒吧的时候,我让师傅停车,整个人失魂落魄地一头扎进酒吧里。里面客人很少,安静地放着一首歌,曲子缓慢而悠长。

我要了一杯伏特加,恶狠狠地给自己灌进去,酒精在体内蔓延,渐渐缓和了我的体温,抚慰着那些冰冷坚硬的内脏,我感觉自己正一点一点活过来。

头顶的正上方吊着一盏柠檬色五芒星吊灯,灯光柔和地笼罩在我的脸上,我翻了翻口袋,把里面的钱全部翻出来扣在吧台上,我说这些统统换成酒,什么酒都行,度数越高越好。

如果此刻外面下着大雨,我一定会冲出去把自己淋个透彻,但老天总在与我作对,我只好用酒精冲刷掉内心那一层油腻腻的怎么也无法去掉的恶心和就快要将我吞噬干净的耻辱。

我就像一个悲伤的容器,被酒精占满。

还剩最后三块钱,吧台推给我一瓶罐装啤酒,我用力将拉环拉开,因为太用力,拉环在手背上划出一道深深的伤口,血涌出来,顺着肌肤的纹理流下去。

我将手藏在暗处,用另一只手给自己灌酒,我以为自己可以逐渐温暖起来,可是越来越凛冽的寒冷从骨髓的深处慢慢滋生而出,让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高一那年的寒假,我和顾延去西塘写生,顾延是美术社的,我只是跟着他去玩儿,那时候每天都很忙,忙着学习,忙着复习,忙着预习,忙着考试,忙得昏天暗地,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的我们却那样快乐。

西塘的桥,西塘的水,西塘薄薄的雪与留有余地的风,还有匆匆而来不舍离去的游客。

我和顾延背着大大的墨绿色画板,在狭窄的石板路上手牵着手并排走,路过一家卖手镯的小店铺时,我看中了一个湖蓝色的石头串成的手链,不精致,但有一种沉稳的美。

顾延看出我喜欢,要买给我,我执意不肯要,拖着他走开了。

那时候的我们并不富有,那条手链够我们吃上一周的食堂饭,但奇怪的是,我拖着他离开的时候,胸腔里灌得满满的竟不是难过,而是让我眩晕的幸福。

我说,下次来的时候,你再买给我。

顾延叹一口气,捏着我冻得微微发红的脸颊笑。

那天晚上我们沿着整排整排的客栈寻找住处,好不容易在一家靠近河边的客栈求到一间客房,老板说只剩一间,是一个客人提前预约好的,却没来,正好让我们赶上了。

我们俩感恩戴德地冲进客房,门推开的那一刻都有点不好意思地停住了,这间客房是大床房,也就是说只有一张红木大床。

顾延问老板,有没有别的房间,毕竟…毕竟男女授受不亲。

老板抽着卷烟直摇头,现在是周末,客房紧得很,你们怎么不提前预订,这么冒冒失失地就来了。凑合住一晚吧,明天兴许能有空出来的客房。

顾延不好意思地说,是我没有经验。

老板就怔住了,高深莫测地看着我们俩,烟都忘了抽。

顾延也怔住了,一下子脸红到耳朵根,结结巴巴地说,不、不是那个经验,是…是没有旅游的经验,所以不知道可以提前订房。

老板离开后我特别没心没肺地笑得满地打滚。顾延害羞起来的样子特别好笑,应该说,是特别可爱,长长的睫毛耷下来,看起来像一只温驯的小动物。

临睡觉的时候,顾延说,你在床上睡吧,别怕。

我扑哧一声笑出来,心里还怪自己太不矜持了,嘴上却问,那你睡哪儿?

顾延指着临窗的桌子说,我在那睡一晚。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特别凝重,特别认真,看得我心里暖烘烘的,有点想哭。

我说,不行,要不一起在床上睡,要不一起在桌子上睡,要不你睡床,我睡桌子,你选吧。

顾延犹豫了很久,小心翼翼地对我说,那,要不用画板隔在咱俩中间吧。

那天晚上的最后,是我枕着顾延的胳膊,像一只无尾熊那样抱着他睡的。而顾延,就像一棵树,笔直地躺在那里,连喘气都不敢,跟被点了穴道似的。我抬头就看见他的眼睛,那么干净,那么纯粹,像湖水,温柔地倒映着嬉皮笑脸的我。

他曾经如此爱护我,他舍不得碰我一下。

这些回忆,我曾以为是长在眉心的一粒朱砂,而现在我才发现,当凯瑟琳告诉我真相之后,当世界崩塌的那一瞬间我才发现,这些回忆是一颗长在脑海深处的毒瘤,一旦发作,必死无疑。

回忆渐渐终止,有个女生在钢琴那边轻轻弹唱:

一个人离去另一个人学习忘记失去了记忆我的世界能不能够风平浪静我不能忘记深爱过的你太过汹涌的回忆就像风雨来袭每次想你都慢慢沉溺…我想笑一下,却看见眼泪一颗一颗地掉在吧台上,不知道是不是给自己灌了太多的酒精,我有点神志不清,甚至看见顾延的身影,他慢慢地朝我走过来,我再没见过他笑得如此温柔亲近,温暖得像年少时的太阳,光芒压迫而来,让我无所遁形。

我尖叫着捂住眼睛,拼命地让自己躲进吧台里,在吧台底下那个狭窄的空间里,我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头,号啕大哭,并且语无伦次地大喊,你别过来,顾延,我求求你,别过来…那个像极了顾延的身影,弯下身子,轻柔但不容抗拒地抓住我的手腕,将缩得像一只基围虾的我拽了出来。

我拼死挣扎,神志不清地乱喊乱叫,眼泪流了满脸。

然后我的胳膊被用力一拽,整个人就跌进那个人的怀抱里,被他的胳膊紧紧地箍在怀里。

恍惚间我听见一个声音在我耳边轻轻地说,别怕,别怕,没有人要对你怎么样,我只是担心你。

语气轻柔,像是在哄一个受到惊吓的小孩子。

第十二章 我那么不希望成为回忆,可是怎么办,这就是结局

我多希望,有天我一觉醒来,会发现自己还在雾气氤氲不散的澈城,顾延还牵着我的手,还会对我笑,一切都没有变。而这之后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很长很长的梦。

醒来时,灼热的白光铺天盖地地层叠在视网膜上,巨大的落地窗外看得到浮在天空的浅白色云朵。

隔夜的酒精使我的大脑疼痛欲裂,我抬手使劲地揉了揉剧烈跳动的太阳穴,环视了一下周遭的环境。

这是一间干净利索的屋子,藕荷色印花墙壁上挂着一张巨大的壁画,地板上铺着一条白色的兔毛地毯,阳光自落地窗均匀地洒在上面,看起来温暖天真,角落里银灰色的空气净化器传出微弱的风声。

而我躺在一张巨大柔软的真皮床上,盖着一条轻薄温暖的蚕丝被,重要的是,我发现自己浑身上下就这一条蚕丝被。

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的道德底线正在无限制下跌,这要是在古代,我早就被拉去浸猪笼了。一夜情这么嚣张的事情竟然也会发生在我身上,可笑的是,我连对方是谁都不记得了。

我呆呆地裹着被子在房间里发了一会儿呆,发现床头柜上叠放着一套女士内衣裤,纯白色,蕾丝花边的那种,内衣裤下面压着一套女士运动服,粉色的,看上去像大码童装。

没什么犹豫地,我把那套不知道是谁的衣服套在身上,拖着被酒精浸泡得昏昏沉沉的脑袋推开门走了出去。

客厅里,一个穿着运动服的男人正背对着我给一盆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植物浇水,阳光斑斓地投掷在自花洒里流出来的水花上,看上去特别清新温暖。

听见开门的声音,男人回过身打量了我一眼,淡笑着说,衣服倒是挺适合你的。

我看见一张干净得有点寡情的脸,虽然是笑着的,却让人感到一种危险的气息,他站在午后绝好的阳光下,精致的五官坦露无疑,那张刀削似的薄唇微微抿着,勾勒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他见我不说话,将花洒放在花盆旁边的小椅子上,问我,你不记得我了?

我冷笑,大叔,都什么年代了,没有人会费那个脑筋去记住每一个和他睡过觉的异性吧?

他疑惑地直视我的眼睛,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展露出一抹开朗的笑容,首先我比你大不了几岁,除非你的实际年龄要比你看上去年轻很多;其次…嘘——我不耐烦地打断他,完全自我放逐似的信口开河,怎么下贱怎么说,大叔,我不会伸手跟你要钱的,所以你不用那么多废话,现在我要走了,请告诉我大门在哪儿?

他看着我的目光多了一份惊讶,然后继续保持着那抹云淡风轻的笑容指了指左边,说,在那。

我气势汹汹地朝大门走去。

穿鞋子的时候,我看见他斜斜地倚在墙壁上饶有兴致地看着我,浓密的眉毛微微上扬,眼神看上去就像一只慵懒的狮子,懒洋洋地看着从他锋利的爪子下逃走的兔子,并不急着追赶,反正它也跑不远。

你真的不记得我?他的声音听上去坦然而愉悦。

我双手抱在胸前冷冷地回答,是的,大叔,我这个人有一个毛病,就是凡是跟我睡过觉的男人我一概不记得,有意见吗?

他被我逗笑了,摇摇头说,女孩子,就算心情再不好,也不要随便作践自己。

我懒得跟他废话,推门离开。

刚走出电梯门口,就有一个穿着浅粉色T恤和水粉色短裤的女孩子上前扯住我,一双大眼睛无辜地盯着我,问,哎?你要走了?

我说,你是…她抱住我的胳膊,因为个头很矮,仰起脸看着我说,我是简临,你不要走嘛,我特地去买了早餐呢,趁我哥还没来我们先吃好不好?

我突然有点头晕,这种毫无道理的亲昵举动让我很不适应,简临?简临是谁…她苦恼地看着我说,简临就是我啊!

她的笑容像温暖的泉水展开耀眼清澈的波纹,生动可爱极了。

我懵懂地看着她,完全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

她突然眯起眼睛凑近我的脸庞,气鼓鼓地说,该不会是我哥从来没跟你说起过我吧?

你哥又是谁?…我简直要崩溃了。

简临嘹亮的声音毫不犹豫地回答我,我哥就是你的男朋友简森啊,昨天晚上是我哥哥把你送到他家来的,你不记得了?他让我过来帮你换干净的衣服,陪你住一晚,他有事就先走了。

简森?我在昏眩的大脑里仔细地梳理了一下记忆,发现我的人生中确实有个叫简森的男人出现过,就在我去夜总会接喝得烂醉的袁熙的那一天,我把他的车撞了。

我指着楼上的方向问简临,你是说,楼上那个拿着花洒浇水的男的是简森?就是开奔驰的那个?

对啊对啊。简临拼命地点头,紧紧地拉住我的胳膊说,原来我哥已经来了啊,那我们快点上去吧,趁着早餐还很温的时候!

阳光慷慨地投掷在我们身上,有一种锐利干燥的疼痛感自我的皮肤蔓延开来。原来我误会了简森,误会了我自己。

简临拎着热热的豆浆将我往电梯里推,我急忙抽身出来,不好意思地说,简临,我还有点急事要回家一趟,对了,这身衣服是你的吧?

简临忧心忡忡地点点头,急忙说,我没穿过的,都是新的,你不会不喜欢吧?

我赶紧摇头,生怕自己的语气又让她那张爱笑的脸蒙上乌云,我很喜欢,粉色的…很可爱!

简临马上给我一个大大的笑容,你真的不和我们一起吃早餐吗?

不了不了。我急忙摆摆手,几乎是略显仓皇地逃跑了。

在街上闲逛了一会儿,酒后的胃部灼热得让我一点想法都没有。

但我知道我必须得想明白一些事情才能回去,不然我没办法面对这全新的一天,我会不停地坠在过往的伤痛里缅怀着自己,怜悯着自己,厌恶着自己,这种恶性循环的唯一结局就是,我把自己逼疯了。所以我找了个阳光充足的地方坐下来,心平气和地把昨晚的事情回忆了一遍。

我知道,那些荒唐的青春,悲凉的过往,总有一天都要在记忆的深处落幕,会被那些更温暖更美好的回忆替代,宁静会替代轻狂,成熟会接替年少,宽容会赶走怨怼,而时间,会祭奠那些呼啸而过的往事,将我打磨得光滑平整,可以再一次毫无畏惧地上路。

想通了这些之后,我觉得自己有点哲学家的潜质,这让我有点感动,虽然在伤口还未愈合之前,我必须要忍痛面对这个血肉模糊的自己,但我知道,我会好起来,在自己化脓腐烂之前,一定会好起来,因为我还有我妈,我妈就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不管怎么样,我都得屹立不倒才对得起她。

疲惫地回到家中,我假装镇定地打开门,假装云淡风轻地脱鞋,又假装潇洒地到客厅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后假装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样把自己摔进沙发里。

原以为夏文静会哭着扑过来安慰我,刘芒也会拍拍我的肩让我想开点,没想到我把水都喝完了,也没听见屋子里有任何动静。

夏文静和刘芒都不在家,我晃到厨房,看见饭桌上放着一张夏文静留下的字条。

亲爱的,桌子上的饭菜你热一下吃,我和李海洋要去乡下度假,两天后回来。刘芒在温城的生意出了点状况,短时间内也不回家了。

不过你不要担心,刘芒说问题不大,她去转一圈就能解决。

还有就是,虽然袁熙不让我告诉你,但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跟你汇报一下。

昨天晚上你电话没人接,袁熙到处找你,不小心被一个飞车党给撞了一下,撞得不严重,就是流了挺多血的,我和李海洋过去的时候还以为他流产了,讨厌,吓坏人家了。不过医生说了没什么大问题,都是皮外伤。

最爱你的,文静。

看完夏文静的留言,我心里一抽一抽地疼,恨不得给自己俩耳光。立马想打个电话给袁熙,才发现电话根本就没在身上。

我允许自己发了一会儿愣,回过神来后,衣服都来不及换就夺门而出。

路上我一直被莫名其妙的温暖包裹着,那些崩塌过的世界仿佛在我的身后逐渐重建起来,我不知道夏文静和刘芒把凯瑟琳打成什么样子了,也不知道她们俩被凯瑟琳打成什么样子了,但是这种问题,用头发丝儿想想都知道,如果没到面目全非的地步,她们也不用双双躲着我玩消失。

还有袁熙。

袁熙,我每次想到袁熙,想到他站在我的身后看着我渐渐远去的样子,想着他的表情,他的姿势,他的落寞,他的眼神…心里就涌出排山倒海的难过。

袁熙,我默念着这个名字,仿佛伤痛已经渐渐治愈。

我摁响了他家的门铃。

等待的那段时间,我有点害怕,怕看见袁熙受伤的样子,光是想象就有点想哭。

开门的是Emy,她如获大赦地拉住我的手,天哪阮陶,你可算来了!快去看看你们家的大儿童,他不肯吃药,我简直要头痛死了!

对不起…我立在门口有点不知所措。

别这样阮陶。Emy拍拍我的肩膀,挤出一丝疲惫的笑容,他担心死了,不接电话的习惯可不好,不过你来了我就放心了,这些消炎药和镇痛药,还有这一瓶,这些全部按照上面的说明让他吃。

我接过药瓶点点头。

公司里还有事,我得先走了,阮陶,相信我,早晚有一天我会因为袁熙心力衰竭而死。她耸了耸疲惫的肩膀,翻着白眼走了出去。

袁熙!我推开他的房门走了进去,阳光自百叶窗斜斜地切割进来,落在他蜷缩着躺在床上的背影上。